黃穎
因為一本書,一段話,一個人而愛上一座城市的話我深信不疑。
在三伏天前往武漢,抗“旱”的勇氣是需要的,但十多年前池莉的小說《生活秀》卻讓我對吉慶街的鴨脖念念不忘,想去尋尋那個漂亮的賣鴨脖的老板娘。
我們下午到的武漢,果然“熱情”非凡,太陽直射頭頂,地表熱浪從腳底往上涌,無處遁身。吃過晚飯,大家商討著去哪里逛逛,對于我,吉慶街自是最好的選擇。
池莉在《生活秀》中說到,“吉慶街白天不做生意,就跟死的一樣”。此時,華燈已上,吉慶街開始熱鬧起來。
我期待著在吉慶街街頭能偶遇賣鴨脖的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在霓虹閃爍、人聲鼎沸的吉慶街頭,有一個風姿不凡的女子優(yōu)雅地賣著她的久久鴨脖……”
在一次采訪中,池莉說鴨脖子其實是她虛構(gòu)的,在她寫《生活秀》之前武漢根本沒有鴨脖子。改革開放前幾十年,武漢并沒有完全與開放接軌,農(nóng)貿(mào)市場上根本不見雞鴨,哪來的鴨脖子?
后來吉慶街開始有賣鹵菜的,鴨脖子是攤主收工后的下酒菜,屬“非賣品”。
“我虛構(gòu)了吉慶街的一個小攤,虛構(gòu)了鹵菜鴨脖子,我用想象力將鴨脖子切成一段一段,在小攤上擺放整齊?!?/p>
因為她的虛構(gòu),鴨脖子成為武漢的一道特色小吃,風靡全國。
來武漢的人總要去吃吃鴨脖子,而離開武漢的人總會想著故鄉(xiāng)的鴨脖,鴨脖已成為武漢人鄉(xiāng)愁的一部分,這就是文學的魅力。
也許很多時候我們對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的食物心馳神往,吃的其實不是食物,而是文學。
這個晚上沒有尋到漂亮老板娘,但后來鴨脖終是吃上了。肉厚骨酥,醬香濃郁,骨頭用力嚼嚼甚至可以吞進肚里。
更奇特的是,脖子的骨髓竟然還可以吸出,啃骨頭的精髓自然是骨頭里的骨髓了,喜歡啃骨頭屬于梁左說的“肚子飽了嘴巴沒吃飽”。王朔在回憶梁左時說到,梁左很喜歡吃老母雞,桌上的人吃一輪后,他把整個燉老母雞的砂鍋端到眼前,摘下眼鏡,把湯里剩下的雞骨頭一個個放到嘴里再過一遍。
啃鴨脖子完全靠著舌頭和牙齒的功力,先把外層肉吃光,骨頭剛好可以放進嘴里,此時就要看舌頭的靈活性了。舌頭和牙齒齊上陣,邊啜邊嗦把骨頭縫的肉剔出。然后舌頭頂住骨頭,免得它在嘴巴里到處游走。氣走丹田,然后用力一吸,一小條骨髓完整吸出。
骨頭酥得很,連脖子節(jié)與節(jié)之間薄薄的脆骨都可以悉數(shù)剔下,最后把骨頭嚼爛,把骨頭里的汁液吸出,此時就真的只剩骨頭渣了,一點沒有浪費。
吃鴨脖子是吃不飽的,嘴巴酸了肚子里還沒二兩肉,是周作人說的“不求解渴的酒,不求飽的點心”。
而吉慶街的另一風景線就是連排的大排檔。池莉說,吉慶街有三大魅力,之一是熱油爆炒各種重口味家常菜肴,之二是價廉物美,之三是文藝復古風,開個玩笑、逗個樂子、賺點小錢,大家娛樂共享,高度自由發(fā)揮,各得其所,好生爽快。
去得或許有點早了,排檔里人不多,街上還未真的熱鬧起來,偶見抱著吉他等著主顧點唱的??梢韵胂螅@街上三教九流,八方來客,說書雜耍會聚在此演繹著吉慶街一個個活色生香的夜晚。
有酒有肉,有故事的日子就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