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巴西里約熱內(nèi)盧 日

基督山上，耶穌的雕像俯瞰全城。海灘上人們在享受燦爛陽光，有人在海中沖浪。

一對巴西年輕人離開海灘走到岸上的一條街。街上有人彈奏拉美情調(diào)的樂曲。他們走進一家中餐館。

2.里約熱內(nèi)盧 日

一棟大廈的豪華寫字間內(nèi)，40歲的華僑富商李存中身材修長，他撳鈴喚秘書。

女秘書進來：“董事長，有什么吩咐？”

“我和妻子帶孩子要去中國。你幫我訂三張飛機票，我們要去廣東東莞，看是到廣州還是到香港方便些，盡量早些?！?/p>

“好的，知道了。是去中國探親嗎？”

“不是的，早已經(jīng)沒有親戚了。是去尋根，看看我祖先生活的地方?！?/p>

3.太平洋上空 日

飛機飛行在藍天白云中。

機艙內(nèi)，李存中與妻子謝玉年和孩子李勞爾觀賞著大洋美景，洋面隱約可以見到零星的島嶼。

4.公路上 日

一輛出租車在東莞高速公路上行駛。

車內(nèi)，李存中饒有興趣地觀賞窗外景物，指點與妻子看：“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東莞萬江外婆灣小鎮(zhèn)。”

5.外婆灣小鎮(zhèn) 日

李存中一家在外婆灣小鎮(zhèn)受到熱情接待。

族人帶李存中一家看宗祠。宗祠有匾額，堂號為“立信堂”，掛有匾額“慎終追遠”。

李氏族人推薦李存中一家住豪華酒店，李存中拒絕，要族人帶他們住進祖居老屋。

6.老屋 夜

堂屋，族人送來族譜。

李存中查閱族譜，看到自己曾祖父的名字，下面有注：十五歲時隨村民出海外謀生。

族人講立村的故事，特別指出二世祖妻李杜氏的貢獻。(片頭完)

7.野外 夜

(淡入)黑暗籠罩荒野。成片的沉香樹顯得幽深神秘。

熊承志喪魂失魄地行走。他在一棵荔枝樹前停住，解開腰帶投在樹枝上結(jié)環(huán)，套上頭頸。

熊承志呼喊：“外婆！”(淡出)

8.南雄珠璣巷 日

李杜氏將近30歲，風(fēng)塵仆仆不掩國色天姿。

熊承志旁白：“我姓熊，名承志，字凌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深受外婆疼愛，至今對外婆無比懷念。我外婆叫李杜氏，為躲避戰(zhàn)亂，年輕時隨家人從江西老家逃往南方。那時候我的母親才5歲?！?/p>

李杜氏抬頭看云天，烈日當空。她掏出羅帕為9歲長子李同璞拭汗。李同璞掙脫，走到前方挽祖父李慶的手。李慶已經(jīng)55歲，士紳穿著，一手牽孫子手，一手策杖前行，看來經(jīng)受不住旅途勞累。

一輛牛車載著李慶的妻子和7歲的次孫李同璟、5歲的次孫女李同瑗。

李杜氏為15歲長女李同環(huán)拭汗，李同環(huán)依偎著她，與母親相扶前行。李慶與長孫李同璞、35歲的兒子李添、兒媳李杜氏、長孫女李同環(huán)，隨車步行。

李慶：“累了嗎？”

李同璞：“不累，爺爺?！?/p>

“南國好風(fēng)光啊！邊走邊游覽這沿途風(fēng)景，就不會覺得太累。你看，那是香蕉樹，結(jié)有香蕉。我們那里的是芭蕉，不能結(jié)香蕉的。這就是因為地域氣候不同。這里很多草木與我們那里的不同，有的我也叫不出名字?？追蜃釉唬嘧R草木之名。慢慢學(xué)習(xí)吧。”

“知道了。爺爺，您看，那田里好多白鷺?！?/p>

南國風(fēng)光，滿目皆綠，水田里有白鷺款款飛。

字幕：南宋末年，端平入洛后，胡馬窺江，江南士民紛紛舉家南遷至閩粵一帶以避兵禍。

逃難的人流往南方行進。李慶與旅途同行的人告別，分道揚鑣。他們?nèi)甜嚢ゐI，頂著南方的烈日前進。經(jīng)過艱苦跋涉，來到東莞。

9.谷涌鎮(zhèn) 日

谷涌集鎮(zhèn)僅有一條街道，街上有各色店鋪。鎮(zhèn)頭鎮(zhèn)尾有大廣場，作為集市之用，還有簡陋的文廟和關(guān)圣廟。下午時分，斜陽夕照，街上已經(jīng)冷清。

鎮(zhèn)頭路邊，40歲的庾敬設(shè)攤施粥，一用人在旁站立。攤位旁有一招牌，寫的是“自由食用”。他旁邊的榕樹下有一個農(nóng)民在賣時令水果。

庾敬見到路上來了一家流民，起身歡迎。這是李慶一家人。

庾敬：“老先生，請了。一路上辛苦，歇歇腳。用點粥?！?/p>

李慶：“先生，客氣。實在不敢當?！?/p>

庾敬：“四海一家，路途之人，諸多不便。一碗薄粥，聊解饑渴。先請坐下歇息。”

李慶真的是需要坐下歇腳，就帶家人在路旁的長凳坐下了。

用人給李慶一家人一一送上粥，他們端碗就喝。

李慶躬手稱謝。李慶妻將碗里的粥倒過小半碗給孫女李同瑗。

庾敬：“不好意思。本來還有些餅，被前面路過的幾撥人吃光了。老先生尊姓？從哪道而來？”

李慶：“在下李慶，表字普和。”

庾敬：“久仰，久仰。在下庾敬，在家排行老二，鄉(xiāng)親都叫我敬二郎?！?/p>

“他是有名的庾善人。”旁邊的農(nóng)民說。

“幸會，幸會?！崩顟c介紹他的家人，“那是賤內(nèi)。這是犬子李添。這是子媳杜氏?！?/p>

大家見禮。

李慶：“我們從江西來。一路上吃盡辛苦。出門時大箱小籠不少，想不到在贛江上遇到水賊，被洗劫一空，能夠保住性命已是謝天謝地。說來我們家世代生活在江西，廣有田宅，亦算望族。只因近年胡馬南窺，兵禍連連。朝廷為了應(yīng)對，抽丁征稅，弄得民不聊生，那里已非樂土，有識之士紛紛南下避禍。我們也是這樣過來，想在南方找一落腳之地。請問，此處是什么地方？”

庾敬：“先生所言非虛。近來有大批人避禍路過此地，其狀可憐，因此在下設(shè)攤施粥，聊表慰問。敝處是廣州之東東莞縣治下萬江鎮(zhèn)，前面順江而下就是海邊了。先生欲往何處？”

李慶：“我們只想找一處可以安身之地，沒有明確的目的地?！?/p>

庾敬：“此地地廣人稀，尚有大片無主荒地，先生不妨覓一佳地留下?！?/p>

李慶：“謝謝。這就告辭了。我們想趁此日色往前趕一程?！?/p>

庾敬：“我一看先生遠遠走來，豐采迥異常人，得以結(jié)識，三生有幸?！?/p>

李慶：“謝謝了。后會有期?！?/p>

10.樹林 日

紅日西墜。大路盡頭，車不能行。李慶打發(fā)大車轉(zhuǎn)去，帶了家人徒步前行。到小路消失的地方停止腳步。他們在一片樹林前的空地支起茅棚過夜。

大部分工作由李慶父子做。李杜氏和婆婆準備晚餐，從包袱中取出食物。李同環(huán)生火。李同璞去小河提水。

一家人圍坐在草地上吃晚餐。李慶說：“我發(fā)現(xiàn)此地好風(fēng)水。你們看，背后小山丘，面前一池塘，那是左青龍，那是右白虎。我們可以在此做定居打算?！?/p>

11.茅棚 夜

繁星盈天。李家人圍著篝火睡覺。李添看守著火，擔(dān)任值夜。

李同璞睡在李杜氏身旁：“媽媽，我怕?！?/p>

李杜氏：“璞兒，怕什么？”

李同璞：“我怕狼?！?/p>

李杜氏：“沒有狼的。這一帶住了很多人，狼早就跑了。放心睡吧，有爸爸在看著。”

周圍樹林里有野獸的目光，有小動物在活動。

12.谷涌集市 日

早上的集市雖不熱鬧，也充滿生機。李添在人群中。

李添穿過集市到街上，購買生產(chǎn)、生活物資。

13.山野路 日

原住民熊方城30歲，攜子熊夢飛10歲、熊夢醒8歲走來。

14.樹林 日

大榕樹下，李杜氏在教子女識字。她在泥地寫字，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熊方城與兩個兒子走來，遠遠聽得朗朗書聲，見李杜氏驚艷。

李杜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段話出自《論語》。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迂暿强鬃拥牡茏印！　皇丘埶〉囊馑?，而是體諒、理解，將心比心。你自己不想受到的對待，就不要那樣對別人。你不喜歡的，別人也不會喜歡。這就是理解、體諒。比如說，你同朋友約會，他爽約不來，或者是過了半個時辰才到來，要你久候，還不道歉，你必然不高興。所以，你與朋友約會，哪怕只是小事情，也要守時?！?/p>

熊方城聽了李杜氏的講解很佩服，不由得贊嘆：“有道理，講得好！”

李杜氏并不理睬，繼續(xù)講解分辨“己已巳”的不同?！澳銈兛催@‘己’字的寫法。自己的己，它是不封口的，寫法與它近似的有‘已’，已經(jīng)的已，它是半封口的。還有‘巳’，辰巳午未的巳，它是全封口的……”

15.谷涌鎮(zhèn) 日

李添挑一擔(dān)籮筐走在返程道上?；j筐里面裝著購買的鋤頭、斧頭、鋸子、砍刀等工具和米油鹽肉。

16.樹林 日

李慶見到有人來，就過來接談：“先生請了?！?/p>

熊方城：“老先生請了?！?/p>

李慶對李杜氏說：“好了，有客人來了，你們休息一會兒吧?！彼麑π芊匠钦f，“這是兒媳婦教孫子、孫女讀書。路途之上，學(xué)習(xí)也不能耽誤的。這是你的公子嗎？上學(xué)了沒有？”

熊方城：“是的，在下熊方城。這是大兒、小兒。他們在本地的書院念書，今日逢集，老師不上課，故此帶他們出來走走。你們從什么地方來？昨晚在這里露天過夜嗎？”他看周圍有他們過夜的痕跡。

李慶：“是啊，老夫李慶。我們從江西一路過來。昨晚在這里生火睡了一晚。南方真是氣候好，露天睡覺也不冷。”

李添回來了。他放下籮筐，把買回的東西交給母親：“有米有肉，可以做飯吃了。”

李慶忽然醒悟地問：“閣下是本地人嗎？”

熊方城說：“是的。你們還要繼續(xù)往前面走嗎？”

李慶試探性地說：“為何問這話？我們看此地不錯，要住下來的?！?/p>

熊方城：“對不起，你們不能夠在這里住下?！?/p>

李慶：“為什么？”

熊方城：“因為這片土地是我的?！?/p>

李添走過來：“啊，怎么證明這土地是屬于你的？”

熊方城：“我們在這里住了好幾代。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到官府去查。我們有地契在。往那邊走一些可以看到有我們家的土地界碑。絕不是欺負你們?！?/p>

李家的人泄氣了。

李慶：“照這么說，我們不能夠住在這里……”

大人說話的時候，孩子們在交朋友。

熊夢飛：“我叫熊夢飛，弟弟叫熊夢醒?！?/p>

李同璞：“我叫李同璞，弟弟叫李同璟，妹妹叫李同瑗?！?/p>

熊夢飛拿出紅色的野果給李同璞吃：“這是樹林里采到的，好好吃?！?/p>

李同璞吃了，給一個妹妹吃。李同瑗吃了聳肩皺眉，吐出來又塞在口里。

熊夢飛：“我們這樹林子里有狐貍，那天我還看到一頭麂子?！?/p>

李同璟：“麂子是什么？”

熊夢醒：“像狗一樣，比大狗小，比小狗大，黃色的，好好看。它看著我不跑。我伸手摸它，它一轉(zhuǎn)身就跑了?！?/p>

另一邊，熊方城說：“你們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從北方老遠來到這里也是吃盡了苦，不容易的。你們要想在這里住下也可以。我們家現(xiàn)在人少地多，照顧不過來。我可以賣些土地給你們。”

李慶搖頭嘆息：“那當然好。只不過我們在路上遇到水賊，被洗劫一空，現(xiàn)在拿不出錢來。”

熊夢醒：“我看你們是有文化的人。住要好鄰，我想留住你們，土地可以賤賣?！?/p>

李慶：“感謝好意。我們實在是一貧如洗?！?/p>

熊夢醒：“我把土地租給你們。土地隨你們使用，這些小山可以出柴，河里水美可以出魚，先湊合著過。怎么樣？”

李慶聽了猶豫，與李添商量。李杜氏搖頭。

李添問李杜氏。李杜氏侃侃而言：“租用別人土地只不過是圖得一個現(xiàn)成，做得再好，土地還是別人的。沒有自己的土地就沒有安身立命之所。聽說這一帶有很多無主荒地，我們還是應(yīng)該去找尋?！?/p>

李慶：“兒媳言之有理。怎么樣？”

李添：“我們聽父親的?！?/p>

“就是這樣?，F(xiàn)在已到巳時，先做飯，吃飽了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崩顟c轉(zhuǎn)頭對熊方城說，“謝謝好意。我們往前找尋。如果沒有合適的地方，我們還是可能轉(zhuǎn)來的?！?/p>

熊夢醒：“很好。你們考慮的是長久之計。這里往前，過那個小丘就不是我的地了。前面確實有大片荒地，都是鹽堿地，長不了莊稼，貧瘠無人要的，你們可以看一看?！?/p>

李慶：“那些土地果真是無主的嗎？”

熊夢醒：“哪里會有無主之地？天下的土地都是有主的。豈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荒地，我們家現(xiàn)在種的地，都是皇帝老子的?！?/p>

李慶：“那么，我們可以隨便開荒種地嗎？”

熊夢醒：“現(xiàn)在沒有人管的。以后官府來查，畫個線，登個記，納糧納稅就是?！?/p>

李慶：“謝謝指點?！?/p>

17.野外 傍晚

日頭偏西了，李家人還在野外行走。那是沒有路的地方，有水溝河涌。

李慶夫婦背著包袱，連李同環(huán)和李同璞也背了包袱。李添挑籮筐，有一頭里面是次子李同璟。李杜氏背包袱，抱次女李同瑗。李同瑗抱一絹人。他們極端疲乏。李慶妻拿葫蘆給李同瑗喂水，已經(jīng)涓滴不剩。

“不行了，再不能走了?！崩顟c帶大家到樹蔭處坐下。李添放下?lián)樱牙钔Z交與母親，拿了葫蘆去裝水。

李添裝水回來。大家就著水吃干糧。李慶環(huán)視周圍，問大家：“你們看這里怎么樣？可以在這里定居嗎？周邊沒有人煙，肯定是無主地了?！?/p>

李添摳地上的土展示：“這里的土地只有地，沒有土。土只有薄薄的一層，而且土質(zhì)不好。土地貧瘠，長不了莊稼?！?/p>

李慶妻：“我們在這一片地方，方圓走了幾里路都是這種土地。好一點的土地都早已經(jīng)被人占光了，無人要的剩下來的當然是壞地方。這應(yīng)該是想都想得到的事情。”

李添：“只好隨便挑一片地住下，都是一樣的。我看就是這一片吧。既然我們在這里坐下，就是與這片土地有緣?！?/p>

李慶：“是的，這就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兒媳婦，你怎么看?！?/p>

李杜氏：“公公的眼光好。這是一片好地方。雖然土地貧瘠，但是樹木叢生，可以開荒種植。重要的是這里水系發(fā)達，不愁飲用灌溉。而且這里人跡罕至，我們走這么久沒有遇到人，以后不會受打擾，比較安全?！?/p>

“人們棄之不顧的地方被你形容得這么好?！崩钐頍o可奈何地說，“是這樣就這樣。沒有辦法就是唯一的辦法。在這種地方生存比別人辛苦，多努力吧！”

李慶正襟危坐：“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我們聽圣人之言不會有錯。”

18.野外 日

清晨，太陽未出天已經(jīng)大亮。林間鳥鳴，泉流淙淙，一片生機。

李慶帶領(lǐng)兒孫面向東方嚴肅站立：“我們安家立業(yè)，是關(guān)系世代的大事，得要祭告天地，祭告祖宗?！?/p>

李慶妻說：“匆促之間，連香燭三牲也沒有準備，如何祭拜？”

李慶：“只要心誠就可以。我們撮土為香。”他撮了三個小土堆當作香，然后祝禱道，“皇天后土，山川神祇——中原擾攘，民不聊生。下民李慶率家遷來南海之濱。甘冒瘴癘，開辟蠻荒，希冀得一安身之地。求上蒼保佑我們大小平安，子孫繁衍，萬世其昌?！?/p>

李慶帶領(lǐng)家人跪拜叩首。他又從隨身軟包中取出塊祖先神主牌位，置于小土堆前，然后祝禱道：“吾李氏始祖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李慶率家遷來南海之濱，希冀得一安身之地，祈求護蔭，后裔安康。承先啟后，開來繼往。忠孝仁義，倫理綱常。綿延祖系，源遠流長。薪火相傳，家道興旺。根深葉茂，花繁枝壯。書香勿替，俊達賢良。人才輩出，世代榮昌?！?/p>

李家人墾荒，篳路藍縷。他們燒荒辟地，開荒墾土。

李慶身著短衫，揮斧頭砍樹，汗下如雨，氣喘吁吁。

(淡入)老家的書房里，李慶在執(zhí)筆作畫。李妻舉案齊眉送上蓋碗茶。李慶飲茶。李妻評畫。(淡出)

李添揮刀砍荊棘。

(淡入)老家的賬房里，李添在記賬。他把一貫貫錢放入身后的柜子里。(淡出)

李杜氏揮動鋤頭翻地，樣子笨拙，不時拄著鋤頭柄拭汗。

(淡入)老家的臥房里，李杜氏在梳妝臺前，讓丫頭為她梳發(fā)。她用銅鏡照面……(淡出)

李同璞下塘用畚箕兜魚，兜到魚就丟到岸上。李同璟在岸邊，高興地撿起魚放到籮筐里。狐貍偷偷走來，李同璟害怕。李同璞上岸來，丟一條魚給狐貍，狐貍叼起魚走了。

19.一組鏡頭

李家雇人建房，李慶夫婦與工頭講樣式。

(閃回)李家在老家豪華的舊居，堂屋里供著李慶隨身帶出的那塊祖先神主牌位。(閃回完)

建房速度很快。墻壁都是竹糊以泥土，門窗為竹編，茅草蓋頂。堂屋為陋室，正面泥涂墻壁上貼有紅紙書寫的“天地君親師”，供奉著李慶隨身帶出的那塊祖先神主牌位。這處有竹籬笆的院子，遠觀是一竹籬茅舍野外人家。

李家造船，一條小船泊于茅舍外河邊，系于垂柳樹下。

李家開溝渠引來塘水。

李杜氏也像男人一樣勞作。她白天像三春暉，陽光般燦爛。晚上骨頭散架般疼痛。李添為她捶背。

李杜氏帶李同環(huán)挑野菜，摘一朵野花插在耳鬢。李同璞笑。

大家忍受著夏天溽暑。李慶夫婦生病了。

20.茶園 夜

黑暗籠罩荒野。一片沉香樹亭亭玉立。

字幕：沉香樹林。

狂風(fēng)驟起，電閃雷鳴，暴雨傾盆。一個炸雷劈斷一株沉香樹。

21.樹林 日

樹林里，李添、李杜氏、李同璞在打柴，李同璟撿柴枝。

李同璞熱了，脫去上衣。李杜氏揶揄他：“露出雞肋，好看嗎？”

李同璞：“沒關(guān)系。這里沒有外人?！?/p>

李杜氏：“有人看著你的?！?/p>

李同璞緊張地四處望：“沒有人呀?！?/p>

李杜氏：“孔老夫子看著你。他說‘勞勿袒’。就是說，勞作的時候也不要袒露身體?！?/p>

李添說：“穿好衣服。圣人曰，窮不失義，達不失道。任何時候都要注意儀表?！?/p>

李同璞不好意思地笑了，順從地穿好衣服，繼續(xù)砍柴。

李添和李同璞挑柴去集鎮(zhèn)賣，熱汗淋漓。

22.谷涌集市 日

一個老年盲人彈撥著三弦，由小女孩牽引著走過。

李添父子成功賣柴。李添買少許荔枝，與李同璞食兩粒后收起。

李添看到賣草席的，仔細看著問：“這是什么草編的？”

賣家說：“這是咸水草編的。這種草只有我們這個地方才有，名叫莞草?！?/p>

李添買下一張：“這草我看到過的?！备缸觽z踏上歸程。

23.樹林 日

沉香樹林里，那株被雷劈的沉香樹斷口曝露在陽光中。

群鳥驚飛，一頭野豬帶著一群豬崽從樹叢中躥出，又鉆進了樹叢。

24.村莊 日

夕陽照著村落，一株大榕樹下，一群老少村民圍著那個老年盲人，聽他彈三弦演唱：

往日里有一位蔡中郎，

進京趕考中了狀元郎。

朝中有個牛宰相，

愛他才學(xué)招他做了東床。

那蔡中郎貪圖榮華富貴，

忘記了父母不回家鄉(xiāng)。

家鄉(xiāng)遭災(zāi)鬧饑荒，

家里苦了他的妻子趙五娘。

煮好白米飯孝敬公婆，

自己躲在廚房吃粗糠。

李添父子路過村莊，聽到這唱段。李添告訴兒子：“這唱的是漢朝的事情，離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千年了?！?/p>

25.李家 傍晚

傍晚，李杜氏在窗口縫補，李添拿草席進來。

“娘子，你看我買了什么?！崩钐礓伾喜菹?床上立刻顯得干凈明亮。

“難得你知道管家務(wù)了。那么臟就往床上鋪，我得先拿去洗了?！崩疃攀暇砥鸩菹?。

李添：“豈止是鋪上好?！?/p>

李杜氏：“還有什么呢，睡上舒服嗎？”

“不止于此?！崩钐砩衩氐卣f，“這里有生財之道。”

26.河上小船 日

次日上午，李添帶了李杜氏劃船出門。

小船在河道里行駛，兩岸有田野、有樹林，穿過蘆葦叢可見一片開闊的湖面。

鷗鷺驚飛。李添指與妻看，湖邊生長著一片莞草。莞草長有一人高，像一道城墻延伸開。李添涉入水里，拔起莞草，洗干凈根，揮舞給李杜氏看，仰天大笑。

27.李家 日

李家人從小船上搬回莞草，除掉莖、葉、根，洗凈曬干。

院子里，全家人編織莞草席。李慶在一旁為孫兒編織草鞋。

麻線為經(jīng)、莞草為緯地編織，剪齊，以素絹包緣。

李家人將草席搬上小船。

28.谷涌集市 日

李添挑草席走在集市上販賣。

熊承志旁白：“外婆家編織的草席因為質(zhì)量好而俏銷。一家人有了生計，過著簡樸而幸福的田園生活?！?/p>

李添賣了草席，帶李同璞到街上買日用品。

一家土產(chǎn)店里，熊方城和伙計在招待客人。他店里也有草席出售，還有一些莞草制品。

29.李家 日

李家人辛苦勞作，種地，收莞草，編織草席。

院子里，一家人在編織草席。

祖母帶李同瑗喂家禽，鵝鴨爭食。李同璟和小犬游戲。

30.野外 日

草長鶯飛，兒童放牧?xí)r做游戲。擁戴熊夢飛扮演將軍，李同璞是另一方的將軍，雙方熱鬧開打。

兒童們讓熊夢飛與李同瑗扮演結(jié)婚。

31.李家 夜

暮色四合，院子里李杜氏和李同環(huán)還在整理莞草。李同環(huán)撕下一片草葉吹奏歌曲。

李杜氏說：“你吹的是老家的調(diào)子。你有天賦，拿起什么都可以演奏出音樂，沒有讓你去拜師學(xué)習(xí)真是可惜了。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箜篌、琵琶、笙、古琴。哎，天色晚了，怎么弟弟妹妹還沒有回來？”

李同環(huán)：“還不是玩野了，想不到回家?！?/p>

李杜氏：“你去找他們回來。我也不做活了，去做飯了?！?/p>

李同環(huán)帶小犬出門。

32.野外 夜

月出斗牛，徜徉在彩云間。李同環(huán)帶著李同璞、李同瑗走在回家路上。小犬跑前跑后。

李同瑗驚奇地叫：“姐姐，你看呀，月亮在跟著我們走?！?/p>

李同環(huán)：“是嗎？”

李同瑗：“那些樹沒有跟我們走，留在原地像一團黑影。只有天上的月亮在跟著我們走?！?/p>

“你知道嗎，月亮在給我們照亮回家的路。”李同環(huán)唱起《天上月亮跟我走》。

小河水，嘩嘩流。

天上月亮跟我走。

高一腳，低一腳，

姐姐牽著我的手。

天上月亮跟我走，

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右。

深一腳，淺一腳，

青蛙呱呱叫不休。

天上月亮跟我走。

一盞燈火在前頭。

緊一腳，慢一腳，

媽媽守候在門口。

33.李家 夜

李家人在大榕樹下乘涼，李杜氏給祖母搖著葵扇。李同環(huán)帶弟弟妹妹用輕羅小扇撲流螢，然后過來圍著祖母坐下，請祖母講故事。祖母懷中抱李同瑗，李同瑗抱絹人。

銀河燦爛。祖母講牛郎織女故事：“你們看那天上的星星，那是天上的一條河，叫做銀河。古時候沒有銀河，后來才有的。怎么會有銀河？這里面有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鄉(xiāng)村里有一個放牛娃。他孤苦伶仃，白天牽牛去耕田，晚上回到家里，沒有人幫他做飯吃。天上的王母娘娘看他可憐，就派了織女下凡來照顧他的生活?？椗畮团＠勺鲲埾匆拢屗畹煤苁娣?，還和他生了一兒一女。后來牛郎生活好了就變懶惰了。王母娘娘好生氣，就命令織女回到天上去。牛郎好生后悔。他用籮筐一頭挑了兒子，一頭挑了女兒就去追織女，他一直追到天上。王母娘娘眼看牛郎要追上了，就拔下自己頭發(fā)上的銀簪子在天上一劃，天上就出現(xiàn)了一道銀河，攔住了牛郎。你們看，那銀河的兩岸，這一岸有一顆大星。大星兩邊各帶著一顆小星。那就是牛郎和他的兒女。銀河的另一岸有個形狀像梭子一樣的星，那就是織女。他們在隔河相望?！?畫面按故事展開。)

“好慘呀！”孩子們發(fā)出嘆息。

祖母：“后來，王母娘娘看他們可憐，發(fā)了慈悲，讓他們每年七月七日晚見上一面。那天晚上人間的喜鵲都上天去搭成一座橋，讓牛郎織女走上橋去相會。所以，七月七日的晚上人間是看不到喜鵲的，喜鵲都到天上搭橋去了?！?畫面按故事展開。)

孩子們輕松地舒了口氣，他們仰望深邃的天空，看銀河，找牽牛星和織女星。

李杜氏走來，從祖母懷里抱起李同瑗：“乖乖，寶寶，我們進去睡覺覺?！?/p>

李同瑗不聽從：“不，不，我還要聽故事。姐姐哥哥不進去，我也不進去?！崩疃攀虾逯?，抱她進屋?！拔覀兌蓟厝ニX了?！逼渌艘哺匚堇锶ァ?/p>

34.谷涌集市 日

李添擺攤賣草席和青菜。

一商人在集市上尋貨，看了幾處草席不滿意，來到李添攤前翻看他的草席，與他講價。

“好的，這些草席我都要了。”商人付錢，“你的草席質(zhì)量好，價錢也公道，我打算訂購一批。下一個集市那天，你給我送100條來，行不行？”

“哇，100條啊，10天以后。”李添在動腦筋，“能夠預(yù)付定金嗎？”

“沒問題?！鄙倘擞纸o了李添一點錢，“麻煩你幫我挑到碼頭船上，腳錢另外付的?！?/p>

李添挑起擔(dān)子隨商人去碼頭：“走，我們?nèi)ゴa頭。這一點青菜沒有賣完，送給你了?！?/p>

35.李家 日

院子里，一家人在趕制草席。李慶和李同環(huán)、李同璞也在努力干活。只有次子、次女在玩耍。院子里母雞帶小雞覓食，犬懶洋洋地趴著。

“10天要交100條。”李杜氏忙得頭也不抬地說，“怎么趕著做也是完不成的?！?/p>

“我約了幾家一起做的?！崩钐碚f，“我現(xiàn)在去各家看看?！?/p>

36.谷涌 日

李添在甲鄰居家檢測草席制作和質(zhì)量。

李添在乙鄰居家檢測草席制作和質(zhì)量。

37.河邊 日

到了約定交貨日期，李添和一個鄰居把100張草席裝上小船。孩子們在河邊觀看。

李杜氏突然跑來河邊：“官人，快來。婆婆病了！”

38.李家 日

李家房屋的堂內(nèi)，地上一大攤穢物，是李慶妻子吐的。她弓著腰坐在椅子上，衣服上很多穢物。李慶抱住她的肩，扶著她的前額。

李添和李杜氏進來。李慶父子把李慶妻子扶到臥房床上躺下。李杜氏端了茶水來讓她漱口：“婆婆，您哪里不舒服？怎么吐了？”

李慶妻子只是搖頭說不出話。李慶說：“可能是昨天睡覺著涼，胃里難受。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李杜氏：“吐了那么多，只怕病得不輕?！?/p>

李慶：“不要緊的。我開張方子，去抓點藥煎了服下去就會好的。以前都是這樣?！?/p>

李添：“那么您就快開方子。我馬上去集鎮(zhèn)送草席，可以把藥帶回來。”

李慶坐在床邊為妻子號脈，面色凝重。他到桌子前寫方子，細細斟酌。

39.谷涌集市 日

商人已經(jīng)到了，集市上、街頭街尾找不到李添，他好焦急。

40.李家 日

李慶把藥方交與李添：“這里面需要有沉香做藥引，溫中和胃，止嘔吐，行氣止痛。要上好的老沉香，給藥店交待清楚?！?/p>

李添答應(yīng)了，邊看藥方邊往外走。

41.谷涌集市 日

商人在街頭街尾踱來踱去，在一家雜貨店前止步，觀看店里的草席。

店主熊方城滿面堆笑地迎了出來：“客官，里面請坐飲茶。有什么需要的？”

“看看您的草席?！鄙倘诉M店翻看草席?！斑@草席很好的?！?/p>

熊方城：“需要拿一張嗎？”

商人：“我要拿就不是拿一張，我要100張?！?/p>

熊方城：“啊，哪里有這么多？”

“哎，急死人的！”商人嘆氣道，“上個集市的時候我與人定了100條草席，約好今日來取貨，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p>

熊方城：“那就等一等?！?/p>

商人：“碼頭上船要開了。今天只有這一趟船，趕不上船怎么辦？我今天要交貨。違約要交罰金的，還有損我的信譽。”

熊方城：“我這小店只有上十條，全部給您也不夠?！?/p>

商人：“好不好煩請您到別的店鋪，到集市找一找，看能不能湊齊100條？”

“我?guī)椭朕k法吧。您先坐會兒?！毙芊匠峭晖庾?。

42.小船上 日

李添和鄰居快速搖著小船，船上堆著草席。

43.岸邊 日

熊方城帶了一溜人背著草席隨商人去碼頭。他們上船，把貨堆放好。船緩緩開離碼頭，沿河去了。

李添和鄰居的小船駛近，靠岸，將草席搬上岸。

44.谷涌集市 日

李添和鄰居挑著草席從集市一頭進入，停放在上次的位置，等商人來。他看不到商人影子，有些焦急。

熊方城和眾人送草席回來。眾人走散。熊方城回到自己店鋪前瞥見李添和草席。他很驚訝李添帶這么多草席來，就出門上前去問他。

熊方城：“你今天帶了這么多草席來呀？賣得掉嗎？”

李添：“這不是零售的，是一個商人要的。上一個集市的時候他找我訂購，要我這次送來?！?/p>

熊方城打量草席：“是100條嗎？”

李添：“是的。”

熊方城：“那商人長什么樣子？”

聽李添說了那商人的樣子后，熊方城說：“壞了。那商人已經(jīng)走了?！?/p>

李添：“是嗎？”

熊方城：“他說船要開了，他等不及就走了?！?/p>

李添：“他不拿貨就空手走了嗎？”

熊方城：“他找我?guī)兔?，從集市上，從商鋪里湊齊了100張草席帶走了?！?/p>

李添：“??！”

熊方城：“這得怪你來晚了，人家等不及了?！?/p>

“這怎么辦？”李添知道這后果嚴重。

“我并無意搶奪你的生意，是那商人太著急，我是幫助他解決困難?！毙芊匠峭Ａ艘粫赫f，“這樣弄得我心里不安。我找大家把錢收回來退給你吧？”

李添不接受：“這像什么話？哪里有這道理？我又不怪你不對，是我來晚了，險些耽誤別人的生意，還幸虧你救急。我怎么能夠責(zé)怪你，放心吧。”

熊方城還是連連道歉。

李添：“沒事。你先轉(zhuǎn)去。我站一會兒，看能不能賣幾張出去。”

熊方城滿懷歉意，倒退著走了。

鄰居擔(dān)憂：“怎么辦？”

“不要著急。”李添安慰他說，“不會少你們一文錢的?！?/p>

李添和鄰居等了一會兒，賣出去兩張。集市漸漸散了。

李添：“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去藥鋪抓了藥，我們就回去?！?/p>

45.藥鋪 日

李添走進藥鋪。一位須發(fā)俱白的坐堂醫(yī)生在與人看病。他把藥方給伙計?；镉嬆盟惚P一一打賬，把價錢寫在藥方上。

李添看了藥方上的價格，暗暗咋舌。

46.小船上 日

李添與鄰居沒精打采地搖船回家。

太陽雨毫無預(yù)兆地直接從陽光里嘩嘩傾瀉下來，淋得他們透濕，草席也濕透了。

47.李家 日

李添和鄰居把草席搬進院子里。李同瑗高興地喊：“爸爸回來了，帶好吃的了?！?/p>

李添和鄰居把草席豎立在李家院子里的涼棚中。李添送鄰居離去后抱女兒進屋。

48.李家 日

李慶室內(nèi)，李慶妻靠在床上，李慶坐在桌子旁讀一本醫(yī)書。李添敲門進來，李杜氏和李同璞、李同瑗跟隨在后。

李添：“母親好些嗎？”

李慶妻：“好了，沒事的?！?/p>

李慶：“藥抓回來了嗎？先給我看看。”

李添：“藥沒有抓回。我?guī)У腻X不夠。我現(xiàn)在再去集鎮(zhèn)抓藥去。”

李慶妻：“不用去。只不過是反胃。我已經(jīng)好了?！?/p>

李慶：“你吃飯沒有？先去吃飯?！?/p>

“是?！崩钐硗顺觥?/p>

李添夫婦帶孩子回到自己臥房。

“我們吃過飯了。我去盛碗飯來，你就在這里吃。”李杜氏出去。

孩子和李添說話。李杜氏用托盤端來一碗米飯和一碗青菜。李添吃飯。

“你們都出去玩。大人要說話?！焙⒆觽兂鋈ズ?，她在桌邊坐下，沉重地對丈夫說：“怎么辦呢？家里實在是沒有錢了?！彼蜗骂^發(fā)上的荊釵，“最后連我的金釵也賣了。我現(xiàn)在帶的是自己用荊做的釵，真的成了荊釵?！?/p>

李添：“苦了你了。”

李杜氏：“大家都苦。不要說了。只是眼前這燃眉之急怎么辦？”

李添：“你說能怎么辦呢？”

李杜氏：“家里還剩一點錢。鄰居的錢要先還，婆婆的藥一定要抓的，你看要怎么湊合？你好好和鄰家去說說，要是能欠著，等草席賣出去再給他們錢，婆婆的藥就可以先抓?！?/p>

李添：“是了。聽你的。我趕快先去張羅?！?/p>

49.谷涌集市 日

集鎮(zhèn)街上，庾敬走過。他看到李添走過來，即打招呼。

庾敬：“李世兄，請了?！?/p>

李添回禮：“原來是敬二郎。請了。庾先生，近來可好？”

庾敬：“托您的福，還可以吧。府上可好？令尊大人可好？”

李添：“托福，托福。家父安好。只是家母欠安，我這就是去藥店抓藥。”

庾敬：“啊，那是大事，不耽誤您了。改日登門拜訪。”

50.鄰居家 日

李添在付草席錢，滿面歉意：“對不起。我暫時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我一有了，馬上送來?！?/p>

鄰居略顯為難，口里卻說：“不礙事，不礙事?！?/p>

51.李家 日

李杜氏在屋后菜地剜菜。

李同瑗站在地邊，拍著絹人的肚子說：“媽媽，娟子肚肚餓了。”

李杜氏：“娟子是誰呀？”

“是我妹妹呀。”李同瑗抱住絹人。

李杜氏：“知道了，寶寶。媽媽就來做飯了?！?/p>

52.李家 日

李杜氏揭開米缸，里面的米蓋不了底。

53.池塘岸邊 日

李同璞下塘用畚箕兜魚，兜到就丟到岸上。李同璟在岸邊高興地撿起魚放到籮筐里。

狐貍偷偷走來。李同璟丟一條魚給狐貍，狐貍叼起魚走了。

54.李家 日

李慶妻斜靠在床頭，李慶喂她吃飯。

李慶妻：“這飯又是米少野菜多。”

李慶：“沒有辦法，家里的米吃光了。這野菜是媳婦和環(huán)娘去挑來的，這魚是孫兒下河去抓的?！?/p>

55.李家 夜

子夜時分，室內(nèi)一片漆黑。從李慶臥房傳來驚呼：“快來人呀！”

燈光從李添房里透出。李添夫婦披著衣服，舉著油燈出來，進到父母房里。

李添：“什么事情呀？”

李杜氏：“婆婆吐了，看一看。”

李添拿燈在床前地上一照：“哎呀，是血！”

李杜氏攔住李添：“噓，別大驚小怪的?！彼沽艘槐f給婆婆，“婆婆，漱漱口。就吐在地上，我來掃?！?/p>

李慶茫然不知所措：“怎么辦？”

李慶妻說：“不妨事，吐了就舒服了?！?/p>

李添：“要請大夫來瞧?！?/p>

李杜氏：“這么晚了，哪里去請大夫？”

李慶：“明天天亮去。哪里有大夫？”

李添說：“我在藥店抓藥的時候看到有坐堂大夫。”

李慶：“那就請他吧。”

李添：“那大夫一副白胡須鋪滿胸前，沒有轎子是請不來的。”

李杜氏：“那就只有雇轎子接送，救命要緊，還有什么好說的?！?/p>

李添和妻子對坐在自己房內(nèi)。

李添長吁短嘆：“老先生一輩子都不知道柴米油鹽的事情，現(xiàn)在叫我們怎么辦？”

李杜氏淚下如雨。

56.李家 日

李添一大早帶了李同瑗出門，提著小衣服包袱。

57.李家 日

李杜氏見到李同瑗床上的絹人，想給李同瑗帶上，追出門已經(jīng)不見人。

58.谷涌集市 日

李添在路上背著女兒，無比憐愛。

集鎮(zhèn)上，李添抱著李同瑗站在集市里。李同瑗頭發(fā)上插著草標，渾然不覺，好奇地看集市人群。

牙人走來，帶李添來到街上一間屋內(nèi)。

59.一組鏡頭

李添簽完賣身契，放下衣服包袱，拿錢離開。

李同瑗發(fā)現(xiàn)不對，哭著追父親，被牙人拉回。

李添回頭，依依不舍。

牙人罵他：“你快走呀。你是個男人嗎？”

牙人妻關(guān)上門，拿長竹板狠打李同瑗，唯不打頭臉。

李同瑗哭喊：“爸爸，爸爸?！?/p>

李添在藥店里延請坐堂醫(yī)生。

李同瑗哭喊：“媽媽，媽媽。”

在李家，李杜氏抱著絹人抽泣。

李同瑗哭得聲嘶力竭，最后無力哭了，眼中充滿怨恨。

60.谷涌鎮(zhèn) 日

一副滑竿抬了那位坐堂醫(yī)生走在路上，李添在前面帶路。

滑竿一直到李家院子里停下。醫(yī)生下轎，李添恭敬地延請他進屋。

61.李家 日

家里氣氛緊張。李同環(huán)、李同璞和李同璟呆呆地站在堂屋里，大氣也不敢出?？吹巾毎l(fā)俱白的醫(yī)生進來，他們嚇得互相握住手。

醫(yī)生為李慶妻把脈，看舌苔，到桌子邊寫處方：“病者脈息細數(shù)，舌苔淡白。此病系溽暑所侵，脾胃受損。腹脹痞滿，食后脹甚。長期泄瀉，肢體倦怠，神思疲倦，少言懶語，形體消瘦。現(xiàn)開方劑試服七天。這病已經(jīng)被府上耽誤久了，服了這七劑，看效果再調(diào)整處方。此方劑中有味藥為莞香，是東莞本地產(chǎn)沉香，比較貴重。沉香是閣老藥，合百藥，百藥合。行氣止痛，溫中止嘔，對患者應(yīng)有特效?！?/p>

李慶問：“我們馬上去抓藥。請問集鎮(zhèn)上藥店的沉香都是莞香嗎？”

醫(yī)生：“我們藥店的沉香都系本地所產(chǎn)，是享譽天下的莞香?！?/p>

李慶：“都是天然生長的嗎？”

醫(yī)生：“這話很難三言兩語講清楚。以前沉香樹都為野生，受天打雷劈，它的樹枝折斷，或者是被獸咬蟲傷，那傷口處就會結(jié)出沉香。后來茶園人發(fā)現(xiàn)如此，就開始人工種植了，他們對沉香樹木加以刀斧鋸鑿，俗稱開香門，那受損的地方三五年就會結(jié)出沉香來，采完香的地方形成新的傷口，三五年又可以再采沉香。這種人工開香門所得的沉香與野生樹結(jié)的沉香香氣一樣，藥效也是一樣的。”

李杜氏在一旁聽了若有所悟。

62.谷涌集市 日

李添用滑竿送醫(yī)生回到集鎮(zhèn)藥店，按方購藥。

李添提了幾包藥走在回家的路上。

63.野外 日

李同璞在野外奔跑，摔倒，爬起來繼續(xù)奔跑。

熊夢飛和一些玩伴在做游戲。李同璞跑來，大聲哭喊：“他們把我的妹妹賣了，賣了我的妹妹！”

64.熊家 傍晚

熊夢飛在家里發(fā)出陣陣嘆息，熊方城關(guān)心地問：“兒子，什么事情不高興呀？”

熊夢飛：“李家把他們的小妹妹賣了?！?/p>

熊方城：“??！李家一定是遭難了，遇到過不去的坎了。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家那么愛孩子，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的?！?/p>

熊夢醒插嘴說：“那妹妹是哥哥的媳婦，他們結(jié)了婚的?！?/p>

熊方城：“哈哈，有這等事情？我這做父親的怎么都不知道？”

熊夢飛：“怎么辦呀？他們把她賣到哪里去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熊方城沉思后說：“外鄉(xiāng)人不容易的。我們?nèi)グ涯敲妹泌H買回來，送還他們家，好不好？”

熊夢飛高興地說：“好呀，你是個好爸爸！”他又著急地說，“不知道他們把她賣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找她?！?/p>

熊方城：“你別急。這個鎮(zhèn)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p>

熊方城帶兒子們提著燈籠出門。他們家有很大的宅院，有童仆在做家務(wù)，門童為他們開門。

65.谷涌鎮(zhèn) 夜

兩位老者更夫提著燈籠，一人手中拿鑼，一人手中拿梆，邊走邊敲：“關(guān)好門窗，小心火燭！”

66.牙人家 夜

集鎮(zhèn)上牙人的屋內(nèi)，牙人夫婦正在折磨李同瑗。

聽到敲門聲，牙人讓妻子把李同瑗關(guān)于里屋，方才開門。

牙人：“哎呀，是熊大官人。請進，請進?！?/p>

熊方城掃一眼室內(nèi)：“任狗子，這幾天做了什么壞事？”

牙人：“不敢做壞事。就是混日子。”

熊方城：“你今天買的小丫頭呢？放在哪里？”

牙人知道無法抵賴：“您這么快就知道了。還在家里沒有脫手。”他打開里屋房門，牽出李同瑗。

李同瑗一見熊夢飛就掙脫牙人的手，跑過去抱著熊夢飛哭：“哥哥救我?！?/p>

熊方城看到李同瑗被打的樣子，不覺大怒：“你這狗東西，竟然把個孩子打成這樣！我要送你到官府，告你拐賣人口?！?/p>

牙人連連求饒：“老爺恕罪，老爺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您把孩子帶走，我身價也不要了。只求不送官?！?/p>

熊方城：“賣身契在哪里？”

牙人拿出賣身契交給熊方城。

熊方城看了收起說：“我不欺負你，按原價退錢你，到我店鋪去拿。以后不許做此等惡事。我們走?！?/p>

熊方城抱起李同瑗往外走，他的兩個兒子打著燈籠，打了勝仗一般跑前跑后。

牙人妻把小衣服包袱收去里屋。

67.熊家 夜

熊方城一進自家院子，就命令一個婢女：“把她帶去梳洗換衣服，好好對待，這是我的小女兒?！?/p>

李同瑗梳洗后被帶到書房，熊方城在那里等她。熊方城看到這清秀的小女孩很喜歡，拉了她的手與她說話。熊夢飛、熊夢醒這會兒倒是矜持地站在一旁。

熊方城：“你受驚了，他們打了你，還痛嗎？不要害怕，我見過你媽媽，見過你家里人。我們是熟人，這兩個小哥哥和你玩得很好的，你們是好朋友，是嗎？我現(xiàn)在把你送回家，見你父親母親，好不好？”

李同瑗突然驚恐地喊：“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的家。他們把我賣了。我不要回去！”

熊方城很意外，不知道怎么辦：“還是得回家。小孩子要有個家?！?/p>

李同瑗：“我不回去。您要是送我回去，我就跑?！?/p>

熊方城：“那怎么辦呢，你住什么地方呢？”

李同瑗：“我住在您這里，給您當丫頭，為您做事，就像這位小姐姐一樣?！?/p>

熊方城一籌莫展，望著兒子。兩個兒子好開心。

68.李家 日

李慶室內(nèi)，李慶妻坐臥在床上，李添在床邊垂手侍立：“媽媽今天好些嗎？”

李慶妻：“服藥后好多了?！?/p>

李添：“這才服一服。一共有七服藥，服完后會好的。這醫(yī)生就是高明?！?/p>

李慶妻：“我吃了魚羹覺得好鮮美，比藥對我更有用?！?/p>

李添：“魚羹是您兒媳婦調(diào)制的，魚是您孫子抓的。”

坐在窗子旁的李慶說，“在南方真的是好。河里有魚蝦，山林里有野果，還有野兔、野豬，餓不死人?！?/p>

李添：“感謝您把我們帶來南方。現(xiàn)在苦一點，熬過去就好了?！?/p>

外面?zhèn)鱽砗魡韭暎骸袄钕壬诩覇幔俊?/p>

李杜氏在門外說：“有人來訪。好像是姓熊的先生。”

李添：“有客人來了?！?/p>

李慶：“我身體不好，你代我接待吧?！?/p>

李添回到自己房里，讓李杜氏為他穿長衫戴帽子后出來。

69.李家 日

李添打開籬笆門：“熊相公請進?！?/p>

二人寒暄畢，熊方城說：“久欲拜訪，賤務(wù)纏身，不得空閑。今日登門打擾清閑，望乞恕罪。”

“先生屈尊駕臨，蓬蓽生輝。里面請?！崩钐碛涌腿诉M大門。

70.李家 日

熊方城進堂屋，見是一陋室。正面泥涂墻壁上貼有紅紙書寫的“天地君親師”，簡單的條臺上供奉祖先神主牌位?？繅Ρ谟幸粡埬静妥?，兩旁放有椅子。熊方城把手信放在桌子上。賓主重新見禮。入座。

熊方城：“在下帶有土產(chǎn)干貨和一包新茶。不成敬意，敬請笑納?！?/p>

李添：“在下何德，如此厚禮，實不敢當。”

李杜氏用托盤端了茶水奉上，與熊方城萬福，熊方城起身答禮。李杜氏退回里屋。

熊方城：“令尊老大人可安好？”

李添：“托福。家嚴近日違和，不能出來會見，敬請原諒?！?/p>

“年長之人，應(yīng)當好好攝養(yǎng)。請代致問候?！毙芊匠寝D(zhuǎn)入正題，“今日造訪，為一事相告?！?/p>

李添：“請講?！?/p>

熊方城：“令愛瑗瑗小姐現(xiàn)在寒舍?！?/p>

“啊！”李添一驚。

李杜氏從屋里出來，在靠側(cè)面椅子坐下。

“昨日犬子回來家中，說貴府將小妹妹賣了。在下想貴府可能是遇到一時之難，出此下策，即去牙人處將妹妹贖買回來。愚原意是將她送回府上。”熊方城停頓不言。

李添垂頭不語，李杜氏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熊方城：“她的身價錢鄙人已經(jīng)付了，不用府上出?！?/p>

“不可以的。”李添不同意。

熊方城：“這是她的賣身契，還給你們，無須付錢。”

李添：“不可以的。我們不接受?！?/p>

李杜氏如梨花帶雨。熊方城看了無比憐惜。

熊方城：“我提出送她回府，妹妹卻不愿意。愚意以為，你們作為父母去接，可能她就回心轉(zhuǎn)意了?！?/p>

李添：“不可以的。我們賣了她是被逼無奈，等將來家境好轉(zhuǎn)，我們再贖買回來?，F(xiàn)在不行。請閣下收起這紙?！?/p>

李添站起身，作勢送客：“感謝光臨，來日回訪。”

熊方城起身：“告辭了?！?/p>

“得知小女在府上，我們安心了?！崩疃攀闲卸Y，“有勞善待，感恩不盡?！?/p>

李添送熊方城出門。

李慶從屋里出來，老淚縱橫。李杜氏拭干眼淚，安慰老人。李慶做手勢示意不要驚動屋里的妻子。李添回來屋里，三人相對默然不語。

李同璞從屋里出來：“爸爸，我要出外做工，掙錢贖回妹妹。”

71.張家 日

在狗吠聲中，李添帶李同璞來到張東平家。

籬笆院子里種有果樹花草，一只母雞帶幾只小雞和一群麻雀在爭食。50歲的張東平在練拳，李添在門邊等候。張東平做收勢停止練拳，來到門前。

李添：“張大官人，請了?！?/p>

張東平開門：“李大官人，請了。請進來說話，有何見教？”

李添：“冒昧打擾，還請原諒。聽說先生要雇一牧牛兒童，不知道是否確實？”

張東平：“是有此事。與我牧牛的孩子已經(jīng)大了，他家里讓他辭工回去種田，我正在找人接替?！?/p>

李添：“果真如此。您看我這兒子是否可以做得了？家里困難，想讓他出來謀份生活。”

張東平：“這孩子我見過，很好的，想來就來吧。有言在先，工錢不會高。”

李添：“謝謝您了，有口飯吃就可以。孩子不懂事，還望調(diào)教?！?/p>

72.李家 日

大清早，在堂屋里，李添和李杜氏坐在上方，李同環(huán)、李同璞、李同璟垂手站立。側(cè)面椅子上放著一個包袱。

李添教導(dǎo)道：“璞兒，家里困難，你能夠體諒。出去做工，為人牧牛，這是你有志氣，是好男兒。出去與人傭工，替人苦力，也是生活，不要輕視。凡事謹慎，不可出差錯。端人碗，服人管。主人吩咐要先答應(yīng)，說話面朝主人站立，不像在家里隨隨便便。知道嗎？”

李杜氏說：“家里遇到困難，萬般無奈，送你去牧牛，我們也是心痛。你出去好好做，我們才放心。要知道，當官的是人，發(fā)財?shù)氖侨?，做工的也是人。不要墮落志氣，不能拿人東西，地上看到一文錢也要撿起來交給主人。若是發(fā)現(xiàn)你不守規(guī)矩，便不是我李家子孫。兒，去吧。”

李同璞進到里屋，問候祖父祖母：“祖父、祖母，孫兒從今天起要出外做工，不能在膝下伺候，望祖父祖母多保重！”

李同璞跪下叩頭。祖母在床上招手讓他到床前，撫摸他的頭和手。祖父牽他的手走到外面。

李同璞叩別父母，自己拿了包袱隨父親出門。李慶等人送他到柴門，看著李添帶他走了。

73.一組鏡頭

張東平和妻子還有婢女春紅帶著李同璞來到牛棚。張東平教李同璞接近牛。春紅好奇地看李同璞。

張東平帶李同璞來到柴房。指著一張木板床說：“晚上你就睡這里，挨著牛棚好照顧?！?/p>

堂屋里，張東平夫婦對坐吃飯。李同璞分開在一旁小桌吃，是同樣的飯菜。

春紅伺候盛飯，也為李同璞盛，李同璞推辭。

張東平：“孩子，你就讓春紅給你盛飯，不要講客氣，飯要吃飽?！?/p>

晚上，李同璞睡在木床上，隔間是牛棚，只隔有一道矮泥墻。牛反芻，發(fā)出難聽的聲音。

李同璞不能寐，他看著床前明月光。

李同瑗看著床前明月光。

李杜氏看著床前明月光。(一屏幕三畫面)

月光下，沉香樹葉發(fā)出沙沙聲，像是在嘆息。

74.張家 日

李同璞出外牧牛，他騎在牛背上。

牛吃草，李同璞與兒童玩耍。

水塘里，李同璞洗牛。

回到家里，李同璞把牛關(guān)進牛棚。

李同璞拿了衣服在水井旁洗衣，春紅過來搶著幫他洗衣，與他說話談笑：“看你就是書生樣子，怎么會洗衣服？用清水搓一搓不行，去不了汗?！?/p>

春紅去廚房抓了草木灰，裝在淘籮中，加水過濾，用來洗衣：“看到?jīng)]有?！?/p>

75.谷涌 日

農(nóng)田里，李添扶犁，李杜氏和李同環(huán)拉犁，李同璟在一旁觀看。四人都戴孝。

庾敬帶兒子庾德信(17歲)坐在船上，有船工搖船。

小船靠岸，庾敬上岸，整理衣衫。庾德信手提禮物，還有一袋庾家粽子。

李家柴門關(guān)著。庾敬見李家人在田里勞作，便走過去打招呼：“啊哈，李先生，您是在躬耕南陽呀?！?/p>

“啊，庾先生?！崩钐硗Ｖ垢鳎澳浅鰜斫加?，尋覓錦囊佳句吧?！?/p>

庾敬：“今日天氣晴和，特地攜犬子前來拜訪?！?/p>

李添：“不敢當。如此就請到寒舍小坐?！?/p>

李家三人洗腳上田，穿上草鞋，與庾氏父子見禮。李添扛了犁，帶路回家。

76.沉香樹林 日

一大片沉香樹林，張東平帶著李同璞來查看管理。

張東平：“昔之香生于天者已盡，幸而東莞以人力補之。我們茶園就是東莞最早人工種植沉香的地方，是莞香的祖源地。家家都靠種沉香維持生計，我們家的這片沉香樹林不是很大，但每年出產(chǎn)還行，也夠我們的生活開銷了。我的兒子在外做官，對家里事情毫不關(guān)心。我年紀老了，有些事情做不動了。我要把種植沉香的技術(shù)傳給你，你好好學(xué)。將來我雇用你管理這片林子，比你耕田要強多了。愿意嗎？”

李同璞：“謝謝您老，我愿意，我要好好學(xué)。孔夫子教導(dǎo)我們是‘每事問’，我要多學(xué)知識?！?/p>

77.李家 日

堂屋里，桌上已上好菜。庾敬坐在上方，庾德信坐在賓位，李添穿著整齊地坐在主位。李杜氏坐在側(cè)面墻壁前的椅子上，帶著李同璟。李同環(huán)在里屋，都不上席。

李添舉碗：“古人說，‘半夜客來茶當酒’。鄙人以茶代酒敬遠客。”

李添敬庾家父子，三人同舉碗飲。

庾敬說：“貿(mào)然造訪，還蒙賜飯，實在不安。”

李添：“家嚴在日，常常念及先生施粥之德，盛贊先生善舉。今日有機會感謝，也是高興。”

庾敬：“令尊、令堂遽爾仙逝，令人不勝悲哀?！?/p>

李添：“家嚴、家慈年邁之人，不堪路途勞頓，到此又加水土不服，遂罹病不起。他們帶領(lǐng)我們一家南來，篳路藍縷，安下家來，實在不容易。我們子孫后人，會永遠感念。請用點菜。杜甫說，‘盤餐市遠無兼味’，五百年前已經(jīng)代言我今日。這魚是自己從池塘里抓的，這雞是自己喂養(yǎng)的，青菜是自己種的。無以為敬，教人赧顏?！?/p>

庾敬：“先生像先賢住的是草堂，過的是隱士生活，真的是令人羨慕?！?/p>

庾敬夾起盤里的粽子送到李添碗里;“請先生嘗一嘗，這是高祖百多年前來廣東做官帶進嶺南的庾家粽子，和唐代長安的庾家粽子出自一脈?！?/p>

李添品嘗，贊不絕口：“有福了，色香味俱全，吃起來香軟可口，當年唐明皇都贊不絕口的庾家粽子，果然名不虛傳。”

李同璟在舔口水，李杜氏輕輕地拉他向后。

李添請庾敬吃魚。庾敬也贊不絕口：“啊，這魚羹味道鮮美，調(diào)制得真好?！?/p>

李添：“這是小女做的?！?/p>

庾敬：“好手藝。令愛何處？剛才已經(jīng)見過，何不請出來說說話？”

李添喚李同環(huán)出來。李同環(huán)出來與庾敬行禮后，站立母親身旁。

庾敬：“小姐好手藝。我一生講究美食，從未嘗到如此美味?！?/p>

李同環(huán):“承蒙先生謬獎,獻丑了。這是家母教我做的,沒有學(xué)到家?！?/p>

庾敬：“小姐一定是才藝雙全。敢問讀過什么書？”

李添回答：“她是她母親教導(dǎo)的。讀過四書五經(jīng)，習(xí)過琴棋書畫。又從她祖父學(xué)了《黃帝內(nèi)經(jīng)》?！?/p>

庾敬：“哎呀，這學(xué)的大大超過吾兒了。我二老膝下生有九子，只此一子從小被寵愛，管教不嚴，學(xué)業(yè)不精。至今一十七歲，只是一員秀才。大失吾望?！?/p>

庾德信調(diào)皮地說：“兒生性散淡，無意功名，考一名秀才撐門面足矣?！?/p>

庾敬：“這是因為家境尚寬裕，養(yǎng)得起你這閑人。我也不是逼迫你走仕途，一個人總得有點才學(xué)，不能是個瓷器枕頭，表面光鮮腹中空?！?/p>

庾公子有點不高興：“您怎么知道我腹中空空？”

庾敬：“那么，你可以顯示與我們，即席吟詩填詞?！?/p>

庾德信：“吟詩填詞非不能，只恐怕太長，減了大人進餐胃口。不如對對子，簡單有趣?！?/p>

大家微笑表示認可。

庾德信說：“小子出對。這席上有魚，我就以魚出對——‘魚龍騰飛，甘霖遍大地’，求答對?！?/p>

李添笑著說：“好吉兆，顯示公子即日高升，濟世救民。小女也曾習(xí)得此藝。女兒你可否答對？”

李同環(huán)說，“爹爹為難我，我只有獻丑。這席上有雞，我的答對是——‘鸞鳳和鳴，佳音滿人間’?！?/p>

庾敬撫掌大笑道：“大喜，大喜！這答對妥帖，不愧是才女。想這‘鸞鳳和鳴’是婚姻之意，真的是大喜呀。李庾兩家合親，豈不就是‘鯉魚’跳龍門！我現(xiàn)在就替小子求親，不知道李相公家可否俯允？”

李同環(huán)羞得滿面通紅，避回里屋去了。臨去時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庾公子，因為她一直是低著頭，沒有見到此人相貌。

李添：“不敢高攀?！?/p>

庾敬：“說哪里話，算是我們家高攀了。我將托媒人送八字來，正式求親。哈哈?！?/p>

庾家父子告辭離去，李添相送。他的回禮是熊方城送來的禮物。

78.李家 日

李杜氏和女兒坐在堂屋說話。不懂事的小兒子在一旁聽，手里拿著庾家粽子用舌頭在舔。

李杜氏：“環(huán)娘，你認為這件事怎么樣？”

李同環(huán)臉帶紅暈，羞答答地說：“我怎么知道，我想都沒有想過哩。”

李杜氏：“按說你也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家里到此處落腳后一直忙于生存，沒有考慮你的終身大事，還把你當男孩子使用?！?/p>

李同環(huán)：“媽，我是家里一個人，大家做的事情我也應(yīng)該做，您沒有什么不對?！?/p>

李杜氏：“今天這事情提醒我要關(guān)心你的大事了。我們在此地是外來人，無親無故，你的親事無人可托，得自己物色人家，茫無頭緒。這人家送上門來，也許是天意。這人家說來奇怪，居然是我們來此地接觸到的第一人。他家雖然不是富豪，卻也家道殷實，難得的是有善人的名聲?！?/p>

她的話被李添打斷。李添興沖沖地跑進來，被門檻絆了一跤，站起身也還在笑。李杜氏揶揄他道：“窮人作歡，必有大難?！?/p>

李添說：“我沒有作歡?！?/p>

李杜氏：“看你那高興的樣子?！?/p>

李添：“誰說我高興？‘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李杜氏：“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李添：“我怎么高興得起來？一貧如洗的，哪里來的一副嫁妝呢？”

李同環(huán)羞得跑進屋里去了。

李杜氏：“聽你這說的，好像你與他家把大事都談定了似的?！?/p>

李添：“沒有定也是差不多。他們家來求我們，我們愿意就行。”

李杜氏：“那也還離得遠。他們家要托媒人送八字來，我們還要請人排八字，還要看二人八字合不合。不用急的，誰知道還會發(fā)生什么事?！?/p>

79.張家 夜

飯后，張東平拿一本《莞香述要》問李同璞：“你讀書識字嗎？”

李同璞：“回您老，我三歲時媽媽就開始教我識字了。”

張東平：“這是關(guān)于沉香種植技法的書，你拿去好好讀，將來我們家沉香種植就依靠你了?！?/p>

“好的，謝謝您老?！崩钔焙酶吲d。

80.張家 日

李同璞出外放牛。他騎在牛背上，吹著竹笛。牛角上掛著一卷書。

牛被系在樹蔭下。李同璞靠樹坐下讀書，搖頭晃腦地。

春末夏初，雨水充沛，青草蓬勃生長。草地上，牧童玩耍。這時候，一個兒童牽了一頭牛從山坡過來。一個牧童見到，大聲喊叫：“不要過來，趕快牽走！”

那頭牛見到這邊有頭公牛，就沖了過來。那兒童沒有能夠扯住，系牛的繩子脫手了。

那牛直奔李同璞的牛來，兩頭公牛立即打起架來。

李同璞和那兒童不敢上前拉，幾個兒童只能大聲恫嚇。鬧聲引來幾個鄉(xiāng)民，也只敢遠遠觀望。

開始的時候，李同璞的牛因為被系在樹身，吃了虧。它奮力掙脫繩索，全力反擊。

張東平氣急敗壞地跑來，看到自己的牛受傷了，急得跳腳。

張家的牛最終得到勝利，那頭牛逃跑了，它受傷無力追擊，也趴下了。

張東平上前看到牛身上出血，心痛不已，失去理智，撿起地上樹枝抽打李同璞：“叫你放牛，你是放牛還是在玩？”

李同璞大聲求饒，鄉(xiāng)人勸解扯住。

81.張家 日

李添和李杜氏在張家門口叫：“開門，開門！”

張東平跑來開門：“來了，別急?！彼吹嚼罴曳驄D立即蔫了。

李添問：“我的兒子呢，我的兒子在哪里？”

張東平帶李家夫婦來到柴房。他們看到兒子躺在床上，張妻站在一旁，春紅在喂李同璞喝藥，她的眼圈紅了。李同璞手臂有包扎處，裸露的皮膚有青紫瘢痕。床頭放著那本書《沉香述要》。

李杜氏查看兒子傷情：“我們來了，可憐的璞兒?！?/p>

張東平說：“對不起，我錯了，不該打你們孩子。我已經(jīng)送他去看過醫(yī)生，醫(yī)生說沒有傷著。請原諒?！?/p>

李添：“是我們孩子不好，貪玩，沒有管好牛?！?/p>

張東平：“那時候看到我的牛渾身是血，我就打了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也要打的?，F(xiàn)在正是用牛的季節(jié)，哪個農(nóng)家不疼牛？”

李添：“是的。我們把孩子交付給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p>

李杜氏不同意：“孩子是不懂事，也不應(yīng)該打罵。再說，牛要打架，誰管得了？大人都不敢去扯開，何況是個小孩?！?/p>

李添去抱起兒子：“璞兒，我們走，回家去?！?/p>

李同璞：“我不走。我要打工掙錢，贖回妹妹。”

李杜氏：“好兒子，先回去休息幾天，傷好了再說，我們走?！?/p>

李添背起李同璞往外走，李杜氏扶著。

李同璞指著床上的書說：“我可以要那本書嗎？我還沒有讀完?！?/p>

張東平把書拿給他：“這書送給你了。我會把你的工錢送來，還有治療費。”

李添：“不用，不用?！?/p>

張東平夫婦送李家人到大門口。

李同璞回頭揮手與春紅告別。

82.李家 日

守候在籬笆門口的李同環(huán)、李同璟奔跑向前，迎接李同璞。

李同璞從父親肩頭下來，跑去會合姐姐、弟弟，三人抱在一起。

83.熊家 日

院子里，李同瑗和熊夢飛、熊夢醒在做游戲，有婢女在一旁看。

李同瑗被手絹蒙住眼睛，找兩個孩子。他們都笑的開心。

李同瑗觸到一個人，趕快抓住，哈哈地笑。她把手絹取下，向上一看，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她的笑凝固了，嚇得往后退。

李添伸出手：“乖女，爸爸來接你回家。”

“不，不?！崩钔ザ愕叫軌麸w身后。

“妹妹，”李同璞走上前，“我來接你回家。我在別人家做工，得到一筆工錢。再加上那家主人打了我，賠償我一筆錢。我現(xiàn)在有錢來贖回你了?！?/p>

李同瑗：“不，不，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p>

李同璞：“妹妹，我們回去?！?/p>

“不，不?！崩钔ヅ苓M屋里。熊家二位公子和婢女跟著跑去。

李同璞絕望地呼喚：“妹妹，妹妹！”

李添望著熊方城，無可奈何。

84.谷涌 日

熊承志旁白：“不久后，庾家催婚，選擇吉日將我大姨李同環(huán)接過門。他家送了大批彩禮。我外婆家就以彩禮作為嫁妝?；槎Y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大姨婚后夫妻和諧，產(chǎn)有四子五女，使得庾家人丁興旺。

“庾家是名門望族，‘庾’字是掌管國家糧油的官名。他們家在上古的堯帝朝中便擔(dān)任此官職，后來就用此做了家族的姓氏，流傳至今。庾家祖居陜西岐山，后來遷居南京、淮安及江西。有一支遷來東莞定居，是開發(fā)茶園最早的氏族。他們廣辟田畝，種植糧米，駐地‘谷涌’即以此得名。

“攀上這么個富豪親家，外婆不想沾光。大姨歸寧時常會帶些錢物，外婆會嚴加訓(xùn)斥，不接收他們家任何禮物和幫助，過著安貧樂道的田園生活?！?畫面按旁白呈現(xiàn)。)

李同璞幫父親耕種農(nóng)田，次子李同璟牧牛。

85.谷涌 日

私塾，十余名兒童分行席地而坐。教師坐在臺上的蒲團上，搖頭晃腦地帶領(lǐng)學(xué)生吟唱：“靜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p>

學(xué)生跟著讀。忽然狂風(fēng)大作，吹動門窗。

“哎呀，不好了！”教師驚呼，“刮臺風(fēng)了。大家趕緊回家。”

說著雨就下來了。李同璞和同學(xué)們急忙離開學(xué)校，慌亂地在路上奔跑。

86.李家 日

李添和李杜氏在院子里編織草席。忽然起風(fēng)了，遠處傳來隱隱雷聲。

小犬驚恐地跑來躲在李添腳下。

李添：“哎呀，臺風(fēng)來了?？爝M屋?！?/p>

他們跑進屋的時候，雨就下來了。

87.谷涌 日

天上烏云翻滾，電閃雷鳴，狂風(fēng)暴雨席卷而來。

李同璞渾身透濕，進到路旁很小的一座土地廟避雨。

88.李家 日

狂風(fēng)搖晃房屋，發(fā)出凄厲的尖叫。雨水從屋頂嘩嘩流下。李杜氏抱著李同璟站在干處。

李杜氏大喊：“你還在忙什么？趕快去接璞兒呀！”

李添慌亂地說：“我在找傘。這臺風(fēng)說來就來，叫人措手不及?！?/p>

89.李家 日

李添拿了油布傘跑到門外。剛到院子里，風(fēng)就奪走了他的傘。狂風(fēng)吹得他趔趄幾步，渾身立即濕透。他聽到身后嘩啦響，回頭一看，狂風(fēng)刮走屋頂三重茅。

李杜氏放開李同璟沖進堂屋，用手絹包起祖先神主牌位和李慶牌位，揣進懷里，又沖了出來。一家三人緊抱在一起。

天昏地暗，電閃雷鳴。

90.谷涌 日 外

一只狐貍在奔跑，雷追著它打。狐貍跑進土地廟。李同璞認出那只狐貍。狐貍躲到他身后。

雷電漸去遠方?？耧L(fēng)平息，雨勢減弱。狐貍離去，臨行時回首望李同璞。李同璞走出土地廟，向土地公公作揖后回家去。

李同璞回家，看到一片狼藉。風(fēng)仍飄飄，雨仍瀟瀟。李家人無助地互相看著。

91.谷涌 日

臺風(fēng)成災(zāi)的慘狀。房屋農(nóng)田被毀，大樹連根拔起。光影漸暗，入夜。

92.李家 日

烏云流動。李家人修葺房屋。他們扶正竹編的墻壁，夯實基礎(chǔ)。屋頂是空的。地面泥濘。李添挖洞，埋進木樁。開槽，埋進竹條。李杜氏和李同璞搬竹條，李同璟幫助扶正。

院子里傳來李同環(huán)呼聲：“爸爸，媽媽?！?/p>

李同環(huán)和庾德信快步進來，船工拎著東西緊隨其后。李家人把他們迎進堂屋。庾德信讓船工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椅子上，船工退出，庾德信與岳父母見禮。

李同環(huán)抱住母親哭：“遭難了。怎么得了！”

李杜氏：“沒關(guān)系，乖女，會好的。”

“昨天刮起大風(fēng)，我們都好擔(dān)心。我一夜沒有睡穩(wěn)，早上一起床就要來看。公婆讓我們送一點錢，一點米來。想到你們不能做飯，還讓帶了飯菜。”

李杜氏：“謝謝你公公婆婆，想得真周到?！?/p>

庾德信把食盒提到桌子上。

李同璟叫道：“我餓死了，我要吃呀。”

李同環(huán)把飯菜從食盒里拿出來，在桌子上放好，連碗筷都帶來了。大家一同吃飯。

李同環(huán)：“隨便吃吧。我們一早上過來也餓了。哎，我們家為什么要遭受這么多磨難，一樁不了又一樁，還讓不讓人過？”

李杜氏說：“生活就是這樣，有歡樂也有磨難。只要好好過，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李同環(huán)望著陰沉的天空：“屋頂沒有了，怎么過夜？”

李添說：“要趕緊先收拾好堂屋，安置好祖宗位。我們沒有屋頂也好過夜。別的一步步地做?！?/p>

李同環(huán)問李同璞：“昨天刮風(fēng)的時候你在哪里？不害怕嗎？”

“怕的，哪有不怕的。起風(fēng)的時候我在學(xué)宮，老師叫我們趕快回家。我跑到路上狂風(fēng)暴雨就下來了。我躲進那座小土地廟，可怕的事情就發(fā)生了。”

眾人專注地聽。

李同璞：“閃電劈雷好可怕的，我看到一只狐貍跑進來了?！?/p>

“啊！”眾人驚呼。

李同璞：“我好害怕，后來一看，那狐貍我認識，我喂過它魚。”

“我也給過它魚。”李同璟興奮地叫。

李同璞：“土地廟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轉(zhuǎn)不開，我只有硬著頭皮不動。外面的雷就在頭頂上炸開。狐貍往我身后鉆。后來我不怕了，還摸了它。”

李同璟：“后來呢？”

李同璞：“后來，雷電遠去，風(fēng)停雨住，那狐貍就出去了。臨走時它還看了我一眼?！?/p>

“哇！”眾人舒了一口氣。

庾德信站起來對李同璞長揖：“哎呀，你是貴人呀。那是千年狐貍渡劫，雷電就是專門來打它的。它要躲在貴人身后，雷電不敢打貴人，它就躲過一劫。你是貴人，狐貍將來要報恩的。你大富大貴以后別忘了照顧你這姐夫?！北娙斯笮?。

93.谷涌 日

數(shù)日后，李家的房屋已經(jīng)修復(fù)。李杜氏帶李同璞、李同璟出門，提著籮筐：“我?guī)銈儾赡⒐饺?，給家里添個菜?！?/p>

李杜氏和李同璞、李同璟走在山野。那只狐貍出現(xiàn)，坐在草地上，李同璞上前去欲摸它。那狐貍轉(zhuǎn)身離去，李同璞追趕，李杜氏和李同璟也跟隨。他們穿過山溪、密林，見到一棵被颶風(fēng)吹倒的大榕樹。狐貍穿過去，不見了。

李同璞跟隨過去，發(fā)現(xiàn)一大片原始樹林。他走到一棵樹前，發(fā)出驚呼：“啊，沉香！”

李杜氏：“什么？”

“這是沉香樹。我在張東家家里的時候，他教我怎樣種植沉香，所以我認識。沉香樹受了傷，傷口會結(jié)出沉香。”

李杜氏對著樹上的沉香仔細看：“啊，是的，這是沉香。沉香是名貴的香料，比黃金還貴。我們在老家的時候時常也用，所以我認識。這么一大片野生沉香林，都是結(jié)了沉香的樹，我們發(fā)財了，再也不受窮了。老天有眼??！”

李同璞：“是那狐貍帶我們來發(fā)現(xiàn)沉香林的?！?/p>

李杜氏：“也許是吧。不過依我看來，是因為狂風(fēng)刮倒了那棵大榕樹，才露出了這片樹林。真是老天賜給我們的。你快回去叫爸爸拿鋸子、斧子來割沉香。老天保佑呀，祖宗積德呀！”

熊承志旁白：“外婆收獲沉香，去集鎮(zhèn)出售獲利。從此，外婆家以種植沉香和售賣沉香為業(yè)，逐漸擺脫貧困，生活富裕，積累了財富。外婆家開始廣置良田，提供給逃避戰(zhàn)亂遷徒東莞定居的外來人租種?！?/p>

集鎮(zhèn)上出現(xiàn)一個鋪面，掛有“茶園莞香”招牌。李添在店鋪管理，生意興隆。

94.萬江 日

字幕：十年后。

茅屋消失，現(xiàn)出豪宅深院，一些人穿行其中。

在前座大堂，李添在布置家政：“你們已經(jīng)成人。璞兒懂得沉香種植技術(shù)，以后家里的莞香園全靠你管理。雖說茶園是廣東最早的香市，我們的沉香要靠行商來我們店鋪購買。要是能運到廣州去賣，價錢要翻好幾倍。以后這項事情我們自己做。璟兒靈活，你就去廣州跑生意，見世面，好好磨煉。”

95.蘇州 夜

熊承志旁白：“在平江，八月十五有熏月的習(xí)俗。月明之夜，家家戶戶在天井里擺供桌，放斗香。斗香系花神店所造，其式四方，上大下小，紗絹糊之，四角挑燈。大者四圍各寬二尺許。炷香其中，香高者可二尺許，為沉香制作。沉香為眾香之首，效能祛穢安神。人們祭月，祝愿男子蟾宮折桂，女子貌如嫦娥，家人團圓如皓月。”

這戶人家的天井里，一對年輕夫婦在祭月。

男子說：“沉香的生意很能夠生錢。廣東的莞香天下聞名。吾欲往廣州購莞香去。”

女子問：“要多久返回？”

男子：“往返兩個月。要我給你帶什么嗎？”

女子：“帶回君心即足矣。”

男子：“人回了，心就回了。”

女子：“就只怕人回心不回?！?/p>

96.廣州 夜

酒樓上，客商打圍，紅燈高檠，舞女笙歌。地方商人接待那位平江客商。

一個商人引了李同璟進來，把他與平江客商介紹：“這位官人是平江來的，姓蘇，名明德。專門來收購沉香。這位官人是東莞來的，姓李，名同璟，他們家的莞香園遍及東莞茶園、白石嶺、雞翅嶺、百花洞、牛眼石諸處，是本地最有名的富賈豪紳。今日兩位貴人會面自有緣分。”

大家入席，觥籌交錯，把酒言歡，商談交易，舞女湊興。

97.廣州 日

街市邊的園林里，長廊邊的亭臺，一少女正在表演香道，有少女彈奏古樂。蘇明德、李同璟和一群客商圍坐四周，內(nèi)有中南半島客商，有手持香爐的，有手持錦盒的，另有文人雅士端坐一旁。

“我來自交趾占城，有上好蜜香供大家品聞?！痹侥先耸紫瘸鍪?，有些志在必得的輕狂。

眾人聞香，贊不絕口。

有人稱：“香中帶甜，久久不散。”

越南人越發(fā)自得，藐視左右。蘇明德、李同璟聞過，點頭稱贊。

馬來西亞客商聞后，收起錦盒：“不敢獻丑了。”

李同璟喚來隨從，捧上一塊牙香，說道：“此為茶園莞香里最普通的牙香，俗稱女兒香，與莞香中的黃奇楠、綠奇楠不在一個等級。愿以此牙香與先生的蜜香一比?！?/p>

少女開始焚牙香，一縷青煙飄起，全場咋舌，如醉如癡。

后坐的人先驚嘆起來：“如此穿透力，神物也。”

一位雅士：“清新高雅，攝人心魄，此乃天下第一香也?！?/p>

越南人自愧不如，感嘆道：“莞香本出交趾，移植廣莞，而于莞土尤宜，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p>

蘇明德和李同璟相視而笑。

98.李家 日

夕陽西下。后花園中，40歲的李杜氏在告訴一個丫頭剪花，李添在吟詩。

前院一正門二側(cè)門的正門開了，一輛馬車由車夫牽著馬進來了。馬車在廳前停下，李同璟下車。

一個小丫頭跑來告訴李添：“老爺，二公子回來了?！?/p>

“啊，我去看看?！崩钐韽暮蠡▓@進入后座樓，出來走過池塘的橋，從后門進入前座樓的大堂。

99.李家 日

李添進大堂。李同璟正指揮人把三口大箱子從馬車上搬進來，他叫賬房先生打發(fā)馬車夫離開。

李同璟行禮：“爹爹，孩兒回來了?！?/p>

李添：“啊，辛苦了。讓劉夫子把箱子先放到庫房，明天再整理。你回你屋里休息一會兒，擦洗了，我們到后廳說話?！?/p>

“是。”李同璟與李添往后院去。

李同璟說：“這次我們的沉香品質(zhì)好，八十一斤八兩好快脫手，錢都帶回來了。上午從廣州出發(fā)，路上休憩了一會兒，現(xiàn)在才到家?！?/p>

李同璟去廂房自己的房間，14歲的丫頭小蘭為他開門，跟隨他進去。

李添上大廳，李杜氏已經(jīng)坐在里面。李添告訴她李同璟講的話。二人正說著，廂房傳來摔茶碗的聲音。聽到李同璟罵：“死丫頭，你想燙死我嗎？”二人急忙過去看。

廂房里，小蘭站在一旁哭。李同璟怒氣沖沖，衣服前面濕了一片。

“怎么了，小蘭？”李杜氏問。

李同璟：“這么熱的天，她給這么燙的茶喝，我一沒注意就燙到了。”

“那也不該罵人?！崩钐碚f，“我們家從來不打罵用人的，你今天怎么一反常態(tài)？你應(yīng)該向小蘭道歉?！?/p>

“算了，算了?！崩疃攀蟿窠?，“他今天是辛苦了，路上受了熱，有些煩躁。你沒有看見他滿臉通紅的？小蘭莫怪，把地上收拾了?！?/p>

小蘭出去拿掃帚，李杜氏跟隨她：“姑娘別生氣，他今天是不對?？丛谒剿貙δ氵€不錯，原諒他。再說，你以后做事情也得細心點，方方面面注意到。天熱，茶就不要太燙?！?/p>

小蘭：“不是的，太太，不是的?！?/p>

李杜氏：“那是為什么？”

小蘭只是流淚，不肯說。

100.李家 日

李添和李杜氏坐在后座樓家祠大堂里，祠堂供奉著那塊祖先神主牌位和李慶夫婦的牌位。李同璟進來，李添讓奴婢都出去。

李添：“跪下。”

李同璟跪下。

李添：“說，今天發(fā)生的是什么事情？茶碗是怎么摔的？”

李同璟不敢撒謊：“是我的錯。小蘭遞茶，我去拉她的手。她手一縮，茶碗就摔了?！?/p>

李添：“你為什么會做出此等事情？”

李同璟：“在廣州，那些生意朋友請我上酒樓喝酒，有女孩子彈曲唱歌。他們會拉女孩子的手，摸女孩子，有的還抱女孩子坐在懷里?！?/p>

“畜生，那是你可以學(xué)的嗎？”李添來氣了，“他們是什么人，我們是什么人？你抬頭看看我們家的匾額，寫的是‘詩禮傳家’。我早就教過你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沒有學(xué)到心里去，你要怎么為人？”

李杜氏說：“你不可以忘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將心比心。我們家是‘詩禮傳家’的大家庭。后來我們受過窮，我們懂得窮人的辛苦就不會欺負窮人。不要才吃了幾天飽飯就忘乎所以，趾高氣揚了。人家小蘭，一個姑娘，因為家里窮才來做了下人。她也是人，你不可以欺負她。你想過沒有，你的親妹妹還在別人家當丫頭。她如果受人欺負，你會有什么感覺？”

父母的教導(dǎo)使得李同璟跪到地上。

李杜氏對丈夫說：“他既然在外面把持不住，把他換回來吧，以后讓璞兒去跑廣州?！?/p>

“不能把他關(guān)在家里養(yǎng)。相信他以后懂了道理，不會再犯。沉香的種植生產(chǎn)比販賣銷售重要，還是老大做。去吧?！崩钔Z退了出去。

101.李家 夜

后院李同璞的廂房里，李同璞在燈下作畫。室內(nèi)家具陳設(shè)雅致。敲門聲響起。“進來?！?/p>

丫頭胭脂進來：“大少爺，湯燒好了，兌好冷水，您去洗吧。我來收拾床鋪，您洗了睡。不早了?！彪僦o蚊帳內(nèi)熏香。

“好的。”李同璞在筆洗里洗筆，“胭脂，今天下午二少爺因什么事，弄得小蘭哭了？”

胭脂：“大少爺，我不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不知道，不該說的我不說?！?/p>

李同璞：“啊，是的?！?/p>

102.李家 夜

后花園里夜色美麗，李添牽手李杜氏漫步花間。他們來到沉香亭，在亭中坐下。

李添說：“看這月白風(fēng)清，夜色撩人，我動了雅興，想奏一曲?！?/p>

李杜氏：“我也正有此意。小蘭，你去把笙和箏取來?！?/p>

小蘭答應(yīng)著去了。

李杜氏：“這小蘭做事還算勤快。服侍璟兒本來好好的，出那件事情后，她死活不愿意跟璟兒了，就把我們的丫頭與她換了。她在我們屋里也是做得好好的。”

李添：“是的。她很快就摸清楚了我們各自的習(xí)慣，不待吩咐就會侍候到位。難得的是會看事情做，是個聰明孩子。”

李杜氏：“窮人家的孩子，幾個錢被賣了出來，到主人家沒有不謹小慎微的?！?/p>

李添：“我們從來不興打罵的，自己孩子不打罵，下人也不打罵?！?/p>

小蘭取了笙和箏來，焚起一爐香。

李添調(diào)好弦，與李杜氏開始合奏。一曲終了，又奏一曲。

李添志得意滿地說：“不為官，不作盜，閉戶不出，家人怡怡，琴瑟和樂，天香云外。人生何求？”

103.熊家 日

后花園地上放著石鎖、石擔(dān)。熊夢飛20歲出頭，在練習(xí)扎槍。然后，熊夢醒與他練習(xí)單刀對槍。童仆一旁叫好。他們練習(xí)結(jié)束，仆人遞上濕毛巾，一旁長廊觀看的熊方城叫他們過去。

熊方城：“看到你們的武藝越來越高強，我好高興。將來考個文武狀元，光宗耀祖，完成我的心愿。不是讓你們學(xué)好武藝，看家護院。”熊方城停頓一下接著說，“現(xiàn)在你們成了大人，我也老了。自從你們母親去世，我沒有續(xù)娶，獨自撫養(yǎng)你們?，F(xiàn)在我要考慮你們的大事，我也想早日抱孫。老大到了年齡，家里瑗娘在等著。我想把你們的事情辦了。你怎么想？”

熊夢飛靦腆地說：“聽父親安排就是。這些年來，父親的辛勞，兒子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一定會給父親安排一個舒適的晚年。其實我們支持父親續(xù)弦?！?/p>

熊方城：“別提那事情。我不想找麻煩。沒有看到能夠像你們母親那樣的女人?！?/p>

熊夢飛：“哪怕納妾也好。一個人太孤單。”

熊方城：“多年來習(xí)慣了。不談那事。你聽我安排，擇個吉日把你的大事辦了。”

后花園的繡樓上，16歲的李同瑗在繡花。有時候她停下刺繡，滿懷愁緒地望窗外藍天白云和院子里的綠樹成蔭。

104.李家 日

早上，窗外下著淅瀝小雨，窗內(nèi)李杜氏對鏡梳妝。丫頭小蘭拿熏籠以沉香為她熏身體和衣服，然后給她梳頭，插發(fā)簪，扯臉。40歲的李杜氏依然明艷。

小蘭：“太太的皮膚好嫩，比我這年輕人都強?！?/p>

李杜氏：“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注意保養(yǎng)，我也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這些年我吃的苦，恐怕不是你們年輕人受得了的。”

小蘭：“那確實不假。這么一個大家，里里外外都靠太太?！?/p>

李杜氏：“我不是說的現(xiàn)在，說的是前些年。早些年，我窮得在泥巴田里爬，窮得沒有飯吃，窮得賣女兒。你知道嗎，我有個女兒賣到別人家，到現(xiàn)在還收不回來？我那女兒與你年紀仿佛，5歲時就賣出去了?！?/p>

小蘭：“哎呀，倒是不知道哩。”

李杜氏：“傷心事，不愿意提?！?/p>

李添進來，手里拿了個紅紙信封：“夫人，有件事情。瑗娘有信了?！?/p>

“??！”李杜氏推開小蘭。

李添：“熊家來信說，他們兒子熊夢飛要與我們瑗娘成婚，請我們出席，吃喜酒，日期已經(jīng)定了。我們怎么辦？怎么送嫁妝去？”

李杜氏：“不去，我們不去?！?/p>

李添：“啊，那是為什么？”

李杜氏：“瑗娘是我們家的女兒，我不要她以望郎妹的身份成婚。那樣沒有地位，以后好就好，不好會受氣一輩子。我要她回家，按我們家嫁女兒，大操大辦，風(fēng)風(fēng)光光，給她面子十足，不被人小看。這樣才是我們補救對不起她的辦法，也是我心靈的贖罪。這些年，我們心里的疼痛有誰知道?！?/p>

李添感動地：“是的，是的。我回封信說明?！?/p>

李杜氏：“回信給熊家說清楚，我們要付贖金，取回她的賣身契。那是我們的恥辱，我們心里的痛。我們還要付清她這十多年的撫養(yǎng)費?！?/p>

李添：“是的，是的。道理是這樣的。我還要另外給瑗娘寫封信，講清楚一切都是為她將來一生的幸福著想。她會理解的。她如果理解我們的苦心，就會回來的。”

小蘭好感動：“我也是被賣出來的。我的親爹媽呀，做女兒的現(xiàn)在知道你們的苦了?！?/p>

105.李家 日

在前座樓大堂里，李添與兩個兒子在商議事情。

一個仆人來報告：“老爺，熊老爺送小姐來了。”

李添：“乘轎子來的嗎？開中門迎接，轎子直接抬進來?！?/p>

李同璞和李同璟迎了出去。

中門打開，兩乘轎子進來。李同璞把前面一乘轎子引到大堂。

熊方城落轎，李添與他見禮，揖讓他上大堂。

李同璟引了另一乘轎子到側(cè)面垂花門停下。轎夫從里面拿下一口箱子。李同瑗落轎，轎子離開。

李同璟：“我是同璟。”

李同瑗：“哥哥，你長得這么高了?！?/p>

兄妹見禮。李同璟引妹妹走過甬道到后花園門，仆人扛了箱子跟隨。

李同瑗：“璞哥呢？”

李同璟：“他在前廳和爸爸接待熊先生?！?/p>

李同璟叫開了后花園門，帶妹妹進入，換成粗使女仆抬了箱子。

李同璟帶妹妹走過后花園。李同瑗觀看景物。他們穿過月洞門，淚眼婆娑的李杜氏等在那里，拿手帕擦淚。李同瑗看著她，似乎冷冷的。

李杜氏：“兒啊，我的乖乖，想死為娘的了。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苦了你了！讓我好好看看你?！彼∨畠旱氖?。

李同瑗抽出手：“您還是那樣，一點也沒有變老。祖父、祖母呢？”

李杜氏：“他們早就去世了?！?/p>

李同瑗：“我想到會是的。我姐姐呢？”

李杜氏：“她已經(jīng)出嫁，嫁在茶園庾家坊。先去你房里安頓下來，我們再說話?！?/p>

李杜氏帶女兒去后層樓上一間閨房。李同瑗進去一看，房間明亮，陳設(shè)雅致溫馨，大床懸掛蚊帳。女仆把她的箱子放于床后。

李同瑗：“我臨時住這里嗎？”

李杜氏：“不是臨時住，這就是你的房間，我們建房時給你留下的。”

李同瑗：“這不是我的房，我要我那茅草屋?！?/p>

李杜氏沉重地說：“往事回不來了。如果能夠回來，殺我一刀都可以?！?/p>

李同瑗看到床上放著的絹人，上前拿起：“啊，我的娟子妹妹?！?/p>

(閃回)大榕樹下，祖母抱著她，她抱著絹人。

母親剜菜，她在一旁抱著絹人。(閃回完)

丫頭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來，打算放到柜子里。

李同瑗：“別動衣服，讓它放在箱子里。我住兩天就走了?！?/p>

丫頭嚇得收手，蓋上箱子。

李杜氏：“不管你怎么說，你出嫁了還是我的女兒。這房間還是留給你的?！?/p>

李杜氏、李同瑗來到后座樓大堂，李添父子三人等候在那里。

李同瑗與父親冷冰冰地行禮，對李同璞說：“是璞哥嗎？長得高大英俊。”

李同璞：“妹妹，你好?；貋砹司秃??！?/p>

“都坐下說話。”李杜氏說，“打發(fā)轎子去接大女兒回來，今天一家人團聚?！?/p>

106.谷涌 日

早上，李添一家來上墳。一土坡旁有一座孤墳，是李慶夫婦合墓。

李同璞上香燭，李添率全家跪拜。眾人起立退后，李同瑗單獨跪拜。李同環(huán)扶起她。

李杜氏說：“祖母臨終還念叨孫女瑗娘?！?/p>

107.李家 日

后座樓家祠大堂里一直到外面走廊上擺滿了箱籠。李杜氏指點給李同瑗看：“這一邊的是昨天熊家送來的彩禮。這一邊的是我們家給你的嫁妝，是你二哥從廣州置辦回的。時間倉促，家具來不及打制。那一籠里面有茶，那一個箱子里面有黃奇楠、綠奇楠和上等的莞香，都是我們自家莞香園里出產(chǎn)。我們要為你爭面子，讓你以后在他們家日子好過?！?/p>

李同環(huán)支持媽媽的話：“家里對你真的是好。我當初出嫁什么都沒有，幸虧別人不爭。”

李杜氏：“你別怪。那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以后會補給你。瑗娘，這小蘭你用了幾天，如果感覺可以，就給你帶過去。要不要？”

李同瑗：“可以的。問她愿不愿意跟我去?！?/p>

“我是愿意的，你對我很好。太太和小姐對我都好，都一樣。”小蘭回答。

108.李家 日

大門口，迎親的隊伍排了很長。樂隊不停地吹奏，三頂花轎裝扮得很吉慶。熊夢飛身穿新郎吉服站立馬旁。

后座樓里，李同瑗鳳冠霞帔，紅布蓋頭，由李同璞背著走出。李杜氏和李同環(huán)在她左右，前面有小蘭提花籃撒花引導(dǎo)，一堆人在后面跟隨。他們穿過前座樓，大院，出大門。

李同璞：“妹妹，我背你出嫁，送你去好人家?！?/p>

李同瑗：“我5歲的時候，是爸爸背了我去賣?！?/p>

李同璞：“那時候也實在是無奈。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吧！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不忘記，心里就無處可安放快樂。今天我要送親，隨著你去。”

樂隊演奏更加熱烈。熊夢飛迎接，李同瑗上花轎。李同璞上轎子。小蘭與太太，丫頭姐妹告別上轎子。媒婆上轎子。熊夢飛與岳父一家人告別，上馬。

李杜氏在轎子旁送別女兒：“乖女，到人家好好過。三天后歸寧，記住了?！?/p>

李同瑗在轎子內(nèi)回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回來了?！?/p>

李杜氏沮喪地：“隨你吧。為娘盡心了。我對不起你，我對得起天?！?/p>

迎親隊伍啟動。

迎親隊伍行進在野外，沿途鄉(xiāng)人觀看。

109.李家 夜

后花園內(nèi)，李杜氏與李同璞散步。夜色好美。

李杜氏：“你妹妹成婚了，你還沒有，小的走在前面了?！?/p>

李同璞：“都是這樣的，沒有什么奇怪?！?/p>

李杜氏：“我們要考慮你的大事了。近來有不少人來提親，你有什么想法？”

李同璞：“我是有想法，說出來怕你們不同意。我要娶春紅。”

李杜氏：“誰？”

李同璞：“春紅，張東家家里的丫頭。”

李杜氏：“啊，萬萬不可！怎么可以娶丫頭當妻子？一定要找門當戶對的小姐。不是門當戶對的人，連想法、生活習(xí)慣都不同。比如你看一貫錢不是錢，她看一貫錢是一千個錢。”

李同璞：“媽媽，你是嫌貧愛富。”

李杜氏：“不是的。我也不喜歡你娶富豪的千金小姐，讓你受氣。我們會找個門當戶對的，有教養(yǎng)的。”

李同璞：“媽媽，我就是想春紅。我總是想她，想她洗衣服的樣子，那么美。”

李杜氏：“我總是為你洗衣服，我洗衣服的樣子不美嗎？”

李同璞：“那是不同的。你是媽媽，她是女孩，媽媽不是女孩?！?/p>

李杜氏：“不行，這事情你得聽我們安排，一定給你物色一個門當戶對的?！?/p>

李同璞：“我只喜歡春紅?！?/p>

李杜氏：“喜歡是喜歡，婚姻是婚姻，這是兩碼事。你如果真的想那丫頭，可以去張家，商量看能不能買回來?！?/p>

110.谷涌 日

風(fēng)和日麗。李同璞騎馬，由一個仆人牽著，走來張東平家。

李同璞到張家下馬。他見大門虛掩，喊問無人答應(yīng)就徑直進入。他轉(zhuǎn)遍各處不見人。衣物器具都沒有了，剩一空屋。

仆人說：“這房屋很多年沒有住人了，到處好厚的灰塵?！?/p>

李同璞來鄰居家問。鄰居說：“張?zhí)驄D早些年被兒子接走了。兒子在外地做了大官，他們不回來了。”

李同璞：“那么，他們家那個叫春紅的丫頭呢？”

鄰居：“春紅我知道。那丫頭早些年被賣了，不知道下落?！?/p>

歸途中，李同璞對仆人說：“可惜了。如果那丫頭跟了我，我會給她很好的生活?！?/p>

111.熊家 夜

花園內(nèi)，李同瑗挺著大肚子在散步，丫頭小蘭扶著她。

李同瑗：“我看就是這幾天了，好難受?！?/p>

小蘭：“也許快要臨盆了。我聽人說，這個時候要適當活動，生產(chǎn)時就順利。啊，大少爺回來了?！?/p>

熊夢飛興沖沖走來：“夫人，今日還好嗎？有喜訊來了。”

李同瑗：“什么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熊夢飛：“喜訊呀。不是一般的喜訊，雙喜臨門的喜訊?！?/p>

李同瑗：“說呀，老是逗我?！?/p>

熊夢飛：“你的兩個哥哥要結(jié)婚了?！?/p>

李同瑗：“啊，是喜事呀。兩個哥哥結(jié)婚嗎？”

熊夢飛：“他們要在同一天結(jié)婚，同一天辦婚禮。是不是雙喜臨門？”

李同瑗：“公公知道了嗎？禮不在厚，心意到了就可以?！?/p>

“爸爸知道了，正與我商量送什么禮。”

“好的?！崩钔ネ蝗粯幼油纯?，“哎呀呀，快扶我進房。”

熊夢飛：“小蘭，快，你扶少奶奶進房。我打發(fā)人去請穩(wěn)婆。”

112.李家 日

下午時分，李府張燈結(jié)彩，一班子樂隊奏著喜慶曲子。鄉(xiāng)里人圍觀。

從前座樓的大堂到大院里吊著燈籠，堆滿鮮花，擺滿宴席。李添夫婦坐在堂上。堂上有兩席空著。來賓是親戚和鄉(xiāng)里人，李同環(huán)夫婦在招待客人。

一支迎親隊伍來到大門口。前面騎馬穿著吉服的李同璞下馬，到花轎前請新娘下轎。

媒婆和媵婢扶新娘跟隨進大門。那媵婢直勾勾望著李同璞，李同璞沒有覺察，引新娘一行到廂房內(nèi)歇息。

仆人引了送親的人上大堂，李添夫婦接待，安排他們坐堂上空著的一席。大家等待。

又一支迎親隊伍來到大門口。前面騎馬穿著吉服的李同璟下馬，到花轎前請新娘下轎。媒婆和媵婢扶新娘跟隨進大門。李同璟引新娘一行到廂房內(nèi)歇息。仆人引了送親的人上大堂，李添夫婦接待，安排他們坐堂上另一空席。大家等待。

司儀高唱：“吉時到。新郎新娘就位！”

李同璞和李同璟引各自的新娘出來，上大堂按位置站立。李同璞詫異地發(fā)覺攙扶新娘的媵婢朝自己異樣地笑。

司儀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引入洞房！”

兩位新郎遵從禮儀，牽了各自的新娘穿過大堂后門，從后花園進到各自的新房。安頓好新娘，他們又到前面陪客。

宴席已經(jīng)啟動，觥籌交錯。送親的人略微進食后告辭離去。兩位新郎回各自新房。

紅燭高照。李同璞揭新娘紅蓋頭。新娘露出嬌羞的臉。二人飲合巹酒。

紅燭高照。李同璟揭新娘紅蓋頭。新娘露出病怏怏的臉。二人飲合巹酒。

李同璞的新娘飲酒嗆到，喚媵婢：“春紅，倒茶來。”

被叫做春紅的媵婢奉茶。李同璞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春紅向他微笑頷首。

(閃回)在張家，小丫頭春紅為李同璞洗衣。(閃回完)

李添夫婦送走最后的賓客，回房休息。走過后花園，見一輪滿月當空，李杜氏說：“月盈則虧。物極必反。我們?nèi)绱藰s華富貴，今日又雙喜臨門，如錦上添花，烈火烹油。我只擔(dān)心不長久，到頂了就走下坡路。”

李添：“夫人，何出此言？誰知道什么時候啊是極，什么時候啊是頂。我們還會節(jié)節(jié)高升?？吹侥切┐蟾淮筚F的人家沒有，我們還差得遠呢?！?/p>

李杜氏：“大富大貴都是過眼煙云，總是居安思危的好?！?/p>

113.李家 日

熊承志旁白：“幾年里，外婆家人丁繁衍，形成鐘鳴鼎食的大家庭。庫房里堆積人參、鹿茸。家有女裁縫制衣刺繡，有護院家奴、養(yǎng)花園丁。建宗祠，辦私塾，附近的兒童都可以免費入讀。”

李添攜手李杜氏游園，到茶室品茗品香。

李同璞管理沉香園和農(nóng)田。

李同璟來往廣州經(jīng)商。

114.萬江 日

熊承志旁白：“正值外婆家安居樂業(yè)之時，元軍南下。大宋丞相文天祥組織抗元。萬江、中堂、望牛墩、道滘多地組織義軍加入文天祥軍隊，募集兵員糧餉，打造兵器。在校場比武中，熊夢飛考第一，被授為隊長。李家出錢糧最多，50歲的李添任義軍財務(wù)總監(jiān)。全鄉(xiāng)300余名義士奔赴戰(zhàn)場?！?/p>

115.熊家 日

熊夢飛全副戎裝辭別家人。李同瑗牽三歲女兒，挺著大肚子。

熊方城和熊夢醒送行。一仆人牽馬。

116.李家 日

李添出征。李杜氏和家里人與他送行，還有李同璞和妻子、婢女，奶媽抱著2歲的兒子，以及李同璟和妻子，李同環(huán)和丈夫、孩子。李添抱過孫子親吻，上馬。李同璟妻子面現(xiàn)嫉妒。

李添騎馬出村。李同璞、李同璟隨行。其他人目送。

117.萬江 日

集鎮(zhèn)的大廣場上，鑼鼓喧天。一面軍旗迎風(fēng)飄揚，上面寫著“熊”字。熊夢飛率軍出征，李添在馬上精神抖擻，押解糧草輜重。有一車是成筐的庾家粽子。義軍裝備很差，有的是農(nóng)夫穿著。兵器也不全，有的扛著沖擔(dān)。

鄉(xiāng)里人老老少少送行，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云霄。

118.萬江 日

字幕：一年后。

義軍戰(zhàn)敗歸來，只剩20余人，包括傷兵。李添被抬在擔(dān)架上。

119.李家 日

院子里，一仆人大喊：“老爺回來了！”

李杜氏和家里人站在大門口，翹首望向大路。大路上，兩名護送，四名義士抬了擔(dān)架漸漸走來。

李杜氏指揮，擔(dān)架從正門抬入。門口放了一盆火，擔(dān)架從火上走過，穿過大院到大堂停下。

李杜氏問：“可以坐嗎？能夠坐得住嗎？”

李添豪爽地回答：“可以。沒事，現(xiàn)在不疼了?！?/p>

李杜氏讓仆人把李添抬到椅子上坐下。

李同璞、李同璟招待義士們?nèi)胱嫴琛?/p>

義士甲：“不是不痛，是不知道痛。他下半身已喪失知覺，癱瘓了?！?/p>

李杜氏掉淚。李同璞、李同璟流淚。

義士乙：“李將軍真是老當益壯。一年來和我們一起行軍打仗，從不叫苦。晚上我們宿營了，他還要清點糧食兵器，比我們年輕人還要辛苦，令人佩服！”

李添：“平時這些兄弟看我老，總是照顧我。最后那一仗打得真是慘烈，如果不是這幾位兄弟把我從死人堆里拖出來，我早就沒有命了?！?/p>

義士丙：“我們差不多是全軍覆沒。300多人出征，只回來不到30人?！?/p>

李杜氏對義士們連連道謝。

李同璞讓賬房先生端了錢出來欲送義士們。義士們拒絕，起身離開。

李添拱手送別：“兄弟們，過幾天專門請大家來喝一盅?！?/p>

李杜氏吩咐：“將老爺抬去后座，洗去風(fēng)塵，讓他好好休息?？炫扇送ㄖh(huán)兒、姑爺回來。傳話膳房，今天殺雞烹羊，拿出美酒，辦盛大家宴，慶祝老爺歸來?！?/p>

120.李家 日

后座大堂，梳洗后煥然一新的李添躺在躺椅里，一個丫頭打扇，一個丫頭奉茶。

李同璞哽咽道：“父親，看到您這樣心里好難過。我們年輕輕的沒有去打仗，還要您奔赴沙場。”

李添：“這是因為我們家出的錢米最多，他們要我去管理。別看我老了，我還真的喜歡鐵馬金戈，我愿意馬革裹尸，比纏綿病榻強多了?！?/p>

李同璟：“父親，您是我們家的英雄。您傷殘了也別擔(dān)心，我們一定贍養(yǎng)天年，盡心盡力伺候您和媽媽?！?/p>

見李杜氏在抽泣，李添問：“你是看我受傷癱瘓了，心里難過哭嗎？”

李杜氏：“你回來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為你哭？”

李添：“那么是為女婿哭。他真的是英雄。城破了，敵軍涌進來，我們進行巷戰(zhàn)。一直打到最后一兵一卒，都不投降。我那女婿身被數(shù)創(chuàng)，右手傷了，用左手持刀殺敵。臨死雙目圓睜，尸身不倒，氣概鎮(zhèn)人?！?/p>

李杜氏：“我不是為他哭。他是英雄，比庸俗茍且之輩不可同日而語。我喜歡這個有血性的女婿。”

李添：“那么是為什么傷心呢？”

李杜氏：“我為瑗娘傷心。我可憐的孩子，我明天去把她接回家來?！北娙似嗳弧?/p>

121.熊家 日

熊家門口搭了以梔子花、茉莉花等素花編織的涼棚。大門掛了白燈籠。熊夢醒著喪服迎送前來致悼的人。

李杜氏乘轎，李同璞騎馬到門口。李同璞下馬，仆役牽馬。熊夢醒引導(dǎo)他們進入。

李杜氏在大堂前下轎，熊方城下階迎接，揖讓上大堂。迎面“奠”字高懸，靈位上書寫“故將軍熊公諱夢飛大人之位”。

李杜氏掏羅帕拭淚。上了香后，與熊方城對揖：“親家翁，請節(jié)哀?！?/p>

熊方城自我寬解地說：“親家母，我不哀痛。夢飛慷慨就難，在古時候是要上凌煙閣畫圖，光宗耀祖的事情，何哀之有？”

李杜氏：“孩子有志氣對長輩是安慰。我要見瑗娘，寬慰幾句?！?/p>

熊方城：“親家母，里面請。”婢女接李杜氏去后面。

李同璞上香，叩頭，黯然神傷：“伯父，哥哥的遺骸回來了嗎？”

熊方城：“沒有。那是不可能的。這靈柩里裝的是衣冠?！?/p>

(閃回)兒時的熊夢飛與李同璞游戲扮將軍打仗。(閃回完)

李同瑗倚在李杜氏肩頭哭泣，雙眼紅腫?！拔铱蓱z的孩子。”李杜氏與她拭淚，“不要哭了。保重身子，還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養(yǎng)好孩子就是對女婿的安慰。讓我看看孩子?！?/p>

李同瑗5歲的女兒：“外婆。”李杜氏抱起她親一親，又從奶媽懷中抱過外孫。

李杜氏：“我來接你回家去住。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好累。我?guī)湍銕Ш⒆?，補足你小時候不在娘親身邊的缺憾，行不行？”

李同瑗：“不，不?！?/p>

122.路上 日

回家路上，李同璞問母親：“您來接妹妹回家，她不肯回去嗎？”

李杜氏：“我說清楚了以后她答應(yīng)了，她說等女婿安葬，過七七再回來?！?/p>

123.谷涌 日

對全鎮(zhèn)英烈的公祭在集鎮(zhèn)的文廟里舉行。

124.李家 日

李同瑗進到自己的房里，牽著5歲女兒熊承慧。奶媽抱著半歲兒子熊承志。婢女把衣箱放到床后。李杜氏抱過熊承志親了又親。

字幕：三年后。

后花園。3歲的熊承志奔跑跌倒了，他哭著自己起來。李杜氏和李同瑗看到笑了。

后花園。熊承慧拿一支荷花玩，熊承志哭要。李杜氏拿過來給他，熊承慧笑。

后花園。熊承慧、熊承志和李同璞的兩個兒子、李同璟的女兒玩耍。大人一旁觀看。

后花園。傍晚，沉香亭中，李杜氏分糕點孩子們：“這是我親手做的?！?/p>

房內(nèi)，李同瑗愁容滿面，李杜氏抱著生病的熊承志：“不要緊的。肚肚痛，是吃多了又受涼，停了食，抓一片沉香煮水給他喝就會好。快去。”

125.谷涌 日

赤口河灣區(qū)，夕陽在河面上鋪開一層碎金。河灘上，李杜氏牽手5歲的熊承志漫步。

熊承志小手指向前方，他的表兄表姐在奔跑，在拾貝殼和石子兒。8歲的熊承慧跑回來：“外婆，您看?！彼蜷_手帕。熊承志從里面揀起一粒彩色石子兒對著太陽看，開心地笑了。

李同瑗露出幸福的笑。

126.一組鏡頭

月夜，野外，李家的孩子們回家，李同瑗殿后。大家唱《天上月亮跟我走》。

繁星麗天，大榕樹下，孩子們爭著挨近李杜氏坐，“是我的祖母。”“是我的外婆?！?/p>

大家坐定，聽李杜氏講“牛郎織女”故事。李杜氏抱著熊承志。

李同瑗懷念祖母。

(閃回)大榕樹下，祖母抱著4歲的李同瑗講故事。(閃回完)

127.李家 日

字幕：光陰荏苒，李同瑗帶著孩子回到娘家過了十年。

早晨，李同瑗30歲出頭，帶領(lǐng)女兒熊承慧14歲、兒子熊承志10歲，來到父母臥房前，叩門。

李杜氏回應(yīng)：“進來。”她已經(jīng)50歲出頭了。

李同瑗帶兒女進門。李杜氏已經(jīng)起床，坐在八仙桌旁吃早點，用湯匙喝蜂蜜水。李添斜臥在床頭，丫頭芙蓉喂他吃早點，喝蜂蜜水。

室內(nèi)明亮，李同瑗帶兒女問候兩位老人。

李杜氏回答：“我很好。今天承志不上學(xué)嗎？那我就帶他去看沉香園。外公說，我們靠莞香起家，供奉莞香若神，要讓后人知道莞香的精神。你也一起出去走走。芙蓉，你吩咐廚房，把他們的早餐送到這里來吃?！避饺卮饝?yīng)著出門。

李同瑗：“爸爸氣色很好，這莞香蜜效果果然不錯。”

李杜氏：“那還用說。這莞香蜜是我親手調(diào)制的，用上等莞香和冬蜜熬制5個時辰才得。經(jīng)常服用，理中和胃，健腦安神。你想，他這病臥在床十余年的人，一點活動也沒有，吃了怎么消化？完全靠莞香蜜才有這么好的精神。我昨天又調(diào)制了，等會兒讓芙蓉給你送兩斤過去?！?/p>

李同瑗：“謝謝媽媽。”

128.谷涌 日

李杜氏帶李同瑗、熊承志和小廝出門。經(jīng)過大榕樹時，李同瑗感慨地說：“每次經(jīng)過大榕樹，都不免想起小時候在樹下乘涼，祖母給我們講故事，看天上的銀河。這大榕樹總是那樣一副蒼老的樣子?！?/p>

李杜氏：“是啊，一晃就已經(jīng)年過半百了。榕樹可以活千年，人是不行。豈不聞‘山中自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想來就心驚?！?/p>

李同瑗：“您和爸爸都可以長命百歲的。媽媽，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爸爸長期癱瘓，大小便失禁，要在床上料理。雖然有丫頭為他洗，換小衣，那氣味也難聞。今天早上一進房間，我就聞著不舒服。您是一輩子愛潔凈的人，怎么受得了？您為什么不與爸爸分房睡？反正晚上有丫頭照護爸爸?！?/p>

李杜氏嚴肅地說：“那是不行的。結(jié)發(fā)為夫婦，生同室，死同穴。我要自己照顧好他,有他在就是我的福氣。一旦沒有他，我孤苦伶仃，會沒有辦法過的?！?/p>

李同瑗：“真是到了那一天，有我們子女陪伴您?！?/p>

李杜氏：“那是不一樣的，取代不了的。我嫁給他，生活了一輩子，他是個好男人，我這一生值得。他身上有些異味，那是為國受傷，比貪生怕死的人要香。再說，有丫頭經(jīng)常為他換洗，保持清潔，房間里每天都熏沉香，就沒什么異味了。”

李同瑗哭了：“我怎么這么命苦，嫁了個好男人沒有守住?！?/p>

他們到了一處沉香園，大片的沉香樹蓬勃生長。李同璞帶著兩兒子指揮著一幫人在那里做活。天氣熱，衣服都汗?jié)窳恕Ｋ永疃攀系热耍骸皨寢?，妹妹，這么熱，你們過來了?！?/p>

李同璞的兒子歡迎他們：“祖母，您來了。姑姑，承志弟！”

李杜氏帶孩子們來到一棵老沉香樹前，指著樹上結(jié)的沉香給大家看，講沉香樹精神，尤其是給熊承志聽：“這就是天下聞名的莞香。我們喜愛莞香，是因為莞香的精神。第一點，莞香樹植根貧瘠的土壤，卻貢獻出珍貴的沉香。就像貧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卻對社會做出重大貢獻。再一點，莞香樹要受了傷才會結(jié)香。沒有經(jīng)歷過傷害的沉香樹，就是一棵普通的樹，結(jié)不了沉香。人生也如此，要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磨難，只有受過打擊，經(jīng)受住了，才會變得堅強。以我一生的體驗來說，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但是后來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強壯的地方。第三點，莞香的內(nèi)斂是我們做人的榜樣，貴為眾香之首，卻不張揚。平日里你聞不出它的香氣來，一旦燃燒，它的香氣就久久不散。就像一個人有時候需要強烈的刺激才會實現(xiàn)價值。更重要的一點是，沉香是名貴中藥，它是閣老藥，合百藥，百藥合。草木有情皆長養(yǎng)，乾坤無地不包容。這才是孔老夫子的傳家寶，包容就是‘仁’，就是愛人，就是要用心去愛每一個人，這才是大愛！”

熊承志若有所思。日行中天，晴空無云，大地景物艷麗。

129.李家 日

李杜氏帶李同瑗一家回到家里，仆人報告熊方城大人來了。他們上大堂見熊方城。李同瑗和孩子們問候爺爺。

熊方城明顯地老了，他說：“親家母，我此來是為接兒媳婦和孫女、孫子回家。他們在外婆家住了多年，多有打擾了。幸得外婆悉心照顧，他們生活很好，在下感激不盡。本來我們兩家是一家，他們長住也是可以的。只不過慧娘已經(jīng)到及笄之年，近來上門提親的頗多。我想為她將大事辦了，了卻我一樁心事。另外，承志雖然在貴府家塾跟表兄一同念書，可以得到指點，進步很快。然而我對他指望較高，現(xiàn)在延請了一位老舉人到家專門與他授課，所以我想帶他回去。不知道親家母意下如何？”

李杜氏：“您客氣了。這是親家公家里的事，當然由親家公決定?！?/p>

熊方城：“瑗娘，你說呢？”

李同瑗：“奴家當然是聽公公的?！?/p>

熊方城：“那么就這樣定了，你們收拾了跟我回去。我接回承志，將精心培養(yǎng)，讓其考功名。我兒夢飛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家族的希望寄托于孫兒承志。”

李同瑗帶子女回房間收拾行李。李杜氏陪熊方城飲茶說話。

熊方城：“親家母青春常駐。這么多年過去了，仍然像當年我初次見您時那么美麗?！?/p>

李杜氏：“謝謝您。我現(xiàn)在年過半百，鏡子里已經(jīng)是不堪看了?！?/p>

熊方城：“您知道，當年我是鰥居，閫中乏人。一見親家母就驚為天人，寤寐思念。我絕無非分之想，只是暗自傾慕。所以，當時我向老先生提出我的土地可以賤賣，目的是欲挽留你們。后來贖買瑗娘，欲送回，是想邀好感。現(xiàn)在表白只是多年積郁，不吐不快，別無他意。我一生也苦，中年喪妻，老年喪子，天譴我也。親家母原諒我胡言亂語。”

李杜氏：“親家公，請放寬心。我們上年紀的人，閱盡人世，有什么想不開的。以外人看來，你們是富貴人家，受人尊敬羨慕。從內(nèi)部看來，你有你的苦惱。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風(fēng)光占盡。人生有快樂也有煩惱。人的一生，就是悲欣交集?！?/p>

130.李家 夜

李家人在進晚餐，太陽余照和紅燭高燒使得室內(nèi)明亮。李杜氏、李同璞和兩個兒子、李同璟和女兒已經(jīng)入席。兩個媳婦站立在后面，春紅和丫頭站立一旁。

李添被兩個丫頭抬了進來，安坐主位。大家寒暄幾句。李添喝了一口酒，舉箸夾菜，大家才開始吃飯。兩個媳婦與公公婆婆丈夫孩子布菜。大家安靜地吃飯。渣滓吐入渣斗。吃畢，人退到側(cè)面茶幾漱口，吐入痰盂。

大家都退席后，兩個媳婦上桌吃飯。

飯后，李添夫婦和兩個兒子來到側(cè)面茶室飲茶小憩，閑聊。

丫頭上茶。李添呷了一口：“這茶很好。晚上宜飲淡茶。我視力弱，總喜歡燭光亮些。人老了，體力衰退，各方面都不行了?！?/p>

李杜氏附和說：“人要服老，不服老不行?！?/p>

兩個兒子都說：“爸爸媽媽都不老，比我們都強?！?/p>

李添：“那是你們的良好愿望。你們媽媽和我說，我們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該休息了。你們早已經(jīng)成人，比我們能力強，應(yīng)該把家交給你們，我想把家分了。”

兩個兒子都抗議：“為什么要分家？我們不想分家?！?/p>

“樹大分丫，子大分家。”李杜氏冷冷地說。

李添：“是啊，分家是開枝散葉，是繁衍。我也不想分家，喜歡大家庭，四世同堂，子孫滿堂，熱鬧。要記住，分家還是一家人。父子兄弟，血緣是分不開的。今天是告訴你們，我和你媽媽商量了好久，具體要辦還得細細地做。我會要賬房列出賬目，合理分配。這大院交與璞兒，在旁邊為璟兒建造同樣一座院子。我們兩個老人遷后花園的‘莞草院’里住，自在安適，不再管事。家政就交與璞兒了。”

兩個兒子有些茫然，也有些欣喜。

李杜氏：“老爺子不能夠坐久。我們回房去吧?！?/p>

兩個丫頭進來把李添抬到?jīng)鲆紊?，往臥房去。

131.熊家 日

字幕：十年后。

八月里，熊家大門外停了一輛馬車，20歲的熊承志站在車旁，身邊是他15歲的書童小三。

李同瑗檢查衣箱后，示意抬上車。

熊方城把一本書塞進一口藤箱，示意抬上車。

老塾師囑咐熊承志：“承志賢徒，你此去廣州鄉(xiāng)試，一定會馬到成功。書箱里放的是我當年考舉人的功課?！?/p>

熊承志：“謝謝恩師?！?/p>

前來送行的熊承慧夫婦祝福弟弟：“承志弟弟，姐姐、姐夫預(yù)祝你此去蟾宮折桂，金榜題名?！?/p>

熊承志：“謝謝姐姐、姐夫?！?/p>

李同瑗交代書童：“三兒，此去侍候?qū)O少爺，不可以偷懶?！?/p>

書童：“不會的。孫少爺考中舉人，奴才也沾光?！?/p>

李同瑗：“你們?nèi)サ綇V州，住在光孝寺。不要住旅社。廣州花天酒地的，如果知道你讓孫少爺分心，打斷你的狗腿。”

“不敢，不敢?！比齼悍鲂艹兄旧宪?。馬車啟程。

李同瑗：“公公，承志兒去廣州赴考，一個月以后方得回來。我想去娘家小住數(shù)日，不知可否？”

熊方城：“好的，去吧?！?/p>

132.熊家 夜

字幕：一個月后。

熊家門前，小三騎馬奔馳而來，在門前翻身下馬，叫人牽馬，跑進大門。

133.熊家 夜

書房里，熊方城和友人博弈正酣。仆人報告小三回來了。熊方城頗感意外，說喚他進來。

小三進來：“叩見老爺。”

熊方城：“你回來了。孫少爺呢？”

“孫少爺還好?！毙∪е嵛?，眼看客人。

“有什么事情你說呀，麥老又不是外人?！币娦∪€是為難，熊方城感到事情不妙，“麥老，今晚我們也累了。下次再戰(zhàn)，如何？”

麥先生起身：“今天已經(jīng)盡興了，不分勝負。”

熊方城送客回來，急不可待地問：“孫少爺怎么了？快講！”

小三：“報告老爺，不要著急，孫少爺還好。我們到了廣州住下后，孫少爺日夜溫習(xí)功課。十天前去參加考試，回來后一直住在廟里，等候發(fā)榜。哪里也沒有去，一切好好的?！?/p>

熊方城：“你啰啰唆唆說些什么，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小三：“老爺聽了不要急。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有兩名差役跑來廟里，問到孫少爺，就二話不說把他帶走了?！?/p>

熊方城：“怎么帶走的？”

小三：“用鎖鏈套住拉走的。”

熊方城大驚失色：“那是抓捕去的。為了什么？”

小三：“孫少爺嚇得臉色都變了，什么也說不出來。我一直跟到衙門，在門外等了不久就聽說孫少爺被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p>

熊方城：“那就是成了犯人？”

小三：“我想進監(jiān)獄探看，管牢的不讓進。我回廟里拿了一點銀子回來，打點一下，還是不讓進。只是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科場舞弊的事情。”

熊方城驚呼：“科場舞弊還不是大事情嗎？那是要殺頭的，甚至要株連九族。啊，老天爺呀！”

小三：“老爺先不要著急，孫少爺是不是科場舞弊還不知道。案子沒有判下來，不要先把人急壞了。從衙門出來，我立即租了匹馬趕回來報告老爺知道?！?/p>

熊方城：“老天爺呀，這可怎么好？快請大少奶奶出來說話?！?/p>

李同瑗很快就來了：“老爺喚我有什么事？”

熊方城：“三兒回來了。有什么事由他告訴你，我說不出話來了。”

李同瑗：“三兒，你怎么回來了？孫少爺呢？”

小三：“報告大少奶奶，孫少爺被官府抓去關(guān)在牢里了。”

李同瑗大驚：“為什么？他犯了什么事？”

小三：“我去官府打聽了，說是牽涉到科場舞弊的事情?！?/p>

李同瑗：“不會的。我兒一輩子膽小，謹小慎微的，不敢做這樣的事情?！?/p>

小三：“我也相信孫少爺不會做這種事情。不過，現(xiàn)在他確實被關(guān)了?！?/p>

李同瑗：“哎呀呀，老爺，怎么辦呀？”

熊方城：“我能夠有什么辦法呢？”

李同瑗：“能不能去廣州想想辦法呢？”

熊方城：“我年老體弱，走路都走不動了。我一輩子怕官府，見了官府我都是繞著走的?！?/p>

李同瑗：“現(xiàn)在怎么辦呢？急死人了！小叔子又出門遠在福建，家中沒有男人出面了?！彼妓髁撕芫?，“我回娘家去和媽媽說說，看哥哥能不能去廣州?！?/p>

熊方城只有唉聲嘆氣。

134.李家 日

李同瑗來向母親哭訴。李杜氏嘆道：“我們家沒有出過此類事情，這怎么辦呢？”

李同瑗：“現(xiàn)在是人關(guān)在牢里，什么原因不清楚，應(yīng)該有個人去看一看再想辦法。我公公年邁不能去，小叔子在福建回不來，總不能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去拋頭露面吧？”李同瑗說話時看著李同璞。

李同璞：“妹妹不要著急，如果沒有人去，我可以去廣州幫你看一看。不過，你是知道的，我一輩子沒有進過衙門，只怕去了不起作用，于事無補?！?/p>

李杜氏說：“這倒是老實話。你哥哥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農(nóng)民，我們家只是普通百姓家庭。依我看，你姐姐的公公家給朝廷供奉御米，是官家人。官家人與官家人說得上話，有他們家出面比我們家強多了。你是不是去求姐姐幫助？如果不行，你再來。我讓同璞去。”

135.庾家 日

50歲的李同環(huán)和庾德信在書房接待李同瑗：“這真的是大禍臨頭，怎么會出這種事？承志怎么會這么糊涂？膽大妄為呀！”

李同瑗：“承志不會做這種事的，這里面有冤枉。事情剛出來，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內(nèi)情還一概不知。得要派人去廣州打聽。我們家沒有人能出面。問了媽媽，媽媽說看你們家能不能伸個援手？”

李同環(huán)望著丈夫說：“你看呢？”

庾德信為難地說：“我們家也沒有人。老太爺早就不理事，終日靜養(yǎng)。整個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是壓在我頭上，我一天也走不開?！?/p>

李同瑗：“媽媽說，我們家的親戚中只有你們是當官的，是給朝廷貢糧米的?！?/p>

庾德信哈哈一笑：“供奉御米的不是官宦，拿朝廷俸祿的才是當官的。我們家和你們一樣是平民百姓?！?/p>

李同瑗好生失望，噙著眼淚起身要走：“不打擾了。我想好了的，如果沒有人去，我就自己去廣州，不會有人吃了我！”

李同環(huán)好不忍心：“妹妹，你別急。坐下再商量?！彼龑φ煞蛘f，“妹妹家的事情就是我們家的事情，我們不能不管?！?/p>

庾德信：“是的?！?/p>

李同環(huán)：“我們家雖然不是當官的，與官府多少打過交道，比一般人家知道門道，是不是？”

庾德信：“是的。”

李同環(huán)：“現(xiàn)在沒有別的人可以出面，只有你去廣州了。”

庾德信：“是的。孩子雖然都成人了，沒有見過世面。這種大事還是得我去跑。我去了，家里的事情怎么辦？”

李同環(huán)：“你去幾天。家里的事情暫時由三兒頂著?！?/p>

庾德信：“行啊。今天晚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動身，如何？”

李同環(huán)：“辛苦你了?！?/p>

李同瑗喜極而泣：“感謝姐姐、姐夫！姐夫去廣州一定要住上好的客棧，錢由我們家支付，到官府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們支付。只要救出人，多少銀子都花！”

李同環(huán)：“這些事情你暫時不要操心。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情況隨時會告訴你的。”

136.廣州 日

九月的廣州仍然炎熱。庾德信騎了一匹驢，走過繁華的街道，來到光孝寺門前。他打發(fā)驢夫走了，進入寺門。

137.光孝寺 日

庾德信到各殿禮佛隨喜后，走到后院。恰好一秀士從里面出來，他即上前攔?。骸跋喙埩恕！?/p>

秀士還禮：“老丈請了?！?/p>

庾德信：“敢問這寺院可否接受居士短住清修？”

秀士：“可以的?！?/p>

庾德信：“聽說赴省趕考的秀才們有些曾住在此中準備應(yīng)試?！?/p>

秀士：“是的，在下便是。”

庾德信：“啊，足下一定是連戰(zhàn)皆捷，春風(fēng)得意?！?/p>

“哎，別提了，”秀士長嘆一聲，“非是在下夸口，依我的才學(xué)，不說是獨占鰲頭，起碼金榜題名是會有的?？上?，此次考試竟然作廢，要待重考?！?/p>

庾德信：“這卻是為何？”

秀士：“說是有人科場舞弊。”

庾德信：“竟然有此等事情發(fā)生？”

秀士：“老丈欲聞其詳，可移尊步到敝處小坐。”

庾德信：“如此甚好?！?/p>

秀士：“我也是一肚子怨氣要發(fā)泄?！?/p>

一間室內(nèi)，秀士讓座沏茶，與庾德信見禮：“后生鄺鵠，廣東云浮人，見過老丈。”

庾德信：“老夫庾德信，祖居河南許昌鄢陵庾家寨，現(xiàn)居?xùn)|莞萬江租谷涌，務(wù)農(nóng)為生。此處考生都已經(jīng)走空，足下為何留下？”

秀士：“我因為訂購了幾本書，尚未送來，故此耽誤數(shù)日。老丈請用茶?！编楖]轉(zhuǎn)入正題，“說起科場舞弊，事情是這樣鬧起來的?？荚囌娴氖欠浅Ｐ量?，考試結(jié)束，大家心情放松，那天同住此處的幾個人就約了上酒樓去小酌一番。我沒有去，不在邀約之列。后來聽人說，席間有個人酒后失言，說自己蟾宮折桂，如探囊取物。那些沒有援手，空有才學(xué)的，只能望洋興嘆。這話一傳開，有些人不服氣就舉報了。知府大人本來就與朝廷派來的主試官不和，即拘訊了數(shù)人，查出確有賄賂主試官，暗遞考題之事。一經(jīng)坐實，數(shù)名考生即遭拘捕，問罪判刑。此事非同小可，知府已經(jīng)行文上報朝廷，現(xiàn)在等皇帝批復(fù)?！?/p>

庾德信：“被拘捕的考生中可有一個姓熊，名叫熊承志的？”

秀士：“是有的?？忌チ?名，他是其中之一。老丈是他的……”

庾德信：“我是他的姨夫。聽說承志犯事被抓，家里人不安。我是專門來打聽他的情況的。”

秀士：“失敬，失敬。熊承志與我一見如故，住在一起頗多交往。他雖然被抓，卻沒有參入舞弊。”

庾德信：“怎么知道他沒有參入舞弊？”

秀士：“公堂之上，他大聲叫屈。知府大人查閱試卷，見他寫的與其他四人的完全不同，其他四人的卻幾乎一樣。而且熊承志的文章有些文不對題，因此斷定他沒有舞弊行為。”

庾德信：“那他又是怎么卷入其中的呢？”

秀士：“您想，這賄賂主試官是要大筆銀子的。那有門路的人見熊承志衣著光鮮，帶有書童，以為他富有，就與他暗示。熊承志系循規(guī)蹈矩之人，裝糊涂沒有理他。”

庾德信：“既然查清楚他沒有參入舞弊，為什么不放了他？”

秀士：“官府說他雖然沒有卷入舞弊，也有知情不舉之罪。將他削去士籍，永不許重新入籍為官。這還是寬大處理的。現(xiàn)在上報朝廷了，只等皇帝批復(fù)下來就要發(fā)落?！?/p>

庾德信：“這位知府是個明白人。只是承志姨侄好好地赴考卻陷于牢獄，要磨掉一層皮。我想去探監(jiān)，安慰這個孩子，不知可否？”

秀士：“那是不可以的。沒有判下來的案子，不許探視犯人，以防串供。老丈還是回家去歇息，這公文一去一來十天半月的，等在廣州無益。”

庾德信：“謝謝了。”

138.監(jiān)獄 日

熊承志在鐵窗內(nèi)望藍天垂淚。

139.李家 夜

一彎新月初生，景物朦朧。沉香亭六角燈籠高照，香爐內(nèi)沉香氤氳。

花甲之年的李杜氏、年過不惑的李同璞和妻子及已納為妾的春紅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李同璞說：“妹妹說德信兄去廣州打探承志情況，回來上十天了還是沒有消息?！?/p>

李同璞妻：“是啊，真是急人。我們家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么大的事情。”

“豈止是我們家的大事情，這是朝廷的大事情，你說大不大？”李杜氏說，“承志孫去參加科舉考試，牽涉到科場舞弊，保住腦袋就不錯了?！?/p>

春紅為李杜氏打扇：“還是老夫人見世面多，沉得住氣?！?/p>

李杜氏：“乖女，我活了一把年紀，有什么不明白的。”

春紅：“那是為什么呢？說出來，我向老夫人學(xué)一點?！?/p>

李杜氏：“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般事情皆如此。我是知道人心。”

芙蓉跑過來報告：“老夫人，姑奶奶帶著外孫少爺來了?！?/p>

“讓他們來呀，快請?！崩钔闭酒鹕怼?/p>

“怎么現(xiàn)在來了？”李同璞妻詫異。

李杜氏說：“好了，好了。你們沒有聽說，外孫少爺來了嗎？這就是沒有事了。”

芙蓉帶李同瑗進亭子見母親兄嫂和春紅，熊承志跟在母親后面。

熊承志撲通跪下抱住外婆的腿，哭道：“外婆，我來和您住。我不回去了，那不是我的家?！?/p>

李杜氏：“孫孫，起來，先把事情說清楚?！?/p>

熊承志：“我一回到家，老爺子就罵我是不肖子孫，有辱門楣，辜負上人期望，這家族再也出不了狀元了，不如去死。”

李同瑗說：“你夸大了，老爺子并沒有這樣說，他只是唉聲嘆氣。”

熊承志：“那就是在罵我，您沒有聽到，我聽到了?！?/p>

李同璞讓大家都坐下：“你把事情說清楚。聽說你坐牢了，是為什么？”

熊承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一個埋頭讀書的人，什么都不懂。說我參入科場舞弊，我連怎么樣舞弊都不知道。先是有一個學(xué)子來我房里與我說，有人與主試官可以聯(lián)系上，進行溝通需要幾個錢，讓我出一點，保證我可以錄取。我說我沒有錢，那人就再也沒找我。后來出事了，很多人被抓，把我也丟進牢里。審問我時說我知情不舉，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回事，我舉報什么？知府大人認為我言之有理，但是整個案子要上報等朝廷發(fā)落，直到宣布我無罪釋放。但是莫名其妙地褫奪了我的功名，終生不能入仕途。就是這樣的。我無所謂，我本來就不想當官，是家里逼迫我去應(yīng)試。我回到家就挨罵，說我坐牢，無顏面回家。”

李同瑗：“那是你說的，老爺子沒有說這話。你一回到家，話沒有說兩句就跑。老爺子在家里會急死的。現(xiàn)在先回家，以后的安排再說?！?/p>

熊承志：“不，我不回去。我當不起熊家的孫子。因為舞弊案件，我被褫奪了功名，終生仕途無望，怎么見老爺子？”

李杜氏撫慰熊承志說：“乖，你要懂事，必須回去讓老爺子放心。老爺子老了，你一跑，他受不了的。你現(xiàn)在回去吧?！?/p>

熊承志絕望了：“不，不，我不回去。外婆，您不留我……那么喜歡我的外婆也不留我住，我不想活了！”他往外跑去。

大家愣住了。李同瑗哀怨地：“媽！”

李杜氏問：“是我逼他跑的嗎？”

李同璞妻說：“不是的，婆婆。他來的時候就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在牢里關(guān)了一個多月，什么人都會瘋了的。他現(xiàn)在真的是不想活了，快把他追回來！”

李同璞說：“是的。我去?！弊返酱箝T外，天黑，不見熊承志人影，他命令仆人打火把四處去找。

140.茶園 夜

李家的仆人打火把出外四處尋找。

黑暗籠罩荒野。熊承志喪魂失魄地行走。他在沉香樹林里徘徊，在一棵荔枝樹前停住，解開腰帶投在樹枝上結(jié)環(huán)，套上頭頸呼喊：“外婆！”

141.李家 夜

李杜氏和李同瑗來在大門外等，李同璞妻、春紅、芙蓉陪著。

漸漸地，一隊隊仆人先后失望回來。

李同璞失望地回來。

李同瑗自怨自艾：“我好命苦！小時候被父母賣了，到別人家當望郎妹。中年時過得好好的，丈夫又遭遇橫死。我年輕輕的守了寡，現(xiàn)在守大了兒子，又是這個樣。找不回來我兒，我只有死路一條。老天爺呀！”

李杜氏深沉地說：“你是苦，但是苦的不只是你一個人。你小時候被賣很痛苦，我們賣你像剜去心頭肉，難道不痛苦？璞兒為了贖回你去打工，受毒打，難道不痛苦？都是為了這個家?？嚯y需要大家共同承受。承志孫孫也是受了生活的意外打擊。如果他能夠承受住了，就成長為大丈夫。如果過不了這個坎就是懦夫。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遠處傳來微弱的喊聲：“外婆?！毙艹兄緩暮诎抵凶邅?。

熊承志走到外婆跟前，對她說：“外婆，我本來想死的。我不知怎么去到了沉香樹林，想到外婆教誨的沉香樹精神，我打消了輕生念頭，我要堅強地活下去?！?/p>

大家很高興。李同瑗抱住兒子。李杜氏鼓勵熊承志：“承志孫孫，你好樣的！先回去休息一陣子，回來讓大舅為你安排個事情做?！?/p>

李同璞說：“媽媽，家里也正差自己人幫手，我想委托他往平江銷售沉香。您說呢？”

李杜氏：“那要看瑗娘舍不舍得讓他去吃苦?！?/p>

李同瑗抱住李杜氏：“媽媽，謝謝您?！?/p>

142.熊家 日

熊承慧和丈夫帶著兒女走上大堂。熊方城和李同瑗迎接他們。

熊承慧：“爺爺，媽媽，聽說弟弟回來了，我們來看看。”

李同瑗說：“好的。來了就住幾天再走?！?/p>

熊承慧：“弟弟，你好嗎？”

熊承志：“謝謝姐姐、姐夫。我現(xiàn)在沒事?！?/p>

熊承慧的兒女上前叫李同瑗：“外婆?！?/p>

李同瑗抱住他們：“乖乖，外婆給你們做了好吃的，等著你們呢?！?/p>

143.李家 日

大堂正中，一幅大的“壽”字很是醒目。堂上張燈結(jié)彩，十分喜慶。賓客盈門。宴席擺滿大堂和大院。出席的有自家子孫，姻親家子孫及地方鄉(xiāng)紳。

樂隊合奏，歌者唱《長生樂》。(以宋晏殊詞改編)

玉露金風(fēng)月正圓，奏急管繁弦。

畫堂嘉會，彩燈開壽筵。

祝你生日快樂，歲歲年年。

年年歲歲，歲歲都有今天。

親朋好友，美酒斟滿。

舉杯衷心祝愿。

天賜福，富貴又長年。

直教人人歡顏，快樂似神仙。

曲罷，李同璞致賀辭：“各位，今天我們大家庭的老祖宗雙雙過88歲米壽，是大喜慶之日。我代表家里的子子孫孫恭賀兩位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F(xiàn)在請老壽星說話?！?/p>

老壽星李添精神矍鑠：“歡迎各位貴賓，感謝大家光臨。老朽能夠活到今天是拜內(nèi)子所賜。一大家人有今天也是她的功勞，我感謝她！你也說幾句吧?！?/p>

李杜氏起立說：“各位貴賓，感謝大家光臨。托大家的福，我們能夠活到今天。因此我想到，人降生世上是個奇跡。我們家族的每個人是家族發(fā)展的一環(huán)，任何族人都是有貢獻的。雖然人都會度過一生，成為過去，但是他們應(yīng)當身歿名存，載于族譜。所以我們要立宗祠，修族譜。我們的宗祠命名為‘立信堂’。族譜讓長子李同璞主持修訂。有宗祠和族譜，我們的后人就不會忘記自己的根。謝謝大家，請舉杯?！北娙藲g呼。

144.飛機上 日

李存中和妻子坐在返回巴西的飛機上，李勞爾翻閱著族譜，說要按輩分取個中文名字。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