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春 卞慧敏
山東90后女作家周燊,近幾年創(chuàng)作漸趨成熟,她的小說《辛紅的紗布》 中主人公辛紅反映了現(xiàn)代社會盛行的“恐婚”“恐孕”現(xiàn)象。小說中辛紅對懷孕的恐懼逐漸演變成病態(tài)的厭惡,在這種心態(tài)的支配下,她甚至厭惡自己出生的過程。同時,對生育的厭惡導致了辛紅對男性的厭惡,也進一步讓她陷入對社會的懷疑中。對男性、生育的厭惡和對社會的過度懷疑最終導致辛紅的神經(jīng)質(zhì),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她驚恐,這讓她一直走在逃亡的路上。但從現(xiàn)實意義來看,辛紅的形象正是現(xiàn)代某些年輕女性的縮影,她集中了大部分女性所具有的恐懼,是當代社會女性所面臨的命運困境的極端個例。周燊的作品大多采用女性視角,在這個視角下沒有細致刻畫人物形象,而是抽象人物性格,對人物進行模糊化處理,《辛紅的紗布》正是采用這樣的寫作手法。《辛紅的紗布》是周燊所有作品中最直接揭露女性困境的一篇小說,展現(xiàn)了她作為年輕女作家所看到的性別突圍困境,對中國的性別觀具有強烈的沖擊性。
《辛紅的紗布》這個題目可以從兩個層次來解讀,既可以指辛紅這個人,又可以指一種辛紅顏色的紗布,題目一語雙關(guān),迎合了文本中辛紅和紗布共同表現(xiàn)出的對生育和男性的厭惡。小說里辛紅從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就開始懷疑生命,她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感到惡心,因為從生下來身上就沾著母親的血和粘稠物,所以她是整個醫(yī)院哭得最慘的嬰兒。這種從媽媽肚里就順承下來的對生育的厭惡絕不會是辛紅簡單的自發(fā)行為,作者忽略掉的正是厭惡產(chǎn)生的原因,把這個原因留給讀者去設想,更符合小說對情節(jié)、人物模糊化處理的風格。整篇小說沒有涉及到辛紅的父親,所以可以設想辛紅是私生女,那么她的存在就是不被這個世界認可的;或者辛紅是在傳統(tǒng)到封建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又或者辛紅在某個時期遇到大的感情挫折。當然這些設想是附加給文本的,但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正是某些原因?qū)е滦良t對生育有異于常人的厭惡,而這種厭惡又是導致辛紅自我封閉的原因。辛紅的封閉已經(jīng)演變成內(nèi)在的自發(fā)行為,她對生育的厭惡已經(jīng)不再只是外界重壓下的應激反應,而是發(fā)展成了一種防御機制,所以她選擇用紗布把自己纏裹起來,保證自己不被任何人污染,可以說辛紅是欲望世界里一朵潔身的蓮花。一開始紗布最大的作用是保護辛紅的貞潔,它是辛紅防御機制的保護罩,但是在李蝶出現(xiàn)后紗布又有了保護李蝶貞潔的任務,這個任務是辛紅賦予它的,她想用紗布填滿自己與李蝶之間的斷崖。
辛紅,在文本中是一種帶有諷刺意義的顏色,它代表了辛紅這個人物與世界的格格不入,是辛紅的另一個代名詞。紗布的顏色最初是潔白的,但在李蝶惡意報復使其染上毛毛的血之后,就變成了辛紅色。辛紅顏色的紗布與辛紅對男性的厭惡構(gòu)成反諷,紗布上的顏色是生育留下的血,但同時“紅色”可以讓人聯(lián)想到玫瑰花,聯(lián)想到愛情、婚姻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這些聯(lián)想與小說的主題看起來好像格格不入,但實際上有著無法分割的聯(lián)系,它們與文本構(gòu)成的語境形成反諷。本來象征婚姻的顏色卻被辛紅當成病毒一樣藏起來,還要一遍一遍地洗去上面的顏色。這種美好象征和文本語境之間的扭曲,愛情的向往與自我壓抑的殘忍對比給讀者營造出蒼涼的感受,最后達到為主題服務的效果。更諷刺的是紗布的顏色是洗不掉的,如果辛紅堅持用紗布保護自己,那就要永遠攜帶著這個染有諷刺顏色的紗布,永遠逃不掉紅色的愛情,辛紅這種顏色就成了主人公辛紅矛盾的代名詞。這種矛盾在小說中也得到了詮釋,辛紅雖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厭惡,極力要保住自己的貞潔,但她畢竟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也想要擁有愛情。在文本構(gòu)造的語境下,辛紅對愛情的渴望和對貞潔的堅守構(gòu)成了反諷,辛紅是厭惡男性和生育的,但她也需要紅色的愛情,同時為了守住貞潔還無法丟棄紗布的保護。重重疊加的反諷,讓辛紅的堅守之路更加艱辛,逃避的東西卻永遠被自己當成保護盾,辛紅的突圍看起來不堪一擊。
辛紅對愛情渴望和對生育厭惡的矛盾心理,是女性自我壓抑的一種具象表現(xiàn)。辛紅對自我的保護正是自我壓抑的外化形式,為了避免受到痛苦和傷害,便從根本上壓抑自己的欲望。辛紅不排斥愛情,她甚至渴望愛情,但是她的自我信條又不允許她跨越紗布這條鴻溝,那么辛紅就只能采取一種扭曲的方式——為了婚姻隱瞞信條。于是建立在無性婚姻基礎上的愛情就產(chǎn)生了,這對于辛紅來說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梢钥吹叫良t對自我的壓抑主要體現(xiàn)在性的壓抑上,這種壓抑實際上來自對生育和男性的恐懼,她害怕生孩子,所以害怕性關(guān)系,但同時她又需要自然屬性上的愛情。久而久之,辛紅心理開始扭曲,她開始對生育和男性產(chǎn)生病態(tài)的厭惡。辛紅這個女性形象的塑造反射了周燊對當代性別觀的認知,她想讓辛紅用一種極端的方式突破男女之間的不平衡,辛紅的形象絕對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除了我們前面附加到文本上的原因之外,還有諸多因素。改革開放以來,受西方價值觀沖擊,很多中國人對待性和婚姻的觀念也發(fā)生很大改變,但觀念上的改變沒有帶來社會規(guī)則的改變,反而讓“性解放”在扭曲的狀態(tài)下發(fā)展,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也更加嚴格。所以很多像辛紅一樣的女性在社會的重壓之下,心理就變得越來越封閉,她們找不到方式對抗社會規(guī)則和扭曲的性別觀念,只能用自我封閉、自我性壓抑的方式減少被傷害,最后就變成了對男性和生育的變態(tài)厭惡。
封閉之下辛紅其實是孤獨的,她一直想找一個盟友,一開始辛紅眼里的盟友是李長久,李長久離開后,她想培育李蝶,但涉及到李蝶時,沒有提到盟友兩個字,所以在辛紅看來李蝶不能算是盟友,只能算是辛紅想要同化的人。小說最后出現(xiàn)的小男孩才是長久孤獨下,辛紅想要拉攏的盟友,但這個盟友似乎只會是敵人,不會是辛紅的戰(zhàn)士。辛紅對自我的保護和自我的封閉,全都出自對生育、男性的厭惡以及對社會的懷疑。她想不斷把更多的人拉進自己的陣營,同時尋找自己的戰(zhàn)士和盟友,可是她卻把李長久這個想要破壞她貞潔的男人當成盟友,這是小說最大的反諷,近于荒誕。這樣的想法讓辛紅的努力從開始就注定了失敗,李長久絕不會是她的盟友,只會是撕破她紗布的那個人,但辛紅卻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謂的希望只是幻象。李長久走后,辛紅尋找的新盟友是被她揭露的偷情主婦的兒子,最開始,辛紅不確定他是不是辛紅想要尋找的盟友,因為她以為小男孩的眼睛沒有看向她,但這雙眼睛其實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是一雙像鱷魚,也像鬃狗、豺狼、毒蛇一樣吃人的眼睛偷偷看了她一眼,辛紅不知道,這雙被她當成盟友的眼睛,其實是可以吃掉她的眼睛。
從辛紅的敘事角度以及小男孩吃人的眼睛可以聯(lián)想到《狂人日記》,《狂人日記》的敘事角度是狂人,在狂人眼里所有人都要害他,疑神疑鬼,敏感到極致,這和辛紅在小說里體現(xiàn)出來的心理活動是一樣的?!犊袢巳沼洝防锞瓦B狗的眼睛看起來都像要吃人,所以魯迅發(fā)出了救救孩子的吶喊,盡管是來自狂人無力的呼救,但畢竟是一聲向外突圍的吶喊。可《辛紅的紗布》中最后的那雙眼睛是把辛紅包裹起來的惡意,這個惡意來自她想要當成盟友的孩子,是從幼年生長起來的足以裹挾辛紅的惡意,讓辛紅逃無可逃。比起無力的吶喊,這雙眼睛更讓人感受到直觀的寒意,吃人的眼睛從小潛移默化形成可怕的性別觀,一步步發(fā)展成無所不在的惡意。這是男性以及社會對女性的惡意,它不是先天的力量,是后天性別差異造就的,是一代代延續(xù)下來的惡意,這一代代的惡意總會有一雙眼睛吃掉辛紅。而更可笑的是要把辛紅吃掉的眼睛正是辛紅的希望所在,她想要得到的支持恰好是陷阱所在,辛紅一切的努力和希望不過是虛妄。從視為珍寶的紗布到當做盟友的李長久和小孩,都只是一場空,重重反諷注定了辛紅守護貞潔的努力就是一場無效的突圍悲劇。
李蝶從叛逆少女到走進辛紅的堡壘,或許正是辛紅以前所經(jīng)歷過的??梢栽O想辛紅以前或許也是一個像李蝶一樣的叛逆少女,在經(jīng)歷過社會對女性的惡意,或者家庭一些不和諧的因素之后,讓辛紅變成了現(xiàn)在的辛紅,變成了現(xiàn)在對一切充滿懷疑的辛紅。從以前瞧不起辛紅的李蝶到現(xiàn)在想要依靠辛紅的李蝶,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一開始見到李蝶,辛紅就感覺自己看到了懸崖的斷層,因為在這之前辛紅沒有意識到,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僅僅在自身就找到自己完全的體現(xiàn)。在沒有完全意識到自己與他者的存在之前辛紅沒有其它的想法,只是努力往外爬,努力逃出上帝的掌控。但當辛紅見到李蝶之后,自我觸摸到鏡像就發(fā)現(xiàn)了自我的幻想性,就真正從映射中看到了自己,看到“我”和“他者”的存在,辛紅通過李蝶的形象確立了自己的存在。當辛紅通過李蝶給自我的存在賦形之后才真正感到了希望的虛妄,她清楚地看到李蝶和自己一樣的原罪,看到自我與李蝶的同一性,但她拯救不了李蝶,拯救不了李蝶也就拯救不了自己,見到李蝶之后她們兩個就成了統(tǒng)一體,就成了鏡像結(jié)構(gòu)中的“我”和“你”。但是,“我”和“你”是很難達到真正的統(tǒng)一的,因為在“我”是“你”時,“我”很難維持自身的完整性的。所以辛紅選擇改造李蝶,除了給她一層層包裹紗布之外,還不斷傳輸“我”的信條,但這些對于當時的“你”也就是李蝶來說是沒有用的。就像竹內(nèi)在《何謂近代》中所說:“我即是我亦非我,如果我只是單純的我,那么,我是我這件事亦不能成立。為了我之為我,我必須成為我之外者,而這一改變的時機一定是有的吧。這大概是舊東西變成新的東西的時機。”
我成為我之外者需要時機,那我之外者成為我一樣也需要時機,單方面的努力無法改變“我”與“你”之間的關(guān)系,改變需要的是時機。所以在辛紅纏裹紗布并不斷灌輸自我信條的時候李蝶不為所動,在目睹毛毛的死之后兩者之間的墻卻轟然倒塌,因為外力因素不足以摧毀李蝶自己的信仰,只有在李蝶生完孩子之后才真正邁出了走向“我”的最終一步。轉(zhuǎn)變的時機就在孩子,在沒有孩子前李蝶活在自己構(gòu)建的世界里,但當孩子出現(xiàn)之后,李蝶的世界就失去了自我構(gòu)建的機會,失去自我世界認清真實世界,才是李蝶走向“我”的關(guān)鍵時機。只有李蝶在完成生育后才能真正理解紗布的作用,因為這時的她已經(jīng)失去了辛紅所理解的貞潔,在無可失去的時候,反而有了邁出最后一步的勇氣。對于辛紅來說因為厭惡生育所以不會有生孩子的可能性,反而作為“我”的他者完成了這一步,從辛紅的角度看來也是完成自我構(gòu)建的關(guān)鍵一步,是他者走完了“我”的最后一步,所以辛紅最后感覺自己真正成為了一個女人。在互相映射重構(gòu)中,李蝶的異化是達到二者平衡的轉(zhuǎn)折點,原來的敵對關(guān)系變成了同一陣營惺惺相惜的關(guān)系,兩者的契合也是“我”與“你”不斷走向?qū)Ψ降脑?。作為“我”的辛紅和作為“你”的李蝶都在不斷尋找兩者的平衡點,因為對于李蝶來說“我”才是自己的原型,而對于李蝶來說“你”是“我”最終的歸屬。
辛紅和李蝶的平衡是以互相的轉(zhuǎn)化來完成的,辛紅從李蝶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而且在與其互相對照下不斷完成自我的建構(gòu),以圖填滿斷層繼續(xù)攀巖。在鏡像結(jié)構(gòu)里自我的建構(gòu)既離不開自身也離不開自我的對應物——他者,而這個“他者”就是來自于鏡中的自我映像——李蝶。辛紅試圖改造李蝶,把李蝶變成另一個自己,但實際上辛紅也是在改造自己,她通過改造李蝶達到對鏡中自我的認同。在與鏡像中的自我認同過程中,辛紅把自己的影像與李蝶聯(lián)系起來,從而完成了質(zhì)的轉(zhuǎn)換:辛紅變成了鏡中的李蝶。辛紅與自我既是聯(lián)系的,又是分離、異化的,辛紅把李蝶當成了自己,所以李蝶失蹤后,她認為是自己做的,是她讓李蝶走到了這一步,把自己當成了罪魁禍首。李蝶最后帶著孩子歸來,是完成鏡像結(jié)構(gòu)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當李蝶走進辛紅的堡壘,辛紅就完成了自我的構(gòu)建,她們兩個也實現(xiàn)了轉(zhuǎn)換的平衡。辛紅在完成自我構(gòu)建后,多年來筑建的堡壘開始瓦解,瓦解同樣因為李蝶的孩子,孩子在文本中有兩個任務,一是讓李蝶變成辛紅,二是讓辛紅走向李蝶,這也是“我”與“你”最終的歸屬。辛紅對李蝶帶來的小嬰兒表現(xiàn)出好奇心,這是辛紅堡壘崩潰的開始,這個開始在必然的驅(qū)使下發(fā)展成不可控的局面,所以壓制住這種好奇對辛紅來說就好像扇子扇火一樣徒勞無功。辛紅對貞潔的固守已經(jīng)達到了一種病態(tài),她選擇結(jié)婚也是為了獲得心理慰藉,可李蝶的孩子卻讓她卸下防備。辛紅的堡壘正在瓦解,她從新生命上不再看到污穢和原罪,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孩子在小說里是沖破鏡像的存在,有人變成辛紅,就總要有人回到李蝶的位置。當“我”和“你”發(fā)生轉(zhuǎn)換時,就完成了一個循環(huán),在這樣的循環(huán)下辛紅建筑的自我保護堡壘才能堅不可摧。
小說沒有具體情節(jié),也沒有具體的人物性格,一切都被抽象出來,所以小說中辛紅的形象其實是不夠明朗的,我們能獲取到的信息就是,辛紅是個業(yè)余文學愛好者、有潔癖、抗拒生育但又想擁有愛情、對外界敏感的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女性。這個女性形象在現(xiàn)代社會具有典型性,這也正好說明周燊想要塑造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她要把女性群體的恐懼投射到辛紅身上,讓辛紅成為現(xiàn)代女性的代表。文本采用模糊手法處理,在限制視角下塑造了一個濃縮現(xiàn)代女性恐懼的代表形象。辛紅這個角色在文本里是貞潔的捍衛(wèi)者,而紗布則象征著貞潔不被侵犯,所以辛紅一直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抵觸著這個世界,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潔癖也是辛紅守護貞潔的具體表現(xiàn)。但辛紅的守護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在男性筑起的圍墻內(nèi)部,辛紅一直在用維持女性生理平衡的方式維持著自己的平衡,也一直在用不停轉(zhuǎn)換身份的方式加固著城堡。一層又一層的枷鎖,注定了辛紅難以突圍的悲劇,這悲劇也是現(xiàn)代社會賦予女性的必然命運。最開始對生育和男性的恐懼乃至厭惡來自外部環(huán)境,但久而久之就深入到了內(nèi)部,變成了一種防御機制,變成了辛紅的紗布,永遠伴隨在女性左右。女性的命運似乎陷入了死循環(huán),只要還有李蝶和辛紅的互相轉(zhuǎn)換,社會和男性對女性的惡意就會一直存在著。小說最后那雙吃人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而這種惡意卻無處不在,它甚至出現(xiàn)在一個孩子身上,這種惡意無法阻止,是困住女性最堅固的圍墻??梢灶A想“性別差異”的圍墻有一天或許會瓦解,但一定不是現(xiàn)在,圍墻的瓦解需要的是畸形社會觀的轉(zhuǎn)變,需要的是女性對自我的真正釋放,這需要更多人認清現(xiàn)實并付出努力。
周燊就是想要通過這種個體放大群體的方式,達到以小見大的效果,完成無數(shù)個辛紅對社會規(guī)則的不斷抗衡??梢哉f辛紅身上匯聚了女性在性別差異上的恐懼,把這種恐懼用一種模糊手法在文本中營造出抽象的畫面感,構(gòu)成現(xiàn)代女性的縮影,最后就達到了群像的效果。群像就是要用個體塑造出來,通過個體站出來,為自己吶喊,為自己正名。辛紅一步步的變化展現(xiàn)了萬千女性的命運困境,她是現(xiàn)代女性的一個縮影,在她身上放大了現(xiàn)代女性所具有的特征,放大了她們對男性和社會的恐懼,這是作者刻意創(chuàng)造的文學形象,雖然辛紅的形象在經(jīng)過藝術(shù)處理后顯得更神經(jīng)質(zhì)、更夸張,但只有這種極端人物才更有代表性,更能鮮活地表達作者內(nèi)心的價值觀,把小人物身上的特征無限放大,就可以在極端中達到塑造縮影的效果。
中國的性別觀念是幾千年文化積淀下來的一部分,想要質(zhì)變談何容易。只要還處在男權(quán)社會中,男性話語構(gòu)建的性別圍墻就會永遠困住女性,那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就會吃掉辛紅,但困住女性的不僅是性別圍墻,同時還有女性對自我身份的定位。辛紅無效的突圍給女性附加上了無力的色彩,所以除了對社會規(guī)則抗衡之外,女性更需要找到正確方式釋放自我壓抑,只是單純的向內(nèi)積攢壓力不會達到理想效果,反而會讓自我走向崩潰。辛紅代表的女性形象在現(xiàn)代社會中普遍存在,這篇小說也正是通過塑造典型形象來反映社會現(xiàn)象,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周燊作為年輕作家,對于社會動向有更強的把握能力,她看到性別觀念在中國正在以畸形的狀態(tài)存在著,女性想要打破男權(quán)社會、構(gòu)建女性話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