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
我是喜歡去一些古跡名城走游一番的,那些歷經(jīng)風雨滄桑而積淀的厚重內(nèi)蘊,總是會讓游者重新思索逝者如斯的遙遠話題和再次定位自我當下的生命狀態(tài),比如新疆吐魯番交河故城。
這是一種極大的文化吸引,在這座曾維系著眾多車師人民生、綻放著古絲路燦爛華彩的歷史重地,我們依然隱約可聞時隔二千余載的悠悠駝鈴之聲,這些承載了生如夏花之嫣然嬌媚、逝若秋葉之皈依大地的西域之音,曾見證了故城歷經(jīng)的蒼茫風雨,鳴奏了這片土地的動聽樂章。
此刻,這座始建于公元前2世紀,毀棄于元末戰(zhàn)火的著名城池,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內(nèi)。在觸目的滿城滄桑和風化的殘存留跡中,觀者的思想是沉重的,視線的震撼是銘心的。
面對廢墟之上曾遭損毀而被棄的民宅、寺院、街道、官署等建筑,一種時空的縱深感撲面而來。只是我們該如何回望正視這一段歷史?我們又該怎樣去觸碰有關(guān)于這片土地的歲月記憶?
那位曾吟誦了“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邊塞詩人,若能想象在今日此時,交河故城所落得的這步境地,是否還會有更為激越壯烈的詩句留于后世。而我是不敢多想的,在這方掩埋了太多歡笑與憂傷、靈智與困頓的土地上,隨意的一個念頭也許就需跨越千年的阻隔才能抵達,或者每一個邁出的步履都會喚醒那些久遠的交河往事。而我只能這樣靜靜地走來,肅穆地歸去,空留此地的是回首時空的一聲長嘆,其內(nèi)飽含了個體生命的孤獨,充滿了懷緬逝者的莊嚴。
我常會佇立在城市的街頭,看匆匆忙忙的人來人往,那種密集的為著心中一線欲念而忙碌的奔波,是讓思想負重、靈魂受累的。因此當我在此刻和這片蒼涼直面相對時,我是沉默的,日常那種種的凡塵虛妄在大漠的滄桑深沉中是淺薄浮躁的,這也是讓我突有救贖生命念頭的一個原因。
山崖下就是著名的雅兒乃孜河,這條先分后合的故城母親河,究竟是人力所為,還是天然存就,這些在今天已不再重要。我更感念的則是這一條水系是如何養(yǎng)育了這一方文化,灌溉了這一段歷史,成就了這一個曾經(jīng)繁華輝煌和今日無盡凝重的城市。向下觀望,河水就那樣寧靜地流淌著,兩旁是郁郁蔥蔥的林間耕田和成片培植的葡萄農(nóng)莊,即使面對生生世世的風吹雨打,它們也在這里忠實地守望著,期盼著又一個春天的花開,等待著又一個秋季的花落,光陰輾轉(zhuǎn)中,不變的是流于這方土地的生動。
交河人是智慧的,將自己的家園建在這高崖環(huán)立、地勢險峻、屏障天成的臺地之上本身就是一種大眼光、一腔大氣魄,已先因其易守難攻贏得了地利上的先機,因其地處要塞鑄就了春秋華章。同時交河人也是天才的建筑師,從史料獲知,整座城市的建筑是用“挖地筑墻”方法從天然生土中挖掘而成的,因此,也可以說此城便是一個超然的古雕塑藝術(shù)品。
在談到復古故城文化的想法時,同行者中竟多有附議者,即在就近的另一處地域按相同等比和歷朝各代風格修筑一座原貌交河城,讓所有來客均穿戴對應朝代的服飾,進內(nèi)體驗當時的真實生活情節(jié),或組織游者感受一遭冷兵器時代殺伐征戰(zhàn)、攻城略地的豪情快意,實現(xiàn)與那個時代的戰(zhàn)爭文化對接,融入原地先民的一脈傳承,也當是我等后輩的一份責任。但此工程浩大,資金投入較多,操作起來將有眾多萬難之處。
日暮黃昏,已到了返程的時辰,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到交河故城,也終不會成為最后一次,因所居之地與吐魯番距離較近,我也就常能抽出時間來到這里,而故城總是可以讓我步入新的精神領(lǐng)域和思想境地。
有一種逝去,讓我們更為懷念,就如交河故城延綿千年而不絕的悠揚回響;有一種悠遠的沉淀,讓我們愈加珍惜,就如我們曾在這里深沉地釋放過古老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