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富
兒時住在鄉(xiāng)下,從記事起就跟著父母上街趕場。趕場是我們最興奮的日子,這可比在幼兒園或者在家里悶著好玩多了。等到父母賣掉糧食或蔬菜,我們往往會得到一點犒賞,要么是個混糖鍋盔,要么是個麻花。其實,父母帶著我們趕場,也有點傳幫帶的意思,譬如討價還價,就是一門學(xué)問精深的功課。
逢場的日子,場鎮(zhèn)上旮旮旯旯都是人,連空氣中都氤氳著銅板的聲響。不逢場的日子叫冷場,場鎮(zhèn)上家家關(guān)門閉戶,會讓你懷疑是否來錯了地方。場鎮(zhèn)都有場期,或單或雙。一冷一熱之間,也暗含著前人的智慧,那就是每個場鎮(zhèn)都要有碗飯吃。衣帽鞋襪、五金百貨一般在鄉(xiāng)場鋪面里,而米面糧糠、家畜家禽乃至竹木雜件等則往往在綜合市場,彼此互不干涉。場期往往只有半天,到了中午一點,場鎮(zhèn)上的人就潮水一般地星散四方了,只留下一些男人還在蒼蠅館子里喝著小酒。他們一直要待到半下午,才會打著酒嗝慢慢地移步回家。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跟著父母在富新場趕場,我看見有個賣狗崽的老大娘,在狗脖子上插著根稻草。當時不明就里,后來才知道這叫草標,也稱之為草芥。草本是自然生長之物,但當其插在所售或待售物品上時,便有了標識意義?!安荨北硎举v的意思,插上草標就要賣掉了。在中國古代社會不同歷史時期,小到日常生活用品,大到貧困人家因饑寒賣兒女,均使用草芥(草標)。《水滸傳》里曾多次提到草標,譬如“楊志當日將了寶刀,插了草標,上市去賣”。
李劼人曾在《死水微瀾》中說,“趕場是貨物的流動,錢的流動,人的流動,同時也是聲音的流動。聲音,完全是人的,雖然家禽、家畜,也會發(fā)聲,但在趕場時,你們卻一點聽不見,所能到耳的,全是人聲!有吆喝著叫賣的,有吆喝著講價的;有吆喝著喊路的,有吆喝著談天論事,以及說笑的。只有人聲,只有人聲,到處都是!似乎是一片聲的水銀,無一處不流到。而在正午頂高潮時,你差不多分辨不出孰是叫賣,孰是吵罵,你的耳朵只感到轟轟隆隆的一片?!?/p>
李劼人運用如椽之筆,細致入微地刻畫了近百年前成都近郊天回鎮(zhèn)逢場的畫面。其實,這樣的畫面現(xiàn)在仍然適合川西壩子每一處稍有名氣的場鎮(zhèn),譬如我們經(jīng)常去的富新場、河壩場、柏社場、隆興場,乃至綿竹縣城。有人可能會感到奇怪,怎么縣城還會逢場么?其實這很正常,因為縣城就是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鄉(xiāng)鎮(zhèn)而已。只不過由于是縣政府駐地,多了許多機關(guān)企事業(yè)單位,自然會比一般的鄉(xiāng)鎮(zhèn)大很多。但是,生活在縣城的居民和近郊的農(nóng)民,照樣有趕場的需要。譬如綿竹縣城的北河壩,就被市民們戲謔地稱為農(nóng)民街。每到逢場天,商販和農(nóng)民都以街為市,到處擺滿了土特產(chǎn)品。提起農(nóng)民街,市民們都一肚子的抱怨,因為影響了他們出行。但是,大家卻非常樂意去北河壩趕場,因為除了農(nóng)副產(chǎn)品便宜地道新鮮,還能品味市井之樂。
隆興場和我的家鄉(xiāng)什地鎮(zhèn)安順村相鄰,過去是個四里八鄉(xiāng)都很聞名的大集鎮(zhèn)。西晉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攻陷洛陽,擄走晉懷帝,殺王公士民三萬余人。永嘉之亂后,大量人口為避戰(zhàn)亂從中原遷往長江中下游,定都建康(今南京)建立東晉。大量的僑州、僑郡在國都建康周圍設(shè)立,四川德陽也來了不少北方人士。為了安置這些流寓四川的官民,朝廷在隆興場曾經(jīng)設(shè)立陰平縣,北周時期改為南陰平縣。既然能夠成為縣城,可見隆興場在歷史上的規(guī)模并不算小。
隆興場易守難攻,北面有綿遠河阻斷,西面有城墻把守,東南面是開闊的良田。只是因為時過境遷,才淪落為如今的破敗樣。隆興場據(jù)說有老街和新街之分。隆興橋村十一組兩百多名村民,世代居住在一條隆興橋場鎮(zhèn)至綿遠河的道路兩旁,這條路就是老街。以路為街是常事,譬如你在國道108線走走,就可以發(fā)現(xiàn)梓潼縣的很多鄉(xiāng)鎮(zhèn)街道就是建在路兩旁,這樣可以方便過往旅客食宿。
民國以前,綿遠河的流向不是現(xiàn)在的方向,也沒有人民渠。以紅巖寺為最高點,綿遠河到紅巖寺后就向西面流。隆興場老街通過綿遠河上的一道索橋連接紅巖寺,形成集物品交易、朝廟信佛的圣地。但是在清朝后期,幾次百年不遇的洪災(zāi),將老街沖毀,后來就有些街房搬遷到現(xiàn)在的隆興橋場居住,時間久了,也逐漸形成街道,也開始逢場。到清末年間,老街因地理環(huán)境而被新街取締,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還依稀可見石板路、老墻基的痕跡。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在孝泉師范讀書,學(xué)校要求練習(xí)毛筆字。我們畢業(yè)后都要當教師,登臺上課,一手好的粉筆字可謂基本要求。練習(xí)毛筆字都得臨帖或描紅,這樣有利于我們熟悉漢字的間架結(jié)構(gòu)和點畫。能夠?qū)懞妹P字,自然其它的鋼筆字和粉筆字都不在話下了。每年臘月二十左右,集市上就會出現(xiàn)賣春聯(lián)的商販。在地上鋪上彩條布,然后把春聯(lián)攤在上面,壓上竹竿就成。一副副寬窄不一的春聯(lián)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金光,看得人眼花繚亂。只要你在攤位前稍一遲疑,老板就會過來介紹:“買春聯(lián)嗎?價廉物美,不買后悔,要幾幅?”老板的殷勤讓你不好推辭,那么幾句話下來,一樁小生意就成交了。再窮的人家,在臘月三十那天,也要想辦法讓自己的門戶見紅,不然就會被人瞧不起。貼春聯(lián)時,先得把橫批和上下聯(lián)分開,不識字的還得請人斟酌一番,免得出洋相。貼春聯(lián)也有講究,龍門的、堂屋的、睡房的、廚房的,各不一樣,就連豬圈門上也不能少,上聯(lián)“六畜興旺”,下聯(lián)“五谷豐登”。
寫春聯(lián)是讀書人的雅事。父親盡管把瓦刀掄得團團轉(zhuǎn),但卻制服不了毛筆,因為他肚里只有丁點兒墨水。自從我在孝泉師范學(xué)會寫毛筆字后,父親就讓我給家里寫春聯(lián)。那年臘月,我寫的春聯(lián)墨跡未干,鄰居們就知道了,整個院子的鄰居都把紅紙拿過來,讓我?guī)椭鴮懘郝?lián)。鄰居蔣叔說,老三的毛筆字待得客了,干脆批發(fā)些紅紙回來寫好春聯(lián)拿到街上賣,準能賺錢。我寫的春聯(lián)也有人買,還能賺到錢?我不敢相信自己。父親鼓勵我說:“你不要怕,要相信自己的實力。我給你出本錢買紅紙和墨汁,賺到錢算你的!”我那時腦袋一熱,居然就答應(yīng)了。
五角錢一張的大紅紙,可以寫四副春聯(lián),一副賣五角錢,一張紅紙可以賺一元五角。父親批發(fā)了五六刀紅紙,那個臘月我整整寫了幾千副春聯(lián),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guī)е@些春聯(lián)開始騎著自行車去趕場,第一次去的就是隆興場。趕到場鎮(zhèn)上時還不到九點,街上行人還稀稀拉拉的。各家商鋪正在陸陸續(xù)續(xù)地開門,一扇扇鋪板從門槽里慢慢地取出來,按照編號堆放在鋪門兩邊。有些商鋪嫌每天取鋪板門麻煩,已經(jīng)將商鋪門改成了卷簾門,顯得極其另類。我找了家臨街住戶,征得他們同意后,在墻壁上釘釘子,牽繩子,將自己寫的春聯(lián)掛起來。那天運氣真好,等到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已經(jīng)賣掉了兩百多副春聯(lián)。第一次賣春聯(lián)就有如此成績,隆興場可真是我的福地??!
關(guān)于隆興場,兒時父親還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話說隆興橋那一帶的大小糧戶仗著自家有錢,都在這場鎮(zhèn)上修了門面,開了鋪子。一到逢場天,趕場做生意的人多得很,很是熱鬧。那些有錢開鋪子的人一個比一個心黑,窮人被整得很是惱火,好多人背地里詛咒:“整了冤枉錢,發(fā)了黑心財,總有一天要遭天火燒!”這天火自然是電閃雷擊了。這些詛咒自然會傳到隆興場住戶的耳朵了,不過他們都不以為然,“遭天火燒”,這些窮鬼說了不算。
有天逢場,天很熱,晌午已過了,做生意的人都散場了。這時,從街外進來了個討口子,面黃肌瘦,衣裳稀爛,樣子很可憐,像是幾天沒吃飯一樣。她手里提了幾個生玉米苞,哭兮兮地挨家挨戶地請求發(fā)善心幫她燒熟。但好多家都是一頓臭罵把討口子轟走了。討口子不心甘,拿著玉米苞在街上走來走去,嘴里哼著:“哪個燒,哪個燒……”
這條街上也住有心好的人。街中間有個劉大娘,雖然很窮,但還將就能活下去。她看這討口子餓得可憐,就想幫她把生玉米燒熟。劉大娘把討口子叫住,說快拿過來幫她燒。討口子停住腳步看了劉大娘一眼,似乎有點不相信。劉大娘指著自己那兩間草房子對討口子說:“就在這里,快拿過來?!蹦怯懣谧庸恍Γ瑢⒋竽镎f:“你心好,想燒不得燒,不給我燒的偏要燒?!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沒見人了。
劉大娘正感到莫明其妙,突然聽說場口上失火。街上頓時亂作一團,一片哭爹喊娘聲。這可真是火燒連營哪!風(fēng)助火勢,火借風(fēng)威,火越燒越大,眼看就要燒到劉大娘家了。突然吹來一股旋頭風(fēng),把火尾子一旋,落到了劉大娘隔壁房頂上。沒幾袋煙工夫,一條街都燒完了,只有劉大娘兩間房子沒有燒著。附近一些看稀奇的人都趕來看,好多人都說:“這恐怕當真是遭的天火燒啊。”后來,人們才知道那個討口子其實是觀音菩薩,她是來懲惡揚善的。
可見這世道,你種下什么因,就會結(jié)下什么果。據(jù)說這次大火以后,隆興場上的居民變化很大,他們知道善待窮人了。譬如我上次在隆興場賣對聯(lián),那戶人家見我站得辛苦,還給我提供了一把椅子讓我坐。人心都是肉長的,收攤的時候,我把剩下的幾副對聯(lián)送給他們了。
說起隆興場,我們就知道那里是梁子坡,如果硬要說成是山,實在有些勉為其難。因為大山的巍峨峻峭、峰巒疊嶂,在這里根本看不到影子。梁子坡就是丘陵,土壤顏色較深,適合種植紅苕、花生、甘蔗這些經(jīng)濟作物。隆興橋附近有座紅巖寺大橋,在二圣宮讀小學(xué)時,學(xué)校大隊部組織了一次遠足活動,就是參觀紅巖寺大橋?;丶液螅野凑绽蠋熞笤谥苡洷旧蠈懥似魑?,就叫《參觀紅旗橋》。紅旗橋就是紅巖寺大橋,我在作文中寫道:“紅旗橋兩端的樹林和甘蔗林,就像兩條彩帶纏繞在橋的首尾。秋風(fēng)吹來,飄來一陣陣迷人的香氣。它們與紅旗橋相互襯托,渾然一體,更加增添了紅旗橋的英姿?!笨粗@些幼稚的文字,我得感謝我的語文老師。如果不是她們要求我們從小寫日記或周記,我想自己不一定能夠取得現(xiàn)在的寫作成果。
紅巖寺大橋,就橫跨在發(fā)源于清平大山深處的綿遠河上。橋的附近有座紅巖寺,橋以寺名,先有寺廟后有大橋。我去過紅巖寺大橋,不過對于紅巖寺在什么方向,有什么來歷,供奉著什么菩薩,我是一概不知。今年五月初,隨著市散文學(xué)會組織的采風(fēng)隊伍一行,我有幸參觀了紅巖寺,了解了一段讓人唏噓的歷史。
五月的隆興橋村,到處都是一片豐收景象。一株株金黃的小麥站立在那里,似乎在說“來啊,收割我吧!”它們正等待著與鐮刀來一次親密接觸。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經(jīng)在《觀刈麥》中吟道: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fēng)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詩歌的大意是,五月麥收時節(jié),婦女領(lǐng)著小孩往田里去,給正在割麥的青壯年送飯送水。青壯年農(nóng)民在南岡麥田低著頭割麥,腳下暑氣熏蒸,背上烈日烘烤,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還不覺得炎熱,只是珍惜夏天晝長能夠多干點活。
每年立夏前后,正是川西壩子的雙搶時節(jié)。所謂雙搶,就是搶收搶種,地里的小麥、油菜籽要收回家,接著打水泡田插秧。要是錯過了節(jié)氣,就得影響莊稼的收成,農(nóng)人們忙得腳不沾地。小麥一天天黃了,站在田邊,你似乎可以聽到麥粒從麥穗上迸射出來的噼啪聲。日頭很毒,麥地里干燥異常,一點火星就能來個火燒連營。這當然是農(nóng)人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辛苦了大半年,就靠著小春糧食來救急呢。
父親一天得去地里晃悠幾次,他摘下一個麥穗來,揉出麥粒就丟進口里嚼。只要麥粒稍微使勁能咬開,那就得趕緊收麥子了,不然就會掉在土里肥田。父親取下釘在墻上的鐮刀,拿到鐵匠鋪把刀刃發(fā)快了,大清早就把我們吼起來,到地里割麥子去。那時我才七八歲,就下地干活了。我們戴上草帽,穿上長襯衣,走進麥地里,蹲下身子,左手抓住五六路麥子捏攏,右手鐮刀在麥根處使勁一拉,只聽吱唔一聲,一把麥子就割斷了。把麥子輕輕地放在身后,估計有一大把了,然后就朝前走幾步,很快我的身后就不規(guī)則地放上了很多麥把子。
在干活這件事上,父親從來不溺愛我們,畢竟有人搭把手,總要解決些問題。我們小孩子主要是割麥子,三弟兄你追我趕,起碼頂兩個壯勞力吧。如今收麥子自然都請收割機了,只要你給錢,啥事都有人幫你解決。只是除了種子費、肥料費、農(nóng)藥費,農(nóng)民們一畝田又能落到多少純收入呢。種田不掙錢,有門路的都到城里打工或做生意去了,留在地里的自然是那些老年人。
隨意詢問了一下紅巖寺的情況,有人說上世紀五十年代,紅巖寺的規(guī)模都還很大。紅巖寺山門上有財神殿,里面分布著靈官樓、玉皇殿和慈航道士殿。問這些老嫗,紅巖寺里面住著和尚還是道士,她們都說記不清了。不過看這些建筑格局,歷史上的紅巖寺應(yīng)該是座道觀。聽說我們一行要來參訪紅巖寺,隆興橋村村書記老邱特意從城里趕過來,給我們介紹隆興橋村陳家山片區(qū)的歷史。
邱書記生于1963年,他給我們展示了一張已經(jīng)泛黃的老照片。五個男人站成一排,邱書記還是一兩歲的幼童,被爸爸抱在懷里。他們的身后左方是一座石質(zhì)的貞節(jié)牌坊,右后方是一座字庫塔。據(jù)說離貞節(jié)牌坊不遠的綿遠河河岸上,還有一座索橋。如今索橋已經(jīng)蕩然無存,但是還能依稀看見當年的遺址。如果紅巖寺、石牌坊、字庫塔和索橋還在,那么陳家山片區(qū)必將成為一處旅游勝地??墒牵@些設(shè)施都在歷次運動中被毀掉了。
走近陳家山山頭紅巖寺,迎面就看見一株高大的皂角樹,半邊樹根懸空,牢牢地抓住綿遠河河岸,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皂角樹有十多米高,遮天蔽日,已經(jīng)成為當?shù)匕傩站醇赖纳駱洹>d遠河由綿竹漢旺流經(jīng)此地,每年洪水季節(jié)波濤洶涌,洪水遇神樹就調(diào)頭沖向隆興場,淹沒大片農(nóng)田,故有水打隆興場之說。其實,綿遠河在紅巖寺處形成了一個回水灣,河水流經(jīng)此處水流減緩,這也是紅巖寺從古至今就是水碼頭的緣故吧。
紅巖寺已經(jīng)是一片殘垣斷壁,所謂的山門、靈官樓乃至玉皇殿這些設(shè)施,僅僅存在于老輩人的回憶之中。不過從這些殘存的廢墟,我們?nèi)钥深I(lǐng)略到紅巖寺昔日的輝煌。譬如那些隨意擺放的石柱子、石墩子就是明證。如今的紅巖寺跟那些鄉(xiāng)間小廟沒有兩樣,廟里供奉的菩薩既有如來、觀音,也有藥王和財神,可見老百姓也沒有分什么道家或佛家。條件簡陋,大家就湊合著呆在一起,接受善男信女的頂禮膜拜吧!其實這是國人的普遍心理,拜菩薩就是求得心理安慰,只要靈驗就行,管他是什么菩薩。寺廟的墻壁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是紅巖寺修建捐款花名,捐款金額從一百多元到三元都有。照這樣的募捐進度,紅巖寺要想恢復(fù)歷史上的榮光看來是遙遙無期了。
紅巖寺石質(zhì)山門有聯(lián),上聯(lián)為:山聯(lián)隱逸斯人共仰英靈,下聯(lián)為:水匯綿陽此地群歸鎖鑰。對聯(lián)的大意是:陳家山和羅江略坪的隱逸山相連,綿遠河流經(jīng)此處水流減緩,紅巖寺遂成為一座軍事要地?!毒d竹縣志》載:“綿遠河古名綿水,又名綿江、綿陽河,因其源遠流長,故名綿遠河。為沱江之正源,發(fā)源于九頂山南麓。”因此這里的“綿陽”,指的是綿遠河,與綿陽市毫無關(guān)系。
清朝咸豐年間,隆興橋當?shù)赜袀€蔡如松在紅巖寺聚眾練神拳,自稱刀槍不入,被其蠱惑裹挾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占據(jù)紅巖寺有利地形,搶奪過往客商及周邊富戶錢財,勢力越來越大。蔡松如將紅巖寺整飭一番,仿效梁山水泊形式,建成山寨,自立為寨主。傳說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六月,活動于綿陽一帶的李永和、藍朝鼎義軍聞聽紅巖寺寨主兇殘,搶奪不義之財很多,可以作軍餉,就有一位人稱謝大腳的女將帶領(lǐng)一支大軍,進攻紅巖寺寨。七月三十日,紅巖寺寨被攻破,周邊一千多間民房被燒毀。謝大腳在陳家山駐扎約半年之久,囤田耕種,群眾擁戴,陳家山上的防御工事、遺址至今尚存。
從陳家山下來,耳邊似乎還是金戈鐵馬的吶喊聲,看來紅巖寺及陳家山的百姓在歷史上也是屢遭兵燹?。∨c紅巖寺、陳家山命運類似的還有隆興場,自從隆興鄉(xiāng)和柏社鄉(xiāng)合并為柏隆鎮(zhèn),鎮(zhèn)政府駐地在原柏社場后,大量的財政資源用在了柏隆場鎮(zhèn)上,隆興場就逐漸沒落了。面對火災(zāi)、水澇和兵禍,隆興場一直泰然處之,因為這些天災(zāi)人禍,它根本無力改變,也沒有辦法改變。既然不能改變,那么我們就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