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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輝歲月:云南民間文學70年

2019-11-12 13:30楊海濤
邊疆文學(文藝評論) 2019年9期

·楊海濤

引言

云南民間文學的搜集,最早開始于20世紀30年代,一批鐘愛民間文學的詩人、學者即己開始了他們對民間文學的搜集記錄工作,但那時的搜集是零星的,不系統(tǒng)的。出生于云南本土的柯仲平,算是發(fā)掘云南民間文學最早的一位當代詩人。青年時代,由于他生活的環(huán)境中有苗族、壯族、瑤族和彝族,他喜愛與他們接觸,他搜集過他們的民歌,喜愛這些民族的民歌。1928年,他寫過《論中國民歌》的文章,他說:“我寫詩有許多先生,而最主要的先生是中國民歌?!?/p>

在云南民族文化被開墾的歷史進程中,有兩件事需一提:第一是西南聯(lián)大師生南下的采風集《西南采風集》。這本集子有湘黔滇的民間歌謠。集子出版時,聞一多、朱自清等教授為之寫了前言。第二是光未然先生親臨彌勒縣鄉(xiāng)下采風,1944年彝族史詩《阿細的先基》由北門書屋出版,就是他下鄉(xiāng)采集的成果,也是他對云南彝族古老史詩進行最先搜集整理的一個實績。

1950年2月,云南全境解放,云南文化隨著歷史性的變革,同政治社會的發(fā)展一樣,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云南人民以“金鳳子,開紅花,一開開到窮人家”的歡樂歌聲來歡慶解放,歌頌自己從此當家做了主人。人民的喜悅,就是文藝工作者的喜悅,人民的心聲深深地感染了文藝工作者,激發(fā)了他們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作激情和文化創(chuàng)造。

一、保護民族文學遺產(chǎn)的跨世紀行動

1951年11月,云南召開第一次文學藝術工作者會議。在這次會議上,對云南民族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工作提到了重要的議事日程,并成立了云南省民族文藝工作委員會,專門負責從事這一工作。

從20世紀50年代起,云南先后組織派出25個民間文藝調(diào)查隊,到民族地區(qū)進行民間文學田野調(diào)查。其中,伴隨著大型調(diào)查活動,云南民間文學有5次高峰時期。第一次是1953年,中共云南省委宣傳部組織近200人的6個調(diào)查隊,深入紅河、西雙版納、大理等民族地區(qū),歷時3個多月,搜集到包括各民族民間文學作品100篇,歌謠1000余首。

《阿詩瑪》《召樹屯》《望夫云》就是在那次考察中被發(fā)掘出來的?!栋⒃姮敗匪@得的巨大成功,不僅是這件作品本身的成功,也不僅僅是她成了云南民間文學一個歷史性的新起點,而是它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逐漸成為我國民間文學研究的一個前進路標和典范,為以后推動我國民間文藝如何進行發(fā)掘、整理、研究和開發(fā)利用開辟了一條道路、一座豐碑。這個作品的出版,體現(xiàn)了黨對保護文學遺產(chǎn)的重視,彝族人民為能有這樣優(yōu)秀的藝術瑰寶而感到自信和自豪。繼《阿詩瑪》之后,又陸續(xù)涌現(xiàn)了一大批作品。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徐琳等搜集整理的傈僳族長歌《逃婚調(diào)》,徐嘉瑞、祝發(fā)清等搜集整理的傈僳族長歌《生產(chǎn)調(diào)》,魯格夫爾·扎猛等整理的苗族敘事詩《紅昭與饒覺席娜》,陳貴培、巖疊、劉綺、王松搜集整的傣族敘事詩《召樹屯》,袁勃整理的《逃到甜蜜的地方》,馬興榮編輯《云南民歌》(第1集),李青編輯《云南民歌》(第2集)等。云南這塊長期被封閉的神奇土地,一時名揚四海,被眾多的朋友譽為“民間文學的寶庫”“詩歌的海洋”“一個尚未崩潰的神話王國”。

在過去3年多工作的基礎上,1956年11月,云南召開了全省民間文學工作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有彝、白、哈尼、苗、納西、傈僳、佤、回等民族的歌手、藝人和民間文學工作者共125人。會議分析了全省民族民間文學的蘊藏情況??偨Y了過去幾年的工作,批評了實際工作中出現(xiàn)的教條主義和庸俗社會學的傾向,鮮明地提出了繼承文學遺產(chǎn)、發(fā)展各民族社會主義文學的問題。這就把繼承和革新的關系問題,整理民族文學遺產(chǎn)的目的,非常明確地提了出來。這些思想、觀點,對當時和后來全省的民間文學事業(yè)的發(fā)展都起了重要的指導作用。作為當年的參會者之一,納西族女作家趙銀棠先生在《玉龍舊話新編》中寫道:“在這里,我看到多少雙明朗親切的眼睛,我握過多少雙溫暖有力的手,我聽過多少種不同民族的不同語言。大家共同學習討論的是如何發(fā)掘民族民間文學,如何豐富祖國社會主義文化的問題,”會議結束那天的民族民歌晚會上,她即景生情,賦詩一首,其中寫道:“你們的歌,好像唱著我們的心,我們的歌,也許唱出了你們的情。咱們共同來開辟前進的道路!咱們共同來感謝光榮的歲月!”

云南民間文學的第二次高峰是1958年,那一年,中共云南省委宣傳部組織了云南大學、昆明師范學院1955級全體學生和部分教師以及部分文藝干部、基層干部120多人參加的7個調(diào)查隊,分赴楚雄、大理、麗江、德宏、西雙版納、紅河、文山7個地州,對彝、白、哈尼、傣、壯、納西、傈僳、苗、瑤、蒙古等民族的文學,進行了6個多月的調(diào)查。彝族和納西族的著名的創(chuàng)世神話史詩《梅葛》《查姆》《阿細的先基》《創(chuàng)世紀》,傣族敘事長詩《線秀》《娥并與桑洛》《葫蘆信》,哈尼族長詩《不愿出嫁的姑娘》等等,都是那次搜集到的。1959年,《民間文學》第10期刊發(fā)了拉祜族神話《札努札別》,這是新中國建國后最早發(fā)表的拉祜族民間文學作品。此次調(diào)查共搜集到這些民族的約一萬件民間文學作品或資料,以及上百卷的畢摩經(jīng)、貝瑪經(jīng)、貝葉經(jīng)、東巴經(jīng)。在調(diào)查的基礎上,寫出了《白族文學史(初稿)》《納西族文學史(初稿)》《楚雄州彝族文學概略》《紅河州彝族文學概略》《文山州壯族文學概略》《文山州苗族文學概略》《西雙版納州傣族文學概略》《德宏州傣族文學概略》和10多個長篇調(diào)查報告,選編了上述民族的民歌、敘事詩、抒情詩、民間故事、童話、寓言等選集的初稿,共約500多萬字。這次調(diào)查,無論是參加調(diào)查的人數(shù),還是調(diào)查地域的遼闊及調(diào)查的民族之多,都是我省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調(diào)查的結果,所得的作品琳瑯滿目,資料豐富多彩,研究成果引人注目,在搜集、翻譯、整理和研究等方面,得到了全面的豐收。

民間文學搜集的第三次高潮是1960年至1964年,省里先后組織了5次規(guī)模較大的調(diào)查隊,對景頗、拉祜、傈僳、藏、佤、獨龍、怒、苦聰?shù)茸澹ㄈ耍┻M行了較全面的調(diào)查,所得作品和資料萬余件,民間長詩100多部,并寫出了《景頗族文學概略》《滄源縣佤族文學概略》《耿馬縣傣族文學概略》和若干份調(diào)查報告。這個階段正式出版的《白族文學史(初稿)》《納西族文學史(初稿)》,是那些年調(diào)查研究具有代表性的理論成果,正式發(fā)表、出版的彝族創(chuàng)世史詩《梅葛》《阿細的先基》,傣族的敘事長詩《線秀》《松帕敏和嘎西娜》《娥并與桑洛》《蘇文納和他的兒子》《一百零一朵花》,納西族的創(chuàng)世史詩《創(chuàng)世紀》和長歌《相會調(diào)》,云南省委宣傳部選編的《云南歌謠》和中國作協(xié)昆明分會選編的《云南民間故事選》,就是這個階段搜集到的民間文學經(jīng)典作品的集中展現(xiàn)。

在這里,我們應該特別指出的是,在這一階段中,我省各民族的民間歌手放開歌喉,熱情洋溢地歌唱社會主義的新邊疆,涌現(xiàn)了一批經(jīng)典作品。其中,傈僳族歌手李四益創(chuàng)作的長詩《琵琶聲響幸福長》,傣族歌手康朗英創(chuàng)作的長詩《流沙河之歌》,傣族歌手康朗甩創(chuàng)作的長詩《傣家人之歌》,傣族歌手玉溫創(chuàng)作的長詩《彩虹》,傣族歌手莊相創(chuàng)作的長詩《幸福的種子》,就是優(yōu)秀的代表作,這些詩篇的出現(xiàn),標志著我省少數(shù)民族的文學開始進入了嶄新的歷史時期。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云南迎來了民間文學的第4次高潮。1980年,云南省社會科學院組建了云南民族民間文學研究所。1981年7月,云南省第一次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代表大會召開,云南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正式成立。1983年8月,云南省民間文學集成編輯辦公室成立,隨后,各州、市、縣先后成立了相應的文化學術團體和專門研究機構,開始了對云南全省性的民間文學普查工作。這是重大的全局性的措施,對云南民間文學全面搜集有至關重要的意義,云南民間文學步入了復蘇發(fā)展的新階段,民間文藝家和鐘愛民間文學的學者以新的時代熱情全身心投入民間文學全面普查和搜集整理。

這一階段標志性文化工程就是云南民間文學集成。1984年,按照文化部、國家民委、中國民協(xié)要求,云南承擔了云南民間故事集成、云南歌謠集成、云南諺語集成(簡稱“三套集成”)。經(jīng)省文化廳、省民委、省文聯(lián)三家協(xié)商,并由各州市推薦代表組織成立了中國民間文學集成云南卷編輯委員會,先后聘請趙廷光任名譽主編,石有才、史宗龍、李正榮、楊知勇、張文勛為顧問,李鑒堯擔任主編,李纘緒、劉輝豪、楊利先擔任副主編。編委會下設民間故事、民間歌謠、民間諺語三個分編委會。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民間文化保護運動,云南16個地州市,129個縣(區(qū))都相繼成立了民間文學集成辦公室,并按照“科學性、全面性、代表性”的原則,在云南進行了約有12000多人參加的民間文學普查,這項工作直到1992年才基本結束。這次普查活動,搜集到的資料約1億多萬字,全省先后印刷或出版民間文學集成資料和讀物約400多部,7000多萬字,開歷史之先河。2003年,廣大民間文藝家為之奮斗了20多年的國家級重大社科項目“中國民間文學三套集成”云南省卷正式出版發(fā)行。民間文學三套集成工作實踐經(jīng)驗及其系列田野調(diào)查與普查成果,為新世紀云南民間文學遺產(chǎn)搶救與保護工作豎起了一座文化豐碑。

這一階段繼20世紀50~60年代發(fā)表、出版的長詩之后,又出版了更多的神話和史詩。如傣族《巴塔麻嘎捧尚羅》、白族《本主神話》、納西族《祭天古歌》、阿昌族《遮帕麻與遮米麻》、拉祜族《牡帕密帕》、彝族《阿魯舉熱》、哈尼族《哈尼阿培聰坡坡》《奧色密色》、景頗族《目瑙齋瓦》、基諾族《貝殼歌》和《白族本子曲》《云南回族歌謠》《德宏民間敘事長詩》等,以及傣族的古典詩歌理論著作《論傣族詩歌》等一大批作品。這個時期搜集發(fā)表的各類作品,不僅數(shù)量多,質(zhì)量也比較高,作品的文化含量和科學價值大大超過了從前。

進入新時代,2017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關于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的意見》。中國民間文學大系出版工程(以下簡稱“大系出版工程”)作為其中的一個重點項目,明確由中國文聯(lián)牽頭組織實施,并通過逐步完善數(shù)據(jù)庫工作,在全面搜集整理中國民間文學文本及匯通民間文學理論體系的基礎上,精選出版中國民間文學的原創(chuàng)文獻,為中華民族文化保留彌足珍貴的鮮活文化記憶。其中,數(shù)據(jù)庫對70年來采集的民間文學資料進行了數(shù)字化存錄和電子文本產(chǎn)品編碼。由此迎來云南民間文學的第5次高峰。

“民間文學大系出版工程”是在全面調(diào)研和搜集搜集整理的基礎上,充分吸收當代民間文學研究的新理念、新成果,遵循科學性、廣泛性、地域性、代表性的原則,根據(jù)體裁歸類匯集民間文學作品及理論研究成果,是有史以來最為完整和系統(tǒng)的第一次付諸出版的民間文學大型文庫,也是一次完全意義上的體現(xiàn)人民文化創(chuàng)造精神的民間文學資源的全面展示,計劃至2025年完成神話、史詩、傳說、故事、歌謠、長詩、說唱、小戲、諺語、謎語、俗語、民間文學理論等類別與系列卷本的出版任務,每卷100萬字,共約10億字,并建成“中國口頭文學遺產(chǎn)數(shù)據(jù)庫”。

“民間文學大系出版工程”通過開展一系列中國民間文學為主體內(nèi)容的社會活動,推動在全社會逐漸形成熱愛、傳承傳統(tǒng)優(yōu)秀民間文學的良好氛圍,以使多媒體宣傳、多領域研究、多行業(yè)實踐等宣傳、展示、推廣、傳播、利用民間文學的手段與方式更加豐富,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成果形式更加多彩,民間文學作品及其樣式中所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guī)范等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精髓得到進一步發(fā)掘、闡釋和弘揚,并展現(xiàn)出經(jīng)久不衰的藝術魅力和昂揚奮進的時代風采。

目前,“大系出版工程”已完成全國范圍發(fā)動與布局,“大系出版工程”的第一批示范實施項目中云南有《神話卷》《長詩卷》和《史詩卷》4卷本,共計400萬字列入2019年出版計劃。

二、民間文學研究的多元視野和理論探索

隨著民間文學作品的大量發(fā)掘,也不斷培育著民間文學的學術構想。1955年7月,《邊疆文藝》發(fā)表了“關于發(fā)掘整理民族文學遺產(chǎn)的討論”文章。這篇文章具體指出要劃清創(chuàng)作與原傳統(tǒng)的界限等有關搜集整理的要求,對民間文學研究提出了一些看法。民間文學是口傳文學,但它不僅是文學,還具有多元文化載體的特征。它口傳的特點、變異的特點、多元的特點,使民間文學研究具有多方面、多角度的豐富內(nèi)涵。20世紀50年代的云南民間文學研究尚屬起步階段,這一階段發(fā)表的論文約有50篇。這些論文大多是針對民間文學作品進行主題思想性、藝術性的分析評論。此外,還出版了《白族文學史(初稿)》《納西族文學史(初稿)》以及一部分民族文學概況和調(diào)查報告。

云南有諸多民族,社會形態(tài)的差異甚大,因而不同的神話類型、神話思維為民間文藝學者提供了豐富的基礎。處于原始社會末期的獨龍族、怒族、基諾族、佤族等民族留存有不少活形態(tài)、原生性的神話,這些現(xiàn)代生活少見的口述性資料,印證了神話與人類早期歷史的密切關系。而從神話思維聯(lián)想律中,可以看到不同歷史階段的神形神職所體現(xiàn)的靈性、神性、人性的共同點和特殊點。對云南各民族神話的理論探索進而構建起全國獨對一幟的神話學體系研究,始于1978年以后,它標志著云南民族民間文學研究學術體系所應涵蓋的多元文化、多學科視野。這一時期是民間文學研究的繁榮時期,一批云南的學者、民間文藝家圍繞諸如“神話結構與神話系統(tǒng)”“神話與巫術”“神話與宗教”“龍蛇神話”“葫蘆神話”“洪水神話”等展開學術探討。李子賢《探尋一個尚未崩潰的神話王國》、傅光宇《三元——中國神話結構》、張福三《原始人心中的世界》就是這類研究主題的代表。

從1979年至1980年,云南省編寫了23個民族的文學概況,發(fā)表的學術論文達到了400多篇,并出版了《西南少數(shù)民族風俗志》《傣族詩歌發(fā)展初探》《論白族神話與密教》《民族民間文學散論》《傣族文學討論會論文集》《云南少數(shù)民族文學論集》等專著和論文集。這些學術成果不僅數(shù)量喜人,而且在一些重大的理論問題和學術問題上有了新的突破。這些論著克服了對民族民間文學文本傳統(tǒng)研究模式,努力學習和運用哲學、歷史學、民族學、民俗學、宗教學、文化人類學、美學等學科的知識和研究成果,對民族民間文學進行多角度、多層次的研究。對某些禁區(qū),如文學的起源、文學與宗教的關系、原始宗教及其巫師等問題進行了大膽的探索。這些理論嘗試對指導民族民間文學的實踐,提升民間文學學科的學術水平,無疑是可寶貴的。

《云南少數(shù)民族文學史叢書》是國家在“七五”和“八五”期間的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項目,經(jīng)過十多年的努力,完成了阿昌族、白族、布朗族、傣族、德昂族、獨龍族、哈尼族、基諾族、景頗族、拉祜族、傈僳族、納西族、怒族、普米族、佤族、彝族等16個民族的16部文學史,各民族文學史都對各民族民間文學作了系統(tǒng)、全面的介紹和評述,填補了我國民間文學歷史的空白。

進入21世紀,云南民間文學研究出現(xiàn)了遲滯,以作品(文本)為中心的傳統(tǒng)研究范式依舊根深蒂固,但是舊有范式已經(jīng)難以生發(fā)出新的學術活力。有鑒于此,一批青年學子在回顧云南民間文學百年發(fā)展歷程的基礎上,開始了對舊有研究范式進行反思和探索。張多《民間文學民族志:21世紀云南民間文學發(fā)展的重要方向》是這方面研究的代表。他引入萬建中的觀點,認為:“民間文學田野作業(yè)要書寫出兩種產(chǎn)品:一種是民間文學作品,即民間文學的記錄文本。記錄文本就是把當?shù)厝怂硌莸膬?nèi)容變成可理解的書寫樣式。另一種是民間文學志,著重考察民間文學的表演過程。民間文學志與民族志甚至民俗志不完全相同,是緊緊圍繞文學(文藝)表演活動的書寫成果,其語境可能與一般的儀式過程沒有關系。對表演過程中審美體驗和文學場域的把握,應該是民間文學志的獨異性之所在。這方面‘深層描繪’的要求就是,生動地告訴人們‘表演是如何進行的’”。他認為,云南是開展多民族民間文學民族志研究的寶地。如果云南民間文學能夠更多地積累民族志,不但能夠順利推進民間文學志或者實踐研究的范式轉(zhuǎn)換,更能夠具備生發(fā)新的學術增長點的潛力,具備再次引領中國民間文學研究的可能性。

三、70年云南民間文學發(fā)展的啟示意義

走過70年的云南民間文學,積累著輝煌,沉淀著思索,也帶給我們啟示和意義。

一、保護珍貴的文學遺產(chǎn),高揚民間文學為新文藝服務、為新生活服務的旗幟,體現(xiàn)了人民創(chuàng)造、人民文藝的時代擔當。

早在1950年3月29日,我國民間文藝領域的資深專家與著名學者發(fā)起成立“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前身),在全國范圍內(nèi)統(tǒng)一組織實施中國民間文藝的傳承、保護與研究工作。郭沫若任首任理事長,鐘敬文和老舍任副理事長。沈雁冰、周揚、呂驥、趙樹理、鄭振鐸、柯仲平、田漢、丁玲、艾青、胡蠻、程硯秋、歐陽予倩、游國恩、光未然、周巍峙、俞平伯、古元、張仃、樓適夷、常任俠等文學、歷史學、民俗學、人類學、民族學以及音樂、舞蹈、美術、戲劇、曲藝等領域的文化藝術名家成為首批理事。中國民研會成立的根本任務和工作確立為“廣泛地搜集我國現(xiàn)在及過去的一切民間文藝資料,運用科學的觀點和方法加以整理和研究”。郭沫若指出了本會組織專家學者開展民間文藝搜集、整理、研究工作的目的:保護珍貴的文學遺產(chǎn)并加以傳播,學習民間文藝的優(yōu)點,從民間文藝里接受民間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從民間文藝里獲得最正確的社會史料,發(fā)展民間文藝。中國民研會的成立以及幾位文藝界主將對民間文藝的闡述,為由人民創(chuàng)造和傳承的民間文藝進行了正名,從幾千年的中國文學史、文化史中找到了民間文藝的偉大貢獻。大會通過了《征集民間文藝資料辦法》,此文件明確了新中國民間文藝事業(yè)的人文理念、科學方法、發(fā)展路徑,為全國范圍內(nèi)開展民間文藝活動定下基調(diào)和規(guī)范。1958年7月16日,毛澤東在北京接見全國民間文學工作者大會全體代表并合合影。

與新中國對新文化運動的需求同步,1951年11月,中共云南省委宣傳部決定在云南省文聯(lián)設立民族文藝工作委員會,并指出,這個委員會的任務是“在黨的領導下,團結專業(yè)、業(yè)余的民族文藝工作者,以深入生活、搜集材料、整理研究為主,開展工作。”大會制定的《共同綱領》寫道“提倡文學藝術為人民服務,啟發(fā)人民政治覺悟,鼓勵人民的勞動熱情?!?955年11月20日至25日召開的云南省民族民間工作會議強調(diào):“擺在目前的一個急迫的任務,乃是搶救各民族的民間文化遺產(chǎn)?!边@是首次提出“搶救民間文化遺產(chǎn)”的概念。

而在1956年召開的全省民間文學工作會議上,中共云南省委進一步明確地提出了民族民間文學工作的目的,就是為發(fā)展和繁榮各民族的社會主義文學而奮斗。指出“在云南要發(fā)展社會主義的文學藝術,若不正確地解決對待少數(shù)民族文學藝術遺產(chǎn)的問題,若不注意培養(yǎng)少數(shù)民族自己的文藝工作者,便不能說繁榮了文藝。”這個階段所搜集的各民族神話、傳說、故事、歌謠、史詩、長詩,一部分進入了文學史。政治家和文藝家琴瑟和鳴地鼓動民眾,以前所未有的文藝熱情及運動形式參與了對中國文學史和文化史的改寫和重新書寫,并得到了廣泛贊許。1956年10月2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重視民間藝人》,1958年4月14日,再次發(fā)表社論《大規(guī)模地搜集全國民歌》,肯定了前期各民族民間文學的搜集成果。進入新時代,習近平關于文藝工作的系列講話,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文藝創(chuàng)作、文藝工作要以人民為中心。習近平還強調(diào)文藝工作者要虛心向人民學習,要深入群眾,深入了解群眾的心靈。向人民學習,一方面是深入生活,另一方面,文藝工作者還必須向人民的文藝——民間文學學習。2017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關于實施中華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的意見》,對傳承發(fā)展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作出全面部署?!爸袊耖g文學大系出版工程”(以下簡稱“大系”)被列入其中重點實施項目。隨著全球化工業(yè)化時代的到來,中國社會全面進入工業(yè)化時代,也是一次完全意義的對傳統(tǒng)社會民間文學資源的全面清理、系統(tǒng)整理和匯總結集。隨著兩個一百年目標實現(xiàn),“大系”將為進一步堅定文化自信提供堅實的人民文化廣泛傳統(tǒng)信仰基礎。有鑒于此,《大系·云南卷》出版工程必將作為中華民族民間文學的絕唱而載入史冊。

二、秉持深入民間,秉持田野作業(yè)。

云南各民族民間文學大多口耳相傳,保存于各民族群眾的口頭上,就是那些書面文學,如東巴經(jīng)、貝葉經(jīng)、畢摩經(jīng)、大本曲唱本等,也多數(shù)保存在人民群眾之中。加之,民間文學是一種特殊的文學,它與各民族的社會生活、生產(chǎn)方式、宗教信仰、風俗習慣乃至地理環(huán)境血肉相連,因此,不親自深入到各民族群眾之中,不深入到他們生活、勞動和歌唱的場合,卻想要得到他們原生形態(tài)的作品,得到第一手資料,并對各民族的文學有真正的認識,促進民族民間文學事業(yè)的繁榮和發(fā)展,那是很難想象的。20世紀70年對民間文學的采集,強調(diào)科學性、全國性和全面性,并在文化精英倡導、全民動員的情況下一發(fā)而不可收,并漸次成為席卷全省的全民性民間文學搜集與創(chuàng)作運動狂潮。《梅葛》《召樹屯》《線秀》等作品以及各民族歌謠集、民間故事等叢書紛紛面世,絡繹不絕,可謂開歷史之先河。

云南民間文學的資料搜集工作,是民間文學事業(yè)的起點,也是這項工作最大的難點。由于需要采訪的歌手、故事家多數(shù)分布在交通極不方便,經(jīng)濟非常落后的山區(qū)村寨,歌手和故事家絕大多數(shù)都不通漢語。20世紀50年代又處于我國經(jīng)濟困難時期,采訪搜集工作更是難上加難。從事采集的民間文藝工作者,克服了種種障礙與困難,翻越高山峻嶺,渡過江河湖泊,走遍了全省無數(shù)的民族村寨。他們東到剝隘嶺,西去神護山,南至中越、中緬邊境,北至金沙江,在4000多公里的邊境線上,幾乎都留下了民間文藝工作者的足跡和汗水。為搜集怒族、傈僳族文學資料,曾多次全程步行進入怒江峽谷;為編選民間文學集成,全面了解獨龍族文學資料,追蹤東巴文化根源,深入到人跡稀少、深山老林的獨龍江兩岸;他們還翻越了海拔6000米的梅里雪山,到達西藏的昌都和拉薩,一路上風餐露宿,長途跋涉,歷盡了千辛萬苦。那時的采集方法也很落后,一字一句翻譯,一字一句筆記。因此,采訪一件作品,乃直一首民歌,總是幾經(jīng)周折方能完成。民間文學是各民族的文化財富,但是要采集到這份財富并形成文字需要付出很多。民間文學資料的搜集是組織者、采集者與歌手、故事家共同配合的成果。所以,這份成果來之不易。這一時期,文化學者及民間故事家、民間歌手及其他門類的民間文藝家們,彼此唱和,激情澎湃,深入民間,走向田野,親自去向群眾搜集、記錄民間文學,到當?shù)剡M行民間文藝的調(diào)查研究,不斷堅定與強化推動民間文藝調(diào)查研究向廣闊和縱深發(fā)展的信心和力量。

三、以人為本,呵護傳承人,關注守望者。

70年云南民間文學發(fā)展史帶給我們的啟示之一,那就是保護民族文學遺產(chǎn)必須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只有保護好傳承人,才能使民族文學遺產(chǎn)永續(xù)傳承。因此,對民間文學的保護首先落實到對歌手、故事家傳承人的保護。

云南有26個民族,對每個民族民間文學的發(fā)掘、搜集,都需要一批民族歌手和民族作品的語言文字翻譯。云南早期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的有苗族歌手陸興鳳,傈僳族歌手祝發(fā)清、李四益,傣族歌手康朗甩、康朗英、波玉溫、毛相,白族歌手楊漢、張明德、黑明星,景頗族歌手沙萬福等。20世紀90年代以來繼續(xù)發(fā)現(xiàn)與培養(yǎng)了一批歌手、故事家,如哈尼族的朱小和、藏族的和才、佤族的隋嘎、阿昌族歌手曹明強、傈僳族的余二妮等。這批民族文化傳承人知曉本民族的歷史,能演唱本民族的傳統(tǒng)歌謠,講述本民族的傳統(tǒng)故事,還熟悉本民族的各種演唱曲調(diào)。其中有的還有一副表達歌曲情感的優(yōu)美歌喉,當他們彈起琴、吹起笛、唱起那優(yōu)美的歌,敘述曲折而動人的故事情節(jié)時,令人陶醉。這些歌手、故事家和語言文字翻譯家是民族文化的傳承者與保護者,他們也是受到本民族尊重的文化人。有了這些極賦天分的民間文學家的介入,才讓我們讀到了這些民族原創(chuàng)的經(jīng)典作品。例如,有了畢仕明、虎占林、曾振邦、普振有等一批彝族歌手和翻譯家,才讓我們發(fā)現(xiàn)了《阿詩瑪》;有了陳貴培的翻譯,才讓我們讀到了傣族民間長詩《召樹屯》《娥并與桑洛》;有了傈僳族歌手李四益,才讓我們聽到了《琵琶聲響幸福來》;有了楊森的翻譯,才讓我們認識了《梅葛》彝族史詩的價值。因此,關心尊重民間歌手、故事家和翻譯家,就是對一個民族文化的尊重,也為各民族所認可與歡迎。

21世紀,面對高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和快速消失的珍稀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如何做好民族民間文學歌手、故事家的保護始終是我們面臨的一個復雜而具體的課題:怎樣保護好傳承人的合法權益,如何喚醒沉睡的民間文學資源,新形勢下該如何關注口傳文化傳統(tǒng),既需要我們在田野實踐中不斷累積摸索經(jīng)驗,也需要通過不斷深入的學術探討加入理論引領。因為對傳承人的關懷就是對文化遺產(chǎn)的關懷,對守望者的關注就是對文化遺產(chǎn)的關注。

四、多角度、寬視野的跨文化理論研究,不斷豐富和累積民間文學學術構想。

云南民間文學,雖然具備有用形象反映社會生活等文學的特征。然而,它固有的集體性、口傳性以及由此而帶來的作品產(chǎn)生、傳播的變異性,不確定性等,都與作家文學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民間文學是人民大眾生活和思想的結晶,是精神的綜合的產(chǎn)物。它是文學,但不是純粹的文學;它不是科學,但其中有許多第一手的科學材料。它與哲學和民族學等社會科

學乃至農(nóng)學、醫(yī)學、天文學等自然科學都有密切的關系,是人民大眾的“百科全書”。比如,我們從各民族的古歌謠、神話、史詩中,可以了解到文學的起源,尋找到民族的起源、遷徙、民族關系等方面的一些線索,得到民族風俗習慣的豐富資料。我們從書面材料里,很難找到原始宗教的材料,但通過各民族的民間文學,可以看到原始宗教以及它與原始宗教、外來宗教之間的關系,可以從中得到古代民族的哲學觀點。所以,列寧曾經(jīng)說:“這是令人驚訝的事情,我們的學者,所有講師和教授們,就只會研究那些哲學小冊子,研究那些突然想過哲學癮的冒牌知識分子寫的毫無意義的文章,其實這才是真正的人民的創(chuàng)作,可是他們忽視它,沒有人知道它,誰對它也不發(fā)生興趣,也不寫文章評述它……難道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之中竟找不到一個愿意研究這一切和對這一切寫出有系統(tǒng)的論文的人嗎?這件事必須要做。因為許多世紀以來,人民的創(chuàng)作反映了各個時代他們的世界觀”。恩格斯在他著名的歷史唯物主義文獻《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引用了許多希臘神話和荷馬史詩中的材料,來論證希臘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形成過程,這是眾所周知的。郭沫若也發(fā)出呼吁:“民間文藝給歷史家提供了最正確的社會史料。過去的讀書人只讀一部二十四史,只讀一些官家或準官家的史料。但我們知道民間文藝才是研究歷史的最真實、最可貴的第一手材料。因此,要站在研究社會發(fā)展史、研究歷史的立場來加以好好利用”。70年來我省民間文學研究的一個重大突破,就是在注意到民間文學的文學性的同時,重視了它的多功能性,努力學習和借助有關學科的知識和研究成果,從哲學、歷史學、民俗學、宗教學、美學等學科多角度地進行了比較廣泛的探索,取得了比以往任何時期都顯著的成果。當然,這種研究也在不熂探索和發(fā)展階段,不論是在基礎理論和其他學科知識的學習、運用,還是研究方法的掌握上,都有待于改進和完善,但民間文學研究者勤于思考,不斷突破,不斷豐富和累積民間文學學術構想。

回顧70年的云南民間文學文化運動,新民間文學思想和學術構想,對今天民間文藝學科建設、跨文化理論研究以及新時代民間文藝工作都有重要先聲與啟示意義,其田野作業(yè)之典范、民間文學作品之經(jīng)典、研究成果之豐富,在今天仍屬于不可復制經(jīng)典版的歷史認知與文化遵循。

【注釋】

[1] 萬建中:《民間文學引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332頁。

[2] 《蘇聯(lián)民間文學論集》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第5-6頁。

[3] 轉(zhuǎn)引自段寶林《中國民間文學概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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