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智

在湖南省中西部雪峰山山脈中段有一座山峰，海拔1493米，因“秦盧生隱于此，以西望武岡侯生所隱之云山”而得名望云山。山下的寶慶縣隆中鄉(xiāng)田家壟（今隆回縣金石橋豐云村）汪家屋場中住著一戶游姓人家，游家共有三兄弟，老大聯(lián)光、老二聯(lián)金、老三聯(lián)耀。1903年10月10日，游聯(lián)耀之子出生，取名游祖穆，字步瀛（仁）。游步瀛1923年夏加入中國共產黨。1924年考入黃埔軍校后，在第一期第一隊學習。1925年畢業(yè)后留校任政治部干事、第四期入伍生總隊區(qū)隊長、連黨代表。參加了革命軍第一次、第二次東征。第二次東征時升任東征軍憲兵營營黨代表隨總指揮出征，化名“鐵血余生”發(fā)表《惠州戰(zhàn)役日記》。1926年擔任黃埔同學會總務科科員兼文書股長、宣傳科科長，還化名“鐵血”在《黃埔潮》周刊上發(fā)表八篇文章支持北伐戰(zhàn)爭。1927年在葉挺率領下參加北伐。1927年率部參加南昌起義，揮師南下途中在三河壩戰(zhàn)役中壯烈犧牲，年僅24歲。

走出大山，學農、入黨、勸農

游步瀛的父親是一個傳統(tǒng)的中國農民，勤勞質樸，家中薄有田產，于是送游步瀛進學校讀書。游步瀛天資聰穎，加上勤奮好學，成績十分優(yōu)異。1915年，游步瀛考上了寶慶縣國民學校，在高級班學習。是年10月，農商部宣布設立勸農員，頒布勸農員六條章程，以獎勵農事。縣城的見識使他意識到要改變家鄉(xiāng)貧窮落后的面貌，首先必須從抓好農業(yè)做起。出于對農業(yè)、農人的熱愛，1920年他來到省城長沙學習。

初到省城的游步瀛，在青年互助社的熱情幫助下，來到長沙北門外的竹山園，投考省立第一甲種農業(yè)學校，以優(yōu)異成績被錄取，專修農本科。來到學校后，他發(fā)現(xiàn)青年互助社在學校設有“征友處”，吸納大中學校的學生入社。親歷互助社義舉的游步瀛在入學后不久便報名入了社。

游步瀛

在長沙期間，游步瀛結識了何叔衡、毛澤東、賀民范、夏曦、夏明翰等師友，課余聽他們討論國家形勢，探求救國救民的真理。1922年5月，長沙馬克思誕辰104周年紀念大會上，夏曦宣傳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的演講令游步瀛的心靈受到極大的震動。夏曦主編的《湖南學生聯(lián)合會周刊》提出的“學生應代表人民痛苦，要走向社會，與工會、農會相結合，反抗帝國主義”等主張，他甚是贊同。在長沙求學的三年里，他目睹了北洋軍閥的獨裁，接觸了民主革命思想，逐步確立了為國家民族奮斗的理想。1923年4月，在何叔衡、夏曦等的引導和影響下，游步瀛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黨員之一。

游步瀛非常珍惜難得的學習機會，拼命學習，涉獵廣泛。1923年6月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在省立第一農業(yè)專門學校農本科卒業(yè)。他撰寫的論文《寶慶縣之農業(yè)現(xiàn)狀》發(fā)表在《農業(yè)研究會刊》第二號上。他從土地、氣候、土壤、交通、教育、農業(yè)機構及農民團體、實業(yè)、農民生活、農民經濟狀況、農具等十多個方面闡述寶慶縣的農業(yè)現(xiàn)狀，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和希望。受新文化運動的影響，尤其是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影響，游步瀛1923年5月17日成稿的詩《耕田好》亦發(fā)表在《農業(yè)研究會刊》第二號上，該詩飽含了他對自由的無限渴望與對獨立的無限向往。文章開篇就是“農人呵！你安居樂業(yè)，無束，無縛，無羈，無絆。這一種自由的快樂，快樂的自由，誰能及得你。”接著就是“農人呵！我愛你，又羨慕你。都市的人幾許為著肉體生涯，犧牲著自由和獨立;他們的腳跟兒，是人家的車輪，他們的心房兒，是人家的機器，肉體的生涯，捆綁了自由。農人呵！天下的自由誰能及得你！”“快樂”“自由”也是他已經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的心態(tài)的寫照。

受十月革命與五四運動的影響，游步瀛亦贊同實業(yè)救國，主張重桑農，啟民智，興學興農，贊成從教育入手，改造社會。農本科畢業(yè)的游步瀛回到耕植欠發(fā)達的寶慶隆中鄉(xiāng)，在家鄉(xiāng)田家壟辦了一桌畢業(yè)酒答謝父老鄉(xiāng)親。隨后到寶慶農業(yè)勸建會工作。秉著學當以致用的思想，為改變“徒有其名的實業(yè)機構”“鮮有成績可言的農業(yè)”，旨在使寶慶“農業(yè)有一番新氣象”，他出任寶屬農業(yè)勸建會編輯、主任。農業(yè)勸建會是一個提倡改良農事、保護農民、推廣農業(yè)技術的勸農組織。其主要工作是編農報，勸導人們重視農業(yè)、發(fā)展生產、躬親耕耨。勸建會的另一任務是促進農民的階級覺悟，交換各地農民消息，于農而寓兵。

此時，寶慶的進步社團亦如雨后春筍。其中，寶慶青年互助社是個宣傳新文化，引導青年閱讀馬克思主義書籍和《新青年》《向導》等進步書刊的青年組織，常從長沙購進宣傳新思想新文化、介紹俄國見聞的書刊。游步瀛擔任青年互助社總務主任兼青年社會服務社副主任，致力于團結青年，引導和啟發(fā)青年及青年學生接受馬克思主義，壯大革命隊伍，改造社會。

棄農從軍，追夢黃埔軍校

理想與現(xiàn)實總有那么一段距離，以農振興，游步瀛感覺到遙不可待，以教育改造社會，長路漫漫。游步瀛對勸學勸農有點動搖了，他感到救國應當通過政治。盡管1923年6月中共三大決定國共合作，共產黨員可以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但此時的游步瀛還非常猶豫。1923年11月，中共三屆一中全會在上海召開，會議決定積極推動孫中山、廖仲愷等改組國民黨，會后，廣泛教育黨員群眾，消除加入國民黨的疑慮。1923年底，游步瀛回到長沙。1924年1月，根據(jù)黨組織的安排，他在夏曦、夏明翰的介紹下加入國民黨。1924年1月在廣州召開的國民黨一大標志著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會上，廖仲愷向與會各位代表通報國民黨在廣州創(chuàng)辦軍官學校消息，并委托各代表推薦青年才俊。會議期間，孫中山任命蔣介石為軍?；I備委員會委員長，王柏齡等七人為籌備委員，黃埔軍校創(chuàng)辦工作開始運作，湖南分配名額12名。中共中央局秘書毛澤東會議一結束便馬上回到上海向陳獨秀匯報，陳獨秀立即召開在滬的中共中央局成員緊急會議，會議決定通知中共各地組織選派黨團員、推薦黨外有志青年才俊投考。

3月，時任中共湘區(qū)組織委員的何叔衡回到長沙，立即辦理籌委會委托負責的湖南招生事宜。他遵照毛澤東的“多選派黨團員或進步青年到軍校學習，培養(yǎng)黨的武裝骨干”的主張，通知基層黨組織推選黨團或進步青年送清水塘參加選拔考試。黨組織開始著手培養(yǎng)自己的軍事干部。湖南的中共黨員蔣先云、伍文生、趙枬、劉仇西、譚鹿鳴、游步瀛、趙自選、郭一予、李漢藩、陳作為等十人均在選派之列。按照考試要求，考選人要經過國民黨人的介紹或保薦。根據(jù)組織安排，游步瀛的保薦人為湖南省工團聯(lián)合會負責人譚影竺、戴曉云。鑒于趙恒惕的高壓反動統(tǒng)治，游步瀛等于3月中旬來到清水塘秘密參加了黃埔軍校的湖南初考，僅考國文，題目是“試論投考黃埔軍校的志愿”。幾天后，何叔衡通知游步瀛到清水塘辦手續(xù)、填表、領路費。辦手續(xù)時，何叔衡囑咐游步瀛等18人秘密行動，分散搭火車、輪船到漢口，再搭輪船到上海去見毛澤東。在上海環(huán)龍路44號國民黨上海執(zhí)行部，毛澤東看了湖南黨考取軍校一期學生公函和名單后，當即告訴他們，復試考生人數(shù)很多，算術、代數(shù)、幾何、三角、理化等都要考，憑成績取錄，讓他們趕快準備復試。游步瀛等湖南考生參加了3月底在上海秘密進行的長江流域和以北各省考生的復試，大家的思想文章都好，錄取了八名。游步瀛等拿著發(fā)給的旅費和證明書于4月間到廣州，報名參加全國總復試。最后的終試分別在當時的廣東大學、廣東高等師范學校內進行，試題由中共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張申府和幾位蘇聯(lián)顧問編寫：第一門考作文，要求學生論述中國積貧積弱的原因，并提出救國良策;第二門考數(shù)學，要求學生能進行簡單的數(shù)學運算，并考查他們的邏輯能力;此外還有歷史、地理等科目的考試。這些科目對農本科畢業(yè)的游步瀛來說并不難。參加終試的考生有1200余人，三天的考試結束后又進行了口試。

1924年4月28日，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入學考試揭榜，正取生350名，備取100多名。5月5日進校，游步瀛被編在第一期第一隊學習，5月31日，預備教育期滿，6月16日參加開學典禮。一期學生中，共有蔣先云、游步瀛等33位中共黨員，他們向往進步社會，有救國抱負，致力于挽救民族衰微，敢于犧牲自己。游步瀛在《陸軍軍官學校學生詳細調查表》（1924年7月）中自填入校理由為：一則恨國際帝國資本主義侵掠，國內軍閥壓迫，及民生日敝之迫切;一則藉以鍛煉健全身體，以便效使本黨。

入學之初，游步瀛等中共學生沒有自己的基層組織黨支部。1924年9月，周恩來到達廣州，11月成立中共黃埔軍校支部，蔣先云任支部書記。爾后，游步瀛等黨員在蔣先云的組織下開展思想宣傳和組織發(fā)展工作，讓第一期進步青年軍人了解中共的政治主張和組織性質，宣傳馬克思主義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工作頗有成效，第一隊的徐向前，第二隊的周士第，第三隊的曹淵、江世麟等79人陸續(xù)加入中國共產黨。

黃埔一期的學制只有半年，半年時間內要完成當時軍官學校兩年制的規(guī)程，其學習、訓練任務非常繁重，而且還要不時地參加社會實踐，承擔孫中山指派的如擔任大元帥警衛(wèi)，維持社會治安，幫助訓練農民自衛(wèi)軍、工團軍，到廣州市區(qū)參加示威游行，鎮(zhèn)壓反動商團叛亂等任務。

第一次東征初露鋒芒

1924年9月江浙戰(zhàn)爭爆發(fā)，孫中山抓住直系軍閥齊燮元與皖系軍閥盧永祥火拼的機會，揮師北上，準備消滅反革命勢力。9月5日，正式決定督師北伐，分路進入江西、湖南。12日，廣東革命政府移大本營于韶州。孫中山親率警衛(wèi)隊、飛機隊及湘、贛、豫軍北伐。蔣介石派軍校教官文素松率第一隊學生隨駕護衛(wèi)。蔣先云、游步瀛等中共學生參加。20日，孫中山在韶關舉行北伐誓師典禮。據(jù)曾是第一期第一隊的徐向前元帥回憶：“第一隊作為孫中山的衛(wèi)隊到了韶關，任務是放哨、警衛(wèi)。我們住在一個山坡上，喝水很成問題，水又不干凈，蚊子很多，幾乎沒有不生病的。”為了不耽誤學習訓練和完成教育訓練規(guī)定的課程，第一隊學員一邊為孫中山站崗放哨，一邊參加軍事演習。因輟學日久，患病者也多，10月7日，經孫中山批準，游步瀛等第一隊全體135名學生返回廣州黃埔軍校本部續(xù)學。

1924年10月19日，游步瀛被分發(fā)至連隊任見習官，每月薪金18元，膳宿與排長同等。很快，黃埔一期的學業(yè)已近尾聲。11月30日，黃埔軍校第一期第一至第四隊學生畢業(yè)考試結束，考試科目為步兵操典、射擊教范、野外執(zhí)勤等基本軍事學識，戰(zhàn)術兵器交通筑城等四大教程以及制式教練等軍事技能，及格者456人。黃埔軍校畢業(yè)后，游步瀛留校政治部任政治干事。1924年12月26日，軍校教導團第二團成立后，軍校決定在教導團中也采用黨代表制，需各級軍事干部，游步瀛等共產黨員選擇了繁重、艱辛的政工工作，擔任基層連隊的黨代表（統(tǒng)屬政治部），具體履行行政檢查、維護軍紀，黨務及政治工作的監(jiān)視與實施等常規(guī)職責和“在戰(zhàn)爭時，黨代表須以自己無畏勇敢的精神感化官兵，為官兵之模范”，吃苦在前，犧牲在前的特別職責。

1924年11月，大元帥府成立了“建國陸海軍大元帥府鐵甲車隊”。1925年1月5日，黨代表廖仲愷令政治部派伍翔、伍文生、冷相佑、郭德昭、劉疇西、余程萬、羅煥榮、游步瀛、潘學吟等九名下級黨代表，隨同鐵甲車隊赴廣寧從事宣傳，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通過正月初二的“農兵新春同樂會”“1月21日的紀念列寧逝世一周年大會”，加深了與農民的革命感情，幫助農民群眾提高階級覺悟。1月26日，陳炯明軍向虎門侵入，廣州革命政權決定分三路東征討伐陳炯明。黃埔軍校教導第一、第二團和學生軍由蔣介石、周恩來率領。2月1日，第一次東征開始，9日，教導一、二團連戰(zhàn)連捷，向淡水、平山挺進。

1925年2月14日下午，“蔣介石率領黃埔軍校教導團進占淡水城西南大鈀坳各高地，淡水守敵林烈等閉城拒守。淡水城城壕寬深，城外地勢開闊，城墻下用竹油火照明，用探照燈閃射，防止革命軍乘夜偷襲，易守難攻。蔣介石和廖仲愷擔心革命軍在堅城下曠日持久，影響戰(zhàn)爭進程，況且這是東征第一仗，事關重大，當時決定組織奮勇隊強攻”。2月15日晨，教導團各團挑選奮勇隊100余人，計分7個組，每組15人，配攻城梯一架。劉疇西、彭干臣、游步瀛、趙枬、張隱韜、張際春、李奇中、江世麟等一期中共畢業(yè)生踴躍報名，爭當奮勇隊隊長，10名長官（8名共產黨員）率100名士兵組成敢死隊攻城。第一個爬上城墻的是一名手持旗幟的共產黨員，在他負傷之后，黨代表游步瀛抓過旗幟，勇士們緊隨其后，經過激戰(zhàn)，取得了淡水大捷。共產黨員江世麟、刁步云、葉彧龍在凌晨的總攻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1925年4月13日，教導一、二團改編為國民黨黨軍第一旅。

第二次東征，寫成《惠州戰(zhàn)役》日記

1925年7月1日，國民黨在廣州設立的最高執(zhí)政機構大元帥府改組為中華民國國民政府。7月3日，成立軍事委員會，汪精衛(wèi)、胡漢民、蔣介石等八人為委員。以黃埔?guī)熒鸀楣歉傻膰顸h黨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一軍，蔣介石任第一軍軍長，周恩來受任第一軍政治部主任。7月，黃埔軍校第四期入伍生開始分批入校，為方便管理，軍校專門設立入伍生部。游步瀛出任黃埔軍校第四期入伍生總隊區(qū)隊長、連黨代表。9月24日，陳炯明叛軍進抵廣州近郊，27日攻占惠州，對廣州國民政府造成包圍之勢。廣州國民政府決定舉行第二次東征。9月28日，蔣介石受任東征軍總指揮，周恩來為東征軍總政治部主任。10月1日東征軍第一期隊伍出發(fā)，第二期隊伍于10月2日出發(fā)。東征軍第一個要拔掉的釘子是惠州城?；葜菔爻菍㈩I楊坤如部5000多人，3年來據(jù)守惠州城，熟悉地形地貌，對守城戰(zhàn)術頗有一套方法。東征軍總指揮部、各特種部隊、各部隨員隨總指揮于10月6日出發(fā)。游步瀛調任東征軍總指揮部憲兵營營黨代表，隨總指揮部出發(fā)。當日晚9時，部隊抵達石龍鎮(zhèn)，總指揮部設在石龍商會。憲兵營駐培英小學，負責維持全軍的軍紀、風紀、地方治安及其他臨時任務。游步瀛順利完成憲兵營黨代表應履行的各項常規(guī)工作職責后，于11月4日回到廣州，將自己自10月6日至16日的11天工作及見聞，整理成《惠州戰(zhàn)役日記》，約1.7萬字。記錄了東征軍得到工、商、農、學各界熱心支持和誠心援助的場景，行軍沿途的令人觸目傷心的生產生活慘狀，惠州堅城被東征軍兩天攻破的慘烈戰(zhàn)斗經過及攻克后管教俘虜、宣傳布告、舉行追悼陣亡將士大會、維持治安、慶祝東征軍勝利、警戒巡邏等工作及活動。11月20日《中國軍人》第八期刊載了游步瀛署名“鐵血余生”的《惠州戰(zhàn)役日記》?！?926年秋，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以后，游步瀛將自己過去化名為‘鐵血余生所寫的《惠州戰(zhàn)役日記》及戰(zhàn)役照片，一并交與袁秀珊（游步瀛之妻）保存，表明自己決戰(zhàn)沙場的堅強意志?！?h3>參加北伐，從輿論陣地到戰(zhàn)場

1926年5月24日，軍校醞釀成立“黃埔同學會”，指定賈伯濤、李正韜、曾擴情、蔣先云等八人為籌備委員。6月27日，黃埔同學會正式成立。據(jù)關鞏的《黃埔同學會會務報告》記載：蔣宣布他擔任本會會長，曾擴情為秘書;總務科長李正韜，科員游步瀛、李超、金亦吾……辦公地點在南堤欽廉會館。

除蔣先云在選舉代表時公開聲明“不受選”之外，游步瀛等在黃埔的共產黨員并未直接抵制，也沒有拒絕在同學會工作。他們以此為陣地，為己所用。游步瀛任同學會總務科科員時兼任文書股股長。由于古文功底深厚，以理論宣傳見長，游步瀛積極參與黃埔軍校內部刊物《黃埔潮》周刊工作。黃埔同學會成立后，沿用軍校政治部于1925年10月創(chuàng)辦的一份半周刊（每星期三、六出版）革命刊物《黃埔潮》刊名，從1926年7月起另創(chuàng)辦周刊出版，為32開本，由宣傳科編輯股負責。《黃埔潮》周刊雖然署名“黃埔同學會印行”，但已成為黃埔中共黨員發(fā)表言論的主要陣地。到1927年1月印行的26期中，共產黨員發(fā)文54篇，其中游步瀛署名的達21篇，以“鐵血”筆名發(fā)表的8篇，是中共黨員中發(fā)文最多的。

正當北伐前線激戰(zhàn)正酣之時，游步瀛等共產黨員開辟了另一個北伐戰(zhàn)場，那就是后方政治戰(zhàn)線。他們利用黃埔軍校出版的《黃埔日刊》《黃埔潮》《革命軍》等雜志，對北伐軍和廣大官兵、群眾進行大力教育。其中《黃埔日刊》日發(fā)行量達五萬份，影響波及國外，被稱為“東方人民的號角”?！饵S埔潮》則奉令在北伐軍中發(fā)行，每營一本，因第一軍內黃埔生最多，故在第一軍中每連發(fā)一本，用以傳遞戰(zhàn)斗信息，鼓舞戰(zhàn)士斗志，指導軍官戰(zhàn)術。1926年10月北伐軍攻下武漢后，《黃埔潮》第十期刊登了游步瀛所寫的《攻下武漢以后的政局與我們的工作標準》一文。文章通過對比攻克武漢前后的形勢變化，得出中國政局的嚴重變化所產生的奉系、孫傳芳、吳佩孚、北伐軍四種新現(xiàn)象，以四種新現(xiàn)象來分析中國當時的政局形勢。

在北伐輿論陣地，游步瀛等共產黨員高舉三民主義大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從根本上澄清“孫文主義學會”分子對孫中山的曲解，狠狠地批駁了他們利用“孫文主義”來反對共產主義的虛妄，在與國民黨右派的斗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926年10月出版的《黃埔潮》第十一期，刊登了游步瀛撰寫的《孫文主義與列寧主義之比較觀》論著的綱要及導言。他在導言中強調必須接受“孫文主義和孫中山先生所手訂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農工三政策”。從第十八期起，游步瀛化名“鐵血”將《孫文主義與列寧主義之比較觀》綱要余文連載六期，“洋洋數(shù)萬言，分析了列寧主義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的理論內涵、相互關系及其相通之點。以淵博的歷史與理論的知識，對孫中山的思想體系作全面的闡述，讓讀者全面、準確地領會孫中山的三民主義”。在后續(xù)各期發(fā)表的文章中，游步瀛還分別提到“‘農工‘聯(lián)俄‘聯(lián)共三個偉大政策”和“孫總理手訂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農工三政策”。黃埔同學會在隨后發(fā)表的宣言中旗幟鮮明地提出：“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時，總理訂下‘聯(lián)共‘聯(lián)俄和‘農工三大政策，這是我們唯一無二的革命策略，是我們今后唯一革命之路，也就是中國革命生死存亡的分水嶺。”

隨著革命形勢的發(fā)展，1926年12月黃埔軍校同學會奉命遷往前線。蔣介石指示《黃埔潮》發(fā)行到第二十六期（1927年1月出版）停辦，由在漢口新成立的黃埔潮周刊社續(xù)辦。1926年12月，游步瀛被派往武漢，趕上1926年冬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擴編。1927年1月，第四軍第十師擴編為第十一軍。葉挺任新建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副師長。1927年春，第十一軍軍長陳銘樞脫離武漢政府投奔蔣介石，張發(fā)奎因積極贊成反蔣，任第十一軍軍長，葉挺任十一軍任副軍長兼二十四師師長。為了改造這支部隊，葉挺選派了獨立團和由粵來漢的部分軍事干部充實到其中，其中游步瀛任第二十四師七十二團營長（團長許繼慎）。

1927年5月17日，就在第二次北伐正激烈進行之際，駐兵宜昌的國民革命軍獨立第十四師師長夏斗寅突然發(fā)動叛亂向武漢發(fā)起進攻。武漢國民政府發(fā)布命令討伐夏斗寅，葉挺擔負平叛的軍事指揮重任。19日，夏斗寅叛軍已進抵距武昌僅20公里的紙坊。葉挺臨危不亂，指揮所屬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師各一個團及新成立的中央獨立師，在武漢工人糾察隊、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和湖北省農民協(xié)會訓練班學員武裝的配合下，英勇出擊。游步瀛所在的第十一軍二十四師七十二團于18日向占據(jù)紙坊的叛軍發(fā)起勇猛作戰(zhàn)，一舉奪回了紙坊鎮(zhèn)和火車站。19日，革命軍與叛軍主力展開決戰(zhàn)，至下午2時，終于打敗了叛軍。隨后攻克了叛軍大本營咸寧城，粉碎了敵人顛覆革命政府的陰謀。5月底，第二次北伐獲勝，武漢國民政府對第二十五師進行二次整編，游步瀛任第二十五師七十五團營長。

參加南昌起義，會昌戰(zhàn)役受嘉獎

1927年8月1日，南昌起義爆發(fā)，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游步瀛等在武漢地區(qū)的中共黨員積極響應，紛紛率部或隨部到南昌、九江一帶，聽候組織安排。南昌起義勝利后，中共中央前敵委員會對起義部隊進行了整編，調整了各級領導人員。游步瀛任第二十五師參謀處長。按預定計劃，8月3日，起義軍開始撤離南昌，5日早晨，游步瀛所在的第二十五師作為行軍縱隊的后衛(wèi)最后一批撤出南昌。起義軍南征途中，前委書記周恩來親自安排陳毅到第二十五師七十三團當指導員。8月10日前后，部隊陸續(xù)離開撫州，取道宜黃縣境繼續(xù)前進。至月底，起義軍部分部隊進抵瑞金，敵軍已由瑞金退至會昌。

起義軍計劃于30日早上對會昌發(fā)起總攻。由于第二十五師是行軍縱隊的后衛(wèi)，趕到瑞金時已經很晚，當天又根據(jù)參謀團的部署，連夜繞道洛口方向攻擊會昌，在夜色中迷失了方向，未能按預定計劃進入陣地。所以第十一軍沒能按時發(fā)起進攻。直至8月30日中午時分，第二十五師才趕到前線。葉挺明確交代師長周士第、黨代表李碩勛：“你們派第七十五團進攻寨崠，要快一點占領;……第七十四團接第七十三團左翼進攻，得手后由北面進攻會昌城。今天—定要占領會昌。你們還要派人同朱德同志的部隊取得聯(lián)系?！毕挛?時，起義軍沖進了硝煙彌漫的會昌城，與敵九個團兵力展開激烈的肉搏戰(zhàn)，最后起義軍獲勝，但傷亡也很慘重。戰(zhàn)役結束后，葉挺、聶榮臻以十一軍軍部名義，傳令嘉獎英勇作戰(zhàn)的二十五師及該師領導人周士第、李碩勛、游步瀛等。

9月2日，黃紹竑部第四師先頭部隊2000余人，由白鵝坪開來，經會昌西北約30公里的洛口，到達城西北嵐山嶺一帶。眼看天色已近黃昏，葉挺把第二十五師師長周士第、黨代表李碩勛、參謀處長游步瀛及第七十三團指導員陳毅等叫到跟前，果斷說：“仗不能這樣打，再拖下去，不利。我把所有的機槍、迫擊炮和號兵集中起來。你們率領全體戰(zhàn)士，把手榴彈帶上。沖鋒號一響，就沖上去，就是拼刺刀，也要在半小時內解決戰(zhàn)斗，有把握嗎？”指揮員們一起響亮地回答：“有”。機槍、迫擊炮、號兵迅速集中，戰(zhàn)士們彈上膛、刀出鞘、手榴彈準備就緒。葉挺一聲令下，幾十把軍號同時吹響，機槍、迫擊炮同時射擊，戰(zhàn)士們鋪天蓋地沖了上去，一下子就把來勢洶洶的敵人嚇破了膽。敵人紛紛丟盔棄甲，四散逃命，黃紹竑的先頭部隊就這樣土崩瓦解了。

起義軍占領會昌后，在城內大街小巷書寫了許多革命標語，宣傳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和政策。在會昌停留了兩天，起義軍即陸續(xù)返回瑞金。在瑞金，革命委員會召開了祝捷大會，和人民群眾一起歡慶會昌戰(zhàn)役的勝利。起義軍在瑞金停留了約有一周時間，確定改道長汀、上杭入東江的行軍路線。9月2日，起義軍先頭部隊由瑞金啟程，東進福建。部分部隊遲至9月5日才從會昌折回瑞金，于7日離開端金向福建進軍。周士第、李碩勛、游步瀛等所率的第二十五師仍擔任后衛(wèi)，最后離開瑞金城。

血染三河壩，長眠柏嵩關

9月5日起，起義軍先后開進長汀城，一路苦戰(zhàn)，于18日到達廣東的大埔縣，19日占領三河壩。起義軍占領大埔、三河壩時，周士第、李碩勛、游步瀛等率領的第二十五師2500人還在上杭開往廣東途中。參謀團決定，游步瀛所在的第二十五師和第九軍由朱德指揮，留守三河壩，其余部隊全部向潮州方向進發(fā)，奪取潮汕后，立即向揭陽、場坑前進，不在潮汕停留，計劃于27日在梅江與留守三河壩的第二十五師會合。

第二十五師到達三河壩后派出工作隊，在三河壩地區(qū)做群眾工作，宣傳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和政策，還撥出一部分槍支給大埔縣委和三河壩地區(qū)的群眾。因第二十五師駐守的三河壩位于梅江、汀江、韓江的會合口，幾面臨水，不利于作戰(zhàn)，朱德及第二十五師師長周士第等決定，把部隊從河西岸的三河壩轉移到河東岸的東文部、筆枝尾山、龍虎坑、下村一帶布防。師指揮所設在龍虎坑東側高地，朱德、周士第、李碩勛、游步瀛等在這里隨時準備迎擊敵人。此時，曾在會昌戰(zhàn)役中戰(zhàn)敗的錢大鈞第三十二軍經過休整補充，又糾集起第十八師、新編第一師、新編第二十師三個師的兵力，向三河壩瘋狂撲來。

10月3日拂曉，乘韓江上大霧彌漫，敵人組織了更大規(guī)模的強渡。一股敵人從大麻街附近渡江，占領了梅子崠地區(qū)，向第七十三團陣地發(fā)起攻擊。由于敵人兵力太多，又占領了有利地形，第七十三團組織的反沖擊未能把敵人擊退。據(jù)《八月一日·南昌起義卷》記述：雙方對峙中，龍虎坑高地上，朱德拾起了一支步槍。周士第擋住他：“朱軍長，還不少你一個步兵！你在這里，我到前邊去”。李碩勛說：“你們不要爭，我們手上還有人！”參謀處長游步瀛說：“不錯，我們在七十四團還留了一點預備隊。我這就到七十三團去看看。預備隊可以拉上去用一下了。”朱德拍了拍游步瀛的肩膀，囑咐他小心。游步瀛咬咬牙：“今天死在這里，也不算冤枉！”說完一頭扎進了大霧。第七十五團陣地受到了更猛烈的攻擊，灘頭前沿陣地數(shù)度易手，戰(zhàn)斗一直堅持到午后。下午3時許，敵人調集大量機槍和迫擊炮實施火力掩護，繼續(xù)猛烈進攻。起義軍官兵一面抗擊敵人渡河船只，一面抗擊已登陸的敵人，在敵人密集火力下，部隊傷亡不斷增加，陣地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不下數(shù)十次。就是在這黃昏時分，游步瀛帶著第七十四團的預備隊從側翼趕來增援。人數(shù)雖不多，但生力軍一投入，官兵都大為振奮。一個反沖鋒，又把灘頭的敵軍趕進了河水里，再次殺退敵人奪回了陣地。

隨后游步瀛又折回梅子崠附近，指揮第七十三團反擊。在激戰(zhàn)中，他腹部中彈負重傷。“他用手頂住腹部，不讓腸子流出來，仍堅守陣地靠前指揮。團政委陳毅發(fā)現(xiàn)后，下令讓戰(zhàn)士強行將游步瀛抬下戰(zhàn)場，送進師指揮所。朱德、周士第、李碩勛見到一手頂住腹部，部分腸子已經流出來的游步瀛，立即讓衛(wèi)生員包扎，并派衛(wèi)隊送往后方。游步瀛堅持要隨前線部隊行動，經朱德、周士第、李碩勛緊急商議，游步瀛遂隨師指揮所行動。”入夜，第二十五師經過長時間激烈的戰(zhàn)斗，消滅敵人1000余人，繳獲了大量槍支，但自己也傷亡官兵數(shù)百人。師部決定：師部主力連同傷員向外轉移，第七十五團掩護主力撤退，堅持陣地至翌日6時撤離戰(zhàn)場。

二十五師經過連日激戰(zhàn)，撤出三河壩后轉移到饒平縣的三斗坑、天上峰、水牛子、下祠地區(qū)，保存有生力量2000余人，在饒平附近的茂芝鄉(xiāng)與從潮汕撤出的第三師余部會合，約有2500人。10月7日，朱德在茂芝全德學校召開了部隊和機關團以上干部會議，游步瀛因負重傷未能參加討論。據(jù)饒平當年在場的老赤衛(wèi)隊員回憶，會議開始之前，李碩勛和陳毅特地到高陽樓看望游步瀛并征求他的意見。游步瀛有氣無力但意志堅定地說：“同志們……要繼續(xù)革命??！我服從……服從組織的決定。”10月7日晚，部隊由饒平十多位農軍向導帶路越過饒平、平和交界的柏嵩關，進入福建平和縣境。部隊經過柏嵩關時，在三河壩戰(zhàn)斗中負重傷的游步瀛由于傷勢過重，壯烈犧牲，年僅24歲。據(jù)當年護送部隊往平和的饒平本地向導劉蕩（又名劉銅）生前口述，游步瀛在柏嵩關犧牲之后，按當?shù)仫L俗，待到達福建平和附近時才將身體已經冰涼的他埋葬在九峰（平和老縣城）以西的一個山坡上。

南昌起義部隊南下途中，周士第、李碩勛、游步瀛等率領第二十五師七十三團、七十五團肩負全軍的后衛(wèi)任務，多次打退敵人的追擊、偷襲和騷擾，為南昌起義勝利成果的鞏固作出重要貢獻。作為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黨員，游步瀛用殷紅的鮮血浸染勝利的戰(zhàn)旗，用剛強的身軀鋪平前進的道路，用實際行動踐行著自己的初心與使命。（編輯 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