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勤
在位于山東菏澤的冀魯豫邊區(qū)革命紀念館展廳里,各類展陳文物中有一件十分特別,它是一只小小的針線包,別看它在滿眼槍炮的展廳文物中是那么不顯眼,但在抗戰(zhàn)時期卻發(fā)揮了重大作用。它的主人叫朱文起,是一名情報戰(zhàn)線上的巾幗英豪。當年,這個有著一雙“解放腳”的農(nóng)村大嬸,就靠四處討飯和這只小小針線包做掩護,天天行走在抗戰(zhàn)的道路上,傳送了大量機密情報。
討飯大嬸成為中共地下交通員
1941年冬天的一個傍晚,陰沉沉的天空中飄蕩著鵝毛般的雪花,魯西南定陶縣城北5公里的游集村很快披上了一層銀裝。村西頭一處破落的院落外,忽然響起幾聲清脆的敲門聲。
“誰呀?”院內(nèi)傳出一個中年婦女有氣無力的聲音。
“四嬸子,我是文齋,快開門!”來人壓低聲音,略顯急促地回答。
“哎呀,原來是大侄子!”院門很快打開了。來人看了看四周,閃身進了院子。
“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看衣服上都是雪,快打打,我給你倒杯水暖和暖和!” “不用了四嬸子,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快說吧,咱們一家人還有什么不好說的?!?/p>
來人叫游文齋,也是游集村人,1916年生,1938年5月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革命組織“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簡稱“民先”),次年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1940年6月,游文齋任中共定陶縣特支委書記,同時兼任定陶縣抗日游擊大隊(以下簡稱縣大隊)政委,他帶領(lǐng)全縣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積極從事政權(quán)建設(shè)和武裝建設(shè),同日偽軍展開尖銳的軍事政治斗爭。
到1941年下半年,隨著日偽軍的多次殘酷“掃蕩”和接連不斷的天災(zāi),定陶的抗日形勢處于極端困難的境地。日偽軍的一雙雙賊眼,天天都在搜尋定陶縣特支委和縣大隊的情報交通員,幾個男交通員不是被捕了,就是犧牲了,最后一個杜克敏被敵人抓住殘酷活埋了。定陶縣特支委和縣大隊的情報工作一時陷于癱瘓狀態(tài)。
游文齋和同志們費盡周折,再也找不出合適人選了。這天,游文齋半躺在床上,心中又在“合計”這個問題。忽然,他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來,徑直找到特支負責情報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國耕宸和單肖巖兩位同志。一見面,他就高興地對他們說:“這個人選我總算想到了,我四嬸子——朱文起!”
朱文起出生于1905年,20歲時嫁給游文齋的四叔游蘭馨為妻,先后生下了兒子游泮元、游泮弟和女兒游泮芳。不幸的是,游蘭馨在1940年死于饑荒。朱文起獨自一人撫養(yǎng)三個孩子,極其艱難,一年大半年時間都領(lǐng)著孩子在外討飯。雖然一貧如洗,但她為人剛強正直,頗具正義感。因為游文齋參加了革命,家族中人都沒少遭受過牽掛和連累,她不僅沒有說過一句怨言,還一直鼓勵侄子跟著共產(chǎn)黨好好干。游文齋也經(jīng)常利用各種時機對她進行啟發(fā)教育,說只有在共產(chǎn)黨的帶領(lǐng)下,才能推翻強壓在中國廣大勞苦大眾頭上的“三座大山”,中國人民才能真正建立起有吃有穿有自由的新國家。朱文起很快就提高了覺悟,曾不止一次對游文齋說過,如果黨組織和游擊隊有用得著她的地方,盡管說。
游文齋之所以想起了朱文起,一來是她已經(jīng)初步具備共產(chǎn)黨員的思想覺悟,并且具有支前的強烈愿望;二來她是一個中年婦女,雖然實際年齡還不到四十歲,但歲月的滄桑已在她的臉上刻滿皺紋,看起來足像一個五十歲的老太婆了。敵人可能壓根兒也不會想到,一個經(jīng)常外出討飯的老婆子怎么會是共產(chǎn)黨和游擊隊的地下交通員;三是她做人辦事向來干凈利落,不僅能說會道,人也非常機靈。此外,她還有一個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有著一雙當時婦女很少見的“解放腳”,她又四處討飯走慣了,因而傳送情報走起路來根本不成問題。再者,朱文起前一段時間帶著孩子去徐州討飯了,他聽說前幾日剛剛回到家中。
國耕宸和單肖巖聽游文齋說完朱文起的情況,也都立馬叫好,說:“男同志干交通太危險了,如果四嬸子同意干,倒是一個好人選!”游文齋說:“這個工作就由我來做好了。以我對她的了解,問題應(yīng)該不大!”
朱文起一聽游文齋說明來意,猶豫了片刻,說:“我可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苄袉??” “行,這個工作同您識不識字沒關(guān)系,您只要膽大心細、不怕跑路子就行了;這個工作也重要得很,您干好了,就是對我們在前線打鬼子最好的支援;另外,這個工作也挺危險的……” “那就好,這個工作我接了,你們年輕人都不怕危險,我這個老婆子還怕啥?我也看準了,不把日本強盜趕走,不會有咱老百姓的好日子過。既然不過跑跑腿就能支援你們前線打鬼子,我正求之不得呢!文齋,你說咋辦吧,嬸嬸今后聽你的!”
“那好,嬸子,我就代表黨組織謝謝你了……”游文齋心里一熱,兩眼很快就濕潤了,眼淚差一點沒有流出來。
接著,游文齋將朱文起的情況連夜向魯西南地委和軍分區(qū)作了匯報,地委和軍分區(qū)馬上批準了這一人選。從此,朱文起就以討飯和賣針為掩護,正式挑起了定陶和魯西南地委及軍分區(qū)之間地下交通員的重任。
小小針線包藏著大情報
沒等厚厚的積雪開化,朱文起就挎起討飯籃子上路了。這一次,她的“行頭”比以往多了一樣東西——針線包,別小看了這個小小的針線包,定陶報送魯西南地委的一份秘密情報就藏在其中。那時候,婦女有針線包很平常,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很適合把字數(shù)不多、紙張不大的情報藏在里面。
前面就是日偽軍的崗樓了,朱文起想起游文齋他們的特意囑咐:這時候一定不能慌張,越像往常一樣自然越好,不少交通員就是因為見了日偽軍心神不定和膽怯而被看出破綻的。她穩(wěn)了穩(wěn)神,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前走,一個歪戴著帽子的偽軍斜著眼睛瞅了她一眼。她心說,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躲避這個殺千刀的目光,就瞪起眼珠子向那小子“回敬”了過去。
那小子倒有點下不來臺了,罵到:“這個老娘們,我瞅她一眼還不高興了。討飯有出息了不是……”他好像要急于把這個“刺頭”打發(fā)走,草草翻了一下籃子,問針線包里裝有什么東西,朱文起就順勢拿起針線包,并從中快速拈出幾根明晃晃的納鞋底大針來,朝那小子眼前一晃,那家伙嚇得往后趔趄了一下,不耐煩地擺擺手:“快點滾吧!”到了地委駐地,她通過暗號接上頭后,從針線包中取出情報交給了地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