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鄒典飛
鐘德祥 行草書扇面 紙本釋文:學書之法,非口傳心授不得其精。故自羲、獻而下,世少善書者,惟智永能悟家法。書學中興,至唐而盛,宋只蘇子瞻、米元章,元亦子昂一人耳。書翁鐘德祥。鈐?。何髟牛ò祝?/p>
鐘剛中(1885-1968)
鐘剛中(1885-1968),壯族,廣西南寧人。字子年,號柔翁。馬國權撰《鐘剛中》(《近代印人傳》)中有“號桴堂,晚號桴公,又號柔翁,曾自刻印曰‘榕湖客’”,“曩年金禹民先生曾以柔翁自存自署印蛻兩厚冊見貺,一以隸題《桴堂印稿》,一以楷題《桴堂刻印》”,可知鐘剛中的號除“柔翁”外還有“桴堂、桴公”。1904年甲辰科進士,授吏部主事。次年,考取清廷官派日本留學生,為第一批出國留學七人之一,入日本早稻田大學法律系學習。民國初年,曾任湖北省通山縣及直隸省成安、寧晉等縣知事。之后南下廣州,1937年返北平定居。1951年12月被聘任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鐘剛中是20世紀京城聞名的篆刻家和書法家。其印風屬于吳昌碩篆刻風格的變種之一,代表了北京印風中“高古雄偉”的一派。
鐘剛中出身廣西詩書世家,其父鐘德祥(1835-1905),字西耘,號園公、愚翁、蟄窠翁、耘翁等。同治三年(1864)舉人,光緒二年(1876)進士及第,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十年(1884)擢侍講銜,參與中法戰(zhàn)爭。十一年(1885)入國史館。二十年(1894)任江南道監(jiān)察御史。曾上書千言揭發(fā)大學士李鴻章賣國求榮的罪行,繼而又檢舉四川總督劉秉璋結黨營私,貪污官運鹽局存銀60余萬的劣跡。二十一年(1895)被罷官,流放張家口沙陀軍臺。三十一年(1905)病逝于廣州。鐘德祥在廣西宣化名氣很大,他與其弟鐘德瑞、其子鐘剛中均進士出身,故當?shù)赜小耙婚T三進士”的美譽。鐘德祥擅長書法,工詩詞,著有《蟄窠詩稿》《蟄窠和陶詩》《集古聯(lián)句》《睡足齋詞鈔》等。據(jù)《鐘德祥集》序中記,光緒十一年(1885)中法戰(zhàn)爭結束后,鐘德祥奉令回京,全家遷到北京(《攜二子熙中、剛中入都》),居城南宣武門外,號“睡足齋”。鐘剛中童年即在此地度過。
鐘剛中“性格內(nèi)向,訥于言談”,可能與父親的官場經(jīng)歷有關。這也致使其雖然年少高中、留學日本,卻很難混跡于晚清民初腐敗的官場。鐘剛中書法早年應科舉所需習館閣體,略受其父影響,但篆刻師從已不可考。目前可知最早的鐘剛中篆刻作品,年代在1909年左右(約24歲),印風與其父也明顯不同。從其父鐘德祥存世書法作品所用印章上看,鐘德祥的篆刻審美比較守舊,自用印為傳統(tǒng)漢印風格。
鐘剛中在清末民初經(jīng)常出入京城(鐘剛中治“譚延闿印”邊款“讱齋先生正篆,剛中己巳年清明舊京”),與此地各界人物有直接或間接的交往。鐘剛中集前清進士、留日學生、官員于一身。書法篆刻雖僅為余事,但他以卓越的資質(zhì)和才華,得到了張伯苓、邢端、譚延闿、余嘉錫、壽石工等一批京津文化精英的認可和推崇。鐘剛中還工于詩詞,曾加入稊園詩社和蟄園詩社。居閑時,鐘剛中與傅增湘、夏仁虎、吳北江、章士釗、葉恭綽、郭風惠、張伯駒、邢端往還較多。傅增湘在為同古堂張樾丞《士一居印存》書題跋中有“今樾丞得姚、鐘諸公以成其志”之語,姚為畫家姚華,鐘即為鐘剛中。傅增湘將鐘剛中與姚華相提并論,可見鐘剛中在舊京士人眼中的地位。
從目前印存資料看,鐘剛中的交友圈范圍顯然不及齊白石、陳師曾、壽石工、陳半丁等藝術家,但亦涉及政界、詩詞界、書畫界、篆刻界等諸多領域。馬國權在《近代印人傳·鐘剛中》中曾記:“柔翁一生不喜交際,不樂揄揚,亦從未懸例鬻印?!钡稄V西邕寧縣志·鐘剛中傳》中記“抗戰(zhàn)八年僅靠賣字和妻子擺攤為生”。因此筆者推斷鐘剛中以鬻書為主,是否鬻印,值得詳考。
目前,關于鐘剛中的篆刻資料,就筆者所見,正式出版物僅有《鐘剛中藝文集》。散見的資料很多,去除重復和雷同有《高古雄渾話桴堂——鐘剛中篆刻藝術簡析》(附《鐘剛中篆刻選》)《付大卣手拓印章集存》《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中國古代書法》等。其中《鐘剛中藝文集》刊印260方、《鐘剛中篆刻選》刊印82方(與《鐘剛中藝文集》基本重復)、《付大卣手拓印章集存》刊印6方、《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中國古代書法》刊印2方。除此之外,筆者供職首都博物館期間,得見北京市文物局藏鐘剛中篆刻印蛻數(shù)種。依據(jù)這些資料,可將鐘剛中篆刻風格分為兩個時期,即早期取法吳昌碩、黃牧甫印風的博采眾長期(1909-1920)和自身篆刻風格形成期(1920-1968)。
鐘剛中 蠻語東堂(附邊款)
鐘剛中 匡一田間所作
通過《鐘剛中藝文集》年代劃分,可知鐘剛中治印最早的時間約為1909年。其中1909年至1911年期間刊印7方,篆刻風格主要介乎于吳昌碩、黃牧甫兩種印風之間?!皠傊兄斡 比h朱文銅印樣式,未做過多殘破處理,略有黃牧甫印風的影響;“辛亥”朱文印則體現(xiàn)出黟山派印風的疏密排列之法,兼得趙之謙篆刻之布局;“相?!庇臻g有了合理的運用;“鐘二相牛”用刀相對灑脫,求剝蝕古樸之貌,存吳昌碩印風的影響。1911年刊印5方,接近黃牧甫印風,用刀爽勁,設計精巧,但與黃牧甫不同,對邊欄有破殘?zhí)幚?,不是完全遵循黃牧甫推崇的“趙益甫(趙之謙)仿漢,無一印不完整,無一畫不光潔,如玉人治玉,絕無斷續(xù)處,而古氣穆然,何其速也”,而是尋求黃牧甫印風和吳昌碩印風的相互融合與借鑒。1912年刊印7方,亦是以黃牧甫的設計理念結合吳昌碩的蒼茫,并參趙之謙留紅之法?!榜R吉樟印”有明顯標榜吳昌碩印風的意味,四周大面積留紅。“吉樟”甚至采用單刀之法,此印下側和齊白石篆刻略有近似?!胺e生”在布局上別具匠心,但邊欄上卻故意設計成上方下圓,并敲擊使邊欄破殘,呈現(xiàn)出吳、黃結合的印風面貌。191 6年篆刻作品存世較多,此時期鐘剛中篆刻面貌更加傾向于吳昌碩,破殘更為大膽,對印文內(nèi)部破殘加大,如“喜廬”基本呈剝蝕封泥面貌,帶有強烈的吳昌碩印風特點?!昂獙h”將印文左右拉近,用刀爽勁,以蒼茫示人,頗得缶老篆刻之神髓,于四周亦留紅。“鐘剛中印”在印內(nèi)設有邊欄,很大程度上參照吳昌碩?!霸齐[”“復初”更是傾心學習吳昌碩之作品。此時期鐘剛中篆刻傾向于吳昌碩印風多于黃牧甫印風,但亦有不做殘破,標榜黃牧甫者,如“燕支山民”“求偽齋”等。
鐘剛中 堞廬
鐘剛中 懷瑾握瑜(附原石)
鐘剛中 萬玉樓(附原石)
鐘剛中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曼(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20世紀20年代起,鐘剛中逐漸確立了以吳昌碩印風為主,借鑒黃牧甫、趙之謙印風的創(chuàng)作方向,并逐漸形成個人風格。
1921年,鐘剛中為喬大壯治“蠻語東堂”印,此印風與陳師曾印風呈現(xiàn)相似之處,甚至后來書法家潘伯鷹、篆刻家方去疾將署款“桴堂辛酉三月”印誤認為陳師曾所刻,并加長跋把“桴堂”之號冠于陳師曾,后為茅子良、王家葵等學人撰文糾正了這個錯誤。潘伯鷹、方去疾從印風推斷此印為陳師曾所刻,可知鐘、陳二人印風的確有相似之處。鐘剛中見到陳師曾《染倉室印存》時謂:“陳印甚佳,然亦有非佳者;有比吾勝,亦有遜于吾也。”壽石工在《雜憶當代印人,得十九絕句,又附錄一首,蓋自況也》中云:“頭白蟲魚懺昔狂,桴堂或者遜槐堂(陳師曾)。心肝鏤盡渾無那,奇氣縱橫意可降?!?/p>
1922年,鐘剛中為壽石工治“辟支尊者”印,已顯示出他對朱文印的成功把握,在外表殘破的面貌下充盈著黟山派的布局理念,篆刻風格倔強雄肆,自成一家風度。1920年之前治“匡一田間所作”完全封泥化處理,并參已己意,是吳昌碩印風的演變風格。此印印文取字考究,看得出鐘剛中已緩帶輕裘,無需刻意經(jīng)營而法度自成,亦與吳昌碩印風呈現(xiàn)出細微的變化。
1924年至1929年間,鐘剛中處于篆刻創(chuàng)作巔峰期,印風面貌基本確立。1927年他為收藏家陶北溟治“陶隱居”“北溟珍愛”二印。“陶隱居”亦大膽排列空間,用疏密彌補線條的不足?!氨变檎鋹邸钡姆饽噙吅陀∥恼諔皿w,體現(xiàn)出鐘剛中篆刻的獨有面貌——通過融合吳昌碩、黃牧甫印風蛻變成雄強剛勁的自家風貌。
1927年冬,鐘剛中為吳桐淵治“懷瑾握玉”“萬玉樓”二印,堪稱精心之作?!皯谚沼瘛庇?,深度領悟吳昌碩印風的特點,并對古拙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此印看似布局緊湊,未留有一定的空間,但于四周留紅,印文整體顧盼生情,用刀沖切結合,線條跌宕頓挫,體現(xiàn)出鐘剛中篆刻的陽剛雄健之美?!叭f玉樓”印取封泥印式,邊欄虛化處理,使印文呈現(xiàn)出極大的張力,且線條挺拔,內(nèi)蘊剛強,設計獨具匠心,整體面貌標榜吳昌碩,但別具蒼勁郁勃之氣,故為時人贊為高古雄渾。
1929年,鐘剛中為“同年”譚延闿治印7方,方寸之間窮盡變化,代表了鐘剛中篆刻的較高水平。這批印章整體風貌以吳昌碩印風為主體,追求殘破剝蝕,借鑒封泥、瓦當,印文內(nèi)緊湊而雄肆,雖脫胎于缶翁,但內(nèi)蘊法度,展現(xiàn)出南方印人的細膩和北方倔強印風的融合,正如壽石工所評“奇氣縱橫意可降”,確屬師法吳昌碩印風成功者。
鐘剛中 讱齋五十后所書
鐘剛中 辟支尊者(附邊款)
鐘剛中 畫初(附邊款)
鐘剛中 王道元印
鐘剛中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鐘剛中 譚延闿印(附邊款)
鐘剛中 蘇東坡《題山公啟事》 紙本釋文:此卷有山公啟事,使人愛玩,尤不與他書比。然吾嘗怪山公薦阮咸之清正寡欲,咸之所為,可謂不然。意以為心跡不相一關,最晉人之病。鐘剛中。鈐?。虹妱傊杏。ò祝?/p>
鐘剛中 偶逢收拾七言聯(lián)語 紙本釋文:偶逢名酒輒徑醉;收拾萬卷以自娛。
1929年至1942年,鐘剛中的篆刻風格進一步成熟?!按刃l(wèi)室”印文內(nèi)出現(xiàn)了很多幾何的造型,將內(nèi)部撐滿,邊欄精整,整體張力十足,個人風格明顯。“老兵”中“老”字以斜線取勢,整體呼應,空間運用合理,氣度博大。此時期,鐘剛中治白文小印傾向于黃牧甫印風,每方印文變化出奇,令人耳目一新。1942年治“李鼎遦”印,將印文中字體重心下移,“遦”字走之部大膽彎曲,增添了些許靈動和自由。同年治“張伯健印”,“伯”字下側留大片紅,布局靈活,神采非常。1942年鐘剛中為“同年”邢端治“邢端冕之”印,體現(xiàn)出他設計的膽識和魄力?!靶稀弊珠_闊,“端”字大方,“冕”字飽滿而不局促,整體相互照應,堪稱匠心獨具。1942年為壽石工治“辟支尊者”印,邊款云:“倦眼拋書剩仰天,余悲作篆意綿綿。更無頑石能言語,晝靜齋空絕可憐。人書閱世今俱老,甓碎叢殘剩此廬。欲鏤心肝應語盡,真成頭白篆蟲魚。務喜先生正荷,甑,壬戌臘月?!贝擞⊥鈱崈?nèi)虛,印文虛而不散,氣息凝重,質(zhì)地清澈,參吳昌碩印風、黃牧甫印風兩家之長,體現(xiàn)出篆刻的錯落虛實相應之美。
1942年至1943年,鐘剛中所治印存世較多。此時期,鐘剛中篆刻設計感增強。1943年為王任之父王道元治“王道元印”“畫初”,一改早年的殘破面貌而徑取黟山派的光潔,印風古樸而整飭。“瓦壺州”設計生動而寓趣味,將幾何造型運用得從容自如。
1943年至1961年,鐘剛中篆刻風格相對平穩(wěn)。1955年為友人郭風惠治“堞廬”印,是其晚年篆刻中的精品,足見鐘剛中篆刻在中年的雄肆博大中增添了一分圓融和坦蕩。1961年治“癭陶長”印,更是強化了其自身印風的特點,標志著鐘剛中印風的成熟。1964年,鐘剛中治“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二印,則處理得相對草率,非其佳作,這可能是其漸入老境,力不能逮之故。
總體而言,鐘剛中篆刻在融合吳昌碩、黃牧甫、趙之謙印風之后,形成了獨有的面貌。其中,受吳昌碩印風的影響可占到六成以上,故此應屬于吳昌碩印風的變種之一;但其受黃牧甫印風的影響亦能存三成左右。此觀點,與之前諸多研究鐘剛中學者不同。研究鐘剛中的學者多認為鐘剛中篆刻得力黃牧甫為多,像馬國權認為“柔翁余印除遠師秦漢外,名家獨推崇牧甫”,即是這種觀點的有力提倡者。但筆者通過比對鐘剛中篆刻,認為鐘剛中篆刻如其名一樣,以“剛”見長,追求格調(diào)高古、氣勢雄健,在舊京中應與陳師曾、陳半丁共同歸入?yún)遣T印風范圍之內(nèi)。他以缶老篆刻為基,對黃牧甫的“光潔”及趙之謙的留紅法有所借鑒,進而上溯秦漢,蒼茫雖不及吳昌碩,但細膩剛勁中有自己的思想,故能破繭而出,頡頏于舊京諸多篆刻名家。用王北岳的話講:“后來桴堂先生越刻越好,真是大家面目。”
鐘剛中 致克臣書札 紙本釋文:克臣大兄鑒:前得二月廿五日書,時正擬南行,旋因漢上風云又起,遲延至今,茲定于舊四月初一日乘車赴南京,惟時事變幻無常,蓋屆時津浦路通暢,當不致改期也。祠堂題記共十四張,外附清單一紙,昨日始陸續(xù)收齊,寫撰者皆戊戌甲辰兩科人物,詩文悉平易通達之作,當不致貽人笑柄耳!又則生脫險記已改好,屬友人書之,因弟不慣細書,現(xiàn)京漢路不收包裹,故附上請轉交,又附舊扇一柄,書畫皆佳,徐、夏兩君已作古,墨跡不易得(以上共作一包,今日付郵),茲以奉贈,可裱作兩鏡肚也,到后即望示復,仍寄北京寓轉交。弟由北平啟程時,當另有書奉聞。騏甫所云漆屏不知何事,請轉詢見告為荷,手頌旅安,弟剛中頓首,三月廿日。四月十五到家。
鐘剛中主體篆刻風格之外,還有以隸書、楷書入印者,取法漢隸碑版、六朝石刻和元押風格。此類作品在他的印存中偶有出現(xiàn),最早者為1909年至1911年間治“玦”印,1911年“鐘押”。20世紀40年代之后,鐘剛中逐漸將原本易板滯的此類篆刻作品進行藝術化處理,如1942年治“阿禪”印,1943年治“睇向齋”“甘簃過眼”“雙石魚齋”“宣澤清印”。其中,“雙石魚齋”印為鐘剛中自用印,整體靈動活潑,字體隸楷相參,于不穩(wěn)中求變化,并非一味將空間均分,中間加邊欄外,左側印文上下排列欹側,右側穩(wěn)健,整體搭配古意十足,兼富文人之趣。1961年治“邢其華印”“東莞張次溪藏”印;1963年治“陳維清”??;此外,還有無年款的“南寧鐘子年所得本”“鐘仉”“慰蒼手鈔”等印。其中,“慰蒼手鈔”以隸書入印,內(nèi)側加以邊欄,將空間合理分割,別具意味。
鐘剛中 祠堂記題詞者官歷略 紙本釋文:祠堂記題詞者官歷略。劉春霖,甲辰狀元。李景綱,甲辰進士。許承堯,甲辰翰林,官甘肅政務廳長。林世燾,甲辰翰林。白葆端,甲辰進士。邢端,甲辰翰林,前農(nóng)商部司長。傅增湘,戊戌翰林,前官教育部總長。龔元凱,癸卯翰林。張詒,甲辰進士。袁永廉,甲辰進士,前財政部司長。戴寶輝,甲辰進士。陳賡虞,甲辰進士,前熱河財政廳長。陳嘉言,己丑翰林,御史,前福建漳州府知府。以上共祠堂記十四首,又祠堂對聯(lián)一首,每首潤筆十六元,共潤筆二百四十元。前欠香港鳴泰堂百七十七元七毛五毫。兩抵,計結存六十二元九毛。以上計數(shù)如有錯誤,請更正。抵銷之款并請通知五孫為荷。
鐘剛中 致五樓書札 紙本釋文:五樓仁丈閣下:前奉惠書,敬悉頤養(yǎng)康娛,至以為慰。絹二幅茲寫□呈上,文中火滅,猶言熄燈;火滅修容,謂在昏夜亦不敢自暇逸也。此正合吾丈耋年敬慎之意,足徵壽無量矣。侄閉門人海,倏又兩年,因久賦閑,殊苦生事。今正為稻粱之謀,如有定向,當再奉聞。克臣兄想侍養(yǎng)左右,不知□擬為漢蕪之行否?五孫到暹有書來,五孫干材,此行必足光大舊物慰老眼也。舊京尚平謐,惟目即蕭索耳,手復即頌頤安。侄鐘剛中頓首,十月八日十五到,十八復。
《鐘剛中藝文集》收錄有鐘剛中隸書、楷書、行書三體作品。從風格上看,鐘剛中楷書導源于顏真卿,后受清人何紹基影響甚深。從其詩文中亦可知,鐘剛中一生服膺清代碑派大師何紹基,遵循著傳統(tǒng)的書學方式,且對清代擅顏書的書家比較推崇。但他的書法,不像其篆刻具有很強的獨創(chuàng)性,更多的停留于一種形式上的追摹,科舉館閣體烙印很深。他雖對碑派書法有所涉獵,但也是從何紹基入手,略顯局限和單一。但鐘剛中的傳統(tǒng)書法功力不低,其楷書代表清末民初顏書的一種常見面貌。他對何紹基的隸書也很推崇,在《題張遷碑》二首之一中云:“竹垞翁覃溪桂未谷皆能隸,猶帶真書面目來。天遣老猿存絕學,始知韓蔡是凡胎。何猿叟臨此碑至數(shù)十通,當為清隸第一。”鐘剛中的隸書也是取法何紹基,只是其體勢無何緊湊,略有開張之勢,面貌不甚突出。其行書有顏真卿、何紹基兩種面貌:一種為顏真卿式行書,體態(tài)豐盈,厚重典雅;一種為何紹基式行書,無論從氣息還是形神看都是何的翻版。
《鐘剛中藝文集》還收錄有他抄錄其父鐘德祥的《集古聯(lián)句》,小字行楷,整體清新秀麗,勁道不失雍容,與他的大字相比,又呈現(xiàn)出一種迥然不同的面貌。
鐘剛中篆刻上取得的成就得益于他對篆刻的癡迷與獨立探索。從他成熟期篆刻作品來看,其理念具有前瞻性。據(jù)馬國權所記,鐘剛中治印強調(diào)“刀法”必須服從“筆法”,要先有“筆味”,再求“刀味”;治印時需用銳刀,雖然薄而略小,但要縱橫馳騁,刀痕陡直利落,像以尖筆寫渾厚之線條;主張印人不要做匠人,要做文人,治印不能成匠人印,要成文人印。從他的印論來看,鐘剛中治印主張印從書出,要刀中見筆,筆中見刀,以文人襟度駕馭鐵筆。鐘剛中篆刻頗具文人雅馴之氣,這也是其篆刻風格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縱觀鐘剛中篆刻,他融會了吳昌碩、黃牧甫、趙之謙印風,廣泛汲取鼎彝、璽印、封泥、碑額、磚瓦、古陶、鏡銘、權量、泉幣,得吳昌碩之古拙勁健、黃牧甫之工致光潔、趙之謙之布局,形成一種堅實跌宕、生辣倔強的印風。這種風格不以支離破碎為能事,亦不求印面的斑駁陸離,而是自抒胸臆,以鐵筆刻出作者獨有的胸中丘壑。能博大,亦能精深,體現(xiàn)出他名字中的“剛”“中”二字,是民國時期北京印風中的重要組成部分?!?/p>
鐘剛中 致克臣書札 紙本釋文:克臣大哥:九月中曾得惠書,□從,即赴蕪湖,故未奉復。頃得來函,并匯票陸拾貳元,均已妥收,勿念。七月間曾由同泰轉寄上兩聯(lián)并一格言中堂,未知收到否,并有騏甫所屬書之壽屏(并許允叔之壽屏),至今未得覆一字,郵件系掛號,想無不到之理也。五丈屬畫梅花本應早繳卷,因興致不佳,久未動筆。作畫與作書不同,無興致,則全不足觀矣。今定一月內(nèi)畫成寄上,決不再延,并請恕其以前稽遲之咎。吾兄今年想不出門,何時北行,隨時示知。弟二三月或須至南京一行,若能會晤,何快如之。五丈想聰強勝常,拜別以來,遂又一年,此函即祈呈閱,恕不另啟。敝處已遷,賜書請寄新居,手復敬頌侍安。上叩五丈福安。弟剛中頓首。一月十一日。歷完月廿五到,廿六日復。
鐘剛中 錄陸游詩 27×33cm 紙本 中央文史研究館藏釋文:靈府不搖神泰定,病根已去脈和平。金丹妙處無多子,只要先生兩眼明。心明始信原無佛,氣駐何曾別有仙。領取三山安樂法,蒲團紙帳過年年。四十馀年學養(yǎng)生,誰知所得亦平平。體孱不犯寒時出,路濕常尋干處行。一枝筇杖一山童,買酒行歌小市中。莫笑摧頹今至此,當年萬里看春風。放翁。甲午立夏,京師。柔翁鐘剛中。鈐?。喝嵛蹋ò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