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蘇清韻

2019-09-10 01:11婆娑果
飛魔幻A 2019年9期
關(guān)鍵詞:皇帝

婆娑果

【楔子】

端王府有一個神堂,不供三清不供佛祖,只是一個姑娘的銅像。

王爺說此神掌姻緣,他自己的婚事卻不大太平。

端王陳景墨不愛王妃蘇清韻,住在一個宅子都鮮少見面那種。

這姻緣神似乎不靈。

后來人們方知,這位被供奉的神明名喚少惜,是司掌災(zāi)禍的神明。

【一】

陳景墨走出屋子,便嗅到撲面而來的梨花香。

這香味寡淡又帶有幾分侵略之意,他扭頭望去,果見蘇清韻正拎著金絲煙袋緩步走來。四目相接,氣氛凝固。蘇清韻頷首輕笑:“我的貓跑出了院子,我來找它回去。”

陳景墨背過手去,淡淡道:“你是王妃,想去哪里都可以,何須向我解釋?”

話雖如此,可從蘇清韻嫁入端王府邸的第一天起,他便命人守住了她的院門。明面上說的是保護她的安危,實際卻有軟禁之意。無奈蘇清韻輕功好,縱守衛(wèi)不眠不休也不妨礙她來去自如。就像昨日,她抱著酒壇出現(xiàn)在他的床邊,將梨花香氣染進他的夢里。那香氣帶著他走回師門,看到梨花樹下的十四歲少女——少女時期的蘇清韻,眉眼清澈,容顏嬌俏。談不上讓所有人對她一見傾心,但那時的陳景墨的確臉紅了些許。

歲月無常,人也會變。八年光陰,美人依舊是美人,只是可惜,那雙眼睛摻了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

陳景墨自夢中驚醒,便見蘇清韻守在一旁。她已自斟自飲半晌,臉頰浮現(xiàn)了些許醉意。見陳景墨醒來,她便將酒杯遞了過去:“我去年埋了梨花釀,自飲無趣,便來尋你。沒想到你休息得這般早,與我那貪睡的貓兒相比,更加無趣。”

蘇清韻是凌清門門主宋夫人的掌上明珠,而陳景墨的母妃未嫁前,同出自凌清門。這種淵源說來雖妙,卻也無須太過在意。只是后來機緣巧合,陳景墨拜入凌清門喚蘇清韻一聲師姐,才換來如今二人夫妻的情分。

“每每拿起梨花釀便會想起阿娘,想阿娘時,我也喜歡喝梨花釀。世間萬物,相輔相成,仔細思之,倒是極為有趣的事情?!碧K清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有更有趣的,你想不想聽?”

陳景墨側(cè)過身來,靜靜看著她。

她笑了笑,湊近道:“想起阿娘時,我也會想起你。阿墨,剛剛你睡著時,我真的很想殺了你?!?/p>

言罷,她笑著將藏在袖中的金簪重新插回發(fā)梢,像是斂了自己的殺意。

金子原是極軟的東西,可在蘇清韻手中,便是可以殺人的利器。因為她來自凌清門,從那里出來的弟子均以殺人為業(yè)。因?qū)m中一些瑣碎雜事,陳景墨被皇帝下令送去隨宋夫人修習(xí)武藝??蔁o論怎樣努力,他的課業(yè)都是最差的。反觀小他兩歲的蘇清韻,輕功卓絕、劍術(shù)高超。被她盯上的獵物,沒有一個是可以逃脫的。

陳景墨談不上自己對蘇清韻的感情,偶爾會依賴于她對自己的保護,偶爾也會畏懼她殺人的手段。他在這里茍活數(shù)年,卻沒算到以殺人為業(yè)的凌清門會為保護自己而遭滅門之災(zāi)。那天,所有人都中了毒。師父將最后的內(nèi)力傳給他,助他逼出毒素。她又將昏迷不醒的他塞進蘇清韻懷中,大聲道:“清韻,保護好阿墨,縱然是死,也不能讓旁人傷了他!”

蘇清韻攙扶著他,一遍又一遍哭著喊道:“阿娘,我會保護好阿墨。即便是死,也不會讓旁人傷他分毫!”

回憶隨著蘇清韻的貓兒來尋她覓食而被打斷。她抱起它,轉(zhuǎn)又笑著喚陳景墨道:“阿墨,你可識得慕君樓的伊芃姑娘?”

【二】

蘇清韻十四歲初見陳景墨,下意識放下挽起的袖口,扔掉染了血的劍。她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梨花樹下,笑著問宋夫人:“這便是您昨日所說新入門的小師弟?”

陳景墨躲在老嬤嬤的身后,過分白嫩的面龐讓他看起來多少有些柔弱。蘇清韻不知該如何形容男孩子的好看,只知若有人出銀子讓自己殺他,自己應(yīng)該是不會忍心的。她以為他的年紀要比自己小些,不料宋夫人卻道:“阿墨比你還要長上兩歲。你按輩分喚他師弟倒是沒錯,可喚人家小師弟是否有些過分?”

后來,嬤嬤走了,陳景墨被獨自留下,白凈的小臉緊繃著。過分嚴肅的他沒什么拒人千里的氣場,反倒讓人生出想要欺負的欲望。蘇清韻就是那個想欺負他的,她一路笑著向他介紹凌清門,又引他至提前安排好的臥房。

“夜里入睡時小心些,咱們凌清門養(yǎng)的都是殺手,師兄弟間自相殘殺夜里偷襲也是常有的事?!碧K清韻側(cè)過頭來,危言聳聽道,“小心第二日早上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沒了?!?/p>

陳景墨被嚇得瑟瑟發(fā)抖,接連一月,皆是夜不能寐。后從宋夫人口中知曉那些皆是蘇清韻的謊話時,他才能安心閉上安睡的眼。蘇清韻因為此事被母親教訓(xùn)了一頓,心底不甘便跑去尋陳景墨算賬。不料正看到他望著盛京的方向掉眼淚,無聲無息,暗自神傷。

阿娘說,陳景墨是皇子。母親走得早,留他孤苦伶仃受人欺凌?;实鄄幌菜?,皇后刁難他。十六歲的少年,日日活得心驚膽戰(zhàn)、如履薄冰。終有一日,他忍無可忍,跑去求皇帝,說自己什么都不會爭,只希望他能護住自己的性命。而后,皇帝便命人將他送往凌清門。說是讓他學(xué)些自保的本事,可說得直白些,不過是將他驅(qū)逐而已。

“我不知他是否想要回去。只是他留在這里一日,咱們便要護他一日,這樣為娘死后,才有臉去見韶影。”宋夫人拍著蘇清韻的肩,淡淡道,“咱們殺人,大多一刀斃命。不似那深宮高墻,誅滅的是人性?!?/p>

蘇清韻雖年紀尚輕,但自幼便被當作殺手來培養(yǎng)。人命在她眼中是不值錢的,同門殞命也好,自己被殺也罷,她大抵只會隨意感慨一句“命數(shù)而已”。懂事至今,她第一次生出想要用手中的劍去保護一個人的想法——她想護他,余生安康。

蘇清韻喜歡陳景墨。初見,她便認為他與其他同門不同。生得好看些,氣質(zhì)也文雅些。朝夕相處,又生出許多莫名其妙的情愫來。后來真的成了親,卻又從未有過夫妻間該有的溫存。他拼了命地防著她,她卻因為一些曾經(jīng)的往事想要取他性命。

可惜,舍不得。

原想著糾葛再多,也不過是夫妻二人的恩怨。不料昨日慕君樓的花魁伊芃上門來尋,脫口便道:“王妃娘娘,端王殿下不愛你,請您允我們在一起?!?/p>

蘇清韻微微一怔,轉(zhuǎn)而訕笑出聲:“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與你這外人有何相干?”

再后來,蘇清韻便聽伊芃講了她與陳景墨之間的愛情故事。相識于慕君樓,他欣賞她的舞姿,她對他的風(fēng)流瀟灑一見傾心。市井皆知,端王成了親,卻不愛自己的夫人。一切不過是多年前的承諾,他守住了諾言,卻沒有守住自己愛一個人的心。

“我與他,只是相識得晚了些?!币疗M姑娘認真地看著蘇清韻,看起來倒著實是個癡情人。

蘇清韻似笑非笑地反問:“若是相識未晚,又能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你不過是青樓花魁。當真以為男人出千金買你一笑,便會八抬大轎迎你進門?不談皇族顏面,他自己那張道貌岸然的君子面,又該往哪兒放?”

“你與他,也非門當戶對,你不過是個出身江湖、滿手血污的殺手?!?/p>

聽了這話,蘇清韻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敲著煙袋,命人點上。煙霧繚繞間,脾氣也跟著緩和些許。她挑眉譏笑:“阿墨告訴你的東西倒是不少,那他有沒有說過,既然這般厭我,為何還要娶我?”

蘇清韻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陳景墨的瞬間,也成功意識到他很討厭自己,因為她說的話傷人,她做的事害人,她當著他的面殺人的模樣實在不像好人。那日她接了單子,去刺殺一個沒做過什么壞事的男人?;貋砗笥鲆婈惥澳?,他啞著嗓子問她為何能夠輕易奪取他人性命?

“我是殺手,不殺人……難道要救人嗎?”她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愿殺人的,可我若是不替人殺人,又有誰愿意給我銀子呢?”

陳景墨拉開與她的距離,顯是有了怒意。

蘇清韻湊上前去,熟練地勾住他的肩膀壓低他的背:“師弟啊,看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此后怕是都回不去盛京了。凌清門能教你的賺錢本事,也就只有殺人。無奈你心地良善,這工作是做不下去的。但也沒關(guān)系,師姐可以養(yǎng)你?!?/p>

“我不用你殺人來養(yǎng)我。”他甩開她,待怒氣平緩,方才反應(yīng)過來蘇清韻對自己的輕蔑。他別扭地轉(zhuǎn)身離去,冷聲道,“我姓陳,是皇族人。無論容不容得下,我是父皇的兒子,他總會念著父子之情接我回去的?!?/p>

蘇清韻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她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這宮里出來的孩子倒不如她這個局外人看得通透?;实廴暨€記得他,又怎舍得將他送來凌清門這危機重重之地?很久以后,蘇清韻方才知道,對于陳景墨而言,凌清門便是他的母家。宋夫人同他母親韶影那同門師姐妹的情分,比那些有血緣關(guān)系的還要深厚。所以宋夫人會不遺余力地保護陳景墨,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凌清門的規(guī)矩,自己在外惹的麻煩自己解決,若是帶回,便依門規(guī)處置。可宋夫人為陳景墨破了例——那日陳景墨外出被人下了毒,蘇清韻惦著門規(guī),只敢將他帶到山腳下。后來宋夫人親自命人將他抬進去,并舍了數(shù)十年功力,救回他性命。事情至此還沒有結(jié)束。不知是誰鐵了心想要陳景墨的性命,竟派了成百上千的殺手光明正大地闖進凌清門。其中,甚至有被雇用了的凌清門人。一把大火,燒紅了半邊天。還有忠心的弟子死死護著宋夫人,想要助她逃離此地??伤趯㈥惥澳懈督o蘇清韻后,死死守住了他們下山的門。

“凌清門可亡,故人之子,不可不救!”阿娘的聲音在火光中回蕩,她拉著陳景墨,腳下忙著逃跑,眼睛早已哭得紅腫。

蘇清韻要為母親報仇,便須查出幕后真兇。

為了復(fù)仇,也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心。蘇清韻嫁給了陳景墨,是夫妻,是同盟,是生死與共的利益共同體。

蘇清韻吐出一口煙絲,懶懶地問伊芃:“與這般情分相比,你縱有一舞傾城的本事,又如何能夠入得了他的眼?”

伊芃姑娘也不慌,她品了口茶,挑起嘴角:“可如今他厭你棄你,盡人皆知。過往回憶再如何驚心動魄,都不比眼下的甜蜜。”

“他厭我棄我?”蘇清韻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總覺,被厭棄的人是他才對?!?/p>

【三】

凌清門覆滅。雖說只是江湖門派,可到底是端王殿下的師門,說是震驚朝野有些夸張,可還是驚動了皇帝??v然陳景墨不受寵,可也是他的兒子。即便皇帝不心疼,卻也憤怒于人家傷了皇室顏面。天子下令徹查,雖沒有找到真兇,可也不忍兒子流落在外。陳景墨回了京,同時帶回的還有蘇清韻。

二人大婚那日,十里紅妝的輝煌令人想起昔日太子大婚的盛況。為此,不知蘇清韻身份的朝臣紛紛猜測這突然出現(xiàn)的蘇姑娘是鄰國的公主或世家小姐,得了她的支持,陳景墨方重得皇帝寵愛,如今已有與太子一爭高下的本事。

蘇清韻雖說孤苦無依,可腦子還算通透。自詡看透人性糾葛的她卻有些事自始至終都想不明白——既陳景墨從出生起便被厭棄,那皇后又何苦一再以各種狠辣手段相逼?追殺他的幕后黑手如疽附骨,若他生來便不配擁有地位,又為何會被那人視作眼中釘?而皇帝既厭惡陳景墨至需要將他送往凌清門的地步,又為何還要在他大婚之日給足顏面?

后經(jīng)多處調(diào)查,千絲萬縷的線索編織在一起,蘇清韻方才明白——皇帝疼愛陳景墨遠超其他皇子。因為寵,才會將他送出權(quán)力的旋渦,因為這是保護他那懦弱兒子的唯一方式??伤闳f算,獨獨沒有算到自以為軟弱的兒子實則是一匹狼。他生來就不會逃避自己的命運,而是要在那陰云詭譎的皇城中殺出自己的一方天地,日后定要萬人之上。

陳景墨以為自己被皇帝逐出了戰(zhàn)場,為了回去,他韜光養(yǎng)晦,孤注一擲地豪賭一場。他暴露自己的所在,引眾多殺手前來。凌清門因此覆滅,陳景墨被追殺之事傳至朝堂。于公,皇子被追殺,這是大案,必須嚴查。于私,這顯而易見是皇位之爭,老皇帝為自己坐穩(wěn)龍椅,總得抓出那野心勃勃的家伙。

蘇清韻對這些朝堂上的鉤心斗角沒有多少興趣,她關(guān)心的唯有一件事——陳景墨雖不是直接殺死她阿娘的兇手,可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結(jié)果她卻嫁給了他,一月有余,不談舉案齊眉、琴瑟和鳴,至少也是認定彼此為盟友關(guān)系,一致將仇恨的目光對準皇后之子即當朝太子陳景然。

婚后,他待她有些生疏,甚至派人監(jiān)視著她的一言一行。蘇清韻原以為只是因為他不愛自己,卻不想,陳景墨此舉是因為心虛。她在床上躺了一日,將過往之事一一回想。而后忍不住瘋瘋癲癲大笑出聲,陳景墨何曾是盞省油的燈?那些欺辱過他的同門師兄最后無一例外全部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意外”身亡。從前未曾發(fā)現(xiàn),如今才覺那“意外”當真是湊巧得可怕。

她也欺負過他,他為什么不殺了她?

凌清門上下都死了,為何獨獨救她還娶了她?難道不知這是在身邊養(yǎng)了一匹狼嗎?是為給自己樹立一個努力照拂師父遺孤的堅強形象,還是因為所謂的愛情?思及此處,蘇清韻緩緩從床上坐起。她去尋陳景墨,面不改色柔聲笑道:“阿墨,你喜歡我嗎?”

他閃避地躲過頭去:“你我已成夫妻,還談?wù)撨@些小孩子的話語做什么?”

這樣的態(tài)度,倒更說明是喜歡呢。蘇清韻拔下發(fā)簪,毫不猶豫地插入他的胸腔:“阿墨,師姐告訴過你的。愛情這東西最是害人,你若是將我一并殺了,今日又怎會受傷?”

愛情這東西真是害人,否則她那發(fā)簪也不會歪出許多,刺得他不痛不癢。

那日,蘇清韻沒能要了陳景墨的命。后來,蘇清韻再也沒能要了陳景墨的命。

蘇清韻端著煙袋,癆病鬼似的癱在貴妃榻上。她瞇著眼睛看向伊芃,幽幽笑道:“他喜歡我,害死我全家獨獨留下了我。明明怕得要派人困住我的院子,卻還是舍不得殺我。為查出害我凌清門的真正兇手,我也是聽到了不少奇聞趣事,你想聽聽嗎?”

皇帝為何那般疼愛陳景墨這個出身不算高的兒子?因為他愛他的母親。

陳景墨的母親韶影來自凌清門,她主動出現(xiàn)在皇帝的身邊,為的是他的腦袋。有人出黃金萬兩買皇帝頭顱,她一為銀子二覺有趣便接了那張單子。想要接近皇帝,能用的似乎只有美人計。

韶影是美人,萬事已然俱備。

后來她成了王妃,寵冠六宮,懷了孩子。女人陷入愛情,心會軟。懷了孩子,心就化了??伤煌?,凌清門出來的殺手,面對目標,不死不休。

誰也沒想到韶影會在那樣的場合以那樣輕率的手段出手——身懷皇裔四月,在皇帝來看自己時拔出了削平果的刀。她說自己有了拖油瓶,行動慢了些,所以才會未傷皇帝分毫。

仔細想來,她不是刺殺,而是求死。

身為刺客的血性在懷了腹中的孩子后漸漸被消磨,可她是凌清門排名第一的殺手,豈能為情愛所困?不能作為殺手活下去,那便作為殺手死在目標的手里??苫实蹧]殺她,反倒愈加寵愛。直到孩子生下,都未再提當日事。

后來,陳景墨滿月,韶影換上從前初見皇帝時的那身杏色長裙,縱身跳入鯉魚池,了卻余生。

世人不懂,蘇清韻卻懂。殺手一輩子都在奪人性命,哪里懂什么愛情?雖然皇帝愛她,但皇帝也會愛別人。她既信不過愛情,也信不過人心。唯一信得過的手中劍,也被這麻煩人的愛與孩子化了個干凈。所以,她選擇了死亡。這樣走過奈何橋前,她心底還守著最干凈的愛情。這樣迎來來世,或許還能留下一顆真心。

“后來呀,皇帝愛了她一輩子,至今念念不忘。你知這是為何?”

伊芃皺眉。

蘇清韻笑道:“被女人奉承了一輩子的男人,突然遇到一個日日給自己臉色看的,自然覺得新鮮。后來沒多久就死了,當然日日掛念。你,相貌中上,性情一般,不過會跳個舞罷了。如今跑來倒貼,日后何愁不被拋棄呢?若阿墨當真喜歡你,今日來尋我講述你們愛情故事的人該是他而不是你。”

伊芃姑娘臉色微白,她抓著裙擺,輕聲道:“我也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四】

“阿墨,你可識得慕君樓的伊芃姑娘?”

“你殺了她?”

蘇清韻人畜無害地笑了笑:“她來尋我講了一些故事,所以我殺了她。”

輕飄飄的語氣,像極了從前在凌清門為了幾十兩銀子便去殺人的她。

陳景墨眉心微皺,淡淡詢問:“埋在何處?”

“你不心疼?”

“為何心疼?”

“男人呀,可真是薄情?!碧K清韻抱著貓兒懶懶打了個哈欠,“你就不想知道她來尋我講了什么故事?”

陳景墨淡淡道:“你自己聽著開心便好,具體內(nèi)容,無關(guān)緊要。”

蘇清韻笑了笑,離開的腳步蹦蹦跳跳,似剛剛買了麥芽糖的天真少女,忙著去向伙伴們炫耀。伊芃臨走前,與她講的故事是昔年凌清門覆滅的真相。蘇清韻只道自己已經(jīng)用最下作的心態(tài)計算了陳景墨的惡意,不料他給她帶來了更多的驚喜。

往事還得從上一輩說起。

皇帝的確愛過陳景墨的娘,可在知道她想要殺自己時,恩愛便已消散。懷胎四月的殺手沒有被當場處決,是因為皇帝想要知道背后主使者。韶影想要以死保存心底的那點美好,不料換來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太醫(yī)保護,陳景墨八月降生。他先天不足,分外瘦小,哭聲都比旁人弱了許多?;实蹖⑺糜诨鹋枭希{他的母親說出雇用她的人。

韶影微微一笑:“若是沒他拖累我,你已經(jīng)死了,我為什么還要救一個拖累呢?”

后來,行刺皇帝的殺手死了,世人皆道其為自盡身亡,還編纂出一幕癡情佳話。

皇帝留下了陳景墨,看似冷漠,實則寵愛?;屎笈滤{太子的地位,幾番痛下殺手,陳景墨日日活在恐懼中。除曾受其母恩惠的一個老嬤嬤外,再無依仗。這是皇帝對他母親的報復(fù)——讓她的孩子無依無靠地存活于世間?;畈幌氯r,給一塊糖。余下的,都是刀子與巴掌。

“父皇為何這般厭惡我?”十歲大的陳景墨看透原委,追問著嬤嬤。

嬤嬤瞞了五年,終于還是講明了真相。

于是,十六歲的陳景墨跪在皇帝面前:“母妃是母妃,兒臣是兒臣。父皇若不相信兒臣的忠心,兒臣愿以一己之力除去凌清門,以證清白。”

皇帝慈愛地摸著他的腦袋:“朕養(yǎng)你這么大,便在等你向朕說這句話?!?/p>

“天下為棋,陛下執(zhí)子,端王是那棋子中的將。至于你,不過是一只小卒罷了?!币疗M笑得溫和,只是眼神略顯清冷。

蘇清韻反問:“那你的身份又是什么?”

“皇后養(yǎng)的一條狗。”她輕聲道,“皇后娘娘為太子殿下命人誅殺凌清門上下,卻也不過是落入端王的圈套。你的仇人,究竟是誰呢?”

“你愛太子?”

“你說過,情愛狹隘,我來此處自不是為了那些小事?!彼ы?,緩緩道,“五年前,你為五十兩銀子,要了我父親的命。我這手,能撫琴,卻不能持劍,所以我沒本事讓你以命來償。但讓你知曉往事真相,似乎比殺了你還好。蘇姑娘,你一再言說情愛誤事,卻不知字里行間全是對陳景墨的愛意。你愛的人害死你全家,你卻嫁給了他還舍不得殺他,其中滋味……恕小女不能感同身受?!?/p>

蘇清韻提著煙袋站起身子,繞著伊芃走了兩圈。

“你很聰明,很孝順,就是不大愛惜自己?!彼┥恚谝疗M耳畔吞吐煙霧,“我殺了你父親,自然也會殺了你?!?/p>

言罷,伊芃直挺挺倒下,面色慘白,呼吸停止。

她嘆氣道:“我殺你,不是因為你算計了我。而是我不想讓別人再從你口中聽到任何有關(guān)阿墨的故事。復(fù)仇也好,放下也罷,那是我與他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p>

【五】

蘇清韻近來噩夢不斷。

夢到凌清門那一晚的火光通天,夢到紅墻綠瓦后陳景墨被皇后派來的小廝欺辱。他的頭被按進水盆,一遍又一遍。蘇清韻站在一旁,似也感受得到那種窒息感。她有些喘不過氣,轉(zhuǎn)身想跑,又被黑暗中伸出的鎖鏈束縛了手腳。她想喊救命卻喊不出聲,倒是同樣身陷囹圄的陳景墨沖過來護住了她。

蘇清韻似乎見到了光。

她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陳景墨坐在自己身旁。他端著酒壺望著窗外,閑下的左手有意無意地搭在她的身旁。蘇清韻清醒過來,那驚醒她的噩夢也漸漸消散。

“做了噩夢?”陳景墨側(cè)身皺眉看向她,“喝些酒也許就好了?!?/p>

她接過酒壺,一飲而盡。

“你為什么在這里?”蘇清韻輕聲笑問,“我以為你不會主動靠近我這梨花塢的?!?/p>

在蘇清韻心中,陳景墨喜歡自己又害怕自己。當然,他的心虛與害怕遠遠大于他的喜歡。所以他可以讓她活命,但絕不會主動與她親近。這種感覺很微妙,她談不上喜歡,卻是一點也不討厭。

陳景墨側(cè)身笑道:“你總喜歡在我熟睡時坐在我床邊喝酒,我也想要試試罷了?!?/p>

“有趣嗎?”

“似乎還不錯?!彼?,“只有看到你睡著的樣子,才能讓我回憶起從前對你動心的感覺?!?/p>

蘇清韻下意識反問道:“你對慕君樓的伊芃姑娘動心,也是因為看了她熟睡的模樣?”

他未曾回答,不置可否。

蘇清韻自討沒趣,也不刨根問底。她捧著酒壺,一口接著一口喝進去,從前滴酒不沾的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練出了這等酒量。酒過三巡,陳景墨有了醉意。他看向蘇清韻,沒頭沒尾地解釋道:“我從沒對她動過心,不過知道她是太子的人,想要套些話罷了?!?/p>

他站起身子,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待此間事了,你有何處想去?”

蘇清韻認真地想了想:“我生在南方,不曾見過雪景。若有閑暇,很想去北地看看。聽說那里有一種可以幻化為美人的白毛狐貍,在雪地誘惑過路之人,吃他們的心肝脾臟?!?/p>

“你想看的東西……”陳景墨認真思索一番,總算想出了形容詞,“還真是與眾不同。”

第二日醒來,房間似過往一般空蕩蕩。陳景墨似乎并未來過,一切不過是她臆想的夢。

蘇清韻的神志漸漸變得渾噩,白日里總會想起那日的夢。她看到陳景墨被皇后欺辱,被太子虐打,闔宮上下,任誰都能欺負了他。她在一旁看著,仿佛那些折磨都被施加在自己的身上。她在絕望深處掙扎,明知是夢,卻難以醒來。非得旁人大力搖晃她的身子,才能回到現(xiàn)實。

日子渾渾噩噩過了許久,陳景墨卻沒怎么閑著。昔年通過凌清門的覆滅,他得以返回皇城。如今舊事重提,太子與皇后的野心昭然若揭。事情深入調(diào)查,竟查明當年雇用陳景墨母妃的人正是皇后。她想要輔佐自己的兒子做皇帝,自己則成為最尊貴的太后娘娘。太子被判處流放,皇后被賜白綾。前往塞北的路上,太子重病不治,暴斃而亡。

世人皆知皇后不會那么蠢,做不出買兇殺人的事情。這一切都是端王殿下的手筆,但因沒有證據(jù),只能作罷。至于當年雇用韶影之人究竟是誰,此后怕也是無人可以解開的謎團了。

陳景墨用一個凌清門換來與太子相爭甚至取得勝利的機會,只賺不虧。被噩夢連續(xù)折磨多日的蘇清韻心里積壓了一股子煩躁的悶氣,在得知此事后傾軋而出。她終于走出梨花塢,來到陳景墨面前。日日浸泡在酒水煙草之中,她看起來有些疲憊。唯有那一雙眼睛,在訴說她的殺意。她幽幽道:“幕后黑手死了,我也該來尋你這個間接兇手復(fù)仇了?!?/p>

他挑起眉梢,淺笑悠然。

蘇清韻手中金簪飛出,沒有任何偏差地插入了陳景墨的胸口。眼淚瞬間滑落,她凄凄道:“殺了你,我便可跳出過去。自此以后,大漠風(fēng)沙也好,江南煙雨也罷,我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

鮮血被簪子壓在心口處,陳景墨輕輕笑道:“來日方長,你獨自走好……”

言罷,他閉了眼,斷了氣。

有什么東西在那瞬間鉆入蘇清韻的腦海,她再次看到自己連日來做的噩夢。只是這一次,故事的主人公不再是陳景墨,而是她自己。

穿著華麗的皇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長大了,愈加像你那個狐媚子的娘。當年她勾走陛下的寵愛時,何曾想到自己那般短命。留下你還她的債,也算老天公平?!?/p>

言罷,便有宮人將她押在炭火盆旁,燃燒著的火星爬上她的發(fā)梢,她嗅到焦煳的味道。那種絕望的恐懼嚇得她號啕大哭,最后啞了嗓子,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響。

“陳清韻,這般不討喜的你,活著究竟有何意義?”皇后幽幽冷笑。

清韻,陳清韻……沒錯,她原本姓陳,是姜國的公主殿下。享公主尊稱,過豬狗不如的人生。為求活命,她趴在父皇腳下懇求:“只要父皇愿庇護女兒,無論什么事,女兒都愿為父皇赴湯蹈火?!?/p>

后來,梨花樹下,她看到凌清門門主之子蘇景墨。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她躲在嬤嬤身后,默默紅了臉龐。

她被欺負得慣了,膽小懦弱,一味躲避,沒什么以牙還牙的心思。后有師姐將她推進池水,幸得蘇景默趕到,她才得以活命。

“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欺負嗎?”

她搖首。

“因為你活該。”蘇景默淡淡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自己懦弱,便不要怪人家將你踩在腳下。”

陳清韻一夜沒睡,總算想明白了師兄的話。她開始努力練劍,修習(xí)殺人保命之計。她也學(xué)會了算計,那些欺負過她或者對她有非分之想的師兄弟,都會以各種“意外”的形式死在她的手下。陳清韻以為自己終于不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了,可當她收到父皇的圣旨時,還是雙腿一軟,現(xiàn)了原形。

皇帝命她除去凌清門。她怕得不行,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該如何滿足父皇的要求。

于是,她暴露了自己在凌清門的消息給皇后,換來那黑壓壓的大軍……

【六】

害死師父的人是她,害得凌清門絕跡于江湖的人也是她。

陳清韻被師父塞進蘇景默的懷中,大聲交代道:“保護好你師妹,縱使你死,也得給我保護好她?!?/p>

聽罷,她終于歇斯底里地哭出聲來。

原以為自己的懦弱害的只是自己,卻不料,如今拖累這許多人。她尋著機會想要自戕,蘇景默再厲害,也救不回一個一心尋死的姑娘。被逼無奈,他帶她尋到司掌世人記憶的少白,祈求抹除她的記憶。少白皺眉:“她執(zhí)念太深,縱然抹除,也會重新想起。如今之計,唯有調(diào)換你二人記憶,才能讓她忘卻自己這段回憶?!?/p>

“那我還會記得自己的過往嗎?”他緩緩詢問,“與她的相識相知,我都想記得?!?/p>

少白答應(yīng)了蘇景默的請求。

后來,二人互換記憶與姓氏,以及他們的人生。事后少白十分后悔,若當初他知道自己出這主意后還要費盡心力更改與二人相熟之人的記憶,絕不會多管閑事。

“減少與過往熟識之人碰面,縱然是你,也不可與她太過親近。”臨走前,少白如是交代道,“還有,不要忘記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給少惜建造神廟。”

后來呢……

將記憶換給她的少年為她所殺,屬于他的記憶消散,她的記憶也就回來了。

陳清韻笑了笑,她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這個大寫的笑話。她抱起阿墨的尸身,小心翼翼取出他胸前金簪,像是怕弄疼了他。她輕聲呢喃:“師兄,師妹來陪你了?!?/p>

發(fā)簪湊近頸項,一襲白衣的上神突然出現(xiàn)。少白嘆息道:“他料到會有這一日,特意留了一句話給你。你有他的記憶,便要連著他那份一并好好活下去。北國的雪,他無緣與你共賞,但你一個人,也要走下去?!?/p>

她抱著他,不言不語。

少白補充勸慰:“他已替你報了仇,便是希望你不再茍活于曾經(jīng)的陰影。這般好意,便是為了他死后瞑目,你也該活下去?!?/p>

【尾聲】

塞外的雪,沒有陳清韻想的那般美。

風(fēng)霜鋪地,夾雜著塵埃。她獨步前行,在皚皚白雪上留下自己的足跡。

陳清韻沒有看到化作人形的白毛狐貍,也沒有人可以為她添衣。她漫無目的地走下去,有路過的牧民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她說:“阿墨,我求求你,讓我去陪你?!?/p>

猜你喜歡
皇帝
成化皇帝的“神奇”畫作
皇帝需要幫忙嗎
女皇帝
東漢
從善如流
酷愛學(xué)習(xí)的小皇帝
《皇帝的新裝》續(xù)編
Anyone Seen the Son of HEAVEN?
皇帝的新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