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北京
在四十年前的一本書中,洞察力非凡的漢學家李克曼,曾談到中國傳統(tǒng)的繪畫手冊對于想描繪樹木的藝術家的建議:他們應該在冬天動筆,因為“茂盛的樹葉雖然誘人,但它也令人迷惑,看不清它的真實面目。只有去畫那些光禿禿的樹,才能把它們的內部構造、特質表現(xiàn)出來”。
當觀看LoisConner關于北京的作品時,我想起了這個插曲。她的對象不是冬日之樹,而是一個人群散去的北京——紫禁城的一角,圓明園盛開的蓮花,國貿寫字樓中一張空辦公桌,還有干面胡同里四合院的屋頂……即使偶爾出現(xiàn)人物,他們也是作為景物出現(xiàn)的。而北京城,它的容貌與情緒,也在這樣的鏡頭中逐漸浮現(xiàn)出來。
她的對象不是冬日之樹,而是一個人群散去的北京——紫禁城的一角,圓明園盛開的蓮花,國貿寫字樓中一張空辦公桌,還有干面胡同里四合院的屋頂……即使偶爾出現(xiàn)人物,他們也是作為景物出現(xiàn)的。
這是一個怎樣的北京?對我而言,再沒有北京大學的未名湖的角落,更代表這一切。在照片中,有島上的松樹,對岸的殘存的花神廟門,還有一旁的自行車。這張照片攝于1998年,那正是北京大學建校一百周年之際。這座校園可以追溯到乾隆時代,花神廟正是他的寵臣和珅所建。1919年,美國人司徒雷登在北京建立了燕京大學,而如今正在慶祝百年的北京大學則是1952年移居此處,它是國家力量強制性的“鳩占鵲巢”。如果我記得沒錯,花神廟門不遠處還有埃德加·斯諾(EdgarSnow)的墓碑。
清帝國、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幾個世紀的歷史以及它們的內在脈絡,就這樣安靜、不經(jīng)意地重疊在這張照片中。1998年時,我在北京大學讀書,常騎著照片中類似的自行車,在未名湖旁游蕩。我很少對這重疊的歷史發(fā)生興趣。我這一代人接受的教育,盡管習慣性地夸耀五千年的歷史,但我們卻對此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吸引我們的是未來。
北京也成為了未來。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令人瞠目的登場后,成為一股不可阻擋之動力的代表。在LoisConner的鏡頭中,興建中的CCTV大廈正是這股新動力的表達。
但這個未來能夠持續(xù)多久?LoisConner鐘愛的圓明園曾是18世紀最輝煌的建筑,令歐洲人驚嘆。但如今,它成為了令人哀傷的廢墟。昨日與明日,經(jīng)常像是硬幣的兩面,它們看似截然不同,又比肩而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