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麗
雖是小小的成功,但卻給予父親莫大的欣慰,我很滿足了。父親開著電動三輪車緩緩離開小區(qū),有點佝僂的背影,藏著無言的父愛。
望著父親拖著沉重的步子,顫顫地下樓,我心頭一酸,那挺拔的背影,只能在記憶里重現(xiàn)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初秋,新學期剛開始,父親幫我交上學費,我上了兩周課,但是頭仍然撕裂般疼痛,無奈之下,只得繼續(xù)休學。父親在校辦公室?guī)臀肄k理手續(xù),我心情極差,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了,好在長發(fā)遮住了多半邊臉。后來,父親用自行車載我回家,他偉岸的后背,像一棵大樹,罩住我,讓我感到風雨再大也很安然。
去年,父親半夜醒來,欲翻身,卻感覺右半身麻木,母親焦灼地打來電話,我立即將父親送往醫(yī)院,找熟識的醫(yī)生做了系統(tǒng)檢查,發(fā)現(xiàn)心臟出了毛病。住院以后,醫(yī)生囑咐我每天務必陪著父親去檢查,還要細心觀察父親的病情變化,以免出現(xiàn)意外。
我每天編完稿就匆匆往醫(yī)院趕。父親說:“我自己能去,你好好工作?!蔽艺f沒事,他眼神里仍是擔憂。倔強的父親堅持自己慢慢下樓,我跟在后面,望著他臃腫且有點笨拙的背影,走路后腳跟抬起的艱難,一步一步扶著樓梯挪移著下樓,顫巍巍地落地,似乎腳下踩著海綿,我的心酸酸的。這一刻,我才意識到父親老了。
終于,父親自己從三樓走到一樓,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令人欣慰的是,幾周后父親的病情好轉,開始慢慢恢復,我揪緊的心總算松緩下來。
昨晚父親打來電話,說要來我家。我中午下班回家,見父親坐在樓前的臺階上,頂著一頭灰白的頭發(fā),正朝我回來的方向張望,電動三輪車里載著母親菜園里的東西,蘋果、梨子、梅豆、苦瓜、豆角……父親送來的是綿延不盡的愛。
父親上樓后,喜歡半躺在床上,戴上老花鏡找報紙看,他一張一張翻得極慢,一字一字地尋,像尋寶似的,我問父親是否在找健康知識?他頭也不抬,低聲笑著嘟囔:“我怎么沒找到你寫的文章。”
我心頭一熱,忙捧上一沓裝有樣刊的信封,找出幾封自臺灣寄來的報紙,父親非常欣喜地說:“這都是你寫的?”我點頭。父親高興地瞇著眼睛讀著,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扎羊角辮的情景?!?/p>
我想起陳凜在父親陳逸飛百日祭祀后,對記者感嘆:“當你終于獲得成功時,你所要證明給他看的那個人卻離開人世,永遠也看不到你的輝煌……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于此!”
雖是小小的成功,但卻給予父親莫大的欣慰,我很滿足了。父親開著電動三輪車緩緩離開小區(qū),有點佝僂的背影,藏著無言的父愛。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