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飛
走進今日南京大學鼓樓校區(qū)的校園,人們都會為頗有歷史感的校園建筑所吸引,而其中很有歷史厚重感的民國建筑,正是當年金陵大學老校園建筑群,現(xiàn)被稱為“金陵苑”,2006年以“金陵大學舊址”名義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南京大學校內一處重要的建筑文化遺產。
1888年美國美以美會在干河沿創(chuàng)辦了匯文書院,1891年美國基督會在鼓樓、1894年長老會在戶部街,又分別成立了基督書院和益智書院。在義和團運動的打擊和清末新政的刺激之下,教會學校為在中國教育領域占有領先地位,加速了聯(lián)合辦學的步伐。起初在1907年,基督書院和益智書院合并為宏育書院;此后宏育書院于1910年同匯文書院又合并成立了金陵大學。大學部仍以干河沿原匯文書院為校址。匯文書院是三書院中校園規(guī)模最大的,第一任院長福開森極重校園建設,“福氏草創(chuàng)之后,改良功課,添置儀器,增聘教習,擴充校址,廣建校舍,創(chuàng)筑青年會堂,慘淡經(jīng)營”[1]。1888年匯文書院鐘樓落成,是當時南京建造的第一幢三層樓的洋房。1898年,匯文書院的教室、考吟寢室、小教堂、西教學樓相繼落成。在匯文書院時期,校園就建立了基督精神象征的小教堂,“陡峭的屋頂,急劇收分的外墻扶壁,山墻圓窗等表現(xiàn)了美國哥特復興的建筑特征”[2]。匯文書院是金陵大學的前身,從建筑形式上看,二者只有很少的相似之處,但反映出的美國本土殖民地時期的折中主義設計思想則是連貫的。
一
金陵大學成立后不久,為擴大學校規(guī)模,在鼓樓西南坡購地2340畝作為新校址。金大選擇此處建筑校園,是很有遠見的。這里地處城市郊區(qū),可避免市區(qū)商業(yè)和娛樂氣息讓學生分心,保留基督教大學的一份清靜,但又不是偏居山林,與世隔絕。它處在紫金山—北極閣—鼓樓崗這條極富特色的城市山嶺走廊上,并充分利用這一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以周邊景色作為校園的借景,將自然環(huán)境納入其中,達到了校園與環(huán)境的有機融合。在這樣風景優(yōu)美、依山傍水的校園學習,當然有助于學生的修身養(yǎng)性。
金陵大學聘請美國芝加哥帕金斯建筑師事務所(Perkins,F(xiàn)ellows&Hamilton Architects)來規(guī)劃、設計校舍建筑,由陳明記營造廠負責全部的建造工作。帕金斯建筑師事務所是美國當時最為知名的以設計文教類建筑為專長的設計公司。陳明記營造廠的廠主是陳烈明,后來金陵大學首任華人校長陳裕光的父親。陳烈明是位虔誠的基督徒,在主持營造廠的同時,兼任教會長老一職。他的營造廠包攬了南京教會幾乎所有的建設項目,成為南京本土規(guī)模最大的新式營造廠。據(jù)陳裕光的妹妹陳越梅,即杭立武的夫人回憶:“父親造了很多禮拜堂,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所以這是他最高興的一件事。因為當時會蓋西式建筑的人很好,大家相信陳老板,要他到各地去建造禮拜堂,而且是照成本計算。金陵大學校園內的禮拜堂也是他造的?!盵3]陳明記營造廠的項目除了金陵大學外,還包括金陵女子大學、金陵協(xié)和神學院、明德女子中學、太平路圣保羅堂、基督教莫愁路堂等。
金陵大學用地是一塊南北向的長方形土地,面積約為2340畝。大學部位于北部,由北大樓(文學院)、東大樓(理學院)和西大樓(農學院)組成,每個學院為一幢樓房,呈三合院布局。金陵大學的主要建筑由一條南北軸線統(tǒng)領,軸線起始于東西向細長的池塘,向北經(jīng)數(shù)條狹長綠化帶,強調其縱深感,逐漸過渡到開闊的方形草坪,最后進入以鐘樓式建筑(北大樓)為主景、由東西兩側大樓圍合的一個完整三合院空間。這種軸線加三合院式的空間布局是當時教會大學規(guī)劃中常用的手法,反映出美國的大學概念不同于英國的大學概念。英國的大學概念中各學院是相對獨立的,各學院形成了較為封閉的方院,所謂學院屬于規(guī)劃概念。美國的大學概念中各學院是指樓房,樓房之外的所有用地都是公共領域,所謂學院屬于建筑概念。[4]這種三合院式的空間布局,其主要目的是想利用半封閉的空間,提供一個可以交誼的露天場所,以增進學生之間和師生之間的交流,保持教會大學的持久影響力。
金陵大學的主要建筑多數(shù)是在建校初期完成的,大多是青磚墻面,歇山式屋面,上覆灰筒瓦,建筑造型嚴謹對稱,進深較大而窗戶較小,顯得封閉穩(wěn)重,帶有中國北方官式建筑的部分特征。金陵大學的主要建筑包括:北大樓、東大樓、西大樓、禮拜堂、小禮拜堂、圖書館、學生宿舍等。目前涉及金大老建筑研究的有代表性的著作和論文,各個建筑落成年份甚至名稱都有很大的出入。筆者試結合金陵大學原始中英文檔案,對其予以還原。
北大樓,原稱行政樓(Administration Building),又稱塞萬倫斯樓(Severance Hall),是美國克利夫蘭的John L.Severance先生和他的妹妹F.F.Prentiss女士為了紀念他們的父親捐建的[5]。據(jù)《金陵大學校刊》第14號記載:“北大樓建于民國六年,形如凸字,高與鼓樓齊,雄壯古雅堅碻俱具,信足為吾校校風之象征。”[6]但根據(jù)董黎[7]和冷天[8]的研究,北大樓是1919年建成。尤其是冷天,根據(jù)北大樓西南下部墻角處的年代勒石顯示的“1919”字樣,證明北大樓建成時間就是1919年。為此筆者查找了當年亞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聯(lián)合董事會(簡稱“亞聯(lián)董”)關于金陵大學的英文檔案,里面關于北大樓的建筑情況說得很清楚:“1919年3月行政樓開始建造,到9月1日秋季學期開學時部分建成,用作教室”[9],“到1920年完全竣工,即第一年投入使用,行政樓被用作14間辦公室,圖書館占了4間房,期刊室2間,博物館,還有10間教室,很大的地下室被分成12間屋,用于各種用途,其中幾間適合作教室”[10]。由此證明,冷天等人的說法是正確的,北大樓西南墻角處的年代勒石確實證明了北大樓的建成年份,確切說是部分建成。那么《金陵大學??分杏涊d的1917年是怎么回事?其實這里有建筑上的兩個概念,很多人容易搞錯,就是建造時間與建成時間?!督鹆甏髮W校刊》所記載的1917年其實是北大樓開始建造的時間,到1919年才部分建成。
東大樓,原稱科學館(Science Building),又稱斯沃士樓(Swasey Hall),是Ambrose Swasey先生捐建的,他也是克利夫蘭人。關于東大樓建成時間,董黎查到《金陵光》記載:“增建科學館,爰于1911年籌集巨資,另筑新舍,閱五月而大廈落成,曰‘科學館’,系三層樓的西屋,建筑費用合墨銀3萬余元。”[11]據(jù)此董黎認為科學館落成時間是1912年[12]。與其不同的是,冷天認為科學館是1917年落成[13],因為美國耶魯大學神學院圖書館的瑪莎·斯莫利(Martha Smalley)女士通過整理亞聯(lián)董關于中國教會大學的檔案,1998年出版了《神圣殿堂——舊中國的基督教大學》(Hallowed Halls—Protestant College in Old China),此書明確注明東大樓落成時間是1917年。筆者在金陵大學亞聯(lián)董的英文檔案中發(fā)現(xiàn)如下記錄:在1915年托事部會議上,Speer先生報告了“Swasey先生已提供25000美元的捐款,用于建科學館(Science Building)”,托事部表決同意“理事會馬上繼續(xù)建設科學館”[14]。之后包文校長在“1915—1916年度報告”中又稱:“今年Swasey Science Building將要封頂,它始建于1915年6月25日,它也是大學(注:指鼓樓新校區(qū))最早的兩幢建筑之一”[15]。這樣看來,科學館正式落成時間為1917年是可信的。也正由于科學館是落成最早的建筑,因而承擔了很多的功能。“布道以新科學室之演講室為本大學禮堂,及其他集會之所。閱報室及參考書室設于新科學室內,但圖書室仍在干河沿,凡理化儀器均移置新科學室內。校長、副校長及教務主任辦公室亦在內”[16]。可見在金大禮拜堂建成之前,科學館的演講大廳扮演了禮拜堂的角色。
西大樓,原稱農學院(West Science Building),又稱裴義理樓(Bailie Hall),是為了紀念裴義理先生創(chuàng)建大學農科而建的,資金來自洛克菲勒基金、對華賑款委員會和部分美國友人捐贈,1925年落成,系四層教學實驗樓。對農學院落成年代,學者們觀點較為一致,冷天還舉出西大樓東南下部墻角處的年代勒石“1925”字樣為證。1926年1月《金陵光》雜志里也有明確記載:“新建筑之農學院(Bailie Hall)刻已竣工,與北大樓、科學館鼎足而立?!盵17]
學生宿舍,又稱天干樓宿舍,包括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樓。這是鼓樓新校區(qū)新建的宿舍群,相對于舊宿舍,被稱作“西山新宿舍”。舊宿舍位于科學館東面,鼓樓對面,是原基督書院的建筑,被稱作“東西樓舊宿舍”,青年會也位于此處[18]。天干樓宿舍群是逐漸建好的。最早的兩幢宿舍樓為甲乙、丙丁樓,因是麥考密克(McCormick)夫人捐建,又被稱為“McCormick Dormitory”?!癕cCormick Dormitory”與科學館是大學最早的建筑,第一幢甲乙樓始建于1915年9月15日,第二幢丙丁樓始建于1915年10月5日[19],1917年建成。故1917年秋,大學部搬到鼓樓新校區(qū)。以后隨學生數(shù)增多,又陸續(xù)添建戊己庚、辛壬樓,到1936年夏全部建成。適本校校董福開森先生友人吳調卿先生于1936年8月在北平逝世,遺囑以遺產三萬元捐助金大建筑學生宿舍,金大以吳先生仁義可風,故由行政委員會決議以建筑完成之辛壬宿舍改稱“調卿宿舍”,以資紀念[20]。
以上建筑再加上1920年建成的禮拜堂,這樣到1920年代初,金陵大學鼓樓新校區(qū)的主體建筑基本完成。
二
金陵大學是基督教大學,傳播基督精神是不變的宗旨,故金大禮拜堂在學校建筑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也是學?;骄竦南笳?。
金大禮拜堂,又稱賽奇紀念堂(Sage Memorial Chapel),因建筑資金來自賽奇先生的遺產而得名。關于禮拜堂的落成時間,董黎認為是1921年竣工[21],冷天認為是1918年建成[22]。筆者查閱的英文原始檔案顯示:“禮拜堂始建于1919年9月,1920年建好投入使用,大學每日禮拜和主日崇拜都在此進行,禮拜堂的建成對整個大學社區(qū)和很多拜訪者都是令人高興的事情?!盵23]可見禮拜堂正式落成時間是1920年。
禮拜堂在金大校園處于中心的位置,基本上位于南北軸線的中點?!坝捎诒贝髽呛蜄|、西大樓共同組成的三合院空間,在禮拜堂的位置需要有所界定,因此,東西方向長于南北方向的禮拜堂建筑正好在空間上圍合出這一最具中心感的校園建筑群。禮拜堂屋頂?shù)男巾斨交ㄈ绱硕闪嗽谛@中心群體中重要的建筑形象。”[24]
作為學校建筑,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特性就是教育性,在完成一般建筑所具有的良好空間運用時,更需盡量適應教育上的需要。學校建筑的內涵方面,“就是要具備這種‘使人為善’之潛移默化的力量,兒童或青年置身其間,除能滿足其物理性環(huán)境的需要外,并能獲得其理想上與精神上的滿足,而達到日日新、茍日新、又日新的進步與完美的境界?!盵25]金陵大學禮拜堂的外形是中國傳統(tǒng)的宮殿樣式,青磚墻面,四角翹起的大屋頂覆以灰色筒瓦,建筑點綴上帶有少量中國式的磚雕和裝飾,再配以樓頂大大的十字架,這種視覺上的沖擊不能不使身處其間的人感受中西兩種文化的融合。有學者研究指出,金大禮拜堂建筑的形體基本關系完全是西方的,從禮拜堂的平面關系和結構邏輯來分析判斷,能清楚地看出基本是“巴西利卡”式的基督教教堂的模型[26]。梁思成先生曾對基督教大學這種建筑現(xiàn)象做過批判:“……他們的通病在于對中國建筑權衡結構缺乏基本的認識這一點上,他們均注重外形的模仿,而不顧中外結構之異同處,所采用的四角翹起中國式屋頂,勉強生硬的加在一座洋樓上,其上下結構截然不同旨趣,除卻琉璃瓦本身顯然代表中國藝術的特征外,其他可以說仍為西洋建筑”[27]。梁思成從建筑的專業(yè)角度批評顯然是正確的,他們模仿的中國式外觀,僅僅只是一層“皮”而已。金大禮拜堂建筑中體現(xiàn)出來的美國建筑師對中國建筑的誤解,是對中、西方建筑法則之沖突的一種妥協(xié),實質上也是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和西方基督教文化的一種沖突之妥協(xié)。
當年金大還有一座小禮拜堂,又稱戴籟三紀念堂(Twinem Memorial Chapel),是戴籟三夫人為了紀念逝世的丈夫戴籟三先生捐建的。戴籟三先生是金大的圣經(jīng)課教師,于1923年9月不幸去世,戴籟三夫人為了紀念其丈夫,在裴義理樓建好后曾在里面專門劃出一個房間,建立了戴籟三冥想室(Twinem Meditation Room),專門用作學生和教師的祈禱和冥想。但戴籟三紀念堂并不是此時建立的,冷天認為小禮拜堂的建立時間是1923年[28],顯然是根據(jù)戴籟三先生去世的年份臆測的。戴籟三夫人最早提出捐建祈禱室是在1931年金陵大學第十二次校董會上,陳裕光校長報告:“祈禱室系戴師母經(jīng)手建筑,為紀念伊夫戴籟三先生而設,地處本校養(yǎng)蜂園之南端,約需洋五千余元,此祈禱室定名為‘戴氏祈禱室’”[29]。那祈禱室何時建成呢?1932年《金陵大學校刊》對此有專門報導:“本校女生宿舍(南宮)[30]在校門對面,其地野花雜樹,芳草如茵,風景幽麗,令人多留戀不舍去。近將于宮之南,建一祈禱室,此屋為Mrs.Twinem所捐建,由齊兆昌工程師設計圖樣,建筑費用約四千五百余元左右,該屋即將動工,預計圣誕節(jié)前落成,該屋有禮堂一,堪容百人左右集會,另有靜默室二,專為私人默禱而設?!盵31]可見1932年圣誕節(jié)只是預定建成時間,并不是最終落成時間。后來《金陵大學校刊》對戴氏祈禱室進行了跟蹤報導:“(1933年4月)15日為耶穌受難復活節(jié),本校宗教委員會特于是日上午十一時在大禮堂虔誠祈禱,再9日至16日為基督教圣周節(jié),又適值Mrs.Twinem捐建祈禱室落成,故該會遂日均舉行宗教儀式。”[32]此外英文檔案中,校長對創(chuàng)建人會的報告也證實了這一點:“戴籟三紀念祈禱室(Twinem Memorial Prayer Hall)已成為非常令人感動的禮物,也解決了很多方面的需要。在大學歷史上第一次,在1933年復活節(jié)接下來的一個周,舉行了一系列的禮拜服務,都是在祈禱室進行的,而且那年的復活節(jié)主日那天,這個祈禱室被奉獻出來?!盵33]可見戴籟三祈禱室是1933年復活節(jié)落成并使用,是金陵基督教信徒靈修的圣地。
戴氏祈禱室建成后,金大的朝會地點就作了重新安排:周一上午十時四十五分進行總理紀念周和學術演講,周二、三、四上午十一時四十分為宗教講演,周五上午十一時四十分為普通講演[34]。周一和周五的朝會在大禮拜堂進行,周二、三、四的朝會一般在戴氏祈禱室進行。大禮拜堂主要用于大規(guī)模宗教集會、主日禮拜、總理紀念周、畢業(yè)典禮等大型活動,小禮拜堂主要用于靈修、祈禱和小規(guī)模宗教集會。
三
金陵大學還有一個重要建筑物就是圖書館。金大圖書館的重要性不僅在于它開設了中國圖書館史上最早的圖書館學課程,而且在于它是在民族主義背景下建立的圖書館。金陵大學成立之時,匯文、基督兩書院都有圖書室,這也是后來金陵大學圖書館的雛形。三校合并后,由恒謨主管圖書館,1913年克乃文來金大擔任圖書館主任??四宋脑鴵蚊绹樟炙诡D大學圖書館參考部主任,是經(jīng)驗豐富的圖書館學專家,當時在金大文科開設圖書館學課程,這也是中國圖書館史上最早的圖書館學課程。
金大圖書館館址最初設在干河沿校區(qū)青年會Cooper Hall二樓上,1917年夏,鼓樓新校舍落成,圖書館也隨大學部遷至新科學館三樓,占房兩間,一為閱覽室,一為藏書室和辦公場所,干河沿原址為中學分館。1920年夏,北大樓落成,圖書館又遷至北大樓三樓,占房四間。1927年秋金大于大學文理科添設圖書館學系。1927年春克乃文歸國后,由劉國鈞代理館長;1928年劉國鈞調任文理科科長,遂由李小緣繼任;李小緣后轉任沈陽東北大學圖書館館長,由陳長偉代理;1931年秋劉國鈞再任圖書館館長。
金大圖書館圖書歷年不斷增多,北大樓也不敷使用,而且圖書館與行政樓共處一樓也影響辦公,建立專門的圖書館已是迫切之事。
金大圖書館建筑經(jīng)費來源與1927年的“南京事件”有關。金陵大學在“南京事件”中損失很大,五處住宅被燒毀,多處教學樓和住宅遭搶劫,特別是金大副校長文懷恩被亂兵開槍打死。“南京事件”中,金大財產損失共計307259.81元,卻并沒有向國民政府提出財產賠償。[35]但此事畢竟涉及外交問題,經(jīng)國民政府外交部和財政部商量,“以美國寧案款項三十萬元捐助美國著名大學一案,經(jīng)行政院通過,并由外王與施肇基詳加討論,認為以該款捐助金陵大學為較妥適,已呈院請轉呈政府備案?!盵36]又因金陵大學宣稱放棄所有的1927年損失補償,國民政府贊賞金大,答應給予30萬元的補助金,用于特定的用途。最后決定用于解決大學最為緊迫的需要即建立圖書館及其設備[37]。
到1934年,此30萬補助金分兩批各10萬元給予,都是以政府債券的方式。第一批于1934年4月14日收到,系22年關稅庫券,面額(1946年為止)以當時庫券交易市價約值六萬五千元,若到截止時兌付當值十三萬六千元。第二批十萬元于1934年11月初收到,系20年鹽稅庫券,面額(1941年止)以現(xiàn)值計,約五萬七千元,屆時可值十萬一十元。最后之十萬元,金大希望能領到現(xiàn)金。[38]到1935年金大得財政部通知,國民政府所捐助之圖書館費三十萬元,最后一批之十萬元可于短期中交付。陳裕光校長前往財政部交涉,此最后一批,政府能以現(xiàn)金交付。[39]這樣圖書館即可刻日興工建筑,辦公室及課室不敷應用之困難,亦可藉資解決。
這樣直到1936年9月,圖書館建筑委員會以為不能再事滯延,故于暑假中積極進行,并將開標事宜辦理完竣,由建業(yè)公司以十萬元得標,并約定盡快開工,只不過因各種原因,圖書館“形式或較原定形式為小”[40]。圖書館地點選在理學院大廈與斗雞閘溫室之交點,成一長方形,與北大樓對峙,大門北向(即面對北大樓)。園藝場內之水塘,正在建筑范圍內,亦將予以填平。全部分作兩層,設想將來校內一切行政辦公部分,均移在第一層,第二層則全歸圖書館應用。[41]在圖書館命名方面,當時有人為了紀念在動亂中被流彈打死的金大副校長、美國人文懷恩,主張命名為“文懷恩圖書館”,并提議在館前樹立文懷恩的銅像。但后來由于“考慮到金大師生的反帝愛國情緒”,所以圖書館落成后,“既沒有寫文懷恩的名字,也沒有樹立他的銅像”[42]。
1937年夏天,新的圖書館將要落成,所差的就是內部桌椅書架。但由于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新圖書館還沒等使用,金大就被迫西遷,“隨校西遷的同學沒有一個不對這尚未享用過的新圖書館投向最后的一瞥,祝禱他日返京時依然無恙?!盵43]
金陵大學校園建筑從早期的科學館、學生宿舍到后期的圖書館,整體上建筑風格一致,都是盡力捕捉中國北方官式建筑的外部特征,而且布局對稱、協(xié)調。金陵大學是較早采用中國式建筑形式的基督教大學之一,開創(chuàng)了西式建筑與中國北方官式建筑相融合的先例。建筑也承載了文化,基督教大學以此中西合璧的混合式樣建筑,希望能實現(xiàn)“龍袍”與“基督”的合體,進而達到中西文化融合的目的。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課題“金陵大學本土化的路徑及影響研究”(項目編號:18YJC770044)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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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杭立武先生訪問記錄》,“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歷史叢書(23),“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年版,第108頁。
[5]University of Nanking Bulletin: Catalog(December 1931), UBCHEA, College Files, RG 11, Box 197, Folder 3389.
[6]《金陵大學??返?4號,1931年1月30日,第2版。
[8][22][28]冷天:《金陵大學校園空間形態(tài)及歷史建筑解析》,《建筑學報》2010年第2期。
[9]Report of the President for the year 1918- 1919, UBCHEA, College Files, RG 11, Box 195, Folder 3369.
[10]Report of the President and the Treasure for the year 1920-1921,UBCHEA, CollegeFiles,RG11, Box195,F(xiàn)older3370.
[11]《增建科學館》,南京大學高教研究所編:《金陵大學史料集》,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17頁。
[13]冷天、趙辰:《原金陵大學老校園建筑考》,《東南文化》2003年第3期,總第167期。
[14]The Semi-Annu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 March 30, 1915, UBCHEA College Files, RG 11, Box 188. Folder3316.
[15]Report of the President for the year 1915-1916 to the Board of Trustees, UBCHEA, College Files, RG 11, Box 195, Folder 3368.
[16]田稻豐:《金陵大學改組記》,《興華》,1917年,第14卷第36期,第13-14頁。
[17]“本校新聞”,《金陵光》,1926年1月,第15卷第1期。
[18]《金陵大學??罚?0號,1931年3月27日,第2版。
[19]Report of the President for the year 1915-1916 to the Board of Trustees, UBCHEA, College Files, RG 11, Box 195, Folder 3368.
[20]《金陵大學??罚?98號,1936年9月7日,第1版。
[23]Report of the President and the Treasure for the year 1920-1921,UBCHEA, CollegeFiles,RG11, Box195,F(xiàn)older3370.
[24][26]趙辰、冷天:《沖突與妥協(xié)——從原金陵大學禮拜堂見近代建筑文化遺產之修復保護策略》,載張復合主編:《中國近代建筑研究與保護》(三),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版,第492頁。
[25]蔡保田主編:《學校建筑研究》,臺灣商務印書館發(fā)行,1984年二版,第3-4頁。
[27]梁思成:《建筑設計參考圖集·序》,中國營造學社1943年版。
[29]《金陵大學第十二次校董會記錄(1931年11月18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金陵大學檔案,全宗號649,案卷號223。
[30]“南宮”是金大男生對女生宿舍的雅稱。
[31]《南宮之南將有新點綴,Mrs.Twinem捐建祈禱室》,《金陵大學??返?4號,1932年9月19日,第三版。
[32]《受難節(jié)與戴氏祈禱室》,《金陵大學??返?9號,1933年4月17日,第2版。
[33]Report of the President to the Board of founders and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ugust 3, 1935, UBCHEA, College Files, RG11, Box 195, Folder 3373.
[34]《1934年春季第一次校務會議記錄》,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金陵大學檔案,全宗號649,案卷號223。
[35]Report of the President to the Board of founders and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ugust 3, 1935, UBCHEA, College Files, RG11, Box 195, Folder 3373.
[36]《寧款捐助金陵大學》,《興華》,1929年,第26卷第38期,第32頁.
[37]Report of the President to the Board of founders and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ugust 3, 1935, UBCHEA, College Files, RG11, Box 195, Folder 3373.
[38]《金陵大學第十六屆校董會會議記錄(1934年11月23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金陵大學檔案,全宗號649,案卷號223。
[39]《金陵大學第十八屆校董會會議記錄(1935年11月22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金陵大學檔案,全宗號649,案卷號223。
[40]《本年度校舍新建筑》,《金陵大學??返?98號,1936年9月7日。
[41]《圖書館建筑興工矣》,《金陵大學校刊》第200號,1936年9月21日。
[42]陳裕光:《回憶金陵大學》,載金陵大學南京校友會編:《金陵大學建校一百周年紀念冊》,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9頁。
[43]《最堪回憶的南京金陵大學2》,《金陵大學??返?65號,1936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