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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出來的男朋友

2019-09-10 07:22肖爻悄悄
南風 2019年11期
關鍵詞:咖啡店

肖爻悄悄

關瑾希租住在一幢不算新的居民樓里。樓圍成了一個四方形,正中央有一個圓形的花臺;以花臺為中心,劃圈似的栽種了密密麻麻的樹。盛夏時分,樹綠得發(fā)狂,樹冠常常伸出走道。住樓上的人往下看,人隱在里面,偶爾從樹枝縫隙閃現一星點橙,一塊紅,一抹藍,等會兒見著路上走著的人,也是小得像玩具模型。

關瑾希常站在25樓的窗邊往下俯瞰。她喜歡綠色,覺得此處像是一枚森林切片。住不進森林,那就守在一旁,天天看。

每天下午6點左右,一團紅色準會出現在關瑾希的視野里。那是一個高個子。他總是趿拉著一雙夾趾拖鞋,穿一件紅色的舊T恤和一條白色的齊膝短褲,右手晃著一個疑是裝著蔬菜的透明塑料袋。袋子被他晃得頗為瀟灑,男人的氣質也與普通的家庭煮夫大不相同。

八月的一天,關瑾希下樓去小區(qū)門口領快遞,那時恰好是6點左右,她看見那個男人遠遠地朝她走來,手上的塑料袋里裝著幾截青筍、兩個番茄、小把蔥和一卷紅白相間的豬肉。

難道他自己做飯?有個會做飯的男朋友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關瑾希的腦子里迅速掠過這個想法,接著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快遞是一個大件。關瑾希從物業(yè)那兒借了一輛推車,將沉沉的紙箱子擱在上面,接著一手扶著紙箱,一手穩(wěn)著推車把手往回走。到達單元樓門下時,她再次看見了那個男人。

“忘了帶門禁卡,保安按鈕也壞了,”看到關瑾希走近,他露出了禮貌的微笑,“拜托你了。”

他長得細細長長的,臉型窄瘦卻不失英氣,四肢長,眼睛也是豆莢般的狹長模樣,頭發(fā)和眉毛漆黑,皮膚又白得過分,高挺的鼻梁,嘴形好看得讓人一驚。

完美的線條。關瑾希如此想著,臉莫名有些發(fā)紅。她騰出一只手去摸褲兜里的門禁卡,忽然猛然想起,出門時把它落在了換鞋凳上。

“我也忘帶了?!标P瑾希無奈道。

男人開心地大笑了一陣,仿佛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靶枰獛兔??”他指著推車上的紙箱。

關瑾希搖頭。

“也對,門都還沒打開呢。

關瑾希不知如何接口,她從不是那種擅長聊天的人。她看著過往的人,期待有同住這幢樓的居民朝這個方向走來。

五分鐘后,總算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用門禁卡打開了門。男人向男孩道了謝,從門口到電梯上升的路上還和他聊起了天。關瑾希小心地扶著手推車,什么也沒說。

男孩走后,電梯里重歸寂靜。關瑾希偷瞟了幾眼站在右前側的男人,感嘆他像是從古畫或仙境里走出來的翩翩公子,又覺得他的臉部線條有些熟悉。

“你應該和剛才的男孩說聲謝謝的?!彼鋈晦D過臉,嚇了關瑾希一跳。

關瑾希一意孤行的職業(yè)病發(fā)作,竟倔頭倔腦地反駁道:“你管得著嗎?”

男人正要開口說話,電梯抵達了25樓。關瑾希趕緊推著推車走出去,背后卻傳來一聲急迫的呼喊:“關瑾?!?/p>

關瑾希猛然愣?。核趺粗牢业拿郑克龑⑼栖嚪旁陂T邊,一邊思索一邊掏出鑰匙。

幾次將鑰匙伸進鎖孔也未開啟后,關瑾希終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走錯了?她抬頭看門牌號:2501。沒錯啊。她疑惑地拔出伸進一半的鑰匙,蹲下身打量鎖孔。

鎖孔里塞了一截斷掉的牙簽。

“就不能調監(jiān)控?”關瑾希坐在小區(qū)物管的辦公室里,盡力壓住心中的怒火。

“可以調監(jiān)控,但我們這兒的監(jiān)控只能看到進出大門的人?!惫芾砣藛T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從工作臺后懶洋洋地望著關瑾希。

“可是周叔,上個月你才調出門禁卡處的監(jiān)控錄像,幫我隔壁住戶找到了狗?!币粋€溫柔卻有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剛才電梯里的男人。

周叔有些尷尬,伸手將本已亂糟糟的頭發(fā)揉成了鳥窩:“這個嘛……”

“你一定是忘記了?!蹦腥撕苈斆鳎ⅠR給了他臺階下。

“嗨,我當然是忘記了,”周叔將右手往身前一攤,沖關瑾希擠出一絲微笑,“事情太多嘛,難免疏忽大意。”

關瑾希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查看了四幢一單元門禁處的所有監(jiān)控錄像,時間鎖定在本日中午12點到下午7點。

上個月,關瑾希從公司離職,成了一名自由插畫師,工作幾乎都在家里進行。每天中午,她都會去附近的快餐店吃飯,晚餐則叫外賣簡單應付了事。插牙簽的人,只能在她中午回家后到下午領取快遞的時間段內作案。可盡管縮小了范圍,要找到肇事者也極不容易。一則監(jiān)控畫面不夠清晰,二則進出四幢一單元的人委實過多。除了住戶租戶,也有快遞、外賣等閑雜人員。

吸罷一支煙,周叔轉過頭問關瑾希:“姑娘,想想你是不是得罪過誰,不然誰會閑著無聊做這種事?”

“我沒得罪過誰?!标P瑾希冷冷道,兀自拿過桌上的鼠標,“我想自己再看一遍?!?/p>

“得,得?!敝苁逭酒鹕?,搖頭踱出門外。

關瑾希專注地盯著屏幕,一幀一幀地仔細觀看。在中午1點11分處,她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瘦高男子。他跟著一個婦人走進了樓下單元門,在1點21分時又快速離開。如果目標明確,事先計劃過,上電梯,插牙簽,下電梯,十分鐘綽綽有余。由于畫面像素太低,關瑾??床磺迥凶拥哪?。她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出辦公室。

門外,男人守在關瑾希的推車前,頎長的身材像一株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觀植物。待關瑾希走近后,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她沒好氣地給打斷了。

“你在這里干嘛?等著我給你說‘謝謝’嗎?”關瑾希心情煩悶,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

“關瑾希,”他俯下身,一只手撐在推車上,一臉無辜地望著她,“為什么要惡意揣測一個好人的善心?我不過是擔心你的快遞被推走而已?!?/p>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關瑾希狐疑地盯著他。

“我是李慕啊?!彼逼鹕碜樱行┦?,“你不記得了?”

關瑾希打電話叫來鎖匠疏通鎖芯,進屋后又忙著拆掉快遞包裝,滿頭大汗地組裝那把零件繁多的座椅。忙完這些事后,已經將近晚上9點。她餓得肚子咕咕叫,決定去小區(qū)門外的小吃店隨便吃點什么。

晚飯后,關瑾希沿著綠樹夾道的居民樓一側慢慢地散步。正值夏日夜晚最涼爽的時段,馬路上時不時地出現三三兩兩、結伴散步的行人。風吹來,腦子像浸過一遍涼水,異常舒服。

關瑾希走上一段上坡路,轉了個彎,發(fā)現先前路口處的那家理發(fā)店變成了咖啡店。

咖啡店不大,打理得像個小花園:門廊用作露天座,地板由長條木板拼接而成;幾張鐵質咖啡桌椅四周擺滿了種在大號花盆里的茂盛矮樹;沿墻一排整齊的多肉植物,綠色里現出星星點點好看的紅。透過咖啡店大大的玻璃窗,關瑾希能看到里面木制的桌椅和吧臺處擦得發(fā)亮的銀色咖啡機。屋里屋外都不見人。

“不說謝謝的高冷小姐,一個人散步嗎?”李慕站在與她五步開外的地方,微笑地看著她。

關瑾希皺起眉頭,默然無語。

“你住2501對吧?我會留意往你家門鎖塞牙簽的可疑人物的?!彼砩系暮谏玃OLO衫和白色卡其褲將他膚白腿長的體態(tài)優(yōu)勢展露無遺。關瑾希不得不承認,李慕實在長得精致耐看。

“都知道我的門牌號了?”她斜眼瞅著他,“不好意思,現在你在我心中也是可疑人物?!?/p>

“OK,我住2603,就你樓上,可隨時叫警察叔叔來抓我哦?!崩钅酱笮Φ?,又想起什么似的問,“你今天的快遞,里面到底是什么啊,看上去很重的樣子?!?/p>

關瑾希沒有回答,轉身準備離開。

“哦,對了,我不該問,我管不著?!崩钅捷p聲笑著,大步追上來,不由分說地往關瑾希手里塞了什么。

關瑾希驚訝地張開手,那是一瓶盛著薄荷綠液體的花露水。

“散步雖然舒服,但一定得防止蚊蟲叮咬?!崩钅节s緊道,“不用說‘謝謝’,知道你害羞敏感,就當是我自作多情的好意。”

關瑾希的臉色略微轉晴:“我真的認識你?”

“我是你的高中同學,回家好好想想吧?!崩钅降巧蠋撞脚_階,走進了咖啡店。

這天為了趕項目進度,關瑾希從早晨畫到了次日凌晨2點。她縮進新買的座椅里休息,沒過多久就得到電腦那頭合作方的回復:關小姐,非常棒。作品通過了。

關瑾希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將對話截圖保存,正準備轉發(fā)到工作小組群,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離職了。辭職一個月以來,除了和項目對接人員聊工作以外,沒有一個前同事關心過她的動向。電話通話記錄也是慘不忍睹,一連串的陌生號碼不是來自外賣,就是來自快遞。

關瑾希剛覺得心酸,便猛地一下從椅子里站起來。既然無人與她分享榮耀,那就說給夜空聽吧。

她走到窗邊,推開紗窗,對著漆黑的夜空大喊:“沒有朋友也不會死!沒有戀人也不會死!關瑾希,記住,你是一名優(yōu)秀的畫家!讓畫筆和你相依為命也沒關系!”

她痛快地連續(xù)喊了幾遍,直到驚醒了哪家住戶的狗。狗的清夢被擾亂,不滿地狂吠起來。關瑾希趕緊將頭伸進屋里。

現代社會,連找個樹洞都如此艱難,還別說找個男朋友了。關瑾希在心里嘆息,忽覺胳膊一陣刺痛。她扭過頭,看見上面鼓起了幾個大包。準是剛才開窗后飛進了蚊子。

“這個夏天,也只有你們和我親密接觸了。”關瑾希自嘲道,一面去拿桌子上的花露水。那瓶李慕給她的花露水。

李慕?高中同學?關瑾希猛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出工作室,在儲物間一陣翻箱倒柜后,找出了高中畢業(yè)照。

畢業(yè)照背面有對應的名字,關瑾希很快就找到了李慕。她久久地盯著那張臉,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如今的李慕對應起來。

除了那對豆莢般狹長的眼睛有點像以外,照片上那個如同米其林輪胎代言人的大胖子,怎么會是細細長長的李慕?

關瑾希一覺睡到了中午11點半。她剛洗漱完畢,就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門外居然站著李慕。想起幾個小時前照片上的那張臉,她一時有些沒回過神來。

“關瑾希,去我家吃午飯吧。”李慕開門見山道。

“不去。”關瑾希斷然拒絕。

“我做的飯很好吃哦?!?/p>

“沒興趣?!?/p>

“去嘛?!?/p>

“不。”

一問一答。粗暴簡單。

關瑾希正打算關門,李慕卻飛快地用胳膊抵住了門框。他忽然大聲說:“關瑾希,我是你的粉絲!”

“哎?”關瑾希扶住門,驚訝地盯著他。

關瑾希猜得沒錯,那個常常提著塑料袋走進小區(qū)大門的李慕果真每天都會下廚做飯。只是她沒想到,他的廚藝會如此精湛。紅燒鯽魚、粉蒸排骨和熗炒鳳尾,三道菜三下五除二地做完,花了不到40分鐘,且每道菜都非??煽?。坐在餐桌邊的關瑾希不知道說什么,只有用不停多吃的行動來為李慕的菜品點贊。

“我看了高中畢業(yè)照,上面的人根本不是你?!标P瑾希安靜地吃完兩碗米飯,實在不好意思再添第三碗,只有硬著頭皮找話題。

“就是我,整個青春期我都是一個大胖子,”李慕釋然地笑了,“變化是挺大?!?/p>

“豈止是變化,簡直就是進化。”關瑾希驚訝地望著他,“你是怎么瘦下來的?”

“鍛煉減肥啊?!崩钅接行┳院溃叭缃竦拇髱浉缗碛陉?,小時候不也是一個胖墩兒?”

關瑾希點點頭,再次陷入不知如何開啟話題的沉默中。

“要喝咖啡嗎?”李慕倒像是一個活躍氣氛的高手,“上次你見過的那家咖啡店,它是我剛開的?!?/p>

“不用了。”

“去喝一杯吧。飯后喝咖啡有利于消化,還能護膚美容?!崩钅降臒崆榫拖袼砩夏羌t色的T恤,只能褪色,但底色絕不可能丟失。

“我不喜歡喝咖啡。”關瑾希淡淡道,急著起身離開。

李慕急切地跟著站起來:“關瑾希,還記得小區(qū)半個月前舉辦的畫展嗎?”

這句話將關瑾希留在了桌邊。她坐回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李慕。她忽然覺得,就算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李慕也挺好。

半個月前,小區(qū)舉行了一次社區(qū)文化活動,為附近居民做了一次公益畫展。關瑾希當時給了工作人員一組水彩作品。那是她搬來這幢居民樓后,因對小區(qū)心生喜歡而完成的私人畫作。畫中的內容,大致是小區(qū)里的樹木花草和周邊的房屋、道路及街景。

在所有展出的畫作中,關瑾希的水彩顯得尤其特別。它們用色清透,卻給人穩(wěn)重之感;它們講述著熱鬧,卻帶著難以言說的清冷。畫展持續(xù)了三天,李慕天天都去看,著了魔似的只停留在關瑾希的作品前。

“你的畫里,美好中帶著憂傷。畫里的人物雖身處熱鬧,卻總有一種疏離感?!崩钅降难劬﹂W爍著生動的光,“可能就是這種完美和諧的矛盾,才格外迷人吧?!?/p>

關瑾??粗矍鞍變舻睦钅剑嫦霚惿锨昂退麚粽茡肀?。她同樣極愛那組水彩。她差點就告訴他,她愛它們的理由和他一樣。

“看到畫作右下角署名為‘關瑾?!瘯r,我非常驚訝,立刻就想到了高中同學里有個同名同姓,也同樣愛畫畫的人。”李慕自然地拉起對面關瑾希的手,臉上有種認親的興奮,“直到那天在單元樓下看到你,我簡直快高興瘋了?!?/p>

關瑾??粗两诳裣仓械睦钅?,一時手足無措。

“關瑾希,你的相貌一點也沒變?!崩钅姜M長的眼睛里起了溫柔的漣漪。關瑾希這才發(fā)現,自己的右手還躺在他的手心里。她臉紅了,把手飛快地抽了出來。

關瑾希一點也記不起李慕這個人。高中時期,她是一個一心只為考進理想的美術學院而努力,與周遭人事徹底隔離的偏執(zhí)狂。別說高中時代胖成球的李慕,哪怕與這個變身后細細長長的李慕同一個班級,她也會毫無察覺。

“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崩钅交謴土艘回灋t灑自得的表情,“其實那天我?guī)Я碎T禁卡,”李慕看著關瑾希睜圓的眼睛,壞笑道,“撒謊是為了和你說上話。”

自從關瑾希吃過李慕做過的飯菜后,李慕便自封為她的私人廚師。一周至少有一次,他會敲開關瑾希家的門,邀請她去他家吃晚飯。

“就當粉絲致敬崇拜的偶像嘛?!崩钅綋巫£P瑾希欲關的門,滿臉委屈地乞求道。

關瑾希剛開始還拼命拒絕,后來漸漸認為,拒絕好看的人的邀請也是一種罪過,便點頭答應了。

沒人不會對會做飯的男人有好感,何況做飯的人還長得有美感。關瑾希見過李慕做飯的樣子。哪怕是擇菜或攪拌雞蛋,甚至是切豬肉,只要經李慕之手,都能讓畫面奇妙地透出一種優(yōu)雅的溫暖和美好。

“你身體和臉的線條,簡直像是畫出來的?!蹦炒侮P瑾??吭趶N房門前,看著眼前忙著做番茄蝦仁意面的李慕,忍不住感嘆道。

李慕剝蝦的手忽然停住。他轉過身,一對狹長的眼睛像溫柔的月牙:“關瑾希,我就是你畫出來的啊。我能做你的模特嗎?”

關瑾希憤然而去。從那以后,她堅定地拒絕去李慕家吃飯。他的溫柔讓她消化不良。

李慕便改變策略,端著上面擺著飯菜的餐盤,下樓敲開關瑾希家的門請她用餐,比五星級酒店的侍者還殷勤周到。關瑾希家的門正對走廊的窗,開門后總是有股涼爽的穿堂風,李慕便提議開著門兩人一起吃飯。

“無功不受祿。李慕,你對我有什么企圖?”關瑾希挑起一個香味撲鼻的排骨。

“我的企圖就是讓你少吃外賣,好好吃飯?!崩钅绞軅仄财沧欤瑳_她做了個鬼臉。

關瑾希過意不去,抽時間為李慕的咖啡店手繪了一份菜單,還畫了一組貼在店內墻上的咖啡主題海報。有時候,她也會帶上筆記本電腦,去李慕的咖啡店工作,照顧他的生意。偶爾咖啡店忙碌的晚上,關瑾希還會幫李慕做點端茶送水的雜活。

除了回報李慕,關瑾希本人也中意他的咖啡店。8月中旬,她打算畫一幅以這家咖啡店為主題的水彩畫,便去得更加頻繁,畫得也更加賣力。很多次,當她從電腦前抬起頭,看見工作中的李慕輕盈靈巧地從她身邊擦過,褲腳掃過角落的盆栽,細長的葉片也隨之晃動,她總會走神?;秀遍g,她覺得他變成了森林中的一頭小鹿。

某天,吧臺后的李慕換上了墨綠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長褲,關瑾希盯著看了很久,不覺脫口而出心中的想法:“你這樣穿挺好看的,干嘛平時總穿那件紅色舊T恤和白色舊短褲,邋遢得很?!?/p>

“咖啡店可是服務行業(yè),穿著講究是為了尊重客人?!崩钅礁糁膳_投遞給關瑾希一份微笑,“至于平時嘛,I'm nobody。”

“好吧,你是無名小卒,可咖啡店開業(yè)也有大半個月了,好歹起個名字吧?”關瑾希有些不滿,“這可是迄今為止我最喜歡的咖啡店?!?/p>

“你給取個唄,”看著關瑾希低頭思考的認真模樣,李慕狡猾地笑了,“取了可就是店里的老板娘。”

“神經??!”關瑾希仿佛被燙了一下,慌張道,“我回家畫畫去了?!彼掌痣娔X,猛然瞥見了屏幕上寥寥幾筆的李慕速寫。她趕緊扣下屏幕,逃也似的離開了咖啡店。

繪畫曾經是她的所有,是一個她能掌控的世界。在白紙上涂抹什么線條,采用什么顏料,關瑾希說了算。但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心里,自發(fā)地立起了一個線條構成的人物,像是沾了一塊洗不掉的顏料。她去咖啡店,真的只是為了就地取材?她甚至都不喜歡喝咖啡。她到底是什么時候畫了李慕?

關瑾希沉浸在紛繁蕪雜的思緒中,小區(qū)物管辦公室的周叔叫了幾次她的名字,她總算反應過來。周叔朝她擺擺手,聲稱在監(jiān)控里發(fā)現了插牙簽的可疑人物。

過了大半月,周叔還記著這事兒,關瑾希心里有些感動,想到自己之前的惡劣態(tài)度,她更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周叔,只有沖他點點頭。

周叔說,這周有三天,一幢四單元的門禁處出現了一個可疑男人。男人待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自己沒刷過卡,都是搭著住戶混進去。男人瘦高個,總是穿黑T恤藍仔褲,戴一頂遮住臉的黑色鴨舌帽,和上次關瑾希懷疑的人物同一種打扮。

“他每次出現的時間都在12點半到1點半之間,這個時間段外賣人員最多,混進單元樓的難度系數也比較低?!敝苁妩c燃一根煙,“姑娘,這周這段時間內都留意一下門鎖,如果再被插入牙簽,立馬給我打電話,我蹲門口攔住他,捉活的?!?/p>

關瑾希感激地點點頭

“奇怪的是,這三天他來了,卻都沒對你的門鎖做什么?!敝苁灏櫰饍蓷l濃眉,思索道。

這陣子中午,李慕都有給關瑾希送飯,他說為了涼快,最好敞開門吃飯。飯桌正對著大門,嫌疑人就算來了,也只能無功而返。關瑾希猛然明白過來,李慕這樣做是故意的。

離開辦公室前,關瑾希給周叔道了一聲“謝謝”。

“戲精”周叔立馬用右手捂住胸口,夸張地喘著氣道:“你居然會說謝謝,我的小心臟喲。姑娘,你談戀愛后,人也溫柔不少啊?!?/p>

“談戀愛?”關瑾希轉身,吃驚地看著他。

“那個高高瘦瘦的帥哥,特意給我買了幾包煙,讓我為你留意一下監(jiān)控。難道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周叔看向關瑾希的身后,“真巧,他來了?!?/p>

關瑾?;剡^身,看見身穿墨綠色襯衫,四肢細長的李慕微笑著朝她走來。那一瞬間,像是有一只俊秀靈巧的小鹿穿過森林,直直地撞進她的心里。

這天午飯前,關瑾希聽到門外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她擱下畫了一半的畫,疾步走進客廳。離門越近,聲音也越響。有什么東西撞向墻壁,又“咚”地一聲跌在地上。

關瑾希吸了一口氣,猛地拉開門。

門前的地板上,李慕半跪在地上,用手反扣住了一個男人。男人身穿黑色T恤和藍色仔褲,狼狽地趴在地板上,黑色鴨舌帽甩出了兩米遠。他扭頭看了一眼關瑾希,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李慕更加用力地擰住了手腕。

“小哥哥,痛痛痛,你聽我解釋?!彼舐暼氯碌?,“關瑾希,你倒是說句話啊?!?/p>

關瑾希走出門,蹲下身打量著他的臉,一臉懵懂:“你是?”

李慕道:“幾分鐘前,我接到了周叔的電話,懷疑他就是那個往你家鎖孔插牙簽的人。你確認一下?!?/p>

“不認識?!标P瑾希搖搖頭。

“別瞧不起人了,怎么會不認識,我是文歐畢!”被壓制的人惱羞成怒地喊道,“黑鴨子網絡動畫公司的原畫師文歐畢!”

“真不記得了?!标P瑾希皺眉,“我干嘛要騙你?”

“不管怎么樣,往門鎖里插牙簽的人是你吧?”李慕質問道。

“當然是我?!彼蠓匠姓J說。

“堂堂男子漢,為什么要做這么下三濫的事?”李慕厲聲呵斥,“往門縫里插牙簽,你不覺得丟臉嗎?”

“關瑾希在一次比稿中贏得了項目,我無話可說,她的確有天才?!蔽臍W畢扭頭看著李慕,憤然解釋道,“可你知道會議結束后,她對我說了什么嗎?她說我做的東西是垃圾。對于創(chuàng)作者來說,作品就是他的孩子。被人說自己的孩子是垃圾,換你會不會火冒三丈?”

“會?!崩钅近c點頭。

“她還說,再這樣做下去,我注定會一事無成?!?/p>

“等于說你的孩子一事無成?!崩钅浇涌谡f。

“對了!”

“對你個頭啊,”李慕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就算這樣,你也不能用這個損招啊!”

“我這不發(fā)泄,我不痛快。我傷害的是鎖芯,可沒危及人身安全。我也就是讓關瑾希郁悶一下,沒什么大礙嘛?!?/p>

“說得有點道理,”李慕點點頭,扒拉了他的幾根手指頭往后擰,“我差點就信了?!?/p>

文歐畢痛得呲牙咧嘴,不停向李慕求饒。

“我想起來了,”關瑾希驚呼一聲,低頭對著視線下的文歐畢,正色道,“我一直覺得,畫作應該是贈送給觀者最甜的那顆糖,這是畫畫人的操守。文歐畢,我只是憎惡你只打嘴炮,畫畫不走心,只會拿著糖果包裝紙蒙騙大家罷了。”關瑾希站起身,對李慕說,“讓他走吧?!?/p>

“沒錯沒錯,‘畫筆就是我的男朋友’,這不就是你的名人名言嗎?”文歐畢揉著肩膀站起來,斜眼看了看李慕,沖關瑾希道,“你不也挺虛偽的嗎?明明就有男朋友嘛?!?/p>

“你管得著嗎?”李慕喝道,“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趕緊滾?!?/p>

文歐畢不解地搖著頭,逃也似的往安全通道跑去。待他剛消失在視野中,李慕忽然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了關瑾希。

關瑾希一臉錯愕,卻沒有推開李慕。

“不是你的畫筆是你的男朋友,而是你的畫筆畫出了一個男朋友?!彼淖鞙愒谒亩叄p輕地向她講述了一個秘密。

街角的咖啡店終于掛出了一個木頭招牌。

李慕爬上折疊梯,拿著蘸了綠漆的筆,在店招上寫下了“森林咖啡館”。接著,他幾步走下梯子,沖著店里的人影高聲道:“老板娘,請出來看一下!”

關瑾希放下擦拭吧臺的抹布,定定地看著玻璃窗外細細瘦瘦的李慕,在心里感嘆了一番命運的巧妙和緣分的神奇。

高中三年,不知多少次,李慕也是這樣從教室的玻璃窗外看著關瑾希。他暗戀了她三年,終于在高考前鼓起勇氣向她表白。李慕幾乎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那些話再不講,便快要撐破渾圓肥胖的身體。他將時間選在了教室里沒什么人的放學后。身材嬌小、長相秀氣的關瑾希坐在課桌前,正在紙上飛快地畫著什么。等他漸漸靠近,才看清那是一幅水彩畫。畫中,三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圍坐在操場上,滿面春風地聊著天;不遠處,一個留著齊肩長發(fā)的女孩站在一幢教學樓前,孤零零地看著她們,臉上是替她們開心又有些落寞的表情。女孩的長發(fā)和眉眼與關瑾希很像。不知怎么地,他看到她,心里竟生出憂傷和心疼來。他真想被她畫進去,就站在她的旁邊,拉著她的手。

李慕看得出了神,直到關瑾希好奇地打量起他的臉,他才猛然回過神來。在她開口前,他就漲紅了臉,發(fā)出聲如蚊子般微弱的聲音:“關瑾希,我喜歡你?!彼X得發(fā)窘,腦袋死死地垂著。

關瑾希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依然認真地盯著他的臉。接著,她拿起鉛筆,飛快地在紙上畫了一些線條。很快,一個簡化版的瘦長李慕躍然紙上。她畫得太好看,連李慕看了也為之一震,沒想到瘦版的自己那么帥。

“雖然現在胖了點,但你的身高和身體比例非常好,臉蛋骨相也很完美,天生的明星臉。哎,你減肥成功后,能當我的模特嗎?”她的眼睛晶晶亮,像是將所有興趣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關瑾希說得沒錯,畫作是贈送給觀者最甜的那顆糖。她的畫和話,成了李慕存進未來時光中的一筆巨款,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兌現機它。

李慕摟著關瑾希的肩,一起看著森林咖啡館的店招。

“謝謝你用了我取的名字,”李慕側過頭,發(fā)現關瑾希笑起來是那么甜,“未來我都會待在這家店里。住不進森林,我就守著它,天天看?!?/p>

“啊?不是守著我嗎?”李慕一臉委屈。

“笨蛋,守著它就是守著你啊。”關瑾希笑道。

“天天看,不膩?”

“不膩,畢竟你長得比較耐看。”關瑾希摟著李慕的腰,轉身打量他,“我說,為什么你最近講究起穿著來了,之前可是舊T恤丑涼拖隨便搭?!?/p>

李慕溫柔的眼神一如往常:“之前嘛,I'm nobody,但現在,I'm your boyfrien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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