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煒

2019年9月，國務院辦公廳出臺《關于促進全民健身和體育消費推動體育產業(yè)高質量發(fā)展的意見》（國辦發(fā)〔2019〕43號，下稱“43號文”），提到“鼓勵將賽事活動承辦權、場館運營權等通過產權交易平臺公開交易”。這是中央層面的政策文件中第一次將體育資源交易與產權交易平臺結合在一起。相比于《關于加快發(fā)展體育產業(yè)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國發(fā)〔2014〕46號，下稱“46號文”）提出的“研究建立體育產業(yè)資源交易平臺，創(chuàng)新市場運行機制，推進賽事舉辦權、賽事轉播權、運動員轉會權、無形資產開發(fā)等具備交易條件的資源公平、公正、公開流轉”，43號文對于產權交易機構開展體育資源交易來說，形成了大有可為的政策空間。這一政策的出臺也是因為北京、上海、廣州、山東、江蘇等各地產權交易機構已經在體育資源交易實踐方面做了大量有益的嘗試，引起了中央層面的積極關注，并通過政策給予合理的引導和支持，以進一步推動體育資源的優(yōu)化配置。因此，根據(jù)43號文精神，結合自身在交易機構從事體育資源交易方面的工作實際，談一談體育資源通過產權交易平臺公開交易的理論基礎和實踐要點。

1? 體育資源屬于產權交易平臺的交易對象

產權交易平臺最典型的交易對象就是產權，比如股權、物權、債權、林權、著作權、特許經營權等所有權以及所有權所包含權能中能夠單獨交易的使用權、收益權等權利。近年來，服務作為另一類交易對象在產權交易平臺也逐漸興起，即服務需求方通過交易平臺公開尋求服務供給方，或者相反，比如設計服務、研發(fā)服務、施工服務、廣告發(fā)布服務、承包服務等。這類服務本身通常不具有直接的產權屬性，而服務的成果有可能存在知識產權歸屬的劃分。

從目前開展體育資源交易的各地產權交易機構來看，交易品種主要集中在體育公司股權交易、體育設備設施的出售與采購、體育場館的運營與租賃、賽事的承辦和招商、賽事傳播權、賽事融資等。

很明顯，體育公司股權交易屬于企業(yè)所有權交易范疇，體育設備設施的出售與采購屬于有形資產交易范疇，體育場館的運營與租賃屬于承包服務、運營收益權和不動產使用權的綜合交易范疇，賽事傳播權屬于著作權交易范疇，賽事承辦和招商屬于服務交易（包括承包服務、廣告服務等）范疇，賽事融資屬于資金所有權交易范疇。因此，當前體育資源交易的內容均在產權與服務的交易范疇內，特別是體育公司股權交易、體育設備設施的出售與采購從本質上講還是屬于產權交易平臺傳統(tǒng)交易品種，僅僅是多了行業(yè)因素。

另外，由于監(jiān)管機構對交易對象的監(jiān)管要求和產權交易機構的自律管理，當前體育資源的交易模式也不存在份額化交易、連續(xù)交易等標準化交易情形，即不存在違反《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國發(fā)〔2011〕38號）、《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的實施意見》（國辦發(fā)〔2012〕37號）的情況。

因此，體育資源完全屬于產權交易平臺的合法交易對象，加上國家政策的鼓勵，監(jiān)管層也會支持產權交易機構開展體育資源的交易。

2? 體育資源交易遵循市場化機制

產權交易機構是中國市場體制改革進程中的特色制度產物，是資源配置方式轉變的重大嘗試，是把國有企業(yè)的產權資源由計劃配額、行政命令來配置的方式向由供求關系、價格機制來配置的方式轉變。產權交易機構誕生以來，以往靠計劃方式配置的資源在進場交易時都必須轉變?yōu)槭袌龇绞脚渲梅绞?。由始至終，在產權交易機構交易的資源，不存在選擇計劃方式還是市場方式配置的問題，而僅僅是選擇市場方式配置資源的實現(xiàn)路徑的問題。因此，適合按計劃方式配置的資源在產權交易平臺是無法交易的，也沒有必要在產權交易平臺進行配置。

那么，體育資源到底是適合計劃方式還是市場方式配置呢？客觀來講，體育資源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基本是按計劃方式來配置的。這點可從43號文里找到一些依據(jù)，“各協(xié)會主辦的體育賽事活動資源、培訓項目等，符合條件的都要通過公開方式交由市場主體承辦”、“政府投資新建體育場館應委托第三方企業(yè)運營，不宜單獨設立事業(yè)單位管理”、“推動體育賽事轉播權市場化運營”、“支持各類體育協(xié)會采用冠名、贊助、特許經營等方式開發(fā)其無形資產”等等。類似的說法，在46號文里也大量存在。換個角度看，這些政策描述的反面意思就是，當前還有大量體育資源仍然依靠計劃方式在進行配置，那么，其正面意思就是這些體育資源依靠計劃方式進行配置已經不合時宜了，而是需要依靠市場方式進行配置才更有效率。因此，46號文、43號文的理論意義就在于正面回答了體育資源是否適合和能夠由市場方式來配置的問題。

綜上所述，從體育資源在交易對象的屬性和配置方式的選擇兩方面的分析來看，體育資源在產權交易平臺進行市場化配置的理論基礎已經完全具備。

3? 當前體育資源在產權交易平臺配置亟待改進的環(huán)節(jié)

如前所述，體育賽事和組織的冠名、贊助、體育設施設備出售、體育賽事融資、體育場館運營和租賃等項目已經在一些產權交易機構大量涉及，但仍有不少關鍵環(huán)節(jié)亟待改進。

首先是信息披露形式上與企業(yè)國有資產交易大體相似，缺乏針對性。這種信息披露方式上更多注重了規(guī)范性和合規(guī)性，缺乏對體育資源交易方面有針對性的信息披露需求。以一個毛胚的游泳場館尋求投資運營商的項目為例，如果按照類似的房產租賃項目來披露，其房產信息一般披露到建筑面積、用途、年限和平面圖就差不多了，但作為一個投資運營泳館的項目來說，這還遠遠不夠，投資運營商還會關注到房屋載荷分布和安全裕量、通風管道設施、層高分布、用電用氣設施安裝使用、泳池深度、防水等級等專業(yè)因素。這些專業(yè)要素一方面有賴于投資運營商自身的盡職調查，另一方面有賴于項目業(yè)主提供全面的基礎信息以便快速準確的論證。一般來說，項目業(yè)主可能并不清楚哪些信息需要披露，這就需要產權交易機構給予專業(yè)的咨詢意見，引導真實、合理和完整的信息披露，有助于潛在交易對手全面高效的判斷和決策，如同證券公司輔導擬上市公司準備上市披露材料一樣。需要說明的是，這些信息披露并不會減輕潛在交易對手自身應有的審慎義務，但能夠實實在在地使諸多潛在交易對手對項目本身以及產權交易平臺產生信任感。需要特別強調的是，這種信任感不是那種企業(yè)國有資產進場交易的行政強制帶來的，而是由體育資源交易方面的專業(yè)性帶來的，這更容易被市場認可和接受。

其次，推廣方式有待改進。產權交易機構基本沿用了傳統(tǒng)的企業(yè)國有資產交易項目的方式——官網公告、自媒體（微信、微博）推送、紙媒宣傳等，這些方式不是沒有效果，但也暴露了產權交易機構在進行精準營銷和資源整合上的短板，有時候是一種無奈之舉。由于體育資源交易在以往項目積累中相對較少，產權交易機構并沒有相應的客戶儲備，也不了解資源供需雙方的圈子。往往是具體體育項目掛牌后，也不知道往哪里投放信息，只能廣撒網。這對產權交易機構針對體育資源營銷上提出更新的要求，我們不能單純依賴于在相對低頻交易的體育資源項目中去積累客戶資源，而是更需要在沒有體育資源項目的時候，投入精力去了解這個產業(yè)的需求，去學習這個產業(yè)的語言，去接觸這個產業(yè)的知名人士?！肮Ψ蛟谠娡狻保侥茏龊皿w育資源這首“詩”。另外，由于體育產業(yè)涵蓋了多種門類的交易，在資源整合方面，產權交易機構還需要注重有形資產交易與版權運營的結合、產權交易與商務服務的結合。只有在精準營銷和資源整合上有所改進，產權交易機構針對體育資源的推廣才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最后，成交方式有待革新。傳統(tǒng)的產權交易有一個明確的掛牌價用于指引價值判斷，而且這個掛牌價往往也是經過評估的，因而使競價成為產權交易成交方式的主流。而國內的體育資源剛剛開始走向市場化，大多數(shù)體育資源的評估體系和定價體系相對薄弱，并不一定適合競價方式。但目前產權交易機構的體育資源項目基本采用“公告期內報名，最終競價成交”的成交方式，部分項目會采用帶價格因素的評審方式成交，總體來說，仍是傳統(tǒng)的產權交易成交方式。但大多數(shù)體育資源交易具有較強的時效性也缺少價格基準，比如賽事承辦、冠名、場館運營等，那些長期掛牌而未能成交的體育資源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傳統(tǒng)的產權交易成交方式存在不足之處。這無疑需要產權交易機構在體育資源交易領域更新和嘗試新的成交方式，比如在價格相對透明的交易中，嘗試“定價出售、先到先得”的方式，在價格基準缺乏的交易中，嘗試“無基準的買方自由報價、賣方自主確認成交”的方式。

除此之外，由于體育資源市場化之路方興未艾，不僅在交易環(huán)節(jié)本身存在許多需要完善改進的地方，在非交易環(huán)節(jié)，同樣需要大量機構提供服務。在某些方面，產權交易機構利用交易環(huán)節(jié)上的先發(fā)優(yōu)勢，可以發(fā)揮整合優(yōu)化體育產業(yè)鏈的特色作用：一是提供交易大數(shù)據(jù)信息;二是參與建立體育資源估值體系;三是參與建立體育資源交易信用評價體系;四是參與建立體育知識產權登記、保護和授權體系;五是提供體育產業(yè)兌現(xiàn)稅收減免政策的鑒證服務。

毫無疑問，體育資源需要市場方式來配置，但體育資源是否選擇產權交易平臺、選擇哪一個產權交易平臺來配置也屬于市場配置的問題。畢竟，體育資源通過產權交易平臺配置并不像企業(yè)國有資產交易那樣屬于強制進場范疇，而是由市場主體自愿選擇。既然是在市場機制下的自愿選擇，那么，配置效率則是市場主體考慮的首要問題。如果產權交易機構不能較好地提升配置效率，那么體育資源通過產權交易平臺進行配置如同空中樓閣，只是美好愿望的幻象。

43號文的出臺，不僅是第一次提出鼓勵體育資源通過產權交易平臺公開交易，更是第一次提出“推動體育產業(yè)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yè)”?！皣窠洕е援a業(yè)”的提法，充分表明了體育產業(yè)將會面對的巨大市場容量和政策紅利?？梢哉f，體育資源交易是產權交易機構證明自身能夠適應新時代中國特色市場經濟體制必須要做出的答卷，產權交易機構要做好這份答卷，需要在人才引進和培養(yǎng)、制度建設、產業(yè)融合、資源整合等方面做出革新性的回答，才可能可持續(xù)地開展體育資源交易，才可能在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yè)中擁有自身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