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敬堂
大周今年四十出頭,在通江市電力公司上班。這天,大學(xué)同學(xué)徐麗麗忽然打來電話,說她來通江市公干,不知大周能不能出來見見。老同學(xué)來訪,大周立刻答應(yīng)下來,約好第二天上午帶徐麗麗去湖邊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共進(jìn)午餐。
掛斷電話,大周琢磨了一下,立刻找來副手說:“我臨時有事,明天去金銀峽檢修線路的事兒,就拜托你帶兄弟們?nèi)チ?,有情況還得麻煩你遮掩一下?!备笔?jǐn)[擺手說道:“周哥,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大周吃過早餐,對媳婦亞男說道:“今天我們?nèi)ソ疸y峽檢修,那里信號不好,沒事兒別打電話。”
亞男白了他一眼:“誰稀罕!”
大周放下心來,開車去酒店,見到了徐麗麗。徐麗麗爽朗地說:“老同學(xué),好久不見!還認(rèn)得出我嗎?”大周哈哈大笑:“多年不見,你更豐腴了!”兩人一路說笑著到了湖邊。臨近中午時,徐麗麗忽然指著東面的天空說道:“你看那邊黑壓壓的,肯定要下大雨了?!?/p>
大周抬頭望去,只見東方布滿了烏云,跟濃墨似的,還隱隱閃著雷電。他不禁愣了愣,正出神呢,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亞男打過來的。大周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只聽亞男帶著哭腔喊道:“可算打通了,急死我了!你在哪兒?沒事吧?!”
大周吞吞吐吐地說:“我沒事……在金銀峽檢修呢,怎么了?”
亞男哽咽著說:“你就別騙我了,金銀峽下暴雨,山體滑坡,路都堵了,電視已經(jīng)播了,我正往那里趕呢!”
大周腦袋“嗡”的一聲,焦急地說:“我沒事,你不用過來……”他還沒說完,電話忽然斷線了。
大周的手直哆嗦,他臉色蒼白地對徐麗麗說:“不好意思,老同學(xué),出事了,我要馬上趕到金銀峽?!?/p>
手機(jī)漏音,徐麗麗在旁邊也聽了個大概,她急忙說:“冷靜,你這種狀態(tài)開車很危險,我來開吧!”大周遲疑了一下,同意了。
路上,大周不停地給班組里的兄弟打電話,但每個人都無法接通,他急得眼睛都紅了,不斷催促徐麗麗開快點。雨越來越大,一個小時后,已經(jīng)能看到金銀峽的山峰了,路上卻堵滿了車,前方站著幾個交警,正指揮著車輛緩緩掉頭。
大周對徐麗麗說:“看來是過不去了,你到前面把車掉頭,停到不礙事的地方,我進(jìn)去找我的兄弟。”
徐麗麗勸道:“你進(jìn)去也無濟(jì)于事,太危險了,不如留在外面等消息。”
大周無奈地說:“哎,我之前撒了個小謊,現(xiàn)在出了這種事,不進(jìn)去不行呀……”
徐麗麗愣了一下,吃驚地問:“你沒和單位領(lǐng)導(dǎo)請假呀?”
大周嘆了口氣:“一言難盡!”說完他拉開車門,拔腿往前跑去,大雨瞬間就把他淋透了。通往山谷的道路被泥石流堵了兩米多高,想要過去非常困難。警察一把拉住狂奔的大周:“你干嗎去?不要命了!”
大周帶著哭腔喊道:“我是電力公司的,我的同事們在里面檢修,我要進(jìn)去找他們!”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不會吧,里面的人員早就疏散了。”
“你們見到電力維修人員了嗎?”
“那倒沒有?!?/p>
“我必須進(jìn)去找到他們!”大周猛地掙開警察的手,沖上了泥石堆。
沒跑幾步,大周的腿就陷進(jìn)了泥里。他立刻趴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上爬,泥水糊了他一身。幸好山體滑坡的路段不寬,不一會兒就到了下坡,大周滾了下去,里面的路還很完好,他站起來跑向維修點,大聲呼喊著同事們的名字,可是四下空蕩蕩的,既看不到同事們,也沒有電力維修車的影子。
“他們不在這里?”大周喃喃自語著掏出手機(jī),發(fā)現(xiàn)信號格全是灰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大周轉(zhuǎn)身往回走,突然前方轟隆一聲,半座山倒了下來,徹底斷了他的退路……
這場大雨下了兩天兩夜。天氣一放晴,消防官兵就立刻全力清除谷口的泥石流,用了一天時間開出一條通道。搜救隊員進(jìn)入山谷,在涼亭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大周,火速把他送到了醫(yī)院。
大周再次睜開眼睛時,他身邊圍滿了人,亞男眼睛都哭腫了,同事們關(guān)切地看著他。
副手內(nèi)疚地說:“周哥,我們到金銀峽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下了很長時間的雨,不適合施工。因為你請了假,所以我沒打擾你,開車到有信號的地方請示了領(lǐng)導(dǎo),他讓我們回去了。沒想到,周哥你對兄弟們這么夠意思,竟然沖了進(jìn)去!領(lǐng)導(dǎo)說,等你好了,給你開表彰會!”
大周無力地擺擺手:“不用了,感謝兄弟們,大家先回去吧。”
同事們囑咐他安心靜養(yǎng),紛紛告辭了,病房里安靜下來。亞男冷著臉道:“說吧,為什么騙我?明明請假了卻說去上班,你到底干啥去了?為什么你的車在一個女人手里?”大周緩緩坐了起來,無力地說道:“還不是被你逼的?”
原來,亞男是個多疑的女人,對大周盯得特別緊,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就窮追猛打。大周工作多年,本來都可以坐科室了,但為了避嫌,只好待在清一色男性的檢修組。
“我實在和你吵怕了,想著撒個小謊也沒事,沒想到……為了圓謊我連命都不要了,我真不知道怕你什么,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亞男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說:“老公,你不是怕我,是在乎我!以前是我太過分了,不就是見個女同學(xué)嗎?以后你大大方方地告訴我,我保證不吃醋了!多懸啊,你差點把命搭上!”
大周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病房外,徐麗麗撇了撇嘴,轉(zhuǎn)身離去,嘴里嘟囔道:“得了吧,你這是看到我才放心了,換了我們班花來試試!”
夕陽下,徐麗麗二百多斤的身影顯得特別沉重。
(發(fā)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