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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馬過孤山

2019-08-01 01:50:47第三
花火B(yǎng) 2019年5期
關(guān)鍵詞:小木鐘離師父

1

師父告訴我,如若在淮南碰到復(fù)姓鐘離的少年,無論男女,皆殺之。

山莊里經(jīng)常有人私下八卦師父的情史,說師父年輕時為一男子所負(fù),一時氣盛,永訣紅塵。據(jù)說,這傳聞來自十三年前山莊里《富貴晚報(bào)》的一篇報(bào)道,標(biāo)題是《驚!恨水莊主的秘密情史大放送》,一時間流言甚囂塵上。

但由于我當(dāng)時只有四歲,不太識字,所以未能詳盡地道來,只記得當(dāng)時師父特別生氣,一聲令下,便停了晚報(bào)。可惜,《富貴晚報(bào)》只發(fā)售了兩天,便宣告終結(jié),第一天的報(bào)道是《如何預(yù)防豬瘟》。

然而,這是有跡可循的版本,無跡可尋的還有一個副本,是我聽山下殺豬的劉一刀婆娘說的。

她告訴我?guī)煾概c那男子不僅有一段情,且育有一私生的幼子,但由于我?guī)煾溉缃褚彩墙?,避免緋聞纏身,是以,不能認(rèn)幼子為親,遂將其以師徒名義養(yǎng)在身側(cè),以求自身罪惡得到些許的救贖。

其實(shí),我對劉家婆娘的話充滿了深深的質(zhì)疑,主要因?yàn)閹煾笧榱祟A(yù)防豬瘟,切斷了劉家的豬肉鋪對山莊里的豬肉供給,劉家婆娘對此頗有微詞,若是因此而給師父造遙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很愿意相信。

我的師父恨水莊主是個出塵絕世的美人,而且武功高深莫測,并以一人之力創(chuàng)建了富貴山莊。重要的是,她只有我一個弟子。

可我太不爭氣,十七年間,師父一身的本領(lǐng),我未學(xué)到十分之一,可能這就是我不得師父喜愛的原因。

此外,我同師父一樣是個女子,而且是個與她性子截然不同的女子,我對競技體育實(shí)在不感興趣,卻對琴棋書畫興致勃勃,若師父是個文人,一定十分歡喜,可惜她是個武人。

但,若劉家婆娘說的是真的,我的身份就清晰起來,不再是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無名嬰孩,更重要的是,由此推斷,師父此生唯一恨的那個姓氏鐘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親生的爹爹。

可是,我已沒有機(jī)會向師父求證,因?yàn)?,月余前,師父死于一場暗殺?/p>

2

自師父歿后,我下山往淮南行進(jìn),一路荒涼,唯有一匹瘦馬為伴。我看過了霽州的月,黃山的雪,行至徽地,已是三九時節(jié),路有餓殍。

是夜,冷風(fēng)刺骨,我終于尋到了一家客棧。

飯罷,我向店家打聽這附近有沒有復(fù)姓鐘離的門戶,未果,便準(zhǔn)備回房休息。突聽一片驚呼,店小二連忙關(guān)門,說著:“客官快些回房吧,山上那只云豹又來覓食了,厲害得很!”

我問:“什么云豹?為何來此?”

小二說:“客官不知,此地往東六里有一座堂口山,山上一入冬便寸草不生,飛禽走獸不得不下山尋些吃食,別的倒不打緊,唯有這只云豹,專以人肉為食。如今官府已下令,如有獵戶能獵得這只云豹,便賞百金?!?/p>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盤纏,不禁有些心動,轉(zhuǎn)念一想,怎能妄動殺念,但不動殺念可能要面臨被餓死或者凍死的境遇,何況師父的遺愿還未完成。權(quán)衡了一下云豹的生命同我的生命相比所產(chǎn)生的社會價值,我便不顧小二的勸阻出了門。

我并沒有見到云豹,卻見到了一個男子,夜色漆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身量很高,身披狐裘,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我問他:“你可見過一只云豹?”

他看向我,聲音如雪落:“好巧,我也在尋它?!?/p>

我看他衣著華貴,不像獵戶,疑道:“人人都在躲它,你為何要尋它?”

他笑:“那姑娘為何要尋它?”

我自詡為江湖豪杰,覺得正大光明地同人說是為了賞錢并不太光彩,于是尋了個道貌岸然的理由:“自然是因這畜生傷人,我要為民除害!”

他依然笑:“好巧,我亦是?!?/p>

我說:“既然這么巧,不如我們一起去尋吧!”其實(shí)我的算盤打得很妙,若能同他一起尋到云豹,我可以先將其制服,而后由他來做劊子手,大不了賞金五五分賬,好歹免了我身染生血。

那夜,我們并沒有尋到雪豹,天快亮?xí)r才下山。借著熹微的晨光,我偷瞄他的相貌,想到一句詩,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他長得很好看。

我兀自看呆了,竟毫不留意腳下的路,一個趔趄便向前飛去,我心下凄然,自古紅顏禍水,想來沒錯。

以前在山莊里時,偶爾有機(jī)會偷摸看幾老本掉牙的畫本,我常能看到英雄救美的片段,美人嬌滴滴一聲“哎喲”,還未倒下,便有英俊的公子將其攔腰抱起,在空中飛舞幾圈后落地。美人嬌俏一笑,公子便折了腰。當(dāng)時正值春心萌動的年紀(jì),是以,我對這種情節(jié)很是向往。

但現(xiàn)實(shí)不比夢中,全無半分的浪漫悱惻,并沒有什么人來將我攔腰抱起轉(zhuǎn)圈圈,我整個人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待到睜開眼,左腳腳踝處傳來的絲絲痛感提醒我應(yīng)是崴了腳,身后那人正盯著堪堪停在半空中的手,似是不相信我會沖下來得如此之快,讓他措手不及。一時間,氛圍很是尷尬。

我齜牙咧嘴地說:“公子,怎么說相逢一場也是緣分,煩請先把我扶起來吧!”

他這才連忙上前扶我,檢查了一下傷勢,確實(shí)是只有崴了腳。

他說:“你還能走嗎?”

我嘗試了一下,終是不能,遂說:“走是不能了,若你能幫我找一根木棍,蹦著或許還是可以的?!?/p>

他想了想,在我的面前俯下身來,說:“上來,我背你?!?/p>

其實(shí),我有些難為情,畢竟長這么大,除了豬肉鋪的劉一刀,我還并未與其他成年男子打過什么交道。

待爬上她的背時,我的心中如擂鼓,他身上有一種近似師父身上的香木氣味,卻淡很多,熟悉感撲面而來,我的鼻子有些發(fā)酸。

我問他:“你年方幾何?可是當(dāng)?shù)厝??家中有否父母良田??/p>

他像是笑了一聲:“在下二十有一,家住淮南,家中有屋有田,父母健在?!?/p>

我說:“婚否?”

他說:“未曾?!?/p>

我默然,他問:“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爾冬。”

“我叫鐘離斐。”

嘎吱,我聽見他踩斷樹枝的聲音。

3

下山后,鐘離斐并沒有將我送回客棧,反而帶我進(jìn)了城,我問他:“你要帶我到哪里去?”

他面上似有狡黠之意,說:“去看大夫?!?/p>

我心中很是狐疑,想可能鐘離斐比較閑吧,閑來無事便助人為樂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但事實(shí)證明,鐘離斐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閑,他只是正好要去尋一個大夫。

他尋的是城里鼎鼎大名的藥圣楊貫之。到達(dá)楊府之時,我還納悶地問鐘離斐:“我只是小小的腳傷,并沒到要看藥圣的地步吧?”

雖然話出口,但我覺得能被人如此珍視,心中還是開心的——只是,對這人,我并不該存有這樣的想法。

果然,我還是想多了,他并不單單是來尋藥圣,準(zhǔn)確地說,他是特地來求親的。

他求娶的是藥圣的千金楊柳依,將將踏進(jìn)楊家府邸,小廝便迎上門將我二人帶進(jìn)正堂。

楊貫之已等候多時的樣子,見到鐘離斐,趕忙起身:“鐘離公子有失遠(yuǎn)迎?!?/p>

鐘離斐頷首,落座,道:“本次是奉家父之命前來與楊家結(jié)秦晉之好,原本想獵得云豹將豹作為聘禮,不料云豹狡猾,一夜竟不得其蹤跡,又恐誤了約定之期,所以空手前來,藥圣不會介意吧?”

楊貫之面上略有尷尬之意,呵呵地笑:“不妨事,不妨事?!彼聪蛭遥?,“這位姑娘是?”

我還未開口,鐘離斐就淡淡地開口道:“我的表妹,她腳受傷了,還望藥圣給好好看看!”

楊貫之雖不大情愿,卻還是客氣地看過我的腳,命下人取來一副黑乎乎的膏藥,貼上后,疼痛感果然減輕。

我說:“藥圣果然名不虛傳,我這腳傷經(jīng)旁人之手不得好,還是必得藥圣出手才行呢!”

楊貫之疑道:“只是崴了腳,難道旁的大夫竟沒有看好嗎?”

鐘離斐說:“我們并沒有看旁的大夫?!?/p>

我呵呵地笑:“我猜想來著,猜想來著?!?/p>

我心想:鐘離斐真是不通人情,連奉承的話都聽不出來。

待我重新穿好鞋下地,鐘離斐已起身:“既已同藥圣見過面,那煩請令千金好生收拾著,正月二十四,我來迎她過門,對了,千萬記得備好嫁妝。”語畢,他便起身帶我出門。

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求親,我雖未親眼見過求親,但也聽人說過一二,想象中即便不是賓主盡歡,也應(yīng)是一堂和氣,可這,不像求親,倒像是尋仇。

我并未依師父的遺愿將鐘離斐殺死,一來,我不知他武功高低,若我不如他,與其武斗,不如智取。二來,我確實(shí)想搞清楚鐘離這個姓氏同師父的糾葛,又同我有沒有關(guān)系,他又是否確實(shí)該死,為今之計(jì),只有跟著鐘離斐,回淮南。

出府后,鐘離斐便帶我去吃飯,我問他:“你為何要對藥圣說我是你的表妹?”

他看向我:“不為何?!?/p>

我頓時吃癟,想了一想,又問:“那楊家千金長得很丑陋嗎?”

他疑惑:“嗯?”

“你好像并不太愿意娶她為妻?!?/p>

他笑,扯動嘴角:“我表現(xiàn)得有那么明顯嗎?”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覺得吧,你也不能太以貌取人了,萬一人家雖然長得不夠好看,可是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呢。譬如無鹽女,雖容貌丑陋,卻能保夫君國土無憂。”

我看鐘離斐一臉狐疑,繼續(xù)說:“你再看我,雖生得花容月貌,卻一事無成,又不得師父歡心,功夫又差……綜上,貌美的女子大多無能,所以你還是放寬心,不要再執(zhí)著于楊千金的容貌了。”

鐘離斐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古怪,端詳了我甚久,道:“爾冬,你怕是對花容月貌一詞有什么誤解?!?/p>

我不知道他想表達(dá)什么,便沒有再理他,主要是說了這許久,腹中有些饑餓,便隨鐘離斐回客棧吃飯。

剛到客棧,鐘離斐便收到一封信函,他看后,表情甚是凝重,說:“爾冬,我家中有事需要回去處理,你的腳傷應(yīng)是無礙,我們就此別過吧!”

我連忙說:“我并沒有什么別的地方可以去,不如就讓我跟著你吧。我雖學(xué)藝不精,卻也有些功夫,必要的時候,可護(hù)你周全?!?/p>

鐘離斐一臉為難,思索了半刻,說:“爾冬,你看,無論我愿不愿意,我都是要娶楊柳依的,你跟著我,不免心中難過,何況,我們才認(rèn)識兩天,這時候分開,對彼此都好?!?/p>

我琢磨了一下他的話,心想鐘離斐可能覺得我對他存了不該有的情意,他該是遇見過很多這樣的女子,不然,不會拒絕得如此利落干脆。我笑出聲,說:“鐘離斐,你真是自戀?!?/p>

最終鐘離斐還是答應(yīng)帶我一起回淮南,他到底是個善良的人。

準(zhǔn)備走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的瘦馬被遺忘在城郊那家店中,鐘離斐隨我去取回,卻被掌柜回復(fù)說昨夜已被云豹叼走。若他所言不假,從淮南回來后,我定要?dú)⑺涝票獮槲业氖蓠R報(bào)仇,若他所說非真,那我真是對這世道太失望了。

由于未尋到我的瘦馬,也由于城郊馬匹短缺,我與鐘離斐只能共乘一匹,這極大地影響了我們的速度,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我們才到達(dá)他淮南的家中。

確實(shí)如他所說,他家很大,房屋很多。

他帶我去看望他生病的母親,那女人斜躺在床上,有一張跟我?guī)煾敢荒R粯拥哪槨?/p>

4

鐘離斐好像很忙,除了在回府那晚與我說了說府上的事宜后,便消失了。這兩天,府上的大夫絡(luò)繹不絕,但走的時候大都垂頭喪氣,我想他母親的病定是很棘手。

當(dāng)然,我也見到了他的父親。他同父親很相像,我卻與他們大不相同,大概,豬肉鋪的劉家婆娘真是誆我的吧。

鐘離斐的父親名鐘離昱,母親喚蘇淼淼,夫妻二十多年來,一直相敬如賓,恩愛不已,膝下只有鐘離斐一子。

我向府中仆人打聽了淮南鐘離氏的分布,他們說并未聽說淮南還有其他鐘離氏的族人。我不太確定負(fù)了我?guī)煾傅哪凶邮欠窬褪晴婋x斐的父親,也搞不懂她母親跟我?guī)煾赣泻侮P(guān)系,一團(tuán)迷霧。

是夜,我悄悄溜進(jìn)鐘離昱的院落,我知道,這個時間他一般會扶著蘇淼淼去花園散會兒步,回來后照顧其就寢,作息規(guī)律得不得了。

鐘離昱好像每天都很閑的樣子,也不知道這萬貫的家財(cái)是如何掙來,令人費(fèi)解。

師父在世時,曾給過我一支束發(fā)用的簪子,紋理精美,甚是少見。

師父說那是她自少年時就開始戴的,如今已然用不上,便贈予我。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經(jīng)預(yù)知了自己的死亡,這支簪子如同師父的遺物一般留在我的身邊,終于被派上用場。

我將這支簪子夾在鐘離昱的房門縫里,這樣,他們一開門,簪子便掉在眼前,若他們與師父真是舊相識,也許會露出些許端倪。

簪子掉下來的那一刻,我正趴在房頂上,透過被拿開的瓦片空隙,室內(nèi)一覽無余。冷風(fēng)刺骨,腳趾凍得隱隱作痛。

鐘離昱先看見腳下的簪子,拿起仔細(xì)端詳,神色一滯,再看向蘇淼淼,她面上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說:“這不可能,她明明已……”

鐘離昱思慮片刻,道:“她死之前,可有說什么?”

蘇淼淼說:“你也知道,那把刀見血封喉,她根本來不及?!?/p>

鐘離昱將簪子收入袖中,說:“該來的總會來,去睡吧?!?/p>

果然,師父的仇終是落定。

回到我的院落時,我竟意外地看到鐘離斐踟躕在房門口。

我走近,問他:“你找我有事嗎?”

他回頭,突然尷尬起來:“你……還沒睡?”

我說:“嗯,我看月色正好,秉燭夜游來著。”

他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呵呵笑了一聲,眉宇間竟是慘淡的神情。

我問他:“你好像有心事?”

他低頭看我,眼神怔怔,似看到人的心里,說:“陪我坐一會兒吧?!?/p>

我們便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我的手冰涼,心中想他為何不同我進(jìn)屋去坐呢?或許,他覺得雖然我一貫落拓不羈,可到底是個女子,男女有別。

他突然問:“爾冬,你有沒有過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點(diǎn)頭:“自然是有的,眼下就有一件,不過,我不能同別人說。你呢?你的事可以說嗎?”

他低頭良久,說:“你知道我為何要娶楊柳依嗎?”

我說:“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不是你的爹爹同楊柳依的爹爹一見如故、一拍即合,促成了你們的姻緣?”

他搖頭笑了笑說:“若是那樣,我還可以拒絕,可如今……”他抿了抿唇道“我娘得了很重的病,多少大夫都治不好,據(jù)說楊貫之有一種靈藥可以一試,但他非要我娶楊柳依為妻,才肯贈藥?!?/p>

我說:“那你也不虧呀,這樣一來,又能治好你娘親的病,還能白得一美嬌娘,若你覺得不合心意,我看大戶人家里三妻四妾也是有的?!?/p>

我真覺得鐘離斐是自尋煩惱,他卻像是倏地來了氣,片刻后,搖搖頭道:“我真是同你個小姑娘說這些做什么?!?/p>

說罷,他就要走,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我?guī)煾父艺f過,徽地有靈山,山上一入冬便寸草不生,唯有山崖邊上生長有一種靈芝草,能解千毒,治百病,或許能治你娘親的病。”

他轉(zhuǎn)頭,眼中帶喜:“你說的莫不是堂口山?”

我說:“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同你去找一找。”

5

第二日,我們便動身前往堂口山。

有時候,我覺得有些看不透鐘離斐,我的謊言明明漏洞百出,他竟然相信,可他明明看上去是個很聰明的人。也可能他太想治好他娘的病,又太不想娶楊柳依,或許他已有情投意合的姑娘在心里,姑娘在家火急火燎地待他去明媒正娶,所以,他愿意相信。

到達(dá)堂口山附近已近黃昏,我們只能又宿在那家店中,我期望看見我的瘦馬仍舊拴在后院的馬棚里,可是已不能。

掌柜說,由于那云豹愈發(fā)猖狂,賞金已升至五百金,十里八鄉(xiāng)的獵戶聽聞都爭著要得賞金過個富裕年,這附近又只有這一家店,房間供不應(yīng)求,待我們?nèi)r,只剩一間。

我以為鐘離斐謙謙君子會將房間讓給我,沒想到,他竟然說:“無妨,如今我們是可以同住一間的?!?/p>

我疑惑:“你這是什么道理?”

他說:“若我們真的在山中尋到靈芝草,那我便不用娶楊柳依,屆時你便成了救我母親的恩人,我以身相許自是應(yīng)該的。我們既然最終要成為夫妻,倒也不必忌諱男女大防,同住一間自是合情合理?!?/p>

我竟無言以對……

進(jìn)房間后,我就尷尬得無所適從,倒是鐘離斐處之泰然,坐下來一邊飲茶,一邊看看我說:“你這樣,好似我要輕薄你一般?!?/p>

我訕笑:“你并不是這樣的人,只是我從未與男子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第一次嘛,總是比較緊張。”

鐘離斐一口茶嗆得咳嗽起來,我連忙去輕拍他的背,他卻轉(zhuǎn)身握住了我的手,又是那樣怔怔地看著我,看得人心里發(fā)慌。我將手抽出來,背過身挪到床邊,囁嚅道:“果真是累了呢,明日還要上山找靈芝草,我先睡了哈?!?/p>

鐘離斐笑了笑,說:“睡吧?!?/p>

我并沒有睡著,心里慌得很。鐘離斐在桌邊端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似一夜都未換姿勢,窗外,北風(fēng)呼嘯,卷起千堆雪。

翌日天亮,我們就上山了,雪厚,行進(jìn)緩慢,鐘離斐在前探路,我隨后。除了踏雪的聲音之外,便只有我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我一直在盤算著將懷里的匕首迅速刺入前人的后心窩有幾分把握,這把匕首據(jù)師父說是他撿到我時襁褓里留下的,把手上有一顆碧綠的寶石,煞是好看。

不知何時走到一處崖邊,鐘離斐蹲下,朝崖壁查看有沒有生長著靈芝草,我只需要輕輕給他一掌,推他下去,便能讓他粉身碎骨。

這么想著時,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他驀地回頭,大驚失色。

電光石火之間,鐘離斐突然奮力起身將我抱住翻轉(zhuǎn),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在他背后一閃而過,痛呼出聲。

落定,我才看清原來是那只云豹,現(xiàn)在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我們,鐘離斐背后白衣一片血色,似開得極盛的牡丹。

未曾多想,我便上前同云豹開戰(zhàn),云豹極為兇惡,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不能近得其身,眼看左袖已被咬破,手臂岌岌可危,鐘離斐倏地起身,風(fēng)馳電掣地奪過我手中的匕首,將其插入云豹的頸中,一聲嘶吼,畜生頹然倒地。

鐘離斐也像失去所有力氣般想站住,卻是不能,我連忙起身相扶,他卻推開我,緩緩道:“爾冬,你剛剛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嗎?”

我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流淚,淚哽住了喉嚨,一字也發(fā)不出,只拼命地?fù)u頭。

鐘離斐已昏昏沉沉,我用力把他背起來,他太高太重,我走不了幾步便摔倒,摔倒后又要拼盡全力才能站起,如此來回幾次,雪水浸衣,他已渾身冰涼。

我把他拖到一棵樹旁,他閉眼皺眉,呢喃著“冷”。

我咬牙將衣服扯開——我的和他的。肌膚相親的那一刻,鐘離斐溢出聲。

我渾身半點(diǎn)力氣也沒有了,只盼著上山獵殺云豹的獵戶能碰巧救下我們,不然就只能被凍死。

6

我們自然是沒有死成,或許命不該絕,天黑前幾名獵戶拖著云豹的尸體下山時碰到我們,將我們帶回客棧。其間,鐘離斐在迷茫中睜過一次眼,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模樣,道:“你這又是何必?!?/p>

鐘離斐的后背傷得不輕,待到差不多能下床走路,已是臘月十九。

我們?nèi)允且黄鸹氐幕茨?,只是一路無話。他問過我為何要傷他,我只說待回到淮南面見他的父母再作答。

歸家后,他帶我去見父母,好像私訂終身的怨侶攜手見家長般,可是我知道,我們不會如此。

落定后,蘇淼淼問鐘離斐:“阿斐,你將爾冬姑娘帶來做什么?”

鐘離斐一派漠然,道:“她應(yīng)是有話要對你們說。”

我想了想說:“你們可認(rèn)識富貴山莊的恨水莊主?”

鐘離昱和蘇淼淼神色皆變,我又說:“她是我?guī)煾??!?/p>

鐘離昱說:“你來,可是為她報(bào)仇?”

我不回答,只問:“我?guī)煾府?dāng)真為你們所害?”

沉默半晌,蘇淼淼輕聲道:“她其實(shí)是為自己所害?!?/p>

蘇淼淼給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故事中有兩個少女,小水和小木,雙胞胎姐妹中小水大一些,似天下所有的姐姐般溫柔懂事,小木頑皮,被姐姐嬌縱得不成樣子。

天真爛漫的年紀(jì),遇到一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小水的眼里心里,滿滿都是柔情。

可是,小木不喜歡他,她覺得他奪走了姐姐對自己所有的寵愛,她不知道,這種情感有一個詞語可以形容——嫉妒。也許小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喜歡少年,還是不喜歡姐姐同他在一起。

少不更事,因妒生恨,小木便鐵了心要拆散小水和少年。小水若是再細(xì)心一點(diǎn),就能發(fā)現(xiàn)小木的異樣,可是,她滿心滿懷都是少年,疏忽了小木,一時疏忽,終成遺恨。

小木將自己扮成姐姐的模樣,設(shè)計(jì)少年醉酒之夜行了周公之事。在小水看見二人衣衫不整地臥于床榻之時,猶如五雷轟頂。

小木卻拼死也不愿嫁給少年,央求小水帶自己走。

后來,少年尋了她們好久,一年后卻等到小水抱著個嬰孩跪在自己面前尋庇佑,直言小木瘋了,要?dú)⒌糇约旱暮⒆?,她甚至生下他來,一眼也沒看,連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未知。

其后二十多年,小木不知從何處學(xué)得一種功夫,毒辣異常,次次找上門,招招置人于死地,若非少年有功夫傍身,那嬰孩早已死于非命。

后來少年長成中年,小水一直伴其左右,對那嬰孩也視如己出。

若我猜得不錯,那嬰孩便是鐘離斐,原來,他竟是我?guī)煾傅暮⒆印?/p>

聽到這里,鐘離斐終于似承受不住般,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是啊,親生母親一心想要?dú)⑺浪?,何其荒誕,何其悲哀!

我說:“小木……便是我的師父對嗎?”

蘇淼淼點(diǎn)頭:“她的本名叫蘇森森,我們原是這世上最親近的姐妹?!?/p>

我問:“那我?guī)煾甘侨绾嗡赖模课抑恢?,她的尸體被送回庵里時身上刀傷凜冽?!?/p>

蘇淼淼的聲音已十分虛弱,緩了一緩道:“那次,阿斐的父親因事要離開一陣,擔(dān)心她再來,便從別處尋了一把刀,鋒利異常,交給我防身。果不其然,她又來了,逼問我阿斐的蹤跡,她已近癲狂,見我不說,一掌打來,我急于防身,慌亂中將刀從一側(cè)抽出。她全無防備,一刀致命,眼中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后來我派人將她的尸身送回,而我由于她那一掌,已時日無多,若你想報(bào)仇,便將我的命拿去吧!”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師父在你們的故事里,竟是這么駭人的存在,她從來在我面前都是一派寧靜,除了不喜我功夫不好之外,并沒有半分苛責(zé)。我一直以為,師父命我誅殺鐘離氏的人是因?yàn)楹?,卻原來,她恨的是曾經(jīng)的自己?!?/p>

鐘離昱說:“若沒有我,她定會長成嬌俏善良的女子,終是我害了她。”

我抬頭看了看鐘離斐,他正盯著我,我又低頭道:“鐘離斐,對不起,靈芝草什么的,我都是騙你的,你還是快些娶了楊柳依,拿到藥救治你娘親吧!”

鐘離昱說:“阿斐,你母親的病,我會另想辦法,若你不喜楊家姑娘,不必如此?!?/p>

鐘離斐一言不發(fā),只盯著我看。

我起身告辭,“你們的家事便自己商量吧,我?guī)煾傅乃馈銈円彩菬o奈,我不怪你們。只是,鐘離斐后背有傷,需要盡心養(yǎng)著,待楊柳依……或是別的什么姑娘進(jìn)門后,希望囑咐給她,我便走了?!?/p>

鐘離斐突然開口道:“只一個對不起就將我打發(fā)了嗎?”

我說:“我欠你的,今生恐難還,待下一世吧!”話落,我抬腳出門。

7

鐘離斐沒有追出來,我一路走,一路哭,走得實(shí)在是太累了。我想腳下定然是生了水泡。可是,我不能停下腳步,一停下,心中便如刀剜似的疼,一下一下,剜得骨肉分離,痛到不能呼吸。

我竟不知何時不知何地,偷偷將心交了出去。鐘離斐,那個如玉般的男子,我傷了他,卻也愛上他。

肌膚之親又如何,放下仇恨又如何,終是我心向山,君心向水,他自有他心愛的姑娘,他們會在往后余生一起譜寫出一首動人的歌。

而我不過是個失敗者——仇也沒有報(bào),人也沒有愛,從始至終,只有我一人罷了。

我想回富貴山莊了。

臘月二十六,我行至黃山邊境,天有落雪,我想起第一次見到鐘離斐的場景,他身披狐裘,眉目如畫,對我說“好巧”。

半個月后,我回到富貴山莊,到后山給師父上香。其實(shí),我一直不太理解師父為何一定要?dú)⑺犁婋x斐。我想了很久,可能她覺得那個鐘離斐的存在時刻提醒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必得殺之才能心安。也可能這只是一個幌子,她借這個幌子才能存在于鐘離昱和蘇淼淼的世界,縱是糾葛,也好過一個人活。

我在富貴庵又待了一些日子,正月二十四那日,想起是鐘離斐的大婚,不知他心里可還會有一個小姑娘的影子,天真地相約他一起去尋云豹。

即便如今有,以后也會忘了吧。

我突然想去看看堂口山的晨光。

到達(dá)徽地后已是二月光景,我又宿在那家店,只是云豹已死,店內(nèi)再沒有獵戶往來,顯得清冷異常。

小二看我似是舊面孔,便與我閑話,我問他:“最近可發(fā)生什么稀罕事嗎?”

小二想了想說:“最近……旁的倒沒什么,就是上個月城里的藥圣嫁女熱鬧了一陣兒,不過……并不是什么上好的姻緣?!?/p>

我抿了一口茶:“哦?”

小二看我感興趣,興致勃勃道:“要說這藥圣的千金,倒真是個妙人,只是那姑爺卻好似并不大情愿,這不,才成親幾日,那千金就回娘家了?!?/p>

我說:“為何?”

小二說:“聽說是為了一把匕首,本是人家姑爺之物,這楊千金非要奪人所愛,未果,這才鬧脾氣回娘家了?!?/p>

“什么匕首?”

“客官這下可真問對人了,那匕首我還真見過,把手上嵌了顆碧綠的寶石,一看就非凡物?!?/p>

我心下一驚,那可是我的……忙問他:“你何時見過?”

小二說:“不止匕首,那姑爺我也是見過的,可真是位舉世無雙的公子。年前的時候,那公子幾乎每晚前來等人,就在客官這個位置,一坐就是一宿,手里便拿著那把匕首,怔怔地盯著。若不是藥圣嫁女時見過那公子,我還認(rèn)不出呢!不過自婚后,他便不再來了,或許終是等待無望吧!”

我端起茶杯輕輕呡了一口茶,起身回房。

第二日,天突然回暖,堂口山整個冬日的雪好似一夜都化了,草長鶯飛,真是一年的好光景。

我卻忽然淚如雨下。

編輯/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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