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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歲出門遠行

2019-07-31 08:34阿劍
牡丹 2019年19期

阿劍,浙江衢州人。浙江省作協(xié)、中國化工作協(xié)會員。作品曾發(fā)表于《詩歌月刊》《江南詩》《青年作家》《山西文學》《野草》《山東文學》《邊疆文學》《十月少年文學》《品味-浙江詩人》《浙江散文》《大觀東京文學》《椰城》等期刊。

“那么,你真殺人了?”

“是的。你知道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吃阿普唑侖。這藥有時會讓人倦乏。這段時間,特別入冬之后,我睡眠一直不好,深睡眠時間少,所以容易多夢。好幾次半夜醒來,剛才的夢境就沉甸甸地擺在手邊,簡直像每天的KPI考核一樣實在。我不敢看時間,擔心余下稀薄的睡眠會因此受影響。有時反過來,陰沉沉的白天,也像夜晚,而你看到的那些人,就像在夢境中。有天下午開董事會,總之是那些程式化的發(fā)言吧,混亂的數(shù)據(jù),模糊的語調(diào),然后做出重大投資決策。那天,忽然就所有人都看著我,我明白,是該我發(fā)言的時候了。但我確實不想說任何話。在眾人的目光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是個夢吧,我告訴自己。一切醒來就會不存在,不是嗎?總之,現(xiàn)在,很多事變得不確定了,在這個不確定的時代。但我肯定,我是真的用刀捅了一個人,用的平時擺放在書桌上的那把拉孜藏刀。2016年西藏自駕游,在八角街的路邊無意中買下。契訶夫說過,如果你在第一幕里寫墻上掛著一把槍,后邊一定要放槍。你看,我所讀過的那些書,就這么一五一十地左右著我的生活?;蛘叻催^來,我的所謂的人生,最后只不過驗證了那些早就寫下的文字。誰知道呢?那血流下來,粘糊糊地,沾滿了我的右手,像手里捏著一個破掉了的熱水袋。我在水龍頭下面搓洗了很久,熱水器尖銳地鳴叫,水從冰涼到漸漸滾燙,然而一直沖洗不干凈。最后,我用洗臉的毛巾擦干凈手和刀,把刀子重新放置在書桌上,放在那些詩集和小說集中間,然后把那條白色毛巾丟在樓下的垃圾箱里。我記得很清楚,專門丟在那個紅色的不可回收類別的桶里。我希望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在垃圾焚燒爐里化為灰燼?!?/p>

“是今天晚上的事?”

“對。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四十歲生日。剛才我一直在開車,沒有導航,不看百度地圖,就沿著320國道線一路開下去。一開始還有方向,有標識,到現(xiàn)在,完全不知道開到那兒了。一條嶄新的路,柏油路面干干凈凈。一直在聽一首歌,皇后樂隊的《波西米亞狂想曲》。這首歌比我還大幾歲,是皇后樂隊在1975年發(fā)行的第四張專輯《A Night at the Opera》中的單曲。很奇怪,你與一首歌的緣分,跟一個人的緣分差不多。很多時候,遇見就遇見了。先前并不喜歡,他們的長頭發(fā),呃,同性戀?但前天第一次聽,把我聽哭了。真的。我原以為是那種浮夸的,暴烈的,叛逆的音樂,想不到卻是那種清澈的,憂傷的,脆弱的,破碎的,像一個孩子般的中年男人,像他即將粉碎的人生。這幾天,我一直在反復地聽,反反復復地,循環(huán)地聽。哪怕是今天傍晚。我一直在用山水音響,開到最大聲,單曲循環(huán)。即使在我殺人的同時。”

“為什么?是這首歌讓你產(chǎn)生了殺人的想法?”

“應該說與這首歌無關。事實上,我懷疑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殺過一個人。那時我住在一個礦區(qū)里……”

“你指的是你的小說《造謠》?我以為那是虛構(gòu)的。”

“你知道,一個作家無法完全虛構(gòu)一個故事。事實上,我確實在那個礦區(qū)呆過。那個礦區(qū),就像我小說里寫的那樣,是個封閉的小社會。那年,也真有個孩子離家出門,去投奔河南少林寺學功夫。那孩子是我的朋友,可笑的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他的名字?!?/p>

“他在小說中叫王建國?!?/p>

“可能吧。有時我只是隨手寫個名字。已經(jīng)有讀者向我反映了,我好幾個小說中都出現(xiàn)了王建國的名字,問我是否有何深意?其實完全沒有。這名字就是剛好擺在我手邊的煙卷,我只是順手點燃它,放到嘴邊?!?/p>

“那小說中被殺掉的孩子,是否真實存在呢?”

“應該是的。記得那年我十三歲,是我第一次出門遠行。那個夜里,我確實好像用刀子,或其它什么工具,捅了一個阻擋我的人,一個比我更大一點的小孩。跟小說不同的是,那天我并沒有爬到那座山上去看高音喇叭。正像我的責任編輯說的那樣,一個在礦區(qū)長大的孩子,怎么會以為高音喇叭就是‘造謠本身呢?不同的是,那天我其實是沿著公路一直往前走。你知道,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八十年代的水泥馬路在月光下是很明亮的。我一直往前走,希望能走到縣城,或者其它更遠的地方。那個晚上我好像一直在不斷地走路,好像就那么一路走到天亮,直到礦區(qū)里趕出來的解放大卡帶著父母,把我逮到?!?/p>

“后來呢?”

“后來也沒什么,好像并沒有受到什么懲罰。也許是父母都嚇壞了。很奇怪,不是嗎?我一如既往地繼續(xù)讀完礦區(qū)小學,然后到縣城讀中學,讀大學,然后工作,一直到今天?!?/p>

“那個孩子呢?那個被你用螺絲刀或其它什么工具捅了肚子的孩子?”

“不知道。好像那件事被誰刻意隱瞞了。你知道,那是個奇怪的年代啊?!?/p>

“所以你也不能確定你在十三歲那年就真的殺了一個人,是嗎?”

“但我總因此做夢,在夢中一次次地殺了一個人,事實確鑿無疑,醒來時心砰砰地跳,整個人仿佛躺在水里。唯一不確定的,那個被我一次次殺掉的,那個倒霉的家伙,究竟是誰?他總是模糊的,身高,年齡,性別。但他同時又無比真實,觸手可及,像一個跟我相處了多年的舊人?!?/p>

“那么,是否可以推論,你說你傍晚殺掉一個人,或許也是個夢呢?”

“這個不同。這個是真實的。我完全清楚。畢竟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我現(xiàn)在拿著手機,還感覺手上是黏糊糊的?!獙Σ黄穑覄偛旁俅未_認了一下。我的手現(xiàn)在很干凈,指甲也剪得整整齊齊,但它是骯臟的,像我四十年的人生。我還記得她的臉,那張干凈的臉,像梔子花一樣的臉。我記得刀子捅進去的時候,如此順滑,就像花瓣輕輕滑落到水面上。她的表情很安靜,很坦然,仿佛早知道我會做這樣的事。唯一吃驚的是我自己?!?/p>

“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不,我不能說她的名字?!?/p>

“哦。你還好嗎?”

“我不能說,我對太多事情都沒有把握。就像現(xiàn)在我站在這個地方,左邊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稻田,骯臟的水洼,遠遠地看到一個長滿香樟樹的村子。我完全不知道這個村子叫什么名字。右邊是丘陵,南方常見的紅土矮山丘,上面種滿了柑橘。這條馬路,我站了這么長時間,甚至沒有一輛車子經(jīng)過。只有呼呼的風聲。你聽到了嗎這風聲?還有我車子里放的《波西米亞狂想曲》。隔著玻璃窗可能聲音有點輕。但它好像一直響在我耳邊。你說奇怪嗎,在我四十歲生日的時候,與一首歌相遇,然后,我就像活在它里面了。被它完全吸進去了。它就像我一直想寫的那種小說,是的,要有民謠,吉他獨奏,要有歌劇和硬搖滾,要有六分鐘夸張且任性的長度,和戛然而止的哭泣。它就是我?!?/p>

“你還好嗎?”

“其實,確實也不太好。我在想那個可憐的女孩,她在如此美好的年紀,死在我手里?!?/p>

“能跟我說說她嗎?——如果你不想說她名字的話?!?/p>

“嗯,其實本不該是她。今年年初在黃山腳底下,我跟朋友去拜訪了一個大師,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我今年必將殺死一個人!”

“你什么時候開始相信這些的?”

“從來不信,反過來,我一再跟朋友去拜訪那些所謂的大師,一次次與他們交鋒。他們的五行八卦理論,占星術(shù),相術(shù),他們的察顏觀色,他們的含糊其辭。所有算命的伎倆幾乎都建立在一種混沌理論和心理暗示下,用似是而非的語言和瞬間察覺的信息,組織大概率的揣測,一步步引導你走向你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這跟大部分管理咨詢差不多。但那次不同。我們到他家時,他幾乎就是一個你在單位里經(jīng)??吹降闹心昴腥耍┲胀?,長像普通,泡茶遞煙,然后一言不發(fā)。對,他不讓你說話,而其它很多人甚至會誘導你說很多話,從中透露許多你自己的信息。他就在一旁陪著我,喝茶,抽煙。然后開始說話。他把我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清晰地闡述了一遍。沒有絲毫含糊,就是某年月日你遇見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就像干部履歷表一樣準確無誤。我一開始有點驚訝,甚至懷疑是否有人透露過我的信息,玩串通好的游戲。但他說,你十三歲時殺過人。這讓我徹底震驚了。仿佛我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我現(xiàn)在還無法回憶他的臉,那個房間里比較暗,我們的臉都浮現(xiàn)在室內(nèi)久久未能散去的煙霧中。然后他說,‘你今年還會再殺一人。我?guī)缀醮糇×?。我問他,是否有法破解?他說,無法,命中雙殺。但可以自己選擇殺死的對象?!?/p>

“你說得我有點害怕了?!?/p>

“更害怕的是我自己。我走出去的時候,在客廳等我的朋友說我臉色鐵青,整個人哆嗦得像風中的葉子。回來后我一直在想,不,我想的不是為什么,為什么我要殺人,而是該選擇誰?!?/p>

“這個,真可以選擇?”

“是的,我確實很認真地考慮過,如果真要選擇,會是誰。告訴你,我列表中第一個人是老K。對,我的頂頭上司。公認的工作狂,優(yōu)秀的能人,單位里的暴君。然后呢?其它方面幾乎乏善可呈。我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人,他生命中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獻給了工作,不,更準確地說,也許應該說是他的仕途。無數(shù)次,深更半夜接到他的電話,詢問某工作報告中的數(shù)據(jù)細節(jié)。這不是做作,也不是刻意表現(xiàn),而恰好是他夜間應酬完畢,一覺睡醒,順便開始工作。你總會遇見這樣的人,把工作報告當作綜藝節(jié)目一樣,在半夜三更看得津津有味。跟著他的人個個累得人仰馬翻,耳石癥,高血壓,膽囊炎,等等。他自己也百病纏身,卻仍然精力充沛。也許在中國,你會遇見很多這樣的官員吧。在老K手下,你是無法有自己的私生活的。有次,本地報紙上登了我一首詩,雖然用的筆名。然后不知道誰向老K打了小報告。老K在某個會議開始前開玩笑,說,喲,我們中間出了個詩人啊,干工作就是要有才情,有詩意,才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然后在會議中,再次強調(diào),要5+2、白+黑地干。是的,他們總是有辦法,讓你覺得你是錯的。他們很多人在晚間喝酒、打牌,或做其它營生,偏生能每時每刻關注領導的電話和微信,第一時間點贊轉(zhuǎn)發(fā),仿佛他們永遠戰(zhàn)斗在工作第一線。而領導們喜歡這個。誰不喜歡全心全意的擁戴者呢?哪怕是假裝的也好。畢竟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的游戲罷。那段時間,我很焦慮,自己越來越像個工具,螺絲刀或者扳手。我不敢去讀那些心愛的書,捫心自問,感覺自己不像一個合格的干部。我就像來自白區(qū)的地下干部,總覺得自己不潔,拼命要自我反省和檢討,揪出皮袍下的那個小來?!?/p>

“我沒想到你會這么痛苦?!?/p>

“表面上卻是風光的,被重用,被提拔,不是嗎?真正的沖突是在政府交辦的南門街改造上。當時我對同濟大學的方案提出反對意見。他們準備把沿街的舊店鋪全部推倒,那些只不過是建國后到八九十年代的破舊建筑,毫無文物價值。他們的方案是全部采用明清徽派風格,打造一條類似杭州清河坊一樣的仿古街。我反對的理由很簡單,這樣的仿古街太同質(zhì)化,千篇一律。而南門街原來的舊房子,雖然沒有文物價值,卻是幾十年來人們生活的處所,有生活體溫。如果說價值,這是現(xiàn)代文物價值。然后老K在會上潑口大罵,說我什么小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小肚雞腸上不了臺面,只合躲在暗處寫幾句破詩?!?/p>

“所以,你動了殺心?”

“是的,我想到了黃山那位大師說的話。我想,士可殺不可辱,或許應驗在這里吧。然而沒有,因政績顯著,老K很快被調(diào)到省里了。臨行歡送酒宴,我隨著人群,祝賀,敬酒,你知道我這脾氣。然而他特意走過來敬我酒,說,你是有才的。這讓我有點眼淚汪汪了?!?/p>

“也是喜劇收場?!?/p>

“是的。所以,老K不在我的名單了。第二個列入的名字是我妻子?!?/p>

“為什么?你不是一直愛她嗎?”

“她的確很好,無可挑剔。結(jié)婚十年,是個稱職的好妻子。直到最近,她終于對我無法忍受了。她說,她不喜歡我的看書,我的寫作,我的發(fā)呆,我的對世界心事重重的模樣。你看,可笑不,十年了,她終于說出來了?!?/p>

“就為這個,你要殺她?”

“她提出離婚,你知道,這對我是致命的。我們?nèi)绻橐鲇凶兓?,要向組織匯報,要填寫個人重大事項報告。這會毀了我的前程。我說過,我來自礦區(qū),一個家家戶戶在一起吃晚飯的小社會。直到今天我還覺得,一大家族一起吃晚飯是件幸福的事。如果離婚,我的家人會怎么想?當然,還有我自己,你知道,我一直很自卑,我在竭力隱藏自己真實的內(nèi)心,我知道我淺薄,怯弱,仿佛永遠在雙層玻璃后觀察這個世界。我永遠把自己躲在一個安全的角落。同時我是個好演員,會扮演完美角色,在場合上表現(xiàn)得得心應手。只有在家里,在周末我一個人整天躲在書房里時,那個孤單無助的小孩,才是我。而她,要毀了這些。我感覺被全世界拋棄了,像一個人站在一個孤零零的高處,所有的雨水都淋向我。我們已經(jīng)分居了,同在屋檐下的分居,然而好幾次我半夜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她的床頭,手里握著那把藏刀。而她睡得正香,仿佛世界一片美好?!?/p>

“所以,你終于還是……”

“我殺死的,不是她。是另一個女孩??蓱z的女孩。她何辜,認識了我。她只有二十幾歲,年輕,漂亮,像一朵剛綻放的花。你知道嗎,她對我有多好。多少次,她會靜靜聽我說那些破事。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不會嘲笑我。她愿意耐心地讀我寫下的文字,哪怕是陰郁的,癲狂的,病癥的。有一次,在萬達廣場的星巴克,我用手機記下幾句混亂的句子,一首詩?或許吧。其實非常普通的詞,‘我是三次被放逐的王孫/一次是北方烽火,一次是宗室屠戮/一次是南方午睡中的遺忘與寬恕,像我所有寫過的文字一樣矯情,蒼白。但那一刻仿佛用盡了我全身的氣力,仿佛我要用畢生的微不足道的苦難,來詮釋這幾行平淡無奇的詩。這是一種雙重的悲哀。

“你是這么看待你自己的文字?還有你的人生?”

“那時,我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淚水。是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人聲嘈雜處,在某個角落,我,一個中年男人,衣著光鮮,一敗涂地,忽然就眼淚汪汪。我知道我的人生,我在幾個戰(zhàn)場作戰(zhàn),然后一一被打敗。一次次,我想逃離,想殺死無形的對手。你知道嗎,其實,真的是盈虧同源,成就你的事物,同時也在戕害你。所以海明威只能很男人地自殺,喬布斯會偏執(zhí)地對待蘋果公司和自己的胰腺炎,而李佛摩爾終于厭倦了一次次的觸底反彈。哦,死亡,我們無法理解那些身處高處者為何還會選擇自殺,其實,在那一刻,所有成績與光榮都是虛無的,都已經(jīng)清零,只有當下的痛苦,只有你的病,你的牙疼,你胃中的空落落,你所有一點點的不如意,是最真實的,專屬的?!?/p>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我也知道,當時,在那里,萬達廣場星巴克朝南的沒有窗戶的角落里,全世界只有一個人,她就坐在我對面,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我。我想,她明白一切。她的擁抱溫暖,柔軟。她的身體像世上最完美的詩歌。我發(fā)現(xiàn)我?guī)缀鯖]有一分鐘不去想她,醒來的第一秒鐘,睡著時的夢里。錢鐘書說,老男人戀愛,就像老房子著火。我開始恍惚,企圖在夢中抓住什么。她的影子,她的笑。我?guī)缀醢l(fā)狂地想知道,她每一分鐘都在干什么,和誰在一起。皇后樂隊的主唱弗雷德說,有時候我會冷汗涔涔地醒來,因為孤身一人而害怕。我也一樣。一模一樣啊。我始終在想,老天為什么要讓這樣的一個女孩來到我身邊,一個我終身都無法企及的女孩,一定是有什么意義。這意義遠比我這個人重要。有天晚上,夢中醒來,我忽然明白了,大師為什么說我會殺人,而我自己可以選擇。我必將選擇一個我最愛的人,她如此美好,而我注定無法得到她。我不忍心她活在這個蕪雜的,我們短暫相聚卻注定要永遠隔離的世上。事實上,在多年的夢中,我早就已經(jīng)一遍遍地把刀子捅進她那無辜的身體,殺死了她。而我必將在現(xiàn)實中親手殺死她。”

“你……”

“傍晚她過來,像悲劇的女主角,像漂浮在水面的奧菲利婭。我最后一次擁抱她,然后用刀子簡單明了地捅進她的身體,就像我十三歲那年一樣。仿佛是一次回歸。如果命中注定要承擔罪孽,就讓它來吧。我看見她還是微笑的,好像早就想到這個結(jié)局。她叫楊柳。我親手殺死了一棵可以相依為命的樹。然后我出門,開車,沿著一條陌生的道路一直往前?,F(xiàn)在,我說完了,所有的一切。我愿意承擔所有后果。現(xiàn)在你可以報警了?!?/p>

“為什么打我電話?”

“隨機撥打的,按通話鍵,跳出來的就是你,署名是葉子。你是葉子吧?對不起我想不起你是誰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

“坦率地講,不是很清楚。但我覺得你是個很熟悉的人,我聽見你的聲音。你的聲音,讓我想把這一切告訴你。我需要有個人聽我說話,然后幫我解決剩下的事?!?/p>

“我是楊柳啊,你沒有殺我,我還好好的,在聽你說話啊。”

“不,我不能確定。你的號碼顯示的名字是葉子。如果你是楊柳,那這個葉子是誰?幾個小時前我殺死的那個女孩是誰?”

“你沒有殺我,你也沒有殺死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你沒有殺人,十三歲那年,四十歲的今天。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覺。你說的葉子,是你小說《老木是一棵樹》里面死掉的那個女孩?,F(xiàn)在跟你說話的,是我啊,我是楊柳啊。你沒有殺死任何一個人,你只是累了,你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已經(jīng)兩天了,你寫小說寫太久了,你說的這些,不是真的,只是你的夢或者文字,不是嗎?一切都好好的,你回來吧,回來好嗎?你回來,一切都好的。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在那里。你看,這條馬路這么干凈,卻沒有一輛車子經(jīng)過。這片收割后的空蕩蕩的稻田,就像我四十歲的生活,空空蕩蕩。你是葉子,或者楊柳,我不知道,你是我現(xiàn)在唯一想通話的人,想聽的聲音?,F(xiàn)在我講完了我的故事,我要掛掉電話了,你看手機都快沒電了。我現(xiàn)在不想開車了,我想走路,就這么往前走,像十三歲那年一樣。但不會有一輛卡車在后面追我了是嗎?還好我?guī)е鷻C,我會聽著《波西米亞狂想曲》,一路走下去。走路,多么美好的事。我會沿著這條路,這首歌,這些年來寫過的文字,一點點,鈍刀割肉般的記憶,一直走下去。再見了,你,和你的聲音。再見了,我要走了。

責任編輯 ??婧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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