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小船
臨湖的龍君沉桉是塊吞了龍珠的海綿,她不能呼風喚雨,不能讓臨湖走上巔峰,就只能到集市上去賣湖里的魚為生。但有甄前阻擋,她連魚都賣不出去!沉桉采取一攬子機會報復甄前,但次次受傷的卻是她自己,順便還把一顆心給搭進去了,她能怎么辦?她也很絕望?。?/p>
第一章 大哥,求放過
在遇到甄前之前,沉桉已經(jīng)在臨湖邊的集市上擺了三天的攤。
太陽從天邊升起來,沉桉捏了捏手腕,發(fā)現(xiàn)有些干,急忙放進旁邊的水桶里。海綿吸水迅速膨大,皮膚又變得細膩、緊致有光澤了。
臨湖產(chǎn)魚,和她一樣的賣魚小販排成排,挨著墻根坐了一路。
在擺攤界也講究個先來后到,論資排輩,后來的只能排到墻角。但沉桉有信心,畢竟她不是在針對誰,論起對魚的研究,在座的都是辣雞。
她在攤子前豎了塊牌子——臨湖最深處特產(chǎn)雞腿魚,臨湖龍君五星力薦,唯一正版售賣點。
下面還蓋了龍君的頭像和印章。
然而,三天過去,她還是沒賣出去一條魚,若不是靈力撐著,魚都要死光光了。
生活的重擔壓在肩上,沉桉坐不住了,在又一個客人和她擦肩而過奔向隔壁攤子時,一把攔住了他的去路。
“為什么不買我的魚?”
那人一甩袖子,指著沉桉精心設(shè)計的牌子:“你這個不是甄家出產(chǎn)的魚,價格和他家的魚一樣,卻沒有強身健體的功效,誰會花冤枉錢買你的?!”
沉桉定睛看著隔壁的攤子,牌子上確實有個不起眼的“甄”字。
隔壁小販裝好魚遞過去,隱含得意地開口:“甄公子是我們這最大的鮮魚批發(fā)商,是龍君的好友,但凡和甄公子合作的,賣的魚都有神奇療效,吃了能明目醒腦,精神十倍。你那個龍君的頭像和印章不用說,肯定是假的?!?/p>
龍君的好友?
沉桉被氣笑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這號搞傳銷疑似賣假藥的好友?!
抹黑她的名聲,她能忍,阻礙她賺錢養(yǎng)家就不能忍了!
沉桉用渾身上下僅剩的錢買了兩條魚,偷了一個寫著“甄”字的木板,扛著往官府去,準備舉報這一傳銷窩點。
守門的捕快一聽她是來干嗎的,立刻就把她趕走了。
沉桉不信這個邪,繞到后院爬上墻,剛探出個頭就看見一身官府的知縣大人正和一個男子坐在樹下談笑風生。
清風徐來,拂開那人柔軟的發(fā)絲,他的笑如春來的第一場雨。
沉桉有些發(fā)干的身體都仿佛被這場雨浸潤,渾身舒暢,心頭莫名一陣悸動。
“城中的魚市能這么順利地被在下掌控,多虧了知縣大人的支持?!?/p>
“哪里,哪里,是甄公子年輕有為,本官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p>
聽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商業(yè)互吹,沉桉突然了悟。
那春雨小哥就是她要找的傳銷組織頭目,那個姓甄的人!
怪不得捕快直接將她趕走,敢情官府和這個姓甄的是一伙的!
既然靠別人不行,那她就自己動手讓壞人嘗嘗苦頭。
沉桉屏住氣息,將海綿體內(nèi)存留的水都聚集在指尖,用靈力將其化成一根棍子,朝著還在談笑風生的甄公子腦袋上揮去。
那棍子在觸到甄公子甄前的一剎那,像是突然長了眼睛一樣,繞過他飛出去,撞到前方的樹干,啪地一下炸開成水滴落在地上。
甄前側(cè)頭,眉眼深深地看著她。
那一眼的情緒復雜,仿佛穿越萬年,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這位朋友聽墻根聽了半天肯定累了,下來喝杯茶,咱們再詳聊一下入獄細節(jié)?”
沉桉:“……”
身體的水分就這么被榨干一大半,沉桉的臉干得都擺不出震驚的表情,胳膊也沒力氣繼續(xù)撐著,在這種情況下,她的所作所為純屬本能。
于是,甄前就看見本來雙臂攀在墻上、下身在墻外往下墜的沉桉一個擺尾,長長的尾巴甩上來鉤住墻。這一下之后,她的身體徹底沒水分,就保持著那個姿勢定住了。
一條龍形的海綿蜿蜿蜒蜒地卡在墻邊。
甄前在知府大人嚇傻前一個手刀劈暈了他,再看那邊的沉桉,他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沉桉滿心絕望,可又動彈不得,就見甄前走向她,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戳掉了她的一點兒海綿屑。
幸虧出來擦了粉,不然,這一下她的臉都要被戳掉了。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闭缜澳涿畹卣f了這一句,挑著眉看她,“海綿精沒水超過一個時辰,肉身就會分解消失,再長出來很是費勁。”
“你求求我,我就幫你,如何?”
動不了也說不出話的沉桉:“……”
甄前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取來了茶壺,極有分寸地往她的身上澆水,讓她只能勉強開口,身體仍是動不了。
“我不會向你的惡勢力低頭的……我……”
甄前掐住她的一只龍角,輕輕一捏,那點兒水又被擰干,然后再倒。
“我不會……”
再擰干,周而復始幾個回合,沉桉再一次能開口說話時,趕在他動手前連忙喊:“大哥,求放過啊!”
甄前滿意地笑了。
第二章 氣質(zhì)如沐春風,行為霸道公子
沉桉是一只成了精的海綿,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臨湖的龍君。
在十年前,龍君還是她的頂頭上司敖風,那是一條貨真價實的真龍,且沾了海底龍王們的親,有了個和四海龍族們一樣的姓。
但敖風沒他們的那個命,做龍君才不過百年就因為熬夜心梗過勞死了。他死的那個晚上,正壓著上次去西海拜壽后順來的海綿精——沉桉的原形癱著。
在結(jié)束罪惡的一生的最后關(guān)頭,他一口血噴出去,連帶著將龍珠也噴了出來……被沉桉的海綿包裹,和她融在了一體。
從那一刻起,沉桉的原形就成了一條龍狀海綿。
在安葬了敖風后,整個湖底陷入慌亂之中。按照規(guī)矩,只有龍族才能做一湖的龍君,而敖風還沒成婚,自然也沒有子嗣能繼承龍君位。
在這個緊要的關(guān)頭,沉桉從湖底的水草間徜徉而過,龍身優(yōu)雅,蕩起水波無數(shù)。
湖底的丞相捻了捻須:“海綿龍也是龍,況且沉桉身體里還有老龍王的龍珠,這就是天意吧!”
于是,在根本沒問過沉桉的意見后,她做龍君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沉桉:“……”在這湖里,她這個異鄉(xiāng)來的海綿真的沒有人權(quán)。
如今的六界,但凡有水源的地方就有龍君,這一方水地生靈都歸他管轄。沉桉覺得既然老天爺讓她做龍君,那她就要擔起這個擔子,帶領(lǐng)臨湖水族走上新巔峰。
然而,夢想很大,留給沉桉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舞臺很小。
龍君靠附近地界百姓求雨的香火錢生活,沉桉雖然是龍形,可本質(zhì)還是海綿,她沒有真龍可以不依靠別的工具直接呼風喚雨的本事。在求了八次雨都下不來后,附近的百姓再也不來了。
于是,臨湖徹底窮了下來。
沉桉在想了幾種辦法沒什么效果后,只能靠賣還沒有靈力的魚為生。
一個龍君,出來賣魚,本來就已經(jīng)是很丟人了。可沉桉沒想到,這只是她一系列丟人事件的開端罷了。
夜深人靜時,城中的紅柳客棧。
沉桉緊閉的眼睛睜開,看了看睡在不遠處榻上的甄前。
時間倒退回兩個時辰之前,沉桉在知府衙門出賣靈魂,委曲求全地答應幫他辦件事,才換來甄前將她泡在水桶里。
趕在她恢復體力之前,甄前在她的龍脖子上套了條細細的鏈子。
“臨湖淺水的魚太常見了,我想讓你帶我到湖底龍宮去,找些特別的魚,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龍宮?
沉桉訝異:“你知道我是龍君了?”
“之前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免得你中途跑了,還是綁上一點兒好?!?/p>
沉桉:“……”
甄前要在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再出發(fā),沉桉聽著動靜,看他睡得熟了些才敢動作。
這人來路不明,又有法力,按他那個“普天魚類皆可賣”的行為準則,還不得把龍宮生靈批發(fā)倒賣,到時候臨湖危矣。
沉桉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銀鏈子,冷笑一聲:你對海綿的體質(zhì)一無所知。
她念著訣,將自己的身體抻長,脖頸兒變細,從銀鏈中輕松脫身。
將窗戶撬開一條縫隙,她再將自己壓得扁了一些,順著縫往外爬。
爬到一半,她將上半身變成正常的,雙手拽著自己的下半身出來,就見旁邊還有一樣東西也鉆了出來。
——那條銀鏈子。
它像條蛇一樣前半段立著,頭部一轉(zhuǎn),直直地朝向她。
沉桉心里咯噔一聲跳,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銀鏈子一下勒住她的腰,拖著用力往回拽。
“我的龍呀!這鏈子成精了!”
沉桉被勒得腰要斷了,窗戶被一陣風刮開,沉桉再沒有著力點,被鏈子帶著飛進屋子。
“收!”
低沉的一聲喝后,銀鏈松開,沉桉被直接甩到榻上,甩到被吵醒的甄前的懷里。
沉桉本應該提心吊膽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一見到甄前,總會覺得海綿被水浸潤般通體舒暢,如今近在咫尺,這種感覺加倍來襲。
她渾身發(fā)軟,不自覺地就往他的懷里縮,本能地想再多吸取一點兒水分。
甄前被她這種蹭法蹭得心煩意亂,按住她的肩膀低低地道:“別再亂動了?!?/p>
沉桉停下,甄前伸手到半空,銀鏈子落在他的掌心,他再次給她戴上:“這是一個法器,叫劫心鏈,戴在誰身上就認定這個人,怎么也甩不掉。當然,劫心鏈聽從的是制作它的人的命令——就是我。”
“在我沒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它就會一直在你的身上?!?/p>
甄前的長指微涼,摩挲在她的鎖骨處。
沉桉一陣瑟縮,臉不知不覺地就紅了。
這個人,真是……氣質(zhì)如沐春風,行為霸道公子。
這誰能扛得住???!
第三章 朋友,這是個共贏的局面啊
翌日一早,甄前和沉桉就上路往臨湖龍宮而去。
沉桉昨夜又被銀鏈子折騰了一回,靈力只夠破開湖面結(jié)界進龍宮的,是以她提議走著去湖邊,就當散心了。
甄前欣然同意,負著手走在前面。
沉桉凝神盯著他的背影,盯得眼睛都花了,也沒看出他是個什么屬性,只能看見一團水霧,模模糊糊的。
甄前興致頗好,一會兒手化出個水壺對著沿路的桃樹澆花,一會兒變出兩只蝴蝶,互相追逐飛舞。他自娛自樂玩得高興,仿佛都不記得身后還有沉桉這號人了。
這正中沉桉的下懷。
她露出反派的笑容,手點著自己的心口,那里金光一閃,正是如今在她體內(nèi)的龍珠。
以龍珠之力,就能千里傳音,將自己的位置通告給龍宮的屬下。
沉桉以心聲傳話,說得差不多時,甄前突然轉(zhuǎn)過身:“欸——”
她一怔,心虛地閉緊嘴巴。甄前指了指東南角方向:“好像有人燒香求雨?!?/p>
沉桉扭頭看過去,東南方向依稀有煙,確實是凡人的求雨儀式。只不過這種事情,只有司雨的龍君龍王能感知到,連她都沒怎么注意到,甄前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甄前從脖子上摘下一塊玉牌:“這個是我早年掉進臨湖時,一位救了我的恩人贈送的,說是戴上就可以在水域里自由行走了。從那之后,有人求雨,我就能感覺到?!?/p>
沉桉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敖風的行雨令!”
由于六界崇尚自由戀愛,下界龍君龍王們的血統(tǒng)越來越不純正,有的自降生時體內(nèi)就沒有龍珠。這些龍君布雨的能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為了行事方便,天帝會在他們繼承龍君位時送來此地的行雨令,以實現(xiàn)正常布雨。
一地的行雨令只有一塊,一代傳一代,敖風是真龍,這臨湖的行雨令在他的手就沒用過,他隨手就收起來了。所以,等他死后,沉桉找遍了臨湖也沒找到,沒想到居然在甄前這里。若是有行雨令在,她就能和敖風一樣呼風喚雨,讓一切重回正軌了。
她死死地盯著行雨令,再抬頭看甄前,眼里是濃濃的渴望。
“甄公子,我想……”
砰的一聲,數(shù)個水球落在沉桉的身邊炸開,水霧彌漫,白氣氤氳,她眼前一陣模糊后又清晰。
湖底的龜丞相親自帶著一幫魚民,循著定位出現(xiàn),他們魚須拉著魚須,擋在沉桉的面前,和甄前對立著。
“龍君不要怕這個搞傳銷的!老臣帶人來救你了!”
甄前遙遙地看了沉桉一眼,深意滿滿,抬手,緩慢地將行雨令往高處一拋,然后再接住,然后再拋……他一邊重復著動作,一邊微笑地問:“你吃魚喜歡吃什么口味的?紅燒的,還是糖醋的?”
沉桉的心隨著行雨令上上下下地動,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是威脅!這是不見血的威脅!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笑,撥開眾人,走了過去:“這都是誤會,誤會一場。甄公子是我請到龍宮的客人,快把魚刺都收起來。”
“咦,龍君不是傳音說這個殺千刀的……嗯……”
沉桉的手化成長長的海綿堵住丞相的嘴,繼續(xù)笑著看甄前:“我家丞相年紀大,間歇性耳背,甄公子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
行雨令再次落在手中,被甄前掛回脖子上,沉桉的心這才落回肚子里。
“所以,那邊求雨的,你不管嗎,龍君大大?”
沉桉如今對掌握她以后命脈的甄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幾年前開始,那片的人求雨就不是求臨湖龍君,而是求越河的龍君?!?/p>
打從她布不了雨那一刻起,越河的龍君就搶走她的生意了。
被搶得多了,沉桉都麻木了,可是,眼下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她有甄前了??!
“那個,甄公子,我想……”
“不,你不想?!?/p>
“不、不、不,你想的?!背凌裨谑窒乱粠腿梭@掉魚眼睛的表情下整個快要掛到甄前的身上,“甄公子將這塊令牌賣給我,臨湖所有品種的魚都任你挑?!?/p>
“故人所贈,不能賣?!?/p>
沉桉料到了,迅速準備了第二條方案:“不然,你借給我用也好,借一次,臨湖的魚被你挑一種。朋友,這可是雙贏啊!”
她離得很近,眼里閃著狡黠的光,倒真有那么幾分動人。
甄前心念一動,湊近,低語:“我還是覺得我吃虧了,這樣,你逗我笑出來,我就同意和你合作,如何?”
沉桉點點頭,退后三步,念著訣化成原形——一條龍狀海綿,半空之中忽然打了個彎,將自己扭到一起,比了個心形:“誠心逗甄公子開心?!?/p>
甄前確實笑了出來,眉眼彎起來,心道:這龍君傻到極致,倒是有幾分可愛,可愛到他都有些舍不得坑她了。
東南角的雀安鎮(zhèn)上方烏云密布,兩大片烏云間卻留了條空隙,陽光直直地穿過,一半陰天,一半晴,看著詭異得很。
空中,沉桉和甄前坐在左邊的烏云上,和右邊烏云上同樣打算趕來布雨的越河龍君辰明對立著。
冤家路窄,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沉桉冷笑一聲,哥倆好一樣摟住甄前的脖子:“過去的沉桉已經(jīng)死了,我現(xiàn)在是鈕祜祿·沉桉。這是我的新靠山,超厲害,小明,你就等死吧!”
甄前點點頭,沉桉底氣十足,雙手擺出進攻的姿勢。
然后沒多久,她和甄前就一起被辰明抓走了。
第四章 甘蔗口味大豬蹄子
在被捆著扔到越河的天牢一日一夜后,沉桉才恍恍惚惚地認清自己此次失敗的原因——看錯了甄前。
她本以為甄前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臨湖的魚,卻沒想到,他一早看上的不是臨湖,而是越河。
所以,在她和辰明對打的那一刻,就被甄前從后面偷襲劈暈了。
臨湖和越河因為離得有些近,再加上爭搶布雨地區(qū),沉桉和辰明一直都是敵對關(guān)系,恨不得對方立刻去世,自己將兩邊都占為己有。
這一次,甄前設(shè)了套,將沉桉抓住,這越河的沒有生靈識的魚就全歸他了。
當然,以沉桉的智商,她自己是悟不出這個道理的。
辰明親自來接甄前出去,隨后得意揚揚地向沉桉宣告自己的勝利,再之后,他十二個時辰里跑過來了三十四趟,導致沉桉再看他那張臉出現(xiàn)就有些生理性的反胃。
最后一絲水吐出去,她渾身干得發(fā)麻,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畢竟是一湖的龍君,辰明再怎么膽大,也不敢自己動手殺她。
沉桉的身體不能沒水,辰明就找人做了個密封的琉璃罩子,把她關(guān)進去,將水抽光,試圖讓她因脫水而亡,真是好狠一男的。
沉桉歪在琉璃壁上,眼神已經(jīng)有些渙散。
模模糊糊間,她居然在琉璃上看到了甄前的臉。
“我已經(jīng)脫水到出現(xiàn)幻覺了?!背凌駠@了一口氣,小聲嘟囔著,“怪不得老龍君說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長得讓人看一眼就悸動的那種男人,更是豬蹄子中的甘蔗口味,剛開始甜,嚼到最后都是渣?!?/p>
“哦?你看我一眼就悸動了?”
沉桉緩慢地眨著眼睛,對上貼近的那雙鳳眸。隔著一層琉璃壁,距離似有若無。
我的龍啊,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甘蔗味豬蹄甄前本人??!
沉桉迅速后退,將自己縮在罩子里的另一端,惡狠狠地瞪著他。
但因為沒什么力氣,她自認的惡狠狠,落在甄前的眼里就是軟綿綿。他的手指在琉璃上描繪著她的輪廓,淡淡一笑:“這辰明的腦子還真是有點兒東西,能想出這種辦法殺你于無形?!?/p>
甄前拂了拂衣袖,隨意地坐在地上:“我在周圍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這越河的水族實在是太普通了,配不上我殫精竭慮地設(shè)套。這樣吧,我們恢復合作,我?guī)湍銓Ω冻矫?,你照舊帶我去臨湖,如何?”
“鬼才會再信你!”
“你身上已經(jīng)沒水了吧,再等一會兒就要開始分解了……”
沉桉艱難地挪著身子,貼上甄前這邊的琉璃壁:“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先幫我弄點兒水?!?/p>
論識時務,沉桉在六界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甄前的手掌貼在琉璃壁上,霎時,沉桉就覺得水汽穿過琉璃壁涌進體內(nèi),蒙蒙細雨一樣。她微微扭動著想要吸取更多,五官都貼上來。
甄前眼神一暗,挪開手,換成唇壓上去。
這層琉璃壁仿佛不存在般,沉桉都能感覺到他唇的溫度,炙熱而溫暖。
那份又被浸潤的感覺蔓延全身,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徹底,她心跳如擂鼓,待他放開時,臉頰已經(jīng)紅得不成樣子。
“隔著琉璃壁,你就羞成這樣,若是沒有這層琉璃壁,你是不是臉直接熱熟了?”
沉桉捂著臉不打算理他。
甄前道:“我去找辰明拿鑰匙,等到夜里,我將他灌醉,就放你出來?!?/p>
“乖乖地等我,可明白?”
沉桉下意識地點點頭,等他走了,才發(fā)覺不對勁。
“我怎么這么聽這個豬蹄子的話!萬一他又騙我呢?”說完,她抿了抿唇,感受著那份親昵,不由得捧起臉,“可我也沒什么值得他騙的,看在他這么帥的分上,之前的事情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p>
水底的夜,周遭由湛藍變成深藍色。
越河龍宮水草豐茂處,辰明正在和甄前喝酒唱歌,談笑風生。
“若不是甄兄想到這個辦法,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逮到沉桉。你別看她傻乎乎的,不好對付得很,我蹲了這么長時間,都拿她沒辦法。她也沒什么愛好,不像敖風,我稍稍使了點兒手段,他就沉迷于修煉邪術(shù)無法自拔,最后連命都搭進去了。”
辰明給甄前斟滿酒:“等沉桉一死,這一整片的水域便都是我的,他日發(fā)達,我必不會忘了甄兄?!?/p>
甄前接過酒杯時,順著抓住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背拍了拍。
短暫的銀光一閃而逝,辰明似是看花了眼,隨后他眨眨眼,突然覺得自手背處有一簇火苗躥起,一路緩慢地往心口游走。
他眼前一陣黑、一陣白,踉蹌著往地上倒。
甄前抿了一口酒,笑了笑:“想讓沉桉死,有沒有問過我?”
第五章 你看到我的小心心了嗎
他們順利地從越河脫身,沿著水路到臨湖,只有一個時辰的路程。
甄前說他不會游水,為了走得更快些,沉桉就化成原形馱著他,一路順利得她都覺得不真實。
為了避免外人亂闖,每片水域都由龍君設(shè)下結(jié)界,也就只有龍君能夠解開。
到達臨湖水界,甄前從她的身上下來。
沉桉變回人形,念著咒語,眼前的結(jié)界消失,露出里面尚算恢宏的龍宮。
先一步被沉桉喊回來的丞相帶著人迎上來,見到毫發(fā)無損的沉桉,才松了口氣。
“龍君,他……”
“這位甄公子是我找來合作的,咱們龍宮的魚以后不愁賣了?!?/p>
甄前四下打量著,背生雙翅的贏魚,腹下長著爪子的雞腿魚,渾身炫麗如彩虹的霓裳魚……這臨湖里居然有這么多種稀有的魚,且數(shù)量頗多,而這些大部分在越河都不見蹤影。
甄前心下有了計較,沉桉叫人帶他去客房,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才招呼龍宮骨干湊在一起開會。
“甄前身上有行雨令,但是這個人不知道什么來頭,法力不差,再有令牌在手……”沉桉說著,指了指光禿禿的脖子,“雖然說起來有點兒像反派,但是借一次令牌讓他挑一次魚這種話,我就是說說騙他的。為了長遠考慮,我們得趁著他在我們的地盤,把行雨令搶回來。只不過,之前光是那條銀鏈子就把我折騰得夠嗆,直接搶,我覺得就是去找死……”
“既然不能硬搶,那就下藥好了。霓裳魚的鱗片會讓人昏迷,找個人下到他飲食里就好了,然后我們再……嘿嘿……”
沉桉覺得丞相老奸巨猾,說得非常有理,她將霓裳魚的鱗片磨成粉,學著凡界話本子里的惡毒女配,將粉末嵌到指甲里,去找甄前一起吃飯。
臨湖龍宮的食物讓甄前有些失望,滿桌子綠油油的水草,一點兒葷腥都看不見。
“那個,因為龍宮太窮了,有營養(yǎng)的蝦米都讓給稀有的魚們了,我們這些普通族類就只吃這個?!?/p>
“你堂堂龍君,也一直只吃這個?”
沉桉笑著點點頭。
她輕咳了一聲,夾著一筷子水草給他,落到碗里時,指尖抖了抖:“甄公子,吃這個?!?/p>
甄前拿著筷子,在她滿懷期待的表情下吃了一點兒,隨后便放下了:“我這次走了這么多地方,你是我遇到的最大的驚喜?!?/p>
沉桉一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見過的龍君龍王不下數(shù)十個,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
“行事傻乎乎的,可為了這龍宮的族類,又什么都敢冒險試一試。我不知道是該夸你英勇無畏,還是該罵你天真無邪?!?/p>
沉桉愣得更徹底,甄前舉起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輕輕繞著圈子。
食指繞出銀絲,輕輕一拉,她脖頸兒頓時不受控制地往前傾,一直到撞進他的胸膛。
這感覺熟悉得她想哭。
可是,他不是已經(jīng)把劫心鏈摘下去了嗎?!
“我說了,這劫心鏈是認人的,怎么也甩不掉。它并不是實物鏈子,而是一道術(shù)法,它聽從我的命令待在你的身邊,你說什么、做什么,它自然也會通報給我?!?/p>
甄前的手挑著她的下巴,表情淡漠:“霓裳魚的鱗片雖然能讓人昏迷,但對不同的人效果也不盡相同。我倒是想試試看,你吃下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p>
“你想做什么……嗯……”
一筷子加了料的水草被塞進嘴里,沉桉不自覺地咽下去,只是瞬間,眼前的世界就搖晃起來。
天旋地轉(zhuǎn)間,她整個思維都仿佛不受控制??辞逖矍笆钦l后,她燦爛地笑開,一把撲了過去,雙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甄前,不知道為什么哦,我每次見到你都覺得特別親切……是那種久旱的土地看見雨的親切,還是那種快餓死的貓看見耗子的親切?!?/p>
她說著,手腳往他的身上纏。
甄前失笑,手扶著她的腰身,防止她摔倒:“覺得親切之后,想做什么?”
“靠近你時,真的很舒服,我想抱著你,還想……”
他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先生:“還想怎么樣?”
“還想……親親你……上次隔著琉璃罩你親我時,比之前抱著你還要舒服。”
看來,沉桉用霓裳魚鱗片粉末的效果,就是百分百坦誠心扉說實話了。
這效果,還真不賴。
甄前心想著,沉桉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翹著嘴角往他的臉上胡亂親了。他喉頭滾了滾,剛要抓住她親回去,外頭就有魚兵齊齊地喊著。
“龍君龍君不好了,越河龍君的龍珠被偷了,他……”
魚兵看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畫面,頓時漲紅著臉往外退:“我什么也沒看見。”
沉桉迷糊地聽到“龍珠”兩個字,跪在甄前的膝蓋上直起上半身,手點了點自己的左胸口,龍珠在里面灼灼發(fā)著亮。
“龍珠,我也有的,它化成了我的心。甄前,看到我的小心心了嗎?”
“嗯?!?/p>
甄前瞇著眼,眸底有寒光:“看見了?!?/p>
第六章?她活這幾百年第一次動心,卻被騙得這么慘
據(jù)目擊者稱,越河的龍君辰明酒喝多了,踉踉蹌蹌地繞著龍宮跑了三個時辰之后一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龍宮的大夫一探脈,驚奇地發(fā)現(xiàn)辰明體內(nèi)的龍珠不翼而飛了。
沉桉在霓裳魚的藥效退了之后,聽見這個消息后,額角青筋一陣狂跳。
辰明同她一樣,并不是天生的真龍,而是機緣巧合之后吞下龍珠,坐上的龍君之位。被取走龍珠后,他或許不會死,但即使有行雨令,也不能再布雨,徹底失了做龍君的資格。
普天之下,對于辰明丟了龍珠,想拍手叫好的,貌似就只有眾所周知和他有仇的沉桉了。
而沉桉,剛從越河離開。
“完了,這下我跳哪里的河都洗不清了?!?/p>
沉桉想了兩天,也沒想出來什么主意,而守在臨湖邊界的魚兵報告說,從越河方向大批人馬趕來,沉桉頓時就更慌了。
在龍宮四周轉(zhuǎn)了一圈的甄前回來后,見到的就是沉桉一張皺在一起的臉。
“干嗎把自己當包子一樣擠?!闭缜绊樖制似凌竦哪槪亩铀查g紅了,扭扭捏捏地躲開,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的話。
霓裳魚鱗的藥效過后,沉桉還保留著那段記憶。
一想到自己和甄前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她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淤泥里。
但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她只能勇往直前地面對。
況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這樣想著,沉桉剛躲開的臉又挪回甄前的指尖,還輕輕地蹭了蹭,苦著臉道:“越河的人打過來了,我們這的戰(zhàn)斗力真的不行,到時候一定會被滅掉的,可怎么辦才好?”
“不是有結(jié)界嗎?”
“那結(jié)界對水中的生靈效果會減大半,不用多久就能被他們破開?!?/p>
甄前點著頭,若有所思地道:“那這事情還真的不太好辦……有了,他們懷疑你偷了辰明的龍珠,所以率兵來打臨湖,這肯定是他們出兵的借口罷了。我認為,辰明的龍珠還在。不然,他們肯定會先上報九重天,求天帝做主調(diào)查此事。既然他們只是想打仗,那你首要的就是讓他們的理由不能成立。”
“怎么不能成立?”
“你先把你的龍珠交出去,可以說你和辰明打斗時打出了他的龍珠,不小心帶走了。龍珠一歸還,他們就沒理由,只能退兵。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把龍珠拿回來便是,只是,可能要委屈你。龍珠離體,就算不死,也要受重傷,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為了臨湖的安好奉獻自己了?!?/p>
他一字一句,有理有據(jù),沉桉說不出話來。
她微微笑著,鉆進他的懷里,他的左胸口,比她初次靠近時更暖更熱,讓她想靠近,又壓不住胸口涌上來的反胃感,想要遠離。
沉桉心中酸澀難當,強忍住眼淚開口,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以前老龍王在的時候,常常和我說,男人目的性很強,不會無緣無故地說一些話、做一些事情。以前我不太懂,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和辰明合作抓我,隨后又反水放了我的理由都不是那么簡單的。我腦袋笨,我想不到那么深,我只是知道,以我的能力,我斗不過你。”
她的手顫抖著覆上他的左胸口,那里隨著她靈力的注入而金光大放。
龍珠入體,便會游走到心口處。
沉桉對辰明生理性厭惡,也對辰明的龍珠有排斥感,她不會認錯的,甄前的心口處,就是辰明的龍珠。
明明是甄前拿走了,但是他還在騙她,想要把她的龍珠也拿走。
她活這幾百年第一次動心,卻被騙得這么慘。
“倒不是那么笨?!?/p>
甄前推開她,凝視她:“若你聽我的,將龍珠給我,我保證讓臨湖安然無恙?!?/p>
沉桉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還是抹不掉往下落的淚,她哭得很慘,像是心愛的水草被別人挖走一樣,眼淚簌簌地落,又被自己的海綿吸進去。
甄前:“……”
“我,我可以給你,你有龍珠,也有行雨令,以后你就能做這一大片的龍君了。但是,你只知道賣水里的魚,你會把它們賣光了的……你要是肯立字據(jù),只賣一點點,我就,我就把龍珠給你,不然,不然我寧可摔碎龍珠,再自殺,也不會給你?!?/p>
甄前冷凝的眼眸柔和:“對你而言,水里的魚蝦什么的就這么重要?”
“我既然為龍君,我沒本事布雨,可總要護著我的子民?!?/p>
啪啪啪……
甄前鼓起了掌,沉桉哭聲一滯,被他一把擁進了懷里:“恭喜你,臨湖龍君,你通過了測試。”
“……啥?”
第七章 我看中的姑娘這么爭氣,我眼光可真好
甄前之前還有個名字,叫淺禎,是九重天上新任司雨的上神。
下界的布雨由四海龍王為主,各水域的龍君為輔,區(qū)域劃分過細,布雨人員太雜,總體沒有正經(jīng)的規(guī)章制度,導致多次布雨有誤,但是,一去調(diào)查,經(jīng)手的人太多,一查就是數(shù)年也查不完。
這個積弊已經(jīng)有上千年,天帝實在是頭疼,干脆大手一揮,命淺禎主事,徹底整頓下界布雨事宜。
淺禎研究了許久,決定帶人下界,分別去往各處,合并小塊水域,考察各地龍君的品質(zhì)行為,通過測試者提升為合并后的大水域的龍君,不合格的立刻從龍君隊伍中清除掉。
為了測試的結(jié)果真實準確,淺禎想到頭禿,才想出這么個方法,一口氣測試辰明和沉桉兩位龍君。
最終,辰明因為行徑太過惡劣被淺禎收走了龍珠,而沉桉順利通過。
她不僅贏了這場測試,還贏走了他的心。
他走過那么多地方,見過那么多人,還是第一次碰到沉桉這樣執(zhí)著又傻乎乎的人,為了臨湖的安好,輕易地就相信別人。
他總在想,如果有他在,她是不是就不會被別人騙了,只做他一個人的小傻子,以后他呵護她、保護她。
對于淺禎的這一行為,沉桉理解,但并不想原諒他。
她真情實感地動了心,可他只當這是一場測試。她能接受上司為了考驗下屬而搞出這么多的事情,但接受不了她喜歡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她難過而不管不顧。
越河和臨湖的水域事務進行合并整頓,沉桉免不了又要和淺禎見面。
“之后,你這塊的布雨的事聽西海龍王的,若是哪里出了什么事,直接來找我也好,我?guī)湍恪!?/p>
沉桉硬邦邦地回道:“有西海龍王在,不用勞煩上神了。”
淺禎挑著眉:“臨湖的行雨令可還在我的手里呢,不想要了?”
沉桉:“……”
“你脖子上可還有我的劫心鏈,不想讓我解了?”
沉桉:“……”
“我是司雨之神,渾身上下的仙氣都帶著你最喜歡的雨水,以后不想讓我包了?”
沉桉:“……”這簡直是暴擊。
“我可是準備了上好的靈芝仙草,打算如果你沒有通過測試,取走你的龍珠后,給你恢復身體,然后再娶你過門做上神夫人的,這樣考慮周全的男人不想嫁了?”
沉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一揚手,十來樣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他微微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她氣惱地往外甩卻沒甩開,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和他十指相扣。
正午時分,陽光有一縷穿過水面,透過專門做好的通道,到達水底。
這一片的水,都漾出彩虹的七彩光暈。
淺禎說:“考核測試是我作為司雨之神必須要做的事情,可竭盡所能讓我喜歡的人安好也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p>
“不過,你都沒用上這些草藥,我看中的姑娘這么爭氣,我眼光可真好。”
沉桉本來就硬不起來的心瞬間軟了,身體也如沐春雨中,早早就向他投了降。
她氣鼓鼓地說:“夸我就夸我,不要帶上你。”
“好,沉桉貌美如花?!?/p>
“敷衍。”
“神級美貌。”
“……你是瞎了嗎?”
“又甜又軟一塊海綿?!睖\禎俯身親了親海綿的嘴角,“我最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