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
西方經(jīng)典文學(xué),尤其是19世紀的經(jīng)典作品,為什么篇幅都很長?
這得先說一下,在19世紀寫小說不算是賺錢的買賣。那時出版業(yè)遠沒有今天這般規(guī)模,讀者也僅限于上流社會。寫小說更多的是為了名垂史冊,而不是為了賺錢。
比如邦雅曼·貢斯當(dāng),今天,他是以一個偉大的自由主義理論家著名,1815年前后,他是以政治家出名,在更早的18世紀末,則是以才子兼社交紅人著名。他寫過一本小說叫《阿道爾夫》,賣給書店老板,老板給了他一萬法郎,但不是一次付清,而是五千法郎金幣和五千法郎期票。小說印了三千本,1830年以后才賣完。
在19世紀,你嘔心瀝血地寫了一本小說(一輩子就寫了一本書的人比比皆是),然后你拿去書店賣給有出版權(quán)的老板,他是給不了你多少錢的,除非你們有長期的合作。你的書好賣,銷量夠高,同時你還能不斷地供貨,源源不斷地寫出新書來,你的收入才能穩(wěn)步提高,但是能高到什么地步呢?
雨果流亡比利時的時候,為了給家人留下足夠的財產(chǎn),他決定寫《悲慘世界》。不確定他當(dāng)時,要價兩百萬法郎還是一百萬法郎,但這筆錢不算多,即使是兩百萬法郎,按照當(dāng)時的利率也就是十萬法郎的年金。而在雨果因為悼念貝里公爵的詩一炮打響,成為夏多布里昂力挺的“文壇小霸王”的時代,他寫一本小說能賺多少錢呢?《巴黎圣母院》可以作為一個標本。有一天,雨果在熟悉的出版商店里閑聊,說:“我寫了一本小說:在中世紀,有大教堂、大學(xué)生、美女、怪人、腐敗的貴族,你覺得值多少錢?”書店老板當(dāng)即給了他五千法郎的現(xiàn)金,還開了一張一萬法郎的期票,然后表示拿到書之后再給另一半。也就是說,《巴黎圣母院》大概值三萬法郎,三萬法郎在復(fù)辟王朝時代是什么概念呢?一個時髦單身漢一年大概需要兩萬法郎來應(yīng)付各種開支。但雨果拿到的是期票,提現(xiàn)要打折扣。雨果還是已婚男人,所以,他如果沒有財產(chǎn),想單純地依靠寫作讓一家人過上體面的日子,需要一年寫兩本《巴黎圣母院》,這還是在他已經(jīng)打響名聲的情況下。
再看看沃爾特·司各特,他那個倒霉的出版印刷公司倒閉之后,他背上了十幾萬英鎊的債。為了還債,司各特苦哈哈地不斷寫小說,然后真的靠寫小說還清了債!為此,我們應(yīng)該感謝《有限責(zé)任法》晚通過了幾十年,否則我們就看不到這么多有意思的小說了。
真正把小說變成撈錢買賣的,是報紙的興起。
19世紀中期以后報紙業(yè)蓬勃發(fā)展,尤其是有了廣告收入,報紙價格不斷下降,連載小說的稿費水漲船高。像大仲馬這樣的紅人,報社按“行”給錢,就算寫一些非常簡短的句子也算一行,尤其是對話最適合用來湊行。
“真的嗎?”
“真的?!?/p>
“您確定?”
“確定!”
“這么不要臉地騙稿費嗎?”
“是的?!?/p>
(水天一色摘自東方出版社《皇帝圓舞曲》一書,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