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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作選

2019-07-08 07:50張作梗
作家 2019年2期

張作梗

奇異的變化

一夜雷雨。薯藤上的蜈蚣飛走了。

我到田里察看,

一堆新土暴露出野兔夜里來過;

沒被嚼完的薯瓜纓子上,還殘留著

幾根灰色的兔毛。

淤積的壟溝上,

細沙土像篩子篩過一樣平整;

顯然,野兔走后,雨又下了好幾場。

——沙土上不見兔的蹄跡,

滲漏的水清澈得很,繞過柵欄

在缺口底部那兒沉落為一汪水洼。

把漫過田邊的薯藤回牽到田壟上,

我來到曾經(jīng)被蜈蚣咬過的地方。

雷雨過后,薯藤上空如新歡,

綠色的薯葉蓬松又緊致;

一切如常,一切又悄悄發(fā)生了變化——

仿佛我們睡著之后,有誰來過,

放下又拿走了一些

我們不曾看見的東西。

深秋,與布蘭臣在水邊飲酒,暮晚不散

“他腦袋里的東西,比雜貨鋪的

東西還多?!钡竭^布宜諾斯艾利斯、非洲、

俄羅斯后,苦于語言的土著性和非嫁接性,

“他更沒法弄出它們?!薄?/p>

九月。水里的鵝浮到樹蔭下,

啄食著光斑?!岸嗝慈绯鲆晦H。”他驚呼。

因為“他的心里也常常浮游著一群鵝,

吸血鬼一般,

啄食著他思想的光斑”。水上有

一只小木船,干燥的部分高出水面許多,

顯然久已無人撐劃?!翱站哂谐鋵嵏?。

每次酒后,都是空掏出他腦袋里的空,

再將其填滿?!卑恚?/p>

有許多鳥從別處飛來,

在樹林里穿梭猶如畫著

一幅空中抽象畫。而鳥鳴,

隨之為這看不見的畫作涂著不同的顏色——

“他沒法分清人和物。暮晚總有一副

模糊的面孔。他感覺河水順著酒杯,慢慢

爬上了臉頰”——而我們的談話,

一半落入水中,一半被鳥兒帶到天上。

藤蘿的美學

確認不會被一滴水溺死,

他最終走進了海洋。

——他的呼吸爬滿了鹽漬;

一個方形的口供,裝著他的行蹤。

他喊一滴水,墻上就滲出了無數(shù)水珠。

他寫的字在淌汗。

一個死去的羅盤開始復活。

他遭遇了水的斷裂帶,

但仍然第一個將植物帶進了大海。

空氣在水底有著螺旋形的清澈,

通過魚鰭的過濾,

他看見月亮是方形的,

正從一只沉船的舷窗升起。

他把樹栽進一個旋渦中。

他在波浪上種花。

礁石內(nèi)部,他植下一粒從邊地帶回的

胡麻籽。在最小的沙上,

他培植藤蘿的美學。

他喊:大海。石油管道噴出了

黑色的雨。在中東,或者在日本,

他帶回的金槍魚身上,

有子彈在哭泣。

屋頂?shù)囊巫?/p>

我起身離開那把椅子。

整整三年,再沒有回去坐過。

那是老家屋頂?shù)囊话岩巫樱?/p>

鐵制的椅腿仿佛長在預制板中。

我的祖父、父親都在那上面坐過。

相同的景致摹寫著不同的人生。

春看暮景,秋觀早霞,

他們都曾坐在上面沉思,

不同的人生把他們帶往同一處墳地。

整整三年,只有夢偶爾會把我?guī)Щ厝ィ?/p>

穿越無盡的樓梯,

在那椅子上小坐片刻。

時光真是個毀容師——那椅面上

長滿露水、霧靄、鳥鳴和雜草。

我也將深陷在那椅子里,

把自己坐化——而這逃亡似的離開,

僅僅只是暫緩之計?

整整三年,我渴望又恐懼著一把椅子,

一把風雨拆不散的屋頂之椅,

仿佛它既連著我的血緣,

又通向我的宿命。

揚州十年

我體內(nèi)還有未用完的河山,

在荒草萋萋的霧霾中,還有墾殖和

播種的欲望。獨自一人,我還在山坳搭云梯,

想攀上我那積雪的頭頂。

唉,揚州十年,

我浪費了多少奢靡和美景啊,

徒留下身體這條日暮途窮的歧路。

——這卑賤而無名的一生,還有誰可依戀,除了

無常和

流徙;還有哪一座城市,可以痛快地花掉我的

余生以及依稀殘存的

對這世界的愛?

不,我體內(nèi)還有尚未用完的河山,

還有舉目無親的憂傷供我消夏、避寒,這就是

對抗凋零和枯萎的資本。

我依然在槳聲燈影里“騎鶴下?lián)P州”,

依然用老邁的詩句遍植楊柳——在我那

落寞而冷僻的關(guān)山一角。

我依然來而無往,切除掉盲腸一樣的

歸鄉(xiāng)路,在這兒掙扎、困惑、抗爭,死有余辜。

——我依然崇奉著美,

將內(nèi)心殘剩的一小爿山河,

打理得花團錦簇。

雪是一種危險之物

年輕人,雪是一種危險之物。

它的白令世界不安。

它拆散固有的美,再換上新的。

它使氣溫下降,又讓人不感知到冷。

它燃燒,然而灰燼是水。

它到來,在所有的時間之外。

如果你堅持站在那兒,它就用肉體

覆蓋你;如果你選擇繼續(xù)不走,

它最終就會埋葬你?!?/p>

年輕人,雪是一種危險之物。

在這兒,在那兒,你都會遇見雪。

一種哀婉的觸摸,一種消失。

你試圖用記憶保存這感覺——但你

保存的是一種畫面,而不是雪。

年輕人,雪是一種危險之物。

雪是一種危險之物,年輕人。——

你不能用手握住一粒雪,也不能用

舌尖收藏一粒雪。你進入它,

它就用融化反向進入你;

你驚詫事實上的雪勝過雄辯之雪。

出現(xiàn)

總有一天,我會莫名所以地出現(xiàn)在

你的生活中。就像多年后的此刻,

你突然又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里;

壓縮的時空喚醒一張臉,

它曾埋在我的懷里像一枚美的標本。

我捧起這張回憶中的臉,

——倒放的膠卷里有我的變聲期和

你米白色的對襟小褂,

咯吱作響的月光夾雜其中;

一如多年后,你也將突然想起我,

用追憶,把那些零碎的、

被風鉸亂的往事拼貼為一幅畫。

我想起你——在多年后的這個下午,

在不知你在何處的此刻。你的

身體依然保有最初的羞怯,像風中的

蒲公英捂著臉在飛翔。我們曾

留下一條小河,在初次接吻的地方,

它流淌,也靜止像一個時間的標記。

總有一天,我將莫名所以地

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中,不是以真身而是

以你初見到的模樣。正如多年后的

此刻,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仿佛我們多年前的離別就在昨天。

清水

一缸自在無為的清水,

足以投射出人的意識的

全部影像。

——題記

俗世總有可愛之處,

盡管它有時未免很……紅燈。

一個世紀以來,

我本來認為春捂秋凍,冬蟲夏草,

萬物就OK,就相安無事,

可是……愛情如一只

高壓鍋里的鴨子,

依然沒有煮熟。

道德……它碾軋著人行道;

它有一個跑邊的輪子。

請對大熊貓說:嗨,黑眼圈的東京。

請拔下問題的軟木塞。

誰都可能成為女一號——假如他

死得……足夠早。

環(huán)保主義者談?wù)擄w機,

總是先在額頭上畫一條煙霧,

再按圖索驥,

去尋找匿藏在水草里的

沒有柴油味兒的魚。

安全、衛(wèi)生、簡單、實用,

這是非詩歌人士對詩歌的起碼

要求……盡管絮絮叨叨也是

一種風格。

昨天,我的微信在下雨,

下了整整一天。

每一條……發(fā)送出去的信息,

都濕漉漉的;

公關(guān)部人去樓空。

理解一扇上鎖的門是困難的。

綠色植物為什么綠?

起吊架下,一個……人的影子,

總有一種上吊的沖動。

酒桌上,我們很少談蝴蝶。

我們肢解道德。

——一棵樹充其量是一棵樹,

無論存活多少年,

也……不可能進化為人。

然后,詞語解散了某個部落。

我在遲到中到來。

愛斯基摩人沿途植下風雪,

被流放的鷹隼,

重新……返回天空。

萊伊爾公園

一到夏天,萊伊爾公園就會像雪一樣融化,

轉(zhuǎn)眼消失不見。你回想暮冬曾在

那兒有一次邂逅,現(xiàn)在隨著地址的流徙,

也好似不曾來到生命中。

“它在英國多塞特郡?”

——你不敢肯定。但哈代曾在

一本小說中描繪過它,并讓男女主人翁

雙雙殉情于此;

你讀過就不曾忘記。

“一個在書中短暫存在過的公園,為什么

放到現(xiàn)實中也不能久留?”——你開始

質(zhì)疑每一個固定地方的確定性,

并用倫敦的霧,裝裱這“質(zhì)疑”,將之掛到

中國的墻上?!安贿^,也許轉(zhuǎn)動地球儀,

終究會找到一個萊伊爾公園吧?!本拖袼呻u

曾出沒于每一管槍口中,

而森林總是匿藏著相似的埋伏。

你開始用記憶縮小萊伊爾公園的比例,

直到它成為一次暮冬的邂逅、邂逅里的

一個光點?!皩Γ褪窃谀莻€神秘的光點中,

兩個人度過了漫長的七天?!?/p>

而萊伊爾公園,作為一個背景,

確切地說,當它提供了一個酷似伊甸園的

場所,你不再關(guān)注它是否真正存在過。

每一個地方都會死去,唯有真實的

歡娛,像釘子錐進肉中,永不會消失。

“越到后來……”

“越到后來,天黑得越快?!庇袝r,

出于對某款新事物的尊重,

我假裝站在遠處欣賞它;可是尚未來得及

轉(zhuǎn)身收藏進文件夾,

它就被另外一款取代。

一棵樹、一只鳥、一個人的消失莫不如此。

“越到后來,時間越刻薄?!鄙踔烈粋€

預約已久的見面,也會慘遭暗殺。

最近,我常常翻檢抽屜,

回憶劫持了我,連某人的書信或贈品,

不知何時也成了遺物。

我最終會去到一個我不在的地方,借著

消隱,公開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也許吧。不過,“越到后來,

眼睛越模糊?!边B素常貼身的東西,

常常也被看得很遠?!?/p>

“我摟著女人跳舞,其實是摟著一具

多年后的骷髏在狂歡。”

我陷入到自身認知的盲區(qū),仿佛認知是

一個深淵??臻g像一件越穿越小的

衣服,勒疼我的身體。——

我經(jīng)??匆姲撞死锏南x子,但它不是

啃嚙著白菜,而是我的心?!?/p>

“越到后來,天黑得越快?!?/p>

夏日二十行

這亂碼的夏日,無處不是幻象。

濃蔭像水蛭,吸附在隔夜的水汽上。

一個少女從花房走出——靜垂的

田野,悄悄為她閃出一條路。

從寫作中偶然抬頭,我看見她穿過

矮樹林,正朝湖邊走去?!?/p>

夏日陡然像蟬噪,

變得淺薄和不耐煩;

轆轤靜息在井臺上,仿佛一個降落的

絞刑架——(它曾絞死了多少井水。)

湖堤幽深,遮覆了她的身影。然而,

世界不會是一扇虛掩的門,輕輕就能推開;

那在春天栽植的禾苗,

仍有可能遭遇夏日遍地飛舞的蝗蟲。

隔夜的水汽中,漂浮著一群蟲尸。

是揮之不去的惶恐,加深了這季節(jié)生長的焦慮。

蔫耷的農(nóng)田,停建的半拉子建筑,

仿佛在告訴我——

花房里依然有少女在哭泣,

湖水中,星星的骸骨仍在靜靜腐爛。

懷念

我懷念死去的我。

——以部分懷念部分、殘缺

懷念整體的

方式。

——我懷念秋風中死在

蝴蝶翅膀上的我。幾十年來,

蝴蝶慢慢壓縮為標本,

昭示死亡不過是一張薄紙。

懷念因此有喪失之虞。

那銅號里憋死的我,輪胎上

碾死的我,魚嘴中卡死的我,

秒針上吊死的我,

無不借著懷念,

勾起了我的訣別之痛。

我每日訣別我。訣別中有

落日在擊缶,有嬰兒降生,

有燈像蟲子嗡嗡叫。

無盡的訣別中,我的貓死了。

我的貓死了。

沒有貓叫的日子,

懷念何其遼闊,空曠。

時間之詩

寫一首時間的詩。

一首鐘乳石的詩。

一首黃河改道的詩。爾后

轉(zhuǎn)身寫馬口鐵的詩,

它敲打黑夜直至繁星落盡,樹冠孵出一輪

可可西里的月亮。

啊在叢林中,寫盲人摸象的詩,

生之布帛上,

寫藏頭詩,

(但露出靈魂的尾巴……)

最后,寫入??诘脑姡?/p>

魚的詩,

(它像呼吸游入了我的肺腑)

灰燼比火焰更熾熱的詩。——

寫一首死亡詩,

給所有活著并仍將吸人骨髓的詞語;

寫無字詩,無題詩,

——給尚未命名的事物,給

西西弗斯,給

偉大的虛無先生。

流失

我越來越成為大地流失的部分。

那被割走的稻子,那枯凋的瓜藤,

那拖泥帶水被起獲的荸薺、

蓮藕……都曾體驗并接納我的勞作,

現(xiàn)在,田野干凈像一個墳場,

唯有風在憑吊……

我的、我的生命在悲苦中流失了。

我越來越成為流失的部分。

古怪的燈塔吸走我儲存的光,我的

身體一片漆黑。我走在水上而

水在塌陷——這塌陷構(gòu)成了我的流失。

現(xiàn)在,大??諘缦褚粋€墳場,

唯有風在憑吊……

我的、我的生命在歡樂中流失了。

我越來越成為流失。

所有從我身上經(jīng)過的道路、街道、

人群、季節(jié),無一不像快速閃過的

幻境,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現(xiàn)在,世界破碎像一個墳場,

唯有風在憑吊……

我的、我的生命在成長中流失了。

口琴

十年生死兩茫茫

——蘇軾

很小很小的時候,

我吹著一把玩具口琴,

從你門前跑過;

蜻蜓低飛。你晃著羊角辮子,

追了我好遠。

十年。少年時光剛長出絨毛。

我吹著一把單音口琴從

你窗前走過;

柳絮迷眼。你停下手中的

女紅,探身看了看,

滿臉緋紅。

又一個十年。新栽的小樹已

做了嫁妝。我吹著一把

重音口琴路過你屋后;

秋風吹低山岡。一個酷似你的

小女孩從門后鉆出,

看了看我,跑回屋里。

春陰午后

“往事不過是鏡像?!睊煦^上,

懸吊的貓叫像日晷移動。

瞧瞧,鸚鵡都有怎樣似是而非的早餐,

有時是“您好”,

有時又改為“閉嘴”。

“氣球內(nèi)面有

一個沒有重量的人?!薄?/p>

越過花蓼,貓啟動了一朵迷迭香的

遺忘程序?!柏?,很可能是

某部爆炸之書的按鈕。”

刮著鍋灰,他想起十年前一幅毀掉的

畫,那“畫上的人因此

年輕十歲了嗎?”

——“也許?!彼サ瑰伝遥?/p>

那鍋灰里躥出一只黑貓,像是他一度

使用的某個筆名,嚇他一跳。

——而在春天,

他曾遇到一個狂喊自我的人,

仿佛貓追咬著自己的尾巴。

然而打轉(zhuǎn)的絕不止鸚鵡和陀螺,“往事,

也會構(gòu)成旋渦。”——

春陰的午后,

有更多蟲子來到水面跳舞。

忍冬花

根本就停不下來——你

這樣描述陀螺,其實是暗喻一顆流星。

“兩者之間總有縫隙代替創(chuàng)造。”

——你繼而將話題轉(zhuǎn)向齒輪,

其實是說兩個愛得死去活來的人。

忍冬花在開——在你的印度尼西亞,

在我的賓夕法尼亞——中間隔著一本

正在寫作的舊書……

通宵達旦的夜飲。

總有遲到者在趕赴別人的背影,

沒法收拾的,是那宴席上杯盤狼藉的話題。

一個拆不散的告別會長成石頭,

爾后那流星會被刻成誓言留于其上嗎?

三棵樹,不,兩棵就能還原一座

森林?!驗橐魳穱娙俏ㄒ荒苁顾?/p>

倒流的枝形吊燈。這當兒,

誰還會相信藤纏樹的古老傳說呢?

“門,猩紅地打開?!蹦惆咽謴?/p>

電桿上移開,喃喃自語,

嘴唇飄拂在夏天遙遠的風中;

而我,正伏案在冬季寫一場雪——用

撫摸、羞愧和罪愆,

用高達星辰的一次發(fā)燒。

初冬

飄飛到我心里的落葉轉(zhuǎn)年又會

更換一副嫩綠的表情,

再次飛到樹上?!鳛橐粋€時間的

中轉(zhuǎn)站,我的心不過卸下了它的

不潔、衰老和部分的死亡。

現(xiàn)在,枝頭空著,拒斥一切的因與果。

鳥兒也不可能是另外的葉子;

——它的棲落只會加重

枝條的孤單。

樹在雪地里走動,走動……

我在每一片雪花里尋找它的腳印……

松開的手再次抱緊樹干,

臉頰傾聽樹皮輕微的爆裂……

我接納著落葉——以心所能傾吐的

所有空曠的墳坑。而心跳

恰是蟲子,無盡地啃噬著落葉……

是的,“唯有從未存在的事物,才

可能成為永恒最權(quán)威的詮釋。”

給——

在我睡眠不能抵達的地方有一個你。

那兒的黑夜沿著我的白晝傾斜,

仿佛夢的倒影。

那兒,你用晨浴錯開我;

你的寫作習慣影響一座樹林醒來。

我在這兒堆沙子,搭云梯。

一個誰也不能掉入的深淵——唯有我擁之

如冢。這兒,死亡是回環(huán)的生之游戲,

是旅行者的行囊和遠方。

光總是最先被一個盲人看到,

海水,不,落日構(gòu)成了我隱秘的激情。

懷人。醉酒。畫夢。日復一日。

在我生命不能抵達的地方有一個你。

錯開的樹冠仿佛兩朵綠云——那兒,

新生的雨水動蕩不安,加速分離,

帶來一個火車上飛奔的你。

而這兒,蝸居著的,

我殘缺的睡眠里,

有一個抱孵陰影的墻角,有垂直落下的

天使。我活著仿佛在為另外一個人

騰出位置,越蜷縮,越空曠,

抹布抹亮的早晨,也不能將這空曠擦去。

西藏的藍

一如純凈火焰的顏色。

我愛這燃燒。

我愛熾烈的高原反應(yīng)——翻腸倒胃的

嘔吐像在清除一個舊我。

無端地流淚。

無端地,見到一個紅臉膛的老銀匠,

心就一軟?!?/p>

我愛過這世界?也許。

然而唯有經(jīng)過這高海拔藍色火焰的冶煉,

愛才會變得更為純粹和堅貞。

鷹脫去翅膀,像一枚圖釘釘在空中,

又像一滴墨,要用沸騰的藍,

洗去黑色。而天邊逐漸

昏暗下來的雪山,唔,從一隊

喇嘛沉默的誦讀中,我看見它的

白色像為無際的藍綴上了花邊。

一如純凈火焰的顏色。

我愛這燃燒。

我愛淬火后新生的我——輕盈、空闊,

仿佛一面鏡子可以裝下整個世界。

贊美之詩

那么多的贊美奔騰在我的嘴上;

——那么多自熏籠里漫出的草木之詞。

我不知道先說出哪一個,

才能稍稍平撫它們的推搡和激蕩;

也不知該挑選哪一個,才能精準地

畫出我的心,并將它獻給你。

那么多贊美困擾著我的嘴,而我無法說出。

我是一個擁有無數(shù)言辭的啞巴?!?/p>

我的口腔,成了囤積贊美的庫房。——

然而,并非源于慳吝,我才苦于贊美;

而是來自愈來愈深的擔憂。

因為無論說出哪一個,

都會忽略你另外的美;

不論怠慢哪一個,都可能遮蔽你的美麗;

而即便說出全部,也不足以涵蓋你的美德。

——你仍在生長,

你仍在給這個世界制造驚喜和愉悅。

雨中望鄉(xiāng)

我的乳名被一窩螞蟻蛀空。

我遠在故鄉(xiāng)的童年蓬頭垢面,無人

收養(yǎng),最終被一滴雨拐走。

夢中,我總是在故鄉(xiāng)的某個溝坎踩空。

老屋門前的楊葉聲,

經(jīng)過無數(shù)場雨的翻印,

僅剩下一絲記憶模糊的底色。

我有一件墨綠色的地衣,如今已遺失,

我有兩只黑色的、

貼附在朽木上偷聽春天翻身的

耳朵,而今已銹死。

“身處繁華的都市中心,靈魂卻

寄養(yǎng)在一個遙遠的鄉(xiāng)村;

腳在地面行走,

頭顱卻飄拂在空中?!薄@就是雨。

這就是雨中的我——

他眺望故鄉(xiāng),不是用眼睛,

而是以一顆孤懸又哭泣的

凄冷之心。

迷失

每一個光影都是時間的斑點,

移動,但不離開其光源。

屋脊上的煙縷要帶走什么,兀自在那兒消散?

樹葉是不存在的,唯有吹它的

風掛在那兒像

一個永不離去的在場者。

昨夜,我走在瘦西湖水洼一般的光影中,

游船穿過你的身體,一路向西,

帶走了水邊的彩燈和月亮。

輕微的暈眩像夜魚唼喋。

顯然,沿著原路是回不到過去的,

直接往前走又可能錯過“生活在別處”。

光影交錯有如我們曾在雨天的窗前喝茶。

你擁有一座湖但失去了寺廟,

你虛構(gòu)了一個小鎮(zhèn)但成為鎮(zhèn)外之人。

“詞語的光影?!币粋€非分但

專一的橋孔,幾百年從其間流過去。

我棄舟來到橋上,月大如冢,光影閑置。

“康熙年間,真有一個叫林黛玉的姑娘省親

還鄉(xiāng),獨自在這座橋上憑欄良久嗎?”

又一艘游船穿過橋孔,穿過你,

把柳堤一帶的煙霧帶進我們的身體。

唯有光影串連起我們的呼吸,如湖水在

一段迷離的時光中趕路。

每一個光影都是愛的斑點,

——移動,但不失去其光源。

揚州城遠了,忽又把萬物拉得很近,如

一個錯置的肩頭,接納了我們昏倦、

沉重的頭顱。

責任編校 譚廣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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