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橋
河北男子林浩,對考研有著異乎尋常的癡狂。他連續(xù)7年考研,是不折不扣的“考研釘子戶”。2017年,林浩歷盡艱辛考上名校研究生時,已經(jīng)36歲了。原以為成為名校碩士后,人生就會順風(fēng)順水,誰知林浩與妻子、年邁父母的命運,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考研釘子戶”六戰(zhàn)六敗
2016年3月11日,全國碩士研究生統(tǒng)一招生考試成績公布,林浩第一時間上網(wǎng)查詢:四門功課共考了321分,距上檔線還差4分。連續(xù)6年考研,6次鎩羽而歸,林浩滿腹心酸……
時年35歲的林浩是河北秦皇島人,在石家莊某保險公司從事理賠工作。2008年,林浩與任文雪在石家莊結(jié)婚。任文雪是河南信陽人,小丈夫兩歲,在一家乳業(yè)集團就職。夫婦倆育有5歲的女兒叫林瑤。身為丈夫和父親,且人近中年,林浩為何對考研如此著魔?
原來2010年4月,林浩參加公務(wù)員考試,筆試分數(shù)高出錄取線22分。但在最終PK中,林浩敗給了一個成績低于自己5分的考生。林浩片面地以為:自己是普通院校的本科生,而對方是名校研究生,他才被淘汰出局。
隨后林浩開始一邊上班,一邊在家復(fù)習(xí)備考。這時任文雪已懷孕,為讓丈夫安心備考,她挺著大肚子承擔(dān)一切家務(wù)。2011年,林浩報考北大光華學(xué)院研究生,成績低于上檔線46分。任文雪以溫言軟語安撫丈夫,于是林浩又向清華大學(xué)經(jīng)濟管理學(xué)院發(fā)起沖刺。
然而,幸運之神始終未能垂青林浩。到2016年,他已連續(xù)6次考研,從30歲一直考到35歲,卻沒有一次上錄取線。這位偏執(zhí)的“考研釘子戶”,眼睛近視了,脊背也有些佝僂,兩鬢生出刺眼的白發(fā)。而在這漫長的6年里,任文雪承受著比丈夫更多的艱辛。她獨自挑起了女兒、家務(wù)、工作三副重擔(dān),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照顧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洗洗涮涮就到了深夜。
連考6年,林浩累了倦了,眼里滿是失落的淚水。女兒瑤瑤用手擦他臉上的淚:“爸爸,別難過,等我長大了,我替爸爸考?!绷趾茖⑴畠簱нM懷里,對妻子說:“我決定不考了,從此咱們過正常的生活?!?/p>
2016年7月,任文雪意外懷孕了,夫婦倆決定孕育二胎。此后,林浩下了班就回家,忙里忙外,將孕妻寵成了公主。然而,任文雪遲來的幸福很快被打破了。7月26日,她下班回家,只見丈夫?qū)⑷蟠佳匈Y料倒在客廳里,正佝著腰翻翻揀揀……
原來當(dāng)天上午,林浩去為客戶定損。因堵車,他晚到了半小時,客戶便向公司投訴。辦完定損手續(xù),林浩匆匆返回公司。哪知上司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訓(xùn)他:“我知道你心很大,看不上我們這座小廟。如果你真有本事,就考研遠走高飛。既然想這份工作,就別磨磨蹭蹭。下次再有客戶投訴,你就走人!”
原來自己在上司眼里就是另類、怪物,一文不值!回家路過太平河時,林浩跪在河堤上,對著天空狂喊:“我要考研!我要擺脫歧視和屈辱!”
中年兒子讀研媽媽來家當(dāng)保姆
任文雪從柜子里翻出一雙舊涼鞋,摔在丈夫面前:“這些年你的工資都用在了考研上,我一個人掙錢養(yǎng)家,涼鞋的帶子斷了,用鐵絲攏起來接著穿,現(xiàn)在哪還有我這樣的傻女人?”林浩黯然低下頭。
于是任文雪撥通了婆婆馮雅琴的電話,向她求援。馮雅琴時年58歲,老伴林振邦大她4歲,老兩口均已退休在家。林浩是家中獨子,如今兒子兒媳的婚姻亮起了紅燈,馮雅琴和老伴決定去石家莊“滅火”。
2016年8月4日,林家父母趕到兒子家。此時林浩已走火入魔,聽不進任何反對意見,一心想考研改變命運。多年考研生涯,讓林浩內(nèi)心格外敏感、脆弱。雖與上司、同事有些小摩擦,但遠非他描述得那么嚴重。同事也并非惡意擠兌他,許多矛盾都是他臆想出來的。但馮雅琴和老伴卻信以為真,頓時為兒子的處境憂心忡忡。
見父母動搖了,林浩決定再燒一把火:“爸、媽,哪怕考到40歲,我也要去名校讀研,證明給那些輕視我的人看。你們要是再阻撓,我就從6樓跳下去!”話音剛落,他就沖到陽臺,將左腳跨出欄桿外。不堪兒子以死相逼,馮雅琴和老伴倒戈了……
一個小時后,任文雪從超市買菜回來了。公婆將她拉進臥室,推心置腹地與她溝通。馮雅琴難過地還原了兒子剛剛以死相逼的一幕,任文雪情緒失控:“我肚子這么大了,還要上班、照顧瑤瑤、料理家務(wù),他替我想過嗎?”此時任何動聽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馮雅琴向兒媳承諾:“我和瑤瑤爺爺商量好了,讓林浩繼續(xù)考研,以后我們每月補貼你們2500元,我留在石家莊照顧你?!?/p>
任文雪難為情地說:“爸、媽,你們出錢出人幫我們,這不是讓我們‘啃老嗎?”馮雅琴嗔怪道:“哪里扯得上‘啃老?別多想,我和瑤瑤爺爺心甘情愿。”在公婆的調(diào)和下,任文雪與丈夫的考研矛盾化解了。
8月14日,林浩與妻子商量:“考研人數(shù)逐年攀升,難度越來越大,我想背水一戰(zhàn),辭職專心備考?!比挝难┱f:“辭職可以,但你必須答應(yīng)我,考上了更好,要是失敗了,以后永遠不準再考?!绷趾泣c頭應(yīng)允。
隨后,林浩辭去工作,進入石家莊一所半封閉寄宿考研學(xué)校備考,8000元學(xué)費是父母出的。學(xué)校采取“高三式管理”,由名校導(dǎo)師統(tǒng)一授課。林浩早上6點起床晨讀,晚自習(xí)持續(xù)到10點半,只有周日下午才回家休息半天。為激勵自己,林浩在宿舍墻壁上張貼了一句話:偉大是忍出來的,成功是熬出來的!
2017年1月,林浩第7次參加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考試,被天津某高校錄取。這位“考研釘子戶”屢敗屢戰(zhàn),終于在36歲圓了碩士夢。
間接逼死媽媽好心痛
2017年4月26日,任文雪在石家莊剖腹產(chǎn)下一個健康男嬰。林浩與媽媽一同照顧妻子坐月子,任文雪安心享受丈夫和婆婆的呵護,一家人生活溫馨祥和。
產(chǎn)假結(jié)束,任文雪該回單位上班了。想到丈夫很快就要去外地讀研,婆婆一個人無法照顧兩個孩子,她決定辭職在家做微商。
林浩開學(xué)在即,9000元學(xué)費迫在眉睫。8月27日,任母給任文雪打來了5000元。馮雅琴也將老伴打來的7000元一并交給兒媳,兩邊父母共湊了1.2萬元。
林浩專職讀研,一年花費不下3萬元。任文雪做微商,收入幾乎忽略不計,一家四口全靠公婆每月補貼的2500元生活。任文雪經(jīng)常為錢焦慮。
經(jīng)濟負荷、撫養(yǎng)兒女的艱辛、長期性生活的缺失,吞噬了任文雪的美好心境,她患上了產(chǎn)后抑郁癥。2018年2月,林振邦來石家莊探親。馮雅琴與老伴商量:“兒子一家每月2500元不夠花,咱們每月再加1000元吧。經(jīng)濟條件好了,文雪的情緒也會穩(wěn)定些?!绷终癜钫f:“只要兒子一家過得好,付出再多我也心甘情愿?!睘樘孀x研的兒子養(yǎng)家,64歲的林振邦去秦皇島一家商場當(dāng)保安,每月能有2000元收入。
任文雪深知公婆的好,然而產(chǎn)后抑郁一發(fā)作,她就管不住自己。婆婆哪件小事做得不滿意,她或甩臉子,或指桑罵槐。
沉重的體力負擔(dān),糟糕的婆媳關(guān)系,與老伴長期分居的寂寞,遮住了馮雅琴生命里的陽光,她患上了深度抑郁癥。有家不能歸,在兒子兒媳家度日如年,馮雅琴不知這種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與任文雪一樣,馮雅琴也對抑郁癥缺乏足夠的認識,以為只是簡單的心情不好。遇到婆媳倆抑郁癥同時發(fā)作,兩人就像精神病一樣在家里大喊大叫,瑤瑤嚇得哇哇大哭……
2018年11月19日,馮雅琴因睡眠不足,暈倒在洗手間。清醒過來后,她給兒子打電話:“我……我想回秦皇島,你請個保姆吧。”林浩質(zhì)問媽媽:“我哪有錢請保姆?您都不幫我,還有誰幫我?我求您了。”11月21日下午,瑤瑤還未放學(xué),任文雪帶兒子去打疫苗了。馮雅琴將家中門窗關(guān)嚴,然后打開廚房的液化氣閥門,在家自殺身亡……
家庭發(fā)生劇烈變故,林浩只得請長假,回石家莊處理棘手事務(wù)。他向岳母求援,老人從信陽來石家莊幫他料理家務(wù)、照顧瑤瑤。林浩陪妻子治療產(chǎn)后抑郁,等任文雪康復(fù)后,他再重返學(xué)校讀研。經(jīng)歷生活的變故,林浩決定在完成學(xué)業(yè)的同時,也扮演好丈夫、父親和兒子的角色,不再給自己和親人留遺憾!
責(zé)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