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亭秋
你會在水龍頭滴滴答答的漏水聲中聽見海鷗在遠離了海洋之后壓抑的嘶吼嗎?你會在面目慈善的人眼中聽見尖銳刺耳的嘲諷嗎?你會在那個被時光遺棄的角落里,尋見那個在季節(jié)尾巴再次淋浴陽光,有著金色背影的白衣少年嗎?
午后一如既往的聒噪,壓抑沉悶的空氣讓他皺起好看的眉眼。又是那群無聊的女生,在遠處校門外使勁兒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少年拉拉肩上的包,在陽光的陰影之下,卻灑下金色的光暈。
少年修長的背影在楊樹的影子里明亮、昏暗、變亮、昏暗、變亮,最后在鋪天蓋地的陰影中被淹沒。
少年瘦削的肩膀在白色襯衫中若隱若現(xiàn)。
少年走進車中。
車子開動。驚起一群飛鳥,漾開波瀾,開出黑黑的陰影,駛向前方。
少年平靜地聽完副駕駛座上父親所說的話,然后看著父親,像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他說,“她走了?!?/p>
他居然說,她走了。
他說,她居然走了。
那個生他,養(yǎng)他,并且愛他的她走了,那么突然,消失不見?;奶啤?/p>
車依然向前開著,開過的地方,就有鳥雀被驚起,在一片蔚藍中突然不見,只余下孤單的楊樹呆立。楊樹身上的溝壑變得更深,更多。
少年側過頭望向窗外,深邃的眼睛沒有焦距,破碎一覽無余,盛滿了巨大的悲傷,仿佛再也沒有那雙如滿天繁星般耀眼的光了。
那該是怎樣的悲傷呢?像一千根粗粗的針扎起皮膚里,動一下,就疼得厲害。拔不出,也就只能任憑它痛著,難受著。
那個女人帶走了兒子心里的笑容,帶走了兒子眾所周知的繼承權。少年并不介意這個。
可是那本以為的依靠,所謂的朋友卻像被開水燙到的魚,馬上跳開,可笑。
沉默漸漸變成少年的語言,沒有人想得明白一個人為什么可以如此安靜。
少年變得成熟,他長出青色的胡碴,開始習慣一個人,一個人坐在被陽光照到的地方,他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日漸剛毅的影子。
少年的影子,在這個季節(jié)的尾巴改變。
再回不去,聒噪的午后。
再也換不回那時他了。
少年的身影在陽光中佇立,繼而他,逆光而行。在陽光的背后,灑下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