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
最心愛的弟弟丟了
張梅紅1981年出生于貴州省貴陽市,父親張?zhí)靹傇谫F陽煤礦工作,母親全職照顧家。1987年,弟弟張超出生后,父母的感情陷入危機。小張超剛半個月的時候,媽媽離開了家,父親只能將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給親戚撫養(yǎng)。
兩年后,父親再婚,繼母帶來了一對姐弟,父親也將張超接回了家,張梅紅和弟弟終于團聚了。冬天的晚上,父親找來一個打點滴的玻璃瓶,張梅紅用瓶子裝滿熱水,讓弟弟抱著捂在胸前,將他的兩只小腳摟在懷里,一直溫暖著弟弟。小張超也很心疼姐姐,知道姐姐愛吃豆沙餡的月餅,特意留給姐姐吃,張梅紅吃著月餅心里格外甜。那年冬天,一家人在火盆邊烤火時,小張超突然摔倒,右手撐到了炭火上……這次傷害造成張超小指和無名指蜷曲、粘連。醫(yī)生建議從他的臀部上植皮修復手指。然而,還沒等到做手術(shù),更深刻的痛來臨了。
1991年11月1日傍晚,張梅紅放學回家時,小張超正在院子里騎著他心愛的小單車。她想讓弟弟多玩會兒再回家吃晚飯,等她下樓叫弟弟回家吃飯時,小張超卻不見了。張梅紅四下尋找,爸爸報警并發(fā)動整個礦區(qū)的人挨家挨戶找,也沒能找到小張超。張梅紅痛苦、自責,怪自己弄丟了弟弟,不吃不喝懲罰自己。父親哭著求她吃飯:“我已請了一個月假,準備明天出門尋找張超,你這樣,我怎么放心走?”為讓父親安心找弟弟,張梅紅含淚端起了碗。
此后每天放學,張梅紅都拿著印有弟弟照片的尋人啟事,貼到沿途的電線桿和樹干上,并四處打聽。一個月后,見父親一臉沮喪地回到家,張梅紅躲到房間里痛哭。不久后,警方查出弟弟被拐賣到福建永春,父親和警察去尋找卻無功而返,張梅紅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27年歷經(jīng)坎坷不放棄尋找
時光荏苒,張梅紅和父親從未停止過尋找弟弟。1999年,從貴陽幼師畢業(yè)后,張梅紅成了一名幼兒園老師。工作半年后,她聽說當導游可以帶團到全國各地,想到這份工作可以方便找弟弟,她便辭職考了導游證,應聘到中國青年旅行社工作。張梅紅結(jié)合自己和父親的長相,用軟件為弟弟合成了一張圖片,不論走到哪里,她都帶著這張圖,打聽弟弟的下落。與丈夫相識后,張梅紅坦誠提出:“結(jié)婚后,我想找到弟弟后再生孩子,因為找不到弟弟,我無法安心做母親?!闭煞虮凰龑Φ艿艿母星榇騽?,很理解地說道:“我聽你的。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們一起找?!?/p>
只要有機會,張梅紅總是盡可能接福建的旅行團,希望能踏遍福建的山山水水,找到弟弟的下落,同時也利用網(wǎng)絡加大尋找力度,常年堅持在多家論壇上發(fā)布尋親信息,還在央視《等著我》欄目報了名。不久,《等著我》的導演聯(lián)系張梅紅,說福建泉州的寶貝回家志愿者提供線索,泉州市永春縣一家服裝廠,有個叫黃東林的男子和張超的信息吻合。血樣比對后,確定是張超。
2018年6月14日,在《等著我》節(jié)目現(xiàn)場,當被拐27年的弟弟出現(xiàn)在面前時,張梅紅沖上前抱住他放聲大哭,看到他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蜷曲著連在一起,她泣不成聲地說道:“對不起,弟弟……”張超也緊緊摟住了她和父親。
之后,張梅紅帶著張超回老家,看他們小時候住的房子和玩的地方,說他小時候的趣事。她買來豆沙月餅,談起弟弟小時候給她留月餅的故事,含淚笑道:“弟弟,你知道嗎?這 27年來,姐姐一直不敢吃月餅?!睆埑瑴I流滿面,理解了姐姐對自己的牽掛和愛。他告訴姐姐,剛到養(yǎng)父母家時,他非常想家,晚上做夢時都在找姐姐和父親。張超說今后要在貴陽也買套房子,兩地居住,好好珍惜這份親情。
感恩弟弟養(yǎng)父母養(yǎng)育之情
相認后,張超告訴張梅紅,養(yǎng)父母對他特別疼愛,并為他付出很多,因顧慮養(yǎng)父母的感受,他隱瞞了認親的事情。得知這些,張梅紅說道:“姐姐理解你的心情,你不用為難,姐姐去替你說。”張超倍感欣慰。不久后,張梅紅抽空飛到福建。她的到來讓張超的養(yǎng)父母很是不安。見此,張梅紅誠懇地告訴他們:“叔叔阿姨,說實話,我之前也怨你們收養(yǎng)了我弟弟,讓他回不來家,但看到你們把我的弟弟照顧得這么好,我也釋懷了,真的很感謝你們像對待親兒子一樣疼我的弟弟?!?/p>
此時,張超的養(yǎng)母黃媽媽再也控制不住,含淚告訴張梅紅傷心往事。原來,27年前,他們5歲的親生兒子失足掉進井里身亡。正在此時,有人找上門問他們,說要賣兒子,看到孩子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她抱著孩子舍不得放手,最終留下了小張超。黃爸爸拿出家里的影集,讓張梅紅看張超剛到這個家里時拍的照片。看到照片上的弟弟皮膚白凈,身穿西裝、腳穿皮鞋,張梅紅眼眶濕潤了,笑著說道:“弟弟在你們家生活得更好,謝謝你們。”黃媽媽拉著張梅紅的手,哽咽道:“老天可憐我,知道我兒子沒了,就給我送來了東林,他就是我的命啊。”
張梅紅感動于老兩口對弟弟的養(yǎng)育之恩,她也給老人講述了自己和父親27年來尋找弟弟的艱辛,張超養(yǎng)父母聽了潸然淚下,都表示支持張超認親,讓他得到更多親人的關(guān)愛。他們的大義讓張梅紅動容,她真誠地說道:“生父母不及養(yǎng)父母大,叔叔阿姨,他永遠是你們的東林。我找到了弟弟,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今后我會像女兒一樣對你們?!敝链?,張超的養(yǎng)父母終于放下芥蒂,開心地笑了。
2018年年末,張梅紅利用難得的假期再次飛到福建,帶著禮品看望弟弟一家。2019年2月,在接受筆者采訪時,張梅紅正和弟弟在桂林旅游,她說,自己去過很多地方,這是最開心的一次,因為有弟弟陪伴在身邊?,F(xiàn)在弟弟在她的建議下,正在學習相關(guān)的培訓課程,希望多提升職業(yè)能力。而她因為找到弟弟,也終于解開了心結(jié),今年計劃生個寶寶,與親人好好生活。編輯/劉洋
90后昆曲傳人
黃亞男1992年出生,5歲開始學習戲曲。當時父母給她報興趣班的時候,她其實是想學舞蹈的。但因為舞蹈班報滿了,就被教戲曲的老師“連哄帶騙”地拉進了戲曲班,從此走上了戲曲這條道路。
2003年上海戲劇學院附屬戲曲學校全國招生,從2萬人中海選6000人,最后選出了60個人進行系統(tǒng)性培養(yǎng)。當時,她被學校推薦來上海參加考試,成為了昆曲的第五代傳人,師承“武旦皇后”王芝泉。
在上海戲劇學院進行了長達10年的一貫制培養(yǎng),能留下來的都是佼佼者。除了上課,學校還會搭建很多平臺讓學生參加演出。老師對他們也很關(guān)心,但是當黃亞男和同學們得到了演出機會,站在舞臺上唱戲的時候,下面幾乎沒有人看。老師說,就算臺下一個觀眾也沒有,你也要在臺上認真演戲,該笑的時候你要笑,你也要樂,你要把它演完。這是老一輩戲曲人的職業(yè)精神。
很多朋友會問:“亞男,你到底有多愛昆曲?你到底愛它什么?”黃亞男說:“當我回想起這10年臺上臺下辛苦練功的場景,讓我撇不開的其實就一個‘情字。師徒之情,同門之情。”老師王芝泉65歲來帶的黃亞男這批學生,老師曾情真意切地說:“為了培養(yǎng)第五代傳人,從現(xiàn)在起我將不再登臺演出?!边@句話,直到現(xiàn)在仍讓亞男肅然起敬?!袄蠋熯@一代人,一輩子也只做了這一件事?,F(xiàn)在上海僅留下了10位國寶級的昆曲藝術(shù)家?!?/p>
黃亞男很珍惜這樣的演出機會,因為畢業(yè)后能夠進入戲曲團工作的只有一半人,在嚴格的淘汰機制下,一旦有一次機會沒有把握好,那么下一次舞臺上的主角很可能就不是你了。但是昆曲的沒落讓她很是心酸,一大群人付出了數(shù)十年的心血,卻只能收獲寥寥的掌聲,這是她以后想要的戲曲生活嗎?她第一次對未來的路產(chǎn)生了懷疑。
2014年畢業(yè)的時候,黃亞男是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進入昆曲劇團的。很快,她成長為院團里最冒尖的優(yōu)秀演員。然而,黃亞男發(fā)現(xiàn)其實昆曲的觀眾群比較固定,也都是沖著老一輩的藝術(shù)家去看戲的。年輕一代的演員演出質(zhì)量雖然不差,但有時候臺下觀眾還沒有幕后的工作人員多。黃亞男也問過很多年輕人,都知道昆曲,但并不會買票去看。年輕人都覺得戲曲離自己太遠了,也看不懂。
那時候,黃亞男就決定,從上海昆劇院辭職,去做昆曲推廣的工作。誰說戲曲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如果有一種方式,讓平常人也能感受昆曲的魅力,那么自己所做的事情也許比在舞臺上演繹昆曲,在這個時代更有意義。
嘻哈美少女推廣昆曲
畢竟在昆曲表演這條路上按部就班地走了十多年,要走出自己的舒適圈,需要勇氣。而黃亞男天性就喜歡交朋友,愿意做各種嘗試。因此離開劇團的一年,她嘗試做了咖啡師,去學現(xiàn)代舞,也做了自己的昆曲工作室。
黃亞男的師哥張軍是目前為止那批師兄弟中第一個離開上海昆劇院的,但他同樣沒有忘記昆曲,他和譚盾等音樂家進行合作,讓戲曲的打開方式更加多樣化,把昆曲做成演唱會。這給了黃亞男跨界推廣昆曲的啟發(fā),她也是個喜歡搞事情的人,碰到新的流行的文化形式她都會去嘗試一下。每次嘗試的時候她就會思考:戲曲能不能也融合一下?能吸引別人來看,也能讓別人感受到戲曲的魅力,把戲曲推廣出去。
平日里,她也喜歡嘻哈,為了讓更多年輕人接受昆曲,她嘗試過將嘻哈和昆曲相結(jié)合的表現(xiàn)形式?!赌档ねぁび螆@》里一句“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緊接上一句RAP“誰說傳統(tǒng)的戲曲一定單調(diào)乏味,那是你沒見過它的無限趣味,誰說唱戲的人活在舊時代,百年后他的聲音依然存在。”——這混搭的奇妙,讓人目眩又驚嘆。
齊耳短發(fā),笑容陽光,唱嘻哈的時候活力四射,扮上花旦馬上俏生生立于臺上,黃亞男說:“我覺得我現(xiàn)在做的事兒很酷,比其他任何人做的東西都要潮。我是年輕的一代,但是我從事的是非常古老的藝術(shù)?!?/p>
通過參加演出,黃亞男的工作室當時已經(jīng)能夠養(yǎng)活自己了。但她覺得遠遠沒有實現(xiàn)自己的初衷,直到有一天,朋友邀請她去茶館聽相聲,看到人頭攢動的場景,她感嘆起來:要是有一天昆曲也能這樣就好了,為什么不去創(chuàng)辦一個這樣的體驗空間呢?
說做就做,她和幾個朋友在上海徐匯區(qū)找了一個創(chuàng)意空間,創(chuàng)辦“有戲1961”,這是國內(nèi)首家戲曲體驗生活館。這里絕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幽靜的傳統(tǒng)茶室,相反,這里是一片屬于年輕人的舞臺。
吧臺敞亮,白色、金屬色的搭配,極具現(xiàn)代感;精致的玻璃器皿,亦古亦今。座位都是少女們最愛的馬卡龍色,連墻壁都是超嫩的薄荷綠。生旦凈丑四個抽象化的戲曲形象,被畫師繪在墻上,不失傳統(tǒng)韻味,又極富現(xiàn)代質(zhì)感。舞臺四四方方,配有整面墻大的落地鏡,平日可作授課、演出使用。
這里的空間按照功能劃分:外邊的公共休閑區(qū)域可以喝茶、看戲、會晤社交,有舞臺空間,也有展覽空間。首展是亞男的老師——中國武旦皇后王芝泉的藝術(shù)生涯回顧展。
在這里,活動類型沒有邊界,與中國的獨立設(shè)計師如服裝設(shè)計師、插畫設(shè)計師、花道老師等進行跨界合作的戲曲新玩法無所不包。黃亞男說:“傳統(tǒng)的東西留給劇團去傳承,我們進行引導和開拓,讓人們能夠通過不同的方式打開戲曲。以前就只有看戲這一條道路,而現(xiàn)在的打開方式可能有無數(shù)條通道?!?/p>
“有戲”坐館人
黃亞男說:“雖然沒有辦法依老師的心愿,在舞臺上傳承昆曲,但是我并不認為只有站在舞臺上唱戲,才是一種傳承。傳承有很多種方式,比如這個空間,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傳承和傳播?!?/p>
“有戲1961”,有戲——這里有一尺舞臺,地方不大,但來的都是專業(yè)戲曲演員,他們卸下濃妝,脫下戲服,以輕松有趣的方式,例如玩混搭嘻哈,向你呈現(xiàn)戲曲本真的模樣;有茶——這里有創(chuàng)意飲品,調(diào)制出戲曲臉譜或者戲服造型的飲品,讓你品嘗到健康又不失新意的味道;有故事——還有一位表達欲很強的坐館人,時不時找你嘮嘮嗑,和你分享她學戲曲那些年遇見的人和事兒。這個坐館人,正是黃亞男。
“有戲”會聚殿堂級戲曲藝術(shù)家資源,定期開辦戲曲彩妝沙龍,戲曲賞聽活動,至今已有600多個非專業(yè)戲曲愛好學員,弘揚傳統(tǒng)戲曲藝術(shù)。
除了坐館,黃亞男還經(jīng)常被邀請到高校演講。2018年,黃亞男帶領(lǐng)的“有戲1961”團隊走進世界聯(lián)合學院(UWC)常熟分院,為在校就讀的中外學生進行了昆曲知識講座和昆曲表演體驗。
對于“有戲”,黃亞男感覺目前這個空間的格局還是有點小,希望先在上海開一間更大的旗艦店,空間的區(qū)域劃分和格局更為明晰一些,承載的內(nèi)容更豐富,讓客人來到這里的體驗感更強。緊接著,在一些有著戲曲底蘊的城市,開線下體驗館。如果在成都的話,可能就是以川劇為主,在北京可能做京劇。不同地域好的作品,都可以放到其他城市的“有戲”體驗館里演出,目的就是讓更多人走進劇場看戲。她說:“這是所有昆曲人共同的目標:培養(yǎng)更多年輕的戲曲觀眾走進劇場,愛上中國傳統(tǒng)戲曲。未來,戲曲才能有更好的傳承?!?/p>
編輯/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