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
摘要:本文對長慶二年到四年白居易任職杭州期間的概況做簡要論述,雖然關注的時間跨度很小,但這是白居易后期思想和生活重心的轉(zhuǎn)折之處,從中我們可以窺見詩人完整的生活觀念、價值取向和詩歌理論,并從歷史的角度做整體把握。
關鍵詞:白居易 杭州 中隱 詩歌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0-0101-02
一、白居易的生活經(jīng)歷和江南情結(jié)
白居易一生顛沛流離,少年時期跟隨父親東奔西走,戰(zhàn)火紛爭使他避難至吳越,在江南一帶滯留,度過相對安穩(wěn)的一段時間,對江南的特殊情結(jié)貫穿白居易的一生。年過半百的白居易于長慶年間重新回到杭州,心情大好。少年白居易在極不穩(wěn)定的生活狀態(tài)中度過,但這種生活對于成就一個現(xiàn)實主義文學家的積極影響不言而喻。
白居易早期的仕途較順利。元和五年,白居易在長安做校書郎,政治和文學創(chuàng)作處于雙豐收的時期,積極建言獻策,諷喻詩創(chuàng)作數(shù)量增加。去職丁母憂又重回官場后便大不如前。長慶二年,白居易終于自請外出為官,到杭州做了刺史,這不禁讓人想起了白居易的江南情結(jié)。白居易自請外任的心態(tài)已然和之前被貶外任的心態(tài)大有不同,他懷抱著一種閑適而外物的自得心境完成了年少時“異日蘇杭,茍獲一郡足矣”的心愿。任職杭州期間,他將在朝堂上未盡的政治抱負化為對當?shù)匕傩沼幸娴膶嵖儯晟贂r便有的江南理想不僅得到了實現(xiàn),他還盡情享受山水,感受自然,在遠離朝堂的自然里實現(xiàn)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精神追求。
“任何民族性、國民性和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任何思想傳統(tǒng)的形成和延續(xù),都有其現(xiàn)實的物質(zhì)生活的根源?!盵1]江南地區(qū)的文化在格調(diào)上是陰柔的,它具有獨特的詩性的表達方式,溫潤中卻孕育著孔武的力量。同時江南文化極具包容性,東漢末年佛教傳入后在江南地區(qū)流傳極其廣泛,影響了白居易其間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生活狀態(tài)。白居易早年間便與杭州結(jié)緣,人文與地理環(huán)境上,杭州都帶給白居易獨特的情感體驗,所以年過半百仍跋山涉水來到杭州任職。白居易的人生追求絕不只是留下幾首得以稱道的詩歌,到任杭州后,白居易力排眾議,建造堤壩,興修水利,引湖水灌溉農(nóng)田,杭州人民安居樂業(yè),并開創(chuàng)了湖山新貌,確立了“西湖”之名。白居易勤政親民,對杭州的發(fā)展做出極大貢獻,他所追求的人生價值得以發(fā)揮,他的江南情結(jié)同時得以升華。
二、白居易任職杭州期間的中隱思想
白居易的“中隱”思想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是在動態(tài)中逐漸成型的,是在他的經(jīng)歷和體會之中完善確立的。他的中隱是以“閑適”為主的,其中包含著面對功名、官位時心態(tài)不斷調(diào)整和逐漸放棄的傾向,也包括對自由自在、恬靜生活的愈加向往的傾向。有學者認為白居易自“早期生涯”起便有隱逸的思想傾向:“白居易在入仕之初,就向往真正的隱,并且這是其不久以后形成中隱的思想基礎?!盵2]但這并不構(gòu)成他當時思想的主流,只是一種隱約的傾向。直至他退居渭上的時候,他的一些詩文中仍表現(xiàn)出一些隱居和仕宦的沖突。
《效陶潛體詩十六首》中的幾句就可以窺得一些端倪:“今我何人哉,德不及先賢。衣食幸所屬,胡為不自安?!蔽覀儾浑y看出,在白居易真正過著類似隱居生活的時候,他并沒有在閑臥、撫琴、讀書中自得其樂,而是為這樣未取得功名、榮光的生活感到“不自安”。雖然當時作者只是丁憂,并非隱居,但從中我們可以窺見白居易早期對隱居的真正態(tài)度。離朝四年之后,再次回到朝廷的白居易已然不適應朝廷新的生存法則,鋒芒太露,慘遭打壓,被貶江州,這是白居易人生的轉(zhuǎn)折點,自此開始,“白居易的人生信仰開始了從‘兼濟到‘獨善'的決定性轉(zhuǎn)變”。[3]任職杭州期間,白居易開始了“中隱”的初級階段,“在 ‘兼濟天下和‘獨善其身之間找到了一個開創(chuàng)性的平衡點,實踐方式具體化為‘兼吏隱”。[4]改變了行事之風,用低調(diào)、務實的方式施展自己對政事的抱負。白居易做了許多實事,同時還盡情地領略杭州風光的詩情畫意,詩人在遼闊的天地之間,乘精神的一葉扁舟,在清寂中重回年少時的樂天,參悟佛、道的玄機。
在白居易的“中隱”思想中,隱逸不再是消極避世的態(tài)度,而是一種有效調(diào)節(jié)本我定位和社會環(huán)境的情懷,是白居易獨特的處世之道。不講激進,不慕虛榮,不委曲求全放棄原則,不鋒芒畢露招來妒恨,“這樣一種江湖吟哦的隱逸和低調(diào)務實的吏事結(jié)合,并駕齊驅(qū),各不相誤,正是‘兼吏隱的真意了。”[5]正是“中隱”思想中“兼吏隱”的一步,才讓任職杭州期間的白居易平和而充實,留下了不少世人稱道的山水閑適詩。對傳統(tǒng)仕隱觀念的繼承和發(fā)展,使白居易“巧妙地平衡了集權(quán)專制與士大夫獨立意識之間的矛盾”。[6]
三、白居易任職杭州期間的山水詩創(chuàng)作
任職杭州期間,白居易山水詩數(shù)量激增,風格逐步形成:多以某一特定的景點為描寫對象,從特定的視點進行寫作,從而區(qū)別于一般的山水風景詩和行旅詩。詩人更是完全沉醉于杭州山水之間,早春的西湖,遇雨的孤山寺,潮漲的錢塘江,飛翔的沙鷗,傍晚的江樓,種種“錢塘風物,湖山之美”[7]無一不在白居易的筆下大放異彩。
白居易在杭州尋求到自己最愜意的生活狀態(tài),他的宅邸寬大,庭院里郁郁蔥蔥,品茶撫琴,作詩賞物,全無退居渭上時的不安與慌亂。因此,他才能獨自同與世無爭的沙鷗進行“遇酒多先醉,逢山愛晚歸。沙鷗不如我,猶避隼旟飛”(《贈沙鷗》)的對話;他才能在天寒地凍的雪景中依然寫出“舞鶴庭前毛稍定,搗衣砧上練新鋪。戲團稚女呵紅手,愁坐衰翁對白須”(《雪中即事寄微之》)的溫潤場景。此時,白居易筆下的山水景觀沾染了從未有過的歡愉,不僅滿園春色令人心曠神怡,面對秋日蕭索和冬日嚴寒,竟也充溢著歡欣鼓舞之色。
白居易對西湖有異常的懷戀,他在描寫西湖時也格外細致。如《春題湖上》,用幽深的筆觸去勾勒西湖的春景,在作者心中,西湖宛如妙齡女子,早稻是碧毯線頭,新蒲是青羅裙帶,群山“亂亂”的環(huán)繞,湖水平靜地“鋪”開,松樹“排”遍滿山,明月“點”在湖心。白居易詩向來以淺俗易懂著稱,卻不知其字雕句琢,處處傳神。不僅描寫景物令人神往,更注重音律的和諧、詞句的精練。在這些多為七律的山水詩中,或以山水地名相對,或以色彩氣象相對,或以植被名物相對,極好地表現(xiàn)了空間時序、山光水色的特征。
從白居易的江南情結(jié),到中隱思想,再到他在杭州期間的詩歌創(chuàng)作,我們可以看出,這是白居易人生中過得較為坦蕩、愜意的幾年。長慶二年到四年這短短的三年時間在白居易的人生中并不是最值得銘記的年份,但這是對詩人的人生有重要意義的年份。從此開始,詩人重新拾起了少年的樂天精神,依然心懷勞苦大眾,以最淺俗的方式,釋放著對世界的愛與批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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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