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靜
演員高鑫憑借《都挺好》中蘇明哲的角色,成功演繹了一個“中國式長子”,將“愚孝”一詞推到輿論的風(fēng)尖。我們收到福建讀者李菲的郵件,她說,當(dāng)她看到電視里,蘇明哲的妻子因為丈夫執(zhí)意回蘇家處理事務(wù),自己一個人艱難地帶著孩子,甚至因無暇分身,屢次耽誤工作,脆弱至絕望時,她淚流滿面。她的丈夫陳邵東和蘇明哲太像了——
我永遠(yuǎn)忘不了那段日子。2017年3月,結(jié)束肺癌中期手術(shù)后不久,母親胸膜重度感染,她被送入ICU病房,原本健康圓潤的她瘦骨嶙峋。我去看她時,她渾身插著管,無法和我說一個字。
母親眼神里透著眷戀、不舍,我竭力控制情緒,生怕在她面前崩潰。我害怕,害怕我未盡孝道,母親就離我而去。我握著母親發(fā)涼的手,祈求死神網(wǎng)開一面,祈求母親能給我一個孝順的機會。
從ICU探視出來,我立刻給陳邵東打電話,我問他的妹妹湊到錢沒有,畢竟ICU一天花費近萬元,我爸手上那點錢已用在了前期治療里,而我們夫妻倆也財政赤字了。邵東欲言又止:“菲菲,我妹他們也挺難的,別麻煩他們了吧……”
我不可置信地?fù)u頭。我的丈夫多年來衛(wèi)兵一般守護著他的原生家庭,提款機一般地為他們供給,他甘之如飴,而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所有的奉獻與付出。我想不到,在我母親的生死關(guān)頭,他還在為自己家人考慮。
我立刻給小姑子打了電話。當(dāng)年,邵東經(jīng)濟狀況不錯時,曾在廈門投資了一處房產(chǎn),他妹妹軟磨硬泡的,從他手上以低于市場價20多萬的價格把房子買了過去,還只給了部分房款,又稱剩下的分期還,就這樣拖了多年。
“嫂子,前陣子我們換房,給孩子整了個學(xué)區(qū)房,還欠著好多錢呢,我們真沒錢!”邵東妹妹直接拒絕了我,她一直稱窮,可竟悄無聲息換了個學(xué)區(qū)房,我微微有點詫異。我著急落實母親的治療費用,又給婆婆打去電話,可話還沒說幾句,她就把我駁回了:“錢,我有,可我得留著養(yǎng)老啊。”
我心里有點堵,但還是賠著笑說:“媽,你看,你手上的錢絕不只是養(yǎng)老的,對吧,我們只是短暫挪用一下,會盡快還給您的?!?/p>
婆婆終于不耐煩起來,她說:“家里的錢都給邵東妹妹買學(xué)區(qū)房了,別說我,他妹妹,包括邵東他自己,現(xiàn)在都沒法給你們湊錢!”我腦袋快要炸掉了!家里這些事情,我居然通通不知道。當(dāng)我向陳邵東追問時,他囁嚅著回應(yīng),他之所以手頭緊,確實因為把生意流轉(zhuǎn)的錢都借給了妹妹買學(xué)區(qū)房!他怕我介意,更怕我生氣,所以一直對我隱瞞著。他說:“我錯了,我也沒想到家里會發(fā)生變故,所以,完全周轉(zhuǎn)不開了,放心,我會想到辦法的?!?/p>
我叫李菲,今年32歲,福建省仙游人,家中獨女。我和陳邵東青梅竹馬,初中時,我成績優(yōu)秀,他是差生,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我們,有著屬于青春的老套故事,我們早戀了。沒想到,我們堅持了那么久,后來,我考入江蘇一所大學(xué),而陳邵東上了個職業(yè)大專。畢業(yè)后,我入職江蘇的一個私企,而他也奔赴到了我的城市。
陳邵東的家境接近赤貧,父親早喪,母親守寡,他還有一個妹妹。我母親眼見邵東家里條件差,怕我嫁過去受委屈,偷偷給我介紹相親對象。陳邵東連夜跑到我家,紅著眼求母親:“阿姨,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在江蘇買房,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在陳邵東的積極爭取下,家人不再反對我們的交往。我們租住在一起,他把我寵上了天。
他在一家小商場做采購,我們極度省吃儉用,工作3年,存了15萬元。2012年底,陳邵東和我計劃以此作為彩禮,把我們的婚事定下來。(我父母不會收下彩禮錢,這只是為了驗證陳邵東三年前的承諾,我們準(zhǔn)備拿這個錢買房。)誰知,在回老家前,他突然和我說,他只能拿5萬元回去了。
原來,陳邵東的妹妹在一家加盟公司當(dāng)銷售,她說,搞餡餅加盟店能掙錢,攛掇他加入。因為怕我有意見,她都在白天陳邵東工作時給他打電話。陳邵東說他的錢不能動,可他媽媽也加入了戰(zhàn)營,打電話來哭:“咱們家窮了這么多年,就指望你翻身啊。等你拿這個做投資,掙了錢,還怕菲菲不理解?再說,這事兒也能幫到你妹妹……”
陳邵東昏了頭,在網(wǎng)上草簽了合同,等他仔細(xì)看合同時,才知七天內(nèi)就得付清10萬元。我氣哭了,捶打他的胸口:“這是我們共同存下的錢啊,你怎么能這樣?”陳邵東訕訕道:“我心里有數(shù),這些錢,根本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你父母不會滿意的。與其這樣,不如放手一搏!這個項目,我考察了五六次,肯定賺錢!你就原諒我吧!”我痛哭,甚至提出了分手,可陳邵東四處湊錢,又湊齊了15萬元,帶著道歉去了我父母家。最終,我們在面包和愛情矛盾碰撞中,還是結(jié)婚了。誰也沒想到,到次年年底,餡餅店居然有20多萬元的收益,我們倆抱著笑著,像一對傻子。
陳邵東說,他媽身體不好,妹妹之前介紹他做這個生意,也有功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寡母在老家,兒女都不在身邊,我大度地說:“你看著給吧,但妹妹之前靠著和你簽加盟合同也掙了提成,你還帶了其他朋友加入,就算了吧?!标惿蹡|忙不迭點頭。很快,我們買了房,為了裝修款,我們又過上省吃儉用的日子,不久后,我懷孕了。邵東鼓勵我:“老婆,快了,好日子就快來了?!?h3>無奈:我嫁了一個“扶家魔”
2014年底,我們的孩子出生前,邵東的妹妹要嫁人了,她說家里窮,沒有陪嫁會很丟人。邵東硬著頭皮給妹妹湊了5萬元,說是借給她的。婆婆聽說后,打電話來哭:“你們這當(dāng)哥哥嫂子的,貼一點又怎樣呢?一家人還說什么借?”邵東只好改口,說那五萬塊就算是家里給妹妹的陪嫁了。我發(fā)火了:“你要貼這個家到什么時候?”陳邵東長嘆口氣:“我爸去得早,我又是長子,我對這個家有義務(wù)啊,老婆,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