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演武
城市之橋
橋?qū)⒊鞘兄废蛏弦I(lǐng),在時間與速度里,跨越于我們的生活,使緊迫的節(jié)奏沿著舒放的線條延伸。
在更高的流水線上,瞬間已背向巨大的陰影,而建筑的雄麗與奇險又迎面而來,不可回避,人群加重城市的重量,在一千座跨越之橋下呼喚新的跨越。
在城市巨大的轉(zhuǎn)盤上,橋以彎曲的姿態(tài)呈現(xiàn)虹的形象,化解城市的壓力,把美的造型寫在意念的上空。
橋在速度的變奏中連接四個方向,它是空間的匍匐,是意義于流體中的轉(zhuǎn)折,越高的通行越要宏大的支撐。
人類在升沉之間充滿城市??臻g在空間之內(nèi),回避沖突與困惑。
橋是生存的一種交叉方式,它在寂靜之夜仍要閃爍燈的柔情與燦爛,它于迂回中開放,是光明的纏繞,是城市敏感的神經(jīng)產(chǎn)生的巨大磁場。
橋是路的意義的提升和放大。正如思維的花籃高于表象的感知。
談話
像窗子必須打開,在早晨或夜晚,開放的總是生存的表達。
它來自于對一座城市的體驗,是切人膚體和靈魂的,是一棟樓房和一條街道的駁接。
每一時刻都不能孤獨地擁有一個湖泊、一架鋼琴、一朵早開的玫瑰和一盞放射光芒的燈盞。
像一本書必須從書架上走下,必須打開語言的深度和意義,要依靠閱讀來完成與文明溝通的使命。
不會無限期地靜坐冬天的涼石凳上,等待一個虛無的戀人。一棵樹上,從來不會只有一只鳥孤單地啼鳴。
我與你伸手相握時,即使是無意的瞬間,卻也喚起了遙遠的記憶,在那里,我們同在一塊草地或工場上遭遇了城市變遷。
我們共處于一個寬闊的講堂上,無法單獨擁有生存與發(fā)展的全部主題。
即使掩飾于夜間的裸裎,即使將陽光的照耀阻隔于纖薄的簾幕之間,而沉睡的事物也都將醒來。
陌生、冰涼和無助的手呀,觸撫語言的溫暖,這手勢,從春到秋,繞過鄉(xiāng)村與城市的過去與未來。
塑像
在時間的河流上,我的手觸撫到凝固的事物,讓它們在內(nèi)心起舞和歌唱。
在早晨的光明與黑夜的陰影中,我放開的鳥在飛翔中停歇下來,梳理著潔白的羽毛。
在那高聳的樓宇,在廣場,在公園綠意環(huán)繞的意境中,我的心靈之鳥都得到愛的召喚。
這空中流逝的時光,如泉水漫溢于我打開的書本與琴鍵,如一支歌曲,在噴泉的飛揚中播下甘露與雨水。
時間也會凝固成船帆與鷹、鐮刀與斧頭、旗幟與火焰、高舉渾圓球體的建筑者的英姿。
那是被時光雕下的激情與展望,想象與鏗鏘的立體語言,使迷蒙的眼睛在轉(zhuǎn)動的中
心延伸方向。
一個塑像家的形象,同樣被我的手指觸撫,以凝靜的表情進入城市運動的畫面。
在漩渦的中心地帶,那些凝靜的表情緩緩釋放的力量,化解一座城市的困惑。
晨
晨光透過窗簾,夢從枕邊站起。
失落,是枝頭上夜的覺悟,它在拋棄中清潔自我。它在風(fēng)的穿行中感應(yīng)行者的熱血。
一滴最初的露是無數(shù)顆晶瑩的獻出,從夢的邊緣告慰遼闊大地。血紅來自太陽的覺醒,此刻將露水燃燒。
漫溯,翱翔,或者燃燒,都是不可逆中早晨的袒露與祀獻。
為了未競的道路和天空的自由,你在打開千古一瞬,或讀遍黑暗的深淵,俯仰無羈。
從此刻開始,練習(xí)翅膀和腳踝。未見大雨
冬去春來,未見大雨光臨大地,是可原諒季節(jié)的心情,因為我們已經(jīng)受了整整一個無雨的冬天。
因為生命照樣在開花,對春天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用一條寬闊河床的胸懷,表示了大地的渴望。
然而,從冬到春,沒有見到一場痛快淋漓的大雨。
立夏已割開了春的牽掛,但沒用大雨的快刀,而纖弱的苗子在裝飾大地的美媚,花開出了媚俗的姿態(tài),河床依舊是舊時代的病歷,
缺乏澎湃的活力。
你經(jīng)過那曾噴射音樂之泉的河流,而今,在夢的夜間,未有復(fù)現(xiàn)激情的風(fēng)采,未見水為生活與靈魂的升華儲蓄足夠的智慧與力量。
從冬到春,未見大雨從天而降。
你是隱藏的春,將為夏天攜來閃電之劍——這是大地所期待的。
你是孕育了兩個季節(jié)的云雨,將在夏天打開心潮的缺口。
萬物雖然生長,顏色也遍染原野,但未見寬大的河床以澎湃的力量推動巨輪,未聽見貧乏中響起生命雄渾的交響。
你的閃電之劍在春去夏至?xí)r就要向天空問路。沙灘
所涉的,細膩,柔軟,陽光下一塵不染,萬卷詩章只是一張潔凈的紙。
只是億萬年來,無限的石頭被狂濤巨浪反復(fù)沖撞,雪白的磨洗,是量變到質(zhì)變的緩慢、堅持與忠貞。
所有的嘆息、焦慮和累積中的壓抑,都被海水帶往遼闊與深淵。
所有的棱角,粗糲,威嚴,與石頭匿藏的火種,都面臨著無限蔚藍,天海的一線之吻,和平闊海面上、陽光下的粼粼波光,一匹飄展起伏的世紀(jì)之緞綢。
我無法細數(shù)那些深深淺淺的腳印,大海也無法憶起沙灘的誕生、演化與消亡。
腳踩沙灘,是踩在自己的身體和心頭,卻已不感絲毫隱痛。石在石上
石在石上,見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塊石頭的安坐,讓另一塊石頭變得更加沉穩(wěn)。
時間對于兩塊石頭是一樣的。
樹陰對于莊山的每一件物體的遮蔽,也是不避高矮的。
只要能及的程度,總有一塊蔭蔽。
總有樹陰深處的鳥聲讀出夏日的陽光,讀出石頭重疊的意韻,一聲蓋過一聲。
莊山的樹也是如此,沿山上長的樹陰,蓋在低處的陰影上,使樹叢更加陰涼。
在千條枝葉的互相纏繞和覆蓋下面,一塊石頭,坐在另一塊石頭上,就成為了景色的奇點。
整座石頭——不,整座莊山,就看得更高更遠。泉在泉里
一股泉從石縫流出,與另一股合抱一起。
在山的溝壑,草木可以匿藏的地方,就有泉的言語。
它似乎在消失中顯現(xiàn),在壓抑中保存,在突破中尋找出路。
泉是一種宣泄。
千萬股泉合抱一起,便成了瀑布。
在莊山,聽見潺潺泉聲。
細到只剩下一根弦的彈響。
在雨季未臨之前,泉仍以水的名義向外遠行。
是無數(shù)水滴的合抱、交融,從巖石的縫隙寫下自己的詩歌。
在嶙峋的巖層中不羈奔流。
一滴水從溪流中提取,就失去了歌唱,不能寫下一首完整的詩,甚至不能寫下一個“水”字。
在草木豐茂的莊山,在石頭壘起的日子里,泉是無數(shù)水滴的擁抱和交匯。
正如無數(shù)枝葉的牽連成就了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