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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齊白石畫作輯錄

2019-05-31 01:43韓羽
美文 2019年11期
關(guān)鍵詞:齊白石小雞繪畫

韓羽

齊白石的畫筆,無論點向什么,那個“什么”立即妙趣橫生,可親可愛起來。比如雞雛、青蛙、魚鷹、小老鼠以及草間偷活的昆蟲……真真與那句成語對上號了:點鐵成金。

“玩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是我讀白石老人畫作時必興之嘆。

嘆之,復好奇之,橫看豎看,邊想邊寫,有冀覽其端倪,斷斷續(xù)續(xù),記之如下,以莛撞鐘,能耶否耶?

空殼螃蟹腿

畫上的小老鼠,樂不可支,手舞足蹈(確切地說應(yīng)是爪舞爪蹈)。何以如此?毫無疑義是因了嘴里叼著的那物兒。是什么物兒?看不分明。且別著急,耐心往下看,一盞燈燭,一盤螃蟹,酒壺酒杯,還有喝酒人啃過的螃蟹腿。哇哈,明白了,老鼠叼的就是螃蟹腿。螃蟹腿既已被人啃過,已是無肉的空殼兒了。這老鼠不去問津于盤中的肥碩螃蟹,叼住空殼兒卻如獲至寶,一看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偷嘴吃的小老鼠。這小老鼠傻得好玩不好玩?反正是我看了又笑,笑了又看。

人言作畫貴在畫龍點睛。既是“點睛”,就不能任意撒網(wǎng)到處著力,而是寸鐵殺人,直中要害。白石老人一眼看準了空殼螃蟹腿,輕輕一“點”,一擊而中,立即諧趣盎然。這么說未免隔靴搔癢。試再脫下“靴”看,人言作畫貴有童心童趣。有童心,物物無不可親。有童趣,則無往而不趣?!叭ぎ嫛笔加凇叭ぱ邸?,即使空殼螃蟹腿,亦能點鐵成金。這似乎言之中的了。然而趣有雅俗之分、正邪之辨,又當何以解之?

且看畫幅一隅,題有“八十七歲白石老人”,亦可啟人以思,年事已高,已是歷盡寒暑,勘破塵囂,“自有心胸甲天下”(白石詩)。這八字道出的消息,使我們認識到唯老人之睿智與孩童之天真合二而一的眼睛方可一眼看中那空殼螃蟹腿,也唯獨如此,筆墨才庶幾技進于道。

至易,而實至難

畫跋四字:“小魚都來!”小兒聲腔,破紙欲出。試問天下釣魚人誰能道出這“民胞物與”純真之語。沈周頤說得好:“若赤子之笑啼然,看似至易,而實至難者也?!?p>

若問我這畫里有什么,我說有釣竿和幾條小魚兒,似乎還有一位有趣的,和善的,孩子氣十足的老人,不過是站在了畫外頭。

如果再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釣竿上沒有釣鉤。當年姜太公釣魚。其釣竿用的是直鉤,說是“愿者上鉤”,不是陰謀,是陽謀,已是可笑了。釣竿上沒有釣鉤,豈不更可笑。“可笑”的背后往往含有著“意思”。就說姜太公的直鉤兒,就頗使駱賓王猜疑?!皩⒁葬灤ㄒ??將以釣國耶?”而這沒有釣鉤的釣竿,當也頗堪玩味。

且說釣魚。一提起釣魚,人們往往想到的是閑情逸致,消煩解悶。莊子更說“就菽澤,處閑曠,釣魚閑處,無為而已矣”,上升到了形而上的精神層面。這是人的看法,魚可不這么看,魚的看法是充滿殺機,大禍臨頭。人和魚斗心眼兒的絕招靠的就是釣鉤。魚最怕的也是那個釣鉤。好了,盡可放心,畫上的釣竿沒有釣鉤,而且代替了釣鉤的是魚兒喜愛的吃物。看畫看到這兒,想起了莊子的濠梁之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沒有了釣鉤,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庇谑窃僬已a上一句,我在這畫里還看到了人魚相諧,其樂融融。

無趣之趣

瞧這《送學圖》,一個是哄著逼著,一個是哭鼻抹淚。

上學好不好,看法大不同,劉備的把兄弟——紅的紅,黑的黑。

白石老人冷眼相覷,可這事兒一到了畫上,就令人忍俊不禁了。比如我看這畫兒,畫上明明是兩個人,看著看著成了一個人了。試想,誰沒有打從孩子過過,誰又不是孩子的爹。畫上的孩子的爹當年不也和這孩子一樣哭鼻抹淚,畫上的孩子再過多年不也和畫上的爹一樣哄著逼著孩子上學。這哪是畫兒,是鏡子,讓人們從中照見了自己,自己笑自己。

尤其好笑的是那孩子的兩只手,一只手摟著稀罕物兒——書本,一只手擦眼抹淚,八成是他還沒弄明白正是那書本是他的災(zāi)星哩。白石老人的畫筆總是既直白又含蓄,其實直白必須雜以含蓄,含蓄也必須雜以直白,因為沒有直白的含蓄,令人費解。沒有含蓄的直白,枯燥無味,換句話說,既一目了然,又玩味不盡。

白石老人作畫取材,多是生活瑣事,最是普通平常,可他總能于平常中見出不平常,有如白居易的詩,“用常得奇”。

《夜讀圖》碎語

每觀賞《夜讀圖》,就會引起我的童年回憶:

雖然庚五(我小舅)愛牽牛,可外祖父一個勁地逼他念書。每天早晨,他總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一邊含著眼淚,一邊“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嫡a曰:作新民”。外祖父從來不讓我念書,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玩,看著小舅對我羨慕極了的眼光,我充滿了優(yōu)越感,真切地覺得:住姥姥家真好??墒切【嗽凇白餍旅瘛?,我卻沒了玩伴。有時等急了,就沖著堂屋里喊:“姥爺,小舅念完了沒有?”(《信馬由韁》)

若說小孩喜歡讀書,我不相信。我想齊白石也不信,否則,他就不畫《夜讀圖》了。

小孩不喜歡讀書,最喜歡玩。每觀賞《夜讀圖》,又總會想起古人詩詞。比如“閑看兒童捉柳花”(楊萬里),比如“也傍桑陰學種瓜”(范成大),比如“稚子敲針作釣鉤”(杜甫),比如“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辛棄疾)……你看孩子們在詩詞里多么精氣神。可一到《夜讀圖》里就打起瞌睡來了。

提到瞌睡,想起“繪畫語言”。怎樣才能把抽象的“瞌睡”二字變?yōu)榭梢暤睦L畫形象?!八弊趾卯嫞嬕粋€人閉著眼睛躺著就可以了??伞邦笔遣挥勺灾鞯剡M入睡眠,這“不由自主”怎么畫?《夜讀圖》里的孩子就碰上了這一問題。且看齊白石,他畫的孩子趴伏在桌案上,一看就知是睡著了。然而這只是“睡”,而非瞌睡。還得想招兒,“砥礪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其金”,要想磨快金屬的刀,必須用非金屬的磨刀石。換言之,借他山之石以攻玉?!八街保褪钱嬙谶@個孩子身旁的書本、筆硯,尤其重要的是亮著的燈。有了這些物件,才能表明這既不是睡覺的地方,也不是睡覺的時候。偏偏在這兒睡著了,非“瞌睡”而何?!

其實,抽象的語言變?yōu)榭梢暤睦L畫形象,其間就像隔著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如不得法,可就費了勁了,信乎信乎?

讀《搔背圖》

捉鬼者與小鬼,本勢如水火,忽而親密無間了。究其緣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不大,小事一樁,背上瘙癢了。說不小,是蘇東坡的話,忍痛易,忍癢難。

于是“哥倆好”了,看那鐘馗陶陶然之狀,想是搔到了癢處。卻又未必盡然,絮絮叨叨,哼哼唧唧:“不在下偏搔下,不在上偏搔上?!?/p>

《搔背圖》癢在鐘馗的背上,搔在世人的心上,弄得世人始而笑,繼而思,復而慨。真真?zhèn)€“張三吃了李四飽,撐得王五沿街跑”,鐘馗小鬼,何其神哉!兒童之趣,老人之智,豈止《搔背圖》,諸如《不倒翁》《發(fā)財圖》《他日相呼》以及叼著空殼螃蟹腿的小老鼠的《燈趣圖》……如謂齊白石的繪畫為中國寫意畫之頂峰,上述畫作當為頂峰之峰尖兒。

有理之事,未必有趣,有趣之事,定當有理。且再將《搔背圖》對照《莊子》:

“東郭子問于莊子曰:‘所謂道,惡乎在?莊子曰:‘無所不在。東郭子曰:‘期而后可。莊子曰:‘在螻蟻。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睎|郭子沒再問下去,如若再問,當可代莊子答:“在脊背?!焙我浴暗馈奔贡常壳铱搓惱仙彽睦嫌阎芰凉さ囊欢卧挘骸坝袨榕腊W廋語者:上些上些,下些下些,不是不是,正是正是。予聞之捧腹,因謂人曰,此言雖戲,實可喻道?!保ā稌啊罚┎宦劇渡Ρ硤D》中鐘馗話語:“不在下偏搔下,不在上偏搔上,汝在皮毛外,焉能知我痛癢?!辈蛔宰C怎得自悟,喻道之言也。

有趣有趣

酒、色、財、氣,哪個字都不好對付。尤其“氣”字,只要沾惹上它,不要說凡夫俗子,就是圣人也再難以溫、良、恭、儉、讓了。請看《論語》: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p>

孺悲登門欲見孔子,孔子不想見他(肯定有原因),命人傳話,說有病不能接待。卻又把瑟取出,鼓瑟而歌,故意讓孺悲聽見。你看孔圣人多逗,這一招,用老百姓的話說,學會不生氣,再學氣死人。

齊白石也有過不舒心的事,也受過氣,也斗過氣。他的招數(shù),不是“取瑟而歌”,更干脆,拿起畫筆直戳:“人罵我,我也罵人!”

誰沒挨過罵,誰又沒罵過人。挨罵歸挨罵,罵人歸罵人。罵了,挨了,可從沒見誰公開標榜:我也罵人?!傲R”字,臟兮兮,誰愿意拿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現(xiàn)在不能不認真想想了,“人罵我,我也罵人”這句話對不對?不敢說對,也不敢說不對。如若說對,人會說這是在教唆罵人。如說不對,人家把唾沫都吐到臉上來了,難道逆來順受?到底應(yīng)該“人罵我,我不罵人”?抑或“人不罵我,我也罵人”?畫上的那個老頭兒執(zhí)兩用中,令人想起莊子那句話:“處乎材與不材之間?!?/p>

再看這老頭兒,嘴里說著氣話,臉上卻毫無慍色,詼諧樣兒令人絕倒。也許正是這詼諧樣兒才顯出了他的坦蕩、率真,顯出了他活得真真得大自在也。也許正是這“率真”,才使得他這個藝術(shù)形象生面別開,成為中國繪畫史上的“矛盾的特殊性”的“這一個”,“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前不久,郎紹君先生贈我一冊其專著《齊白石研究》,從書中又見到了與之久違了的“人罵我,我也罵人”的那位老頭兒。凡事有果就有因,沿河尋源,往事可稽,原來“人罵我,我也罵人”的緣起,始于門戶之見的口水之爭。且看原汁原味的“人罵我”:“鄉(xiāng)巴佬”“粗野”“俗氣熏人”“一錢不值”……咬牙之狀如見,切齒之聲可聞。再看原汁原味的“我也罵人”:“飛讒說盡全非我”“還家休聽鷓鴣啼”。哇哈,是作詩哩。如謂之“罵”,是炒菜放錯了作料——不對味兒。寄萍堂老人生起氣來比孔圣人還逗。

“魯一變,至于道”

郎紹君著《齊白石研究》之第121頁有一畫,為《菖蒲蟾蜍》。蟾蜍俗名癩蛤蟆。眼角一掃,正欲翻開去,忽地發(fā)現(xiàn)有一條小繩兒縛住癩蛤蟆的后腿拴在菖蒲上。就是這條繩兒逗我看了又看,笑了又笑?!肮?,癩蛤蟆被拘留了”。將一幅平庸無奇的畫兒變成有趣的畫兒就這么容易,只要一條繩兒就夠了。

畫上有跋:“小園花色盡堪夸,今歲端陽節(jié)在家,卻笑老夫無處躲,人皆尋我畫蛤蟆。李復堂小冊畫本。壬子五月自喜在家,并書復堂題句?!崩顝吞眉磽P州八怪之李鱓。端午節(jié)民間有迎吉祥祛五毒習俗,因癩蛤蟆為五毒之一,所以“人皆尋我畫蛤蟆”,要他畫癩蛤蟆以示祛除五毒。齊白石在50歲時壬子年端午節(jié)仿李復堂畫并錄其詩。

畫個癩蛤蟆,用小繩兒縛住它的后腿,這想法就令人莞爾。說句不敬的話,李鱓小時候定當頑皮,此時雖已“老夫”,“有虎負嵎”,豈能不再“馮婦”,拿這癩蛤蟆捉弄捉弄(反正它是五毒),雖“紙上畫餅”,不亦聊以開心,自己撓癢自己笑,快何如之。又豈料,這么一畫,滿紙盡皆童稚之趣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心有靈犀一點通,齊白石把玩之,品味之,摹而仿之,重做一回孩子之。

“童趣”之魅力,畫猶如此。

翻到《齊白石研究》第271頁,又一幅畫,是已91歲的齊白石畫的了。從這畫上仍依稀可以看到《菖蒲蟾蜍》的影兒,只是蟾蜍變作了青蛙,小繩兒變作了水草莖兒。這一變,正像《論語》上那句話:“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p>

青蛙遠比癩蛤蟆招人喜愛,活潑多姿,憨態(tài)可掬,小動物而兼有孩子氣,在審美上穩(wěn)操勝券,不待蓍龜而卜也。

倒霉的小青蛙,驚慌失措,奮力掙扎,三只同類愛莫能助徒然躍躍,一片騷動,攪亂滿塘星斗??磥砟骓樃F通拼搏擾攘不只人世間也。

而將小繩兒改畫成水草,則是神來之筆。試以二畫相較,癩蛤蟆被小繩兒縛住,固可見出兒童頑皮之趣,卻無可隱惡作劇之跡。而水草隨波漂浮,縛纏住青蛙純系巧合,陰錯陽差,無為之為,“童趣”一變而為“天趣”。

人謂齊白石衰年變法,“法”何所指?變在何處?如何去變?就此二畫,可窺其一絲端倪否。

“似乎”妙哉

郎紹君著《齊白石研究》,書中有一幅齊白石畫的童趣盎然的《棕櫚小雞》,其文字概述是:“一棵棕櫚下,五只小雞圍住一只蟈蟈,小雞似乎并不吃它,只是驚奇于它是誰,來自何方。蟈蟈伸直觸須,挺著后腿,似要跳逃的樣子?!弊x后,欣然拍案:“哇哈,‘所見略同,我亦‘英雄乎?!?p>

文中用了“似乎”二字,“似乎”者,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不定語也。看那“五只小雞圍住一只蟈蟈”,瞪大著眼睛,以人的生活經(jīng)驗來判斷,不是“驚奇于它是誰”的好奇心又是什么;可是小雞有人一樣的腦子、人一樣的好奇心么?只有天知道。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于是只能“似乎”了。豈料正是這“似乎”,生發(fā)出了小雞與蟈蟈之間的戲劇性??吹较X蟈都要“驚奇”,定當是啥都不懂的孩子,恍兮惚兮,小雞不也有了孩子氣。而這帶有孩子氣的小雞,比起不是小雞的真的孩子更逗引人、更耐人玩味。何哉,“是雨亦無奇,如雨乃可樂”也。

齊白石曾說過“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畫壇中人,人人皆知,未必人人能解。我就不敢言說“能解”??戳恕蹲貦靶‰u》,有點開竅了,畫中的五只小雞讓我們感到的“似乎”,不正是“似與不似”之妙?!

反常合道

讀齊白石的畫,最快意者莫過于一驚一乍:“嘿!竟然還可以這么畫哩?!?/p>

比如《菊花草蟲》,個頭大小一模一樣的兩個蛐蛐緊緊并排在一起。誰敢這么畫?我連想都沒想過。因為畫畫兒的人都知道,畫中的形象最忌諱重復,如是一個樣兒,就成了《祝?!防锏南榱稚┻赌畎⒚?。

再看雞雛,《玉米雞雛》中的兩只小雞不也個頭大小一模一樣的緊緊平排在一起。齊老先生一而再之,情有獨鐘乎?

實際上蛐蛐或是小雞曾否緊緊并排在一起過?誰也沒有留過心。忽然從畫上看到了,能不多瞅幾眼,能不思忖思忖,作畫最忌諱重復,在這兒反而逗人玩味,真真吊詭也。

畫畫兒干什么,依我說畫畫兒就是“玩”。是盡情盡性地“玩”,是充滿了愿望與想象的“玩”??梢酝葡?,齊老先生也是以“玩”的心態(tài)作畫,比如他拿畫筆引逗那蛐蛐那小雞,靠近些,再靠近些,像一對親密的小伙伴多么好,以此愿意之小生物,赤子之心也,而“緊緊并排在一起”不亦“親密無間”乎。

發(fā)乎筆端者,雖不是真實的事(蛐蛐、小雞不可能有孩子一樣的心思),但一定是真情的事(“緊緊并排在一起”定當意味著“親密”)。有悖于事理,變無情為有情,點鐵而成金,其蛐蛐、小雞乎。

作畫有三要,直觀感覺,悟?qū)νㄉ?,表述。前兩點略而不談,只說“表述”。就《菊花草蟲》《玉米雞雛》來看,確切地表述出了畫意恰恰是不忌生冷的無法執(zhí)法。說句土話是歪打正著,說句文詞是蘇東坡贊柳宗元詩的一句話:反常合道。

“道”,恍兮恍兮,至玄至微,言人人殊。就形而下言之,不妨謂為人情世事之理?!胺闯!眲t是方循繩墨,忽越規(guī)矩。在某種特定情況下,“反常”往往更切中肯,更接近事物的本質(zhì)。

趣眼童心

秋水長天,誰主沉浮,是這群鸕鶿(魚鷹)占了半壁江山。興浪翻波,追逐嬉戲,無憂無慮像孩子,好快活也。逗得看畫人也好快活也。

畫中有跋:“舊游所見,前甲辰,余游南昌、侍湘綺師,過樟樹于舟中所見也。”是甲辰年舊寫生稿。湘綺,即王闿運。寫生,古人謂之“師造化”,是以我眼觀彼物而描摹之。與“師古人”不同,重在直觀感覺。

以我眼觀物,必然帶有“我”的色彩。心中有趣,則無往而不趣;心中有憂,則無往而不憂。而“彼物”則往往像鏡子,你哭它也哭,你笑它也笑。比如鸕鶿的“好快活也”,實是畫者眼中的“鸕鶿好快活也”,這也就是石濤說的“余與山川(鸕鶿也不例外)神遇而跡化也”。

這畫兒的好玩,實得之于畫中有我。

畫兒的另一好玩處,是一個個鸕鶿都是黑影兒,似是率爾揮毫,實是別具匠心。試想,江水浩渺,能不多霧,舟行匆匆,霧中觀物,能不模糊,鸕鶿能不只是影兒,能不只是畫其影兒?

畫成影兒,在中國畫的畫法中,的確是少見。齊白石作畫,不囿于成法,不落方隅,總是能出新招兒,給人以意外,以陌生新奇之感,質(zhì)以傳真,吞吐有神。鄭板橋論畫說“畫到生時是熟時”,此之謂乎。

信哉!熟能生巧,“生”也能生巧。

“背”上著筆

《隨園詩話》有詩云:“倚床愛就肱邊枕,攬鏡貪看背后山?!北澈笊接泻涡缕嫣?,卞之琳有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边@位《隨園詩話》里的詩人則是:我正在看山景,同時也看正在看山景的我。

《隨園詩話》又有《題背面美人圖》:“美人背倚玉闌干,惆悵花容一見難。幾度喚她她不轉(zhuǎn),癡心欲掉畫圖看?!碑嫾胰と艘?,不畫美人面孔,只畫后背,果然吊人胃口,逗得詩人“癡心欲掉畫圖看?!?/p>

戲曲《活捉三郎》,閻婆惜也來了同樣的一手。一出場,臉沖后,背向前,倒退了出來??蛇@個美人的后背,卻黑白轉(zhuǎn)色,大異其趣,鬼氣森森,瘆煞人也。

為文也有賴于茲,朱自清寫父親,就是著筆于后背:“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墒撬┻^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很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币咽墙?jīng)典名著,連標題都直書之為“背影”。

洋人也看出了“背”的豐富內(nèi)涵的包孕性,德國女畫家凱綏·珂勒惠支的版畫中的被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繞膝牽扯的母親,就只是一個后背。這顫抖著的背影,令人感同身受,同聲一哭。

區(qū)區(qū)一后背,使人笑,使人哀,使人癡,使人懼,使人血脈僨張,不能自已。

齊白石也曾偶爾于背上著筆。不是人的背,是牛背。更確切地說,不是牛背,是牛屁股(反正是牛的后面)。之所以畫牛屁股,實則是為的畫牛尾巴。且細看這牛尾巴,呈S狀,似乎是輕輕地愉快地在拂動著。正是這拂動,可想見出牛的悠閑。如牛會作詩,當曰:“佇立柳蔭下,悠然對春風。”“夫風,起于青蘋之末”,畫中的田園詩意,其起于牛尾巴之梢乎。

會意何妨片語

——讀《發(fā)財圖》畫跋

齊白石畫《發(fā)財圖》,圖中一算盤,有跋,百數(shù)十字,皮里陽秋,耐人咀嚼。算盤何關(guān)“發(fā)財”,還要從算盤說起。

算盤,是計算工具,盤中有珠,以珠運算,又謂珠算,加減乘法,毫厘不爽??蛇@算盤又有點像莊子說的“圣人之道”,善人得之可助以成其善;惡人得之可助以濟其惡。蹚渾水,落罵名,也就難免了。于是“小算盤”往往就成了耍心眼兒占便宜者的諢名。即使無關(guān)錢財,男女情愛之間出了故障也要它來背黑鍋?!恶T夢龍民歌集》中的女孩子有一段話:“結(jié)識私情像個算盤來,明白來往弗撥來個外人猜。姐道郎呀,我搭你上落指望直到九九八十一,羅知你除三歸五就丟開?!彼惚P在人們心目中就是這么個德性。

且看畫跋:

“丁卯五月之初,有客至,自言求余畫發(fā)財圖。余曰:‘發(fā)財門路太多,如何是好?曰:‘煩君姑妄言著。余曰:‘欲畫趙元帥否?曰:‘非也。余又曰:‘欲畫印璽衣冠之類耶?曰:‘非也。余又曰:‘刀槍繩索之類耶?曰:‘非也,算盤何如?余曰:‘善哉,欲人錢財而不施危險,乃仁具耳。余即一揮而就,并記之。時客去后,余再畫此幅,藏之篋底。三百石印富翁又題原記?!?/p>

本來不敢令人恭維的算盤,忽焉成了“乃仁具耳”(這個“仁”字乃是儒家的最高道德準則),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很有點類似說相聲“抖包袱”,能不令人茫然,又能不令人急于知其所以然。

打個比喻,該跋語的行文遣字,很有點近似西洋印象派繪畫的涂色法。油畫有兩種涂色法,一是調(diào)和法,比如紫色,是將紅色和藍色糅合在一起。這樣涂出的紫色,其色相是單一的、靜態(tài)的。再是印象派的點彩法,將紅色和藍色相互間雜點在一起,近看仍是紅色和藍色,遠觀則成紫色了,這樣的紫色是跳躍的、動態(tài)的。不同的涂色法,必然地會引起人們的不同感受。

劉熙載《文概》:“章法不難于續(xù)而難于斷”,“‘注坡驀澗,全仗韁轡在手。明斷,正取暗續(xù)也”。為文的斷、續(xù)之辨,不亦暗含了印象派繪畫的涂色法。前面提到的那個“相聲包袱”,八成也包孕于印象派繪畫的涂色法和劉熙載所說的章法的斷、續(xù)之辨中。

題跋中的“趙元帥”“印璽衣冠”“刀槍繩索”“算盤”,你是你,我是我,八竿子都打不著,正如顏色的紅、藍之別,章法之“斷”。然而這或紅或藍又暗含紫色因素,而章法之斷、續(xù),實乃藕斷絲連,在一定條件下,又可以轉(zhuǎn)化。

“有客至,自言求余畫發(fā)財圖”,這句似乎無關(guān)緊要的話,恰如“韁轡在手”,任由馳騁。像印象派繪畫涂色法,紅、藍兩色相互撞擊出了既不同于紅色也不同于藍色的新的色彩——紫色一樣,那算盤忽焉別開生面——“乃仁具耳”了。

把算盤謂之為“乃仁具耳”,既荒唐而又確切。正唯如此,才令人忍俊不禁,才逗人思摸,而且還要依照著其所暗示的方向去思摸。我思摸的結(jié)果是想起了一個笑話:“一貧士,冬天穿夾衣。有人問:‘如此寒冷為何穿夾衣?貧士答:‘單衣更冷?!?/p>

據(jù)《齊白石年表》,此畫作于65歲,即公歷1927年,彼時戰(zhàn)亂頻仍,官府以繩索催捐稅,兵匪以刀槍搜錢財,與之相比,算盤能不“仁具”乎。

“蛙聲十里”入畫圖

我且提出一幅大家都熟悉的畫,就是齊白石的《蛙聲十里出山泉》。

這是清代詩人查初白(慎行)的一句詩,我特喜歡這句詩。十里蛙聲,用“十里”修飾“蛙聲”,多么有氣勢。一個“出”字用得太好了,使這蛙聲更具有了旺盛的生命力。既狀客觀之景,又抒主觀之情,情景交融?!暗净ㄏ憷镎f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好個豐饒的生機勃勃的田野景象!

詩是好詩,但是把這詩句畫出來太難了。“十里”沒法畫,“蛙聲”沒法畫。而這蛙聲又是從遠處的山泉里傳送過來的,這流動著的聲音尤其難畫了??墒前资先硕籍嫵鰜砹?。我曾思摸齊老先生當初對著這詩句,也未必不犯難。這“聲音”看不見摸不著,可怎么畫呀?一般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就會輟筆而嘆:沒法畫,拜拜了。齊老先生的思路是,此路不通,那就拐個彎兒,不直沖著“聲音”去,轉(zhuǎn)而沖著發(fā)出那聲音的物件去。于是就瞄上了青蛙??墒窃谶@詩句的特定情況中,青蛙又不能直接出現(xiàn),那就沖著青蛙的兒子蝌蚪去。這就是后來理論家給總結(jié)出的“視形類聲”,借助人們的不同感官的相互暗示,由蝌蚪而蛙,由蛙而聲了。那蛙聲又是由遠及近而來,這難題也給解決了。他畫了一條正在流淌著的溪流,溪流中有幾個順流而下的小蝌蚪,蛙的聲音也就隨著小蝌蚪一起流淌了過來。這么難的問題,齊白石舉重若輕,逸筆草草幾下子給解決了。對這一切如若拿出個說道,說出個所以然,那就要理論的大塊文章了。我不會寫理論,說不出那么多話,我只說一句:在藝術(shù)上最美妙的審美經(jīng)驗,常常是由不同感官的相互暗示來完成的。

雖然查初白的詩在先,齊白石的畫在后,畫由詩出,卻青出于藍,這是說齊白石化抽象為具象時,從被動中變?yōu)橹鲃?,真正打通了由詩到畫,異體同化的交通脈絡(luò)。不但無損于詩情,更增添了筆墨之趣。能做到這一點要憑靠大智慧,智慧本身也能給人帶來審美愉悅。

如果也來個貼標簽,我認為《蛙聲十里出山泉》倒應(yīng)該算作“文人畫”的樣板。詩是“文人”寫的,查初白是康熙朝進士。在有清一代詩壇中占一席之地??砂础俺錾碚摗笨?,齊白石是木匠,王闿運曾嘲笑他的詩是“薛蟠體”,似乎又不能算是“文人畫”了。雖然如此,假如這幅畫出現(xiàn)在蘇軾那個時代,恐“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八個字不一定輪到王維了。為什么提到了“假如”,因為我想起了我心目中的中國美術(shù)史。

不怕人笑話。我今年83歲了,還從沒認真讀過一本中國美術(shù)史,僅有的一點知識是道聽途說、東鱗西爪。

僅就接觸過的有限的繪畫資料,粗略地看出了中國繪畫的三個階段。遠古時期,就出土的陶器看,其花紋式樣類似現(xiàn)在的裝飾圖案,這時期的繪畫僅是美化器皿、美化生活環(huán)境。后來如漢磚畫像、敦煌壁畫、吳道子、顧愷之等,無論民間的或是宮廷的,其繪畫基本特征是描人和神(其實也是人)的狀貌,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如實記錄,雖然也雜有畫者的主觀成分,這時的繪畫借用陸士衡的一句話來概括:存形莫善于畫。繪畫的最主要的功能是“存形”,即寫實。

到了明、清直至現(xiàn)在,繪畫有了根本性的改變,畫家的自我意識愈來愈明顯地滲透到畫幅中來,畫中有了“我”。如倪瓚所說,畫畫是“抒(我)胸中逸氣”了。由于繪畫觀念的改變,作畫的方法也不能不隨之改變,似與不似,假中求真,無中生有,以及視形類聲等等表達手段都應(yīng)運而生了。意、理、情、趣這些純主觀的抽象物的大量融入,只能描具象事務(wù)的畫筆則力有未逮,不能不借助于文筆,于是屬于文學范疇的題跋,也參與到繪畫中來,這種現(xiàn)象并不是某些“文人”隨興所至,即興而為。而是人們對繪畫功能的多方發(fā)掘與繪畫本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的結(jié)果?!拔娜恕辈贿^多有識見,能得風氣之先罷了。于是后來的理論家將其歸之為“文人畫”。

依我說,何必非要加上個“文人畫”的標簽,說成是中國寫意畫,豈不更為省事?

讀《齊白石日記》

瀏覽《齊白石日記》,如顧愷之吃甘蔗,從梢頭起,吃著吃著——漸入佳境了。

“但見洋人來取,各持以鞭坐車上。清國人(中國人)車馬及買賣小商讓他車路稍慢,洋人以鞭亂施之。官員車馬見洋人來,早則快讓,庶不受打。大清門側(cè)立清國人幾數(shù)人,手持馬棒,余問之,雨濤知為保護洋人者,馬棒亦打清國人也?!?/p>

在畫家眼里,什么都是“畫面”。這段日記,就是三個畫面。這三個畫面就出現(xiàn)在當年的北京街頭。第一個畫面:洋人持鞭亂打讓路稍慢的清國人。第二個畫面:清國官員機靈麻利躲讓得快,庶不受打。第三個畫面:保護洋人的清國人,手持馬棒亦打清國人也。

不必《清史稿》,只這三個畫面,茍延殘喘的大清帝國是個什么樣兒就一目了然了。

“余嘗謂人曰:‘余可識三百字,以二百字作詩,有一百字可識而不可解?!庇衷娫疲骸敖鼇砦┯性娍靶?,倒繃孩兒作老娘?!?/p>

這似是對自己詩作的調(diào)侃?!断婢_樓日記》載:“齊璜拜門,以文詩為贄,文尚成章,詩則似薛蟠體?!闭f這話的是王湘綺,亦即王 運,湖南宿儒,大學問家。大學問家說的話能有錯么。又據(jù)傳王老先生曾戲撰袁世凱總統(tǒng)府對聯(lián)云:“民猶是也,國猶是也,何分南北;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什么東西。”敢捋虎須,為大清遺老出了一口惡氣。其實現(xiàn)在細想,也可作另種解讀,比如說,他老先生是否覺察出了袁世凱已厭了總統(tǒng)想當皇帝的花花腸子,給他來個隔靴搔癢?他既能把“總統(tǒng)”將白說黑,難道就不能拿“薛蟠”尋人開心么。

看來白石老人似不全是調(diào)侃,倒是卓識。且看他的另一詩:“百家諸子人嘗讀,那見人人有別才,最喜你儂同此趣,能詩不在讀書來?!彼摹耙远僮肿髟姟辈徽恰澳茉姴辉谧x書來”么。

“青門經(jīng)歲不常開,小院無人長綠苔。螻蟻不知欺寂寞,也拖花瓣過墻來?!比鐭o一雙趣眼,怎得覷見無人小院的綠苔中竟有如此忙碌景象。

“青天任意發(fā)春風,吹白人頭頃刻工。瓜土桑陰俱似舊,無人喚我作兒童?!苯璺冻纱笤娭f典,化為我用,翻作人生百年一瞬之慨,不亦推陳出新乎。

“小院無塵人跡靜,一叢花傍碧泉井。雞兒追逐卻因何,只有斜陽蝴蝶影?!眰€中情趣,尤勝楊萬里“閑看兒童捉柳花”也。

“逢人恥聽說荊關(guān),宗派夸能卻汗顏。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慣桂林山?!毙闹腥鐭o大丘壑,敢出如是盤空硬語乎。

觀詩可知其畫;觀畫可知其詩。

“畫一鳥立于石上,題云:‘閑到十分人不識,山中惟有石頭知?!贝烁锌浅鲋邙B,還是發(fā)之于人,很明顯,是借鳥嘴說人話。

“借鳥嘴說人話”,雖是大白話,卻質(zhì)以傳真,比任何一句畫論,都更能表達出齊白石之最。“畫一鳥立于石上”的畫,已無可稽考。且舉一為人熟知的畫例,白石老人曾畫兩只雞雛,互爭一條蟲子,因利相爭,固然丑惡,然而單只相爭,不足以盡其丑。于是復加一跋語:“他日相呼?!敝淮怂淖?,立使畫面延伸開來,由目前的“相爭”,延伸到以往的“相親”“相呼”。這不是見利忘義?豈止雞,“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這是畫雞,還是畫人,誰能說得清。是理、是趣,誰能分得清。意中有意,味外有味,將花香鳥語達到如此境界,真可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了。

我們過去有個約定俗成的說法,齊白石的“衰年變法”似乎得力于學習吳昌碩的大寫意筆法。不否認筆墨之于繪畫的重要作用,但這終究是繪畫創(chuàng)作中的“流”,而不是“源”。再好的筆墨也解決不了“借鳥嘴說人話”的根本問題。

“庚申正月十二日,題畫(畫一老翁送孩兒就學):‘處處有孩兒,朝朝正耍時。此翁真不是,獨送汝從師。識字未為非,娘邊去復歸,須防兩行淚,滴破汝紅衣?!蔽乙娺^這幅畫,可能是自身親歷,舐犢情深,發(fā)乎毫端。由于來自生活,平淡中亦能生出趣來。畫中的那個上學的孩子,一手擦眼抹淚,一手緊抱書本(又是件新玩物),傻小子,知乎知乎,這書本正是你的災(zāi)星哩。王朝聞先生有句話道得好,他說齊白石“看起來并不新奇的東西,一經(jīng)他的描寫,就把欣賞者誘入特殊的迷人的境界之中?!鼻∠癜拙右椎脑?,用常得奇。

“余亦以濃墨畫不倒翁,并題記之。記云:‘余喜此翁雖有眼耳鼻身,卻胸內(nèi)皆空,既無爭奪權(quán)利之心,又無意造作技能以愚人世,故清空之氣上養(yǎng)其身,泥渣下重其體。上輕下重,雖搖動,是不可倒也?!?/p>

更有為人熟知的題不倒翁詩,如“秋扇搖搖兩面白,官袍楚楚通身黑。笑君不肯打倒來,自信胸中無點墨。并附跋語:大兒人為巧物,語余:遠游時攜至長安,作模樣,供諸小兒之需。不知此物天下無處不有也?!?/p>

又如“烏紗白扇儼然官,不倒原來泥半團。將汝忽然來打破,通身何處有心肝?”

一個泥團不倒翁,忽焉褒之若彼;忽焉貶之若此,“日近長安近”,皆言之成理??磥硖煜率拢瑱M看一個樣兒,豎看又一個樣兒。對于智者,無往而不通,欲通則變,善變則通,一舉手,一投足,皆可學也。

“題畫菊兼蟲:‘少年樂事怕追尋,一刻秋光值萬金。記得與人同看菊,一雙蟋蟀出花陰?!蔽覟檫@畫寫過一篇小文。它之所以吸引了我,緣于畫中并排在一起的一雙蟋蟀。這“并排在一起”使人聯(lián)想起手牽手的孩子,我也曾猜想,這八成是白石老人的童年回憶,今讀此詩,證之果然。齊老先生是以童眼畫蟋蟀也。

“畫有欲仿者,目之未見之物,不仿前人不得形似;目之見過之物,而欲學前人者,無乃大蠢耳?!睙o異于棒喝,似這蠢事我們誰沒干過?

“畫蟲并記云:‘粗大筆墨之畫,難得形似;纖細筆墨之畫,難得神似?!鼻心詥渭儺嫾家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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