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曉悅
摘 要:本文根據(jù)趙毅衡“文化標出性”理論,以女性研究視角分析《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的女性悲劇。在婚姻圍城當中,劉蘭芝因為意圖打破了封建體制的要求,追求真摯愛情,被歸為異項。焦母、劉兄代表的是正項,焦仲卿、劉母代表的是中項,他們之間所代表的文化符號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排斥與背棄劉蘭芝的封建社會體系。
關(guān)鍵詞:《孔雀東南飛》;劉蘭芝;符號學;“標出性”
《孔雀東南飛》反映的愛情悲劇,千百年來被公認是追求戀愛自由的男女青年對封建制度的控訴。在《孔雀東南飛》的文化語境中,劉蘭芝被婆家遣回,又被原生家庭逼迫嫁給了太守之子,是一個被明確感知出來又被排斥與拋棄的角色。根據(jù)趙毅衡《文化符號學中的“標出性”》一文的觀點,在我們的文化中,經(jīng)常存在被“標出”的文化異類,它是被感知出來的,用“異項”表示,因此劉蘭芝在《孔雀東南飛》中充當“異項”的地位。
筆者將在下文深入古詩《孔雀東南飛》的文本,結(jié)合文化符號學中的“標出性”有關(guān)理論,從《孔雀東南飛》三元結(jié)構(gòu)及其代表的文化符號,來分析《孔雀東南飛》中的女性悲劇。
一、婚姻圍城:焦家與劉家的文化符號解析
趙毅衡認為,與異項形成對立關(guān)系的是“正項”,在歷史中它代表著主流文化,為了自身的生存與再生產(chǎn),它會對異項進行排斥。除此之外,還存在著“中項”,但中項并不是一個居間狀態(tài),它往往很難感知自己,只有投靠正項,才能獲得文化意義。
以劉蘭芝為中心,分別構(gòu)建焦家與劉家的三元結(jié)構(gòu)。根據(jù)焦母對劉蘭芝的評價:“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笨梢钥闯?,焦母與劉蘭芝形成的對立面關(guān)系,焦母應為正項;焦仲卿是中項,雖深愛著劉蘭芝,卻不得不聽從母親的要求,是焦家正項與異項爭奪的對象。在劉家當中,根據(jù)劉蘭芝的話語“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以及后面劉兄對劉蘭芝的逼迫,可以確定劉兄是劉家環(huán)境中的正項。在情節(jié)當中,劉母在第一位媒人說媒時,為劉蘭芝爭取到拒絕婚姻的權(quán)利,但是在正項劉兄出場后,劉母的態(tài)度便偏向了正項,由其所具有的偏向性而得出,劉母應是中項地位。
二、悲劇生成:權(quán)力代表及其悲劇生成的參與
(一)悲劇一:正項壓力的排斥
1.焦家的正項:家長權(quán)威的沖擊
文中并無提及到焦仲卿之父,同時,根據(jù)焦仲卿對母親的妥協(xié)與恐懼,可知焦母權(quán)力來源于焦仲卿父親的角色缺位和她與焦仲卿客觀形成的母子血緣關(guān)系,她是焦家目前的掌權(quán)者。但是,隨著劉蘭芝進入焦家,焦仲卿在她的身上增加了感情砝碼,她的地位有可能受到威脅。所以為了維護自己的生存空間,她必須借助封建家長的身份,完成以下兩個任務:一是對劉蘭芝進行標出,排斥異項以維護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二是對中項焦仲卿施加壓力和誘惑中項,借助“中項偏邊”的特征排斥異項,再生產(chǎn)自己的正項力量。
焦母要求焦仲卿遣歸劉蘭芝,給出的理由是“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意為劉蘭芝沒有遵守封建禮教,即是在當時的文化語境中,將劉蘭芝視為“異類”。但根據(jù)《禮記·內(nèi)則》:“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zhí)麻,治絲凝??椌徑M訓,學女棗,以共衣服;媲于祭祀,拿灝漿,籩豆菹醢,袍褪魏羹?!睆奈闹袆⑻m芝勤勤懇懇織布、告別前梳妝打扮的情節(jié),都可以推測出劉蘭芝是完全遵守禮節(jié)的。所以,焦母對劉蘭芝的排斥,只能借助她作為焦仲卿母親的身份,利用封建家長的絕對話語權(quán),逼迫劉蘭芝離開;而劉蘭芝只能因為弱勢地位被隨意踐踏。
趙毅衡指出:“文化的非標出項其意義不能自我維持,需要依靠中項的支持,本質(zhì)上很不穩(wěn)定”除了對劉蘭芝的排斥,焦母還利用焦仲卿的孝子心理,對其施加壓力讓其偏離劉蘭芝,如“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吾已失恩義,會不想從許!”“汝是大家子,仕宦于臺閣。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還用東家美女秦羅敷誘惑他,“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蓱z體無比,阿母為汝求?!痹谶@一點上,中項焦仲卿是具有被動性的,因為母親拿出了家長的身份。所以封建家長的壓力能為中項焦仲卿向正項靠近提供較大的可能性。
2.劉家的正項:父權(quán)社會的壓迫
劉家的正項劉兄在文中正式出場的只有一次,但實際上他在焦仲卿與劉蘭芝第一次告別的時候就出場了。劉蘭芝對焦仲卿說“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眲⑻m芝的話語可以提供兩個信息點:第一,劉兄性情暴躁;第二,劉兄有很大的可能性不會同意焦劉兩個人的復合,這就為后面劉蘭芝的再嫁進行了鋪墊。在太守派來的媒人說媒時,盡管劉母說了“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劉兄還是執(zhí)意勸說劉蘭芝“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云?!睆闹暗年P(guān)于劉蘭芝“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等等的嫁妝描寫,可以推測出劉家擁有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在劉兄的對比當中,也可以看出劉兄對妹妹這段婚姻關(guān)系的不滿。
東漢婦女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爭取到婚姻自由權(quán)利,但在文中,劉蘭芝反倒順從兄長的意思——“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處分適兄意,那得任自專!”筆者認為,這是因為兄長身上擁有足夠的權(quán)力壓制劉蘭芝。在劉家,我們同樣地看不到劉蘭芝父親的存在,當家人是她的哥哥。在封建社會之中,劉兄對劉蘭芝進行處置的權(quán)利,來源于他作為長子對死去父親權(quán)力的繼承。東漢時期,在決定子女的婚姻上,父權(quán)大于母權(quán)。長兄如父,在劉蘭芝身上,劉兄可以行使作為父親的權(quán)力。而面對剛剛受過感情挫折的妹妹,劉兄給出的理由并不是對方在情感上對劉蘭芝產(chǎn)生了愛情,而是用經(jīng)濟關(guān)系來衡量一段婚姻的好壞。由此可得,劉兄對劉蘭芝這個異項的排斥,是利用父權(quán)的壓迫,將其物質(zhì)化,進行“買賣”。在原生家庭中被至親利用父權(quán)“賣出”,是劉蘭芝另一悲劇根源。
(二)悲劇二:中項力量的偏離
傳統(tǒng)關(guān)于《孔雀東南飛》分析,大都會把目光投向正項對異項的破壞,但很少去研究中項偏向性對劉蘭芝結(jié)局的影響。趙毅衡指出,中項是“非此非彼,亦此亦彼”,中項很難感知到自我存在,它往往需要投靠非標出項來獲得自身的生存以及文化意義。因此中項也就具有偏向性,所以上述三元結(jié)構(gòu)會因為焦仲卿與劉母的偏向趨勢而處于動力性變化,使結(jié)構(gòu)逐漸變成了二元對立的形式。三元結(jié)構(gòu)動力性變化的過程也是劉蘭芝悲劇形成的過程,我們可從中項偏向趨勢開始討論劉蘭芝的第二個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