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越超
場院,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生產(chǎn)隊晾曬糧食、貯存糧食和打場的大院子。四周用土制的圍墻圍起,大門只有一個,是那種木板條子拼巴成的,門前是一條鄉(xiāng)村土路,一直通往附近的屯子。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生產(chǎn)隊場院就是我的樂園。
秋天一到,場院就熱鬧起來——在場院的四周,成堆的苞米、高粱、谷子像小山似的,每個小山周圍坐滿了盤著腿的女人們。她們無所顧忌地說笑,不時地吹噓著東北農(nóng)村特有的葷調(diào)子,可手里卻始終扒著苞米,爽朗的笑聲在大場院的上空回蕩著。
女人們剝苞米曬谷子,男人們則揚場(指用木锨等農(nóng)具播揚谷物等,以去掉殼、葉和塵土)堆垛。一匹騾馬、一個石頭磙子、一根套繩、一個鞭子,在滿是皺紋的大叔的吆喝聲中,場院里塵土飛揚,騾馬嘶鳴,這是東北農(nóng)村最原始的打場畫面。
打場是個技術活。在平坦的場院內(nèi)鋪上高粱穗子或者谷穗子等農(nóng)作物,鋪成圓形,而且不能鋪得太厚,否則磙子壓不透,也不能太薄,否則籽粒會被磙子壓到土里,摳不出來,這就要求打場的大叔要有豐富的經(jīng)驗才行。此時,不管是馬,是驢,還是騾子必須得帶上糞兜子,以防止糞便污染糧食。打場大叔站在場地中間,用一根套繩拴住騾馬,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間,腰間繩子的扣是活扣,能保證繩子時長時短。磙子壓里圈的谷物時,繩子便縮短一些,磙子壓外圈谷物時,繩子就得松一下,長一點,由打場大叔自由控制。
糧食打下來之后,緊接著就是揚場了。揚場是打場最關鍵的一道工序。揚場必須得選擇有風的日子,風太大,會將糧食刮飛,風太小,籽粒和殼子又分不開,所以,揚場一般是選擇在二三級風力的天氣。
迎著風口,用東北農(nóng)村特制的木頭板掀撮起糧食,揚上天空三四米高處,隨著風向,殼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向下風頭,而籽粒就會落到揚場的大叔身旁。一掀一掀地揚,把農(nóng)民大叔累得是通身大汗。就這樣,金黃色的谷粒、紅彤彤的高粱粒子一堆堆攢在了一起。然后,打場大叔用斗將糧食裝到麻袋里,就等著往公社送公糧了。
打完場后,看著在場院里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糧食,大叔大嬸的臉上綻出了滿足的笑容。一年的收成都在這里,一年的希冀都在這里,他們心里是無比的歡樂、滿足,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這時,我們小孩子也會學著那些磙子,躺在滿地的莊稼上,不停地打滾,沾染一身的豐收氣息。
很快,冬天來了,寂寞也就來了,場院也跟這冬天一樣變得寂靜空寥??蓪ξ覀冞@些孩子而言,這寂寥的場院,這場院里那一堆堆草垛才是我們的真正樂園——因為那里可以掏成一個個洞“藏貓貓”;也可以在草垛里找鳥蛋,更可以在光滑的場院里打溜溜彈、打紙牌……
如今,當年生產(chǎn)隊的大場院早已成為過去,遺落在生產(chǎn)隊場院里的故事如煙般散去,留在我們記憶中的只是星星點點的碎片,但它在我的心里,永遠是聚集著快樂幸福的海洋。
(責任編輯:北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