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際

2019年3月6日，烏克蘭總統(tǒng)候選人、著名喜劇演員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參與拍攝電視劇《人民公仆》。

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本該成為律師。他父親是電腦教授，母親是工程師，本人畢業(yè)于基輔國立經(jīng)濟大學法學院。但他成了家喻戶曉的喜劇明星，最有名的角色是電視劇《人民公仆》中的總統(tǒng)。他又本該在星光大道上走下去，但他參加了烏克蘭總統(tǒng)大選，且首輪投票以30.24%的得票率領先，遠超現(xiàn)任總統(tǒng)波羅申科的15.95%。

4月21日，澤連斯基將與波羅申科“對決”。一些政治分析師說，澤連斯基應該能笑到最后，首輪投票得票率落后7%以上者很難翻盤。也有人說，首輪投票有1/3選民沒參加，只要喚起這些選民對政治素人澤連斯基的“憂患意識”，總統(tǒng)寶座應該還屬于波羅申科。

但這個時代或許沒那么多“應該”，而是充滿了意外。美國媒體已開始稱他“烏克蘭里根”，并聚焦于他。

2019年3月31日，烏克蘭總統(tǒng)波羅申科（中）在基輔參加總統(tǒng)大選首輪投票。

澤連斯基參演喜劇節(jié)目。

把對手“掐進”體育場

澤連斯基和波羅申科都是政壇“戲精”。兩人把第一場“單挑”約在了烏克蘭首都基輔最大的奧林匹克體育場，進行公開辯論，預定時間是4月19日，也就是投票前兩天。

辯論“戰(zhàn)書”是波羅申科先下的。輿論普遍認為，澤連斯基首輪勝出，是靠《人民公仆》塑造的“總統(tǒng)”形象。劇中他飾演中學教師瓦西里，因一段痛罵政府腐敗的視頻而走紅，最終參加大選、當上總統(tǒng)。飽受腐敗之苦的烏克蘭民眾將他們對“好總統(tǒng)”的期待轉(zhuǎn)移到了澤連斯基身上。波羅申科的幕僚分析，選民不了解澤連斯基的真實面貌和治國綱領，而缺乏政治經(jīng)驗正是其軟肋，所以要和澤連斯基公開辯論，讓盲目愛上他的選民和他“因了解而分手”。

澤連斯基也不傻——演戲是一碼事，政治辯論是另一碼事。有分析認為，如果他認真回答所有問題，并把大家逗樂，獲勝幾率就會提高。琢磨了兩天，他接受挑戰(zhàn)，但反將了對手一軍：“你邀請我舉行電視辯論，希望我逃跑。你錯了，我可不是4年前的你?！?014年大選時，波羅申科曾拒絕和對手、前總理季莫申科進行電視辯論。澤連斯基還提出：第一，不在電視演播室辯論，得上體育場辯，并允許所有電視臺現(xiàn)場直播——這種大場面才是他熟悉的環(huán)境;第二，大家都得接受體檢，以便“讓人民放心”——未來的總統(tǒng)不是個“酗酒或吸毒的人”。這其實又“捅”了波羅申科軟肋：此前有媒體稱，波羅申科首輪投票失利后，靠酗酒、吸毒來排憂解難，急得波羅申科賭咒發(fā)誓說，自己只在結(jié)婚前喝醉過一次。

到了“亮劍”時刻，誰也沒法退縮。波羅申科4月3日晚發(fā)視頻：“辯論不是作秀。體育場就體育場，我等你?！钡诙?，澤連斯基說要請已被淘汰出局的季莫申科當辯論“裁判”，當晚波羅申科又發(fā)視頻回應：“體育場就體育場，我等你。”他也表示接受抽血化驗的要求。4月5日，兩人分別在不同地點抽血檢驗，都沒發(fā)現(xiàn)吸毒和酗酒問題。波羅申科提出，澤連斯基在私人診所驗血，檢測時沒有提供頭發(fā)和指甲樣本，檢驗結(jié)果不夠權威。

兩人的互掐還在延續(xù)。選舉期間，當?shù)孛襟w披露波羅申科親信將軍用零配件高價轉(zhuǎn)售給國有防務企業(yè)牟利，而“反腐”正是澤連斯基的最主要選舉口號。他告訴記者：“如果我當選，我們會有一個強大而民主的烏克蘭——并且沒有腐敗?！睘橄吹簟柏澑睒撕?，波羅申科4月8日在電視節(jié)目中高調(diào)宣示，如果獲得連任，不會再任命任何生意伙伴和身邊人當官。烏克蘭一位前部長說，波羅申科是非常有經(jīng)驗的政客，會打到最后一刻。所以，澤連斯基不能有絲毫松懈。

“資本”不少

與“巧克力大亨”出身的波羅申科相比，澤連斯基有什么優(yōu)勢？

首先，是“政治素人”。有人說，現(xiàn)在烏克蘭最大的黨是“看不慣黨”——蘇聯(lián)解體后，國家政治被寡頭們輪番控制，對俄關系搞壞了，經(jīng)濟也沒搞好，民眾怨氣很大，所以才把澤連斯基看成是“吹進基輔的新鮮空氣”，希望他能為烏克蘭政治僵局帶來些改變。不無巧合的是， 3月30日舉行的斯洛伐克總統(tǒng)選舉第二輪投票中，同樣為政治素人、且高舉反腐大旗的恰普托娃勝出，這對澤連斯基也是一種無形的造勢。

第二，是“歡樂喜劇人”。澤連斯基很聰明，學生時代從格斗到籃球、從交誼舞到鋼琴樣樣拿得起，還組建過智力競賽團隊。不過，雖然他大學學的是法律，卻一天律師也沒當過。他的才華在舞臺上。17歲，他就開始參加相當于“全國相聲大賽”的烏克蘭幽默喜劇表演比賽。到1997年，19歲的他贏得大獎，隨后組建了自己的喜劇班子“第95季”。從1998年到2003年，“第95季”成員常在蘇聯(lián)原來的那些加盟共和國巡演，很受歡迎。

隨后，澤連斯基進軍電視界。2006年，他參加了烏克蘭的一臺綜藝節(jié)目，從此變得家喻戶曉。他“觸電”非常順利，2008年首次出演電影《愛在大都市》，2014年這部電影的續(xù)集已拍到第三集。2012年他又主演《8次相親》，2016年也演到續(xù)集三。2015年開播的《人民公仆》，讓他變成很多烏克蘭人眼中正直而清廉的“人民公仆”。他參選總統(tǒng)組黨時，黨名就叫“人民公仆”，戲班子就是他的競選班底。這些有點半開玩笑的舉動，并沒妨礙他的高人氣、高得票率，只說明兩點：一是他有喜感，看著順眼，討人喜歡，這是作為演員的本錢，同樣也是競選政治中的本錢;二是選民并不認為他身上的喜劇色彩就意味著他在“開政治玩笑”，正相反，大家都是認真的。

第三，是“猶太人”。澤連斯基來自猶太家庭，這讓他容易得到國內(nèi)外猶太勢力的支持。尤其是他和同鄉(xiāng)、猶太裔寡頭伊戈爾·科洛莫伊斯基有著很不錯的關系?？坡迥了够菫蹩颂m“石油之王”和“銀行之王”，以往曾公開表示兩人是“哥們兒”。澤連斯基的《人民公仆》是在科洛莫伊斯基控股的“1+1傳媒集團”旗下電視臺播出的。大選前夕，該臺還有意播放了曾是演員的美國總統(tǒng)里根的紀錄片，里根由澤連斯基配音，這無疑是一種暗示。大選前一天不得進行宣傳，該臺就滾動播放澤連斯基的娛樂節(jié)目。

科洛莫伊斯基也是翻云覆雨的高手，擁有烏克蘭、以色列、塞浦路斯三重國籍，資助過季莫申科等政要。2014年，他資助了第二次“顏色革命”，隨后當上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州長。俄羅斯吞并克里米亞后，烏政府對俄實行武器禁運。他一方面叫罵俄總統(tǒng)普京，另一方面又讓轄區(qū)內(nèi)的南方機械生產(chǎn)廠繼續(xù)與俄開展軍工合作，可謂賺錢“愛國”兩不誤。他擁有數(shù)萬人的私人武裝，根本不聽基輔指揮。2015年，波羅申科將他解職，兩人結(jié)下冤仇。為了競選，波羅申科一直把澤連斯基說成“科洛莫伊斯基的傀儡”，澤連斯基則堅決否認。

親俄還是親歐？

如今，波羅申科在競選中打足反俄牌，甚至推出了這樣的競選廣告牌，畫面中的他與普京四目相對，廣告語寫道：“4月21日，來選擇！”毫無疑問，他把澤連斯基打成了“親俄派”。

澤連斯基在對待俄羅斯的問題上，確實一向比較溫和。比如，在俄政要呼吁在俄禁演澤連斯基作品時，他反對烏文化部長封殺俄藝術家。2014年，他關閉了自己在俄的分公司，但通過在塞浦路斯的一家公司保持與俄同行在電影制作方面的合作。針對烏議會將烏克蘭語列為官方語言、引發(fā)外界擔憂一事，他也明確表態(tài)：“決不能壓迫俄語，不能在語言上施加壓力?！彼€承諾，自己當選后將推進明斯克和平進程，結(jié)束烏克蘭與烏東親俄武裝的戰(zhàn)斗。

不過，澤連斯基也公開表示，他當選后如與普京會晤，會要求俄歸還領土并做出補償。他說：“如果我們舉行會晤，我會告訴他：你們終于歸還了我們的領土，針對奪走我們領土一事，你們準備用多少錢來補償？”

有評論稱，澤連斯基和波羅申科總的來說都屬親歐派。澤連斯基最新的表態(tài)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在接受電視臺采訪時說，歐洲一體化和加入歐盟的路線，烏克蘭早已做出了選擇，沒有人會改變它?！拔抑С旨尤氡奔s。但為了加入北約，我們必須向人們解釋，這事關國家的安全。”他也強調(diào)，烏克蘭應該有正常的投資環(huán)境，保證與西方的商業(yè)和經(jīng)濟關系。

如今，這場戲味十足的大選正逼近高潮。能說流利烏克蘭語和俄語的澤連斯基若懂中文，或許會唱著“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jīng)到達了高潮”，迎接大結(jié)局。

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1978年生，基輔國立經(jīng)濟大學畢業(yè)，烏克蘭喜劇演員，在電視劇《人民公仆》中飾演總統(tǒng)一角成名。2019年參加總統(tǒng)大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