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媞

談起額爾古納的草原，人們瞬間就可以在腦海中刻出一副馬背民族的畫面，“隨水草放牧，以穹廬為舍，東開向日，食肉飲酪”，在那野闊草平、蒼茫浩蕩之處，不時傳來聲聲馬嘶，悠游雪白的羊群在長生天賜予的青青草場上打轉(zhuǎn)，四周是保護領(lǐng)地的蒙獒，大膽的少女拿著鞭兒追逐著情郎。但不管如何想象，如若不親身去領(lǐng)略一下真正翠色欲流的草原，任誰也猜不出額爾古納長林豐草的風(fēng)情，體味不到那馬背上馳騁千里的暢快、撒野狂奔的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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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爾古納是蒙古語“捧呈、遞獻”之意。在額爾古納2.84萬平方公里的區(qū)域內(nèi)，有沃野千里的大草原，綿延不絕的原始森林，千年流淌的額爾古納河和涵養(yǎng)水源、滋養(yǎng)萬物的大濕地景觀;蜿蜒崎嶇、逶迤不絕的柏油盤山道;夢舞白紗、曼妙挺拔的野生白樺林;冬暖夏涼、歐派典雅的百年木刻楞;溫暖潔白的俄羅斯式爐臺;飄香四季的列巴和奶茶……額爾古納這里樣樣都有，而你缺少的只是一張車票、一腳油門，和敲開那一市一鎮(zhèn)的自在尋訪。

歷史如絲線勉力前行，穿過時光之廊，直指成吉思汗鞍馬文化的渾蒙歲月。沿著神圣的“敖包”指向，就能感受到馬背上的民族在放歌吟唱著自己的驕傲，策馬飛奔而去時，會發(fā)現(xiàn)千年民族的崇拜與信仰在這一碧千里的草原上奔騰不已，大草原下面深藏的物華天寶的游牧民族史詩以及古老文化與歷史的波瀾，由此被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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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額爾古納河流域是蒙古族發(fā)祥地之一，曾被譽為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后花園，一代天驕成吉思汗曾在這里秣馬厲兵叱咤風(fēng)云過。自從1689年中俄簽訂了《尼布楚條約》，發(fā)源自大興安嶺西麓的額爾古納河就成為中俄界河，在漫長的國境線上，見證了多少戰(zhàn)爭風(fēng)雨與歲月滄桑。額爾古納河不舍晝夜地在草原上千回百轉(zhuǎn)，放眼望去，它從遙遠的天際蜿蜒而來，河床如斧鑿刀砍，涓涓流水滋潤著金城千里的大地，曲曲折折地鐫刻在莽莽無垠的草原上，鏗鏘的節(jié)奏和跌宕的旋律擊破草原的靜謐和空曠。

額爾古納河在茵草間恣意流淌著，嫩草在澤霖甘潤之下，混合著天然的香氣在廣袤無邊的草甸上肆意繁衍，在無數(shù)個水草豐美隨風(fēng)擺動的季節(jié)里，整個草原都浸染了那里的日麗風(fēng)清而更顯璀璨。額爾古納河作為蒙古族的搖籃和母親，滋潤了兩岸的土地，茂密的森林，肥沃的良田，優(yōu)良的牧場，是古往今來令人向往的福地，是承載著額爾古納人心靈和精神的家園。額爾古納河邊，沒有其他城市的無序喧囂，沒有鬧市的“浮塵”，更像是“云自無心水自閑”，可以洗塵，亦可以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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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額爾古納市區(qū)，就會被融入一望無際的綠海碧波，昂然站記，那是廣大、那是茂盛、那是濃重，那是亙古以來沒有被開發(fā)耕種過的草原，沒有被劃歸私有、按人的意愿改變過形態(tài)的草原。沒有高山，沒有樹木，沒有房屋，只有藍天、綠草和緩緩起伏的原野。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們就以草原為家，在馬背上度過他們的一生，是草原養(yǎng)育了勤勞的他們，也鍛煉出一代代“天之驕子”。游牧民族深厚的文化積淀，成為了這片北國土地上的絕唱文明遺跡，每一寸草地都是歷史的守望者。

在這片千古未辟的圣土上，濃厚深情的歌聲在暮色蒼茫的原野上飄蕩，浮云飄動，草原明暗變幻，河床里沖涼的牛群、馬群隨之時隱時現(xiàn)。這場景，讓人捉摸不定，仿佛造化之外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草原，更似乎能聽到綠草在拔節(jié)生長，駿馬長嘶，吟詠著草原不盡的生命。草原無言。而在草原深處，旱獺竄進竄出自由自在。這天人合一的境地，讓人其情悠悠，其樂融融，讓人思潮翻卷，生出縷縷綿長的詩情。正如呼倫貝爾詩人七角馬在《草原喲草原》中抒發(fā)的真情：“草原，海的胸懷、綠波潮起潮落……”草原綿延不息的生命，馳騁了人們無盡的想象，耳旁分明有人在吟唱：“城市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xiāng)在草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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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眼綠凈的室韋牧場，無人的主路、堆砌的草垛、占道為王的牛羊，的確讓人有一種“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游牧情懷。黃昏時刻，室韋的一切都浸染在溫暖柔美的橙黃色中，炊煙裊裊，寧靜自在，珍珠般的牛羊點點，一條條銀色彩帶蜿蜒曲折鑲嵌在綠毯里……這里是現(xiàn)代人不經(jīng)意撒手失去而又千方百計覓回的理想家園。

室韋邊界，這里是真正蒙古民族的起源地，也是我國俄羅斯族的民族鄉(xiāng)。這片小鎮(zhèn)上世代傳承著少數(shù)民族文化，正是這種性格孕育的靈魂，成為室韋獨樹一幟的魅力所在。以額爾古納河為界，通過長長的步道，沿河搭建著一處表演用的舞臺，界碑處，曾經(jīng)的某一時刻，這里是兩國物物交換的貿(mào)易之所，昔日繁華熱鬧的景象雖已不復(fù)存在，但依然不難想象。

額爾古納河奔騰不息，見證著中俄兩國人民的傳統(tǒng)友誼，而河畔的室韋俄羅斯族民族鄉(xiāng)正在詮釋著這偉大友誼的內(nèi)涵和外延。這里的血脈中遺留著俄羅斯人的藍色虹膜，但在言語上已夾雜著地道的中國北方話，細(xì)細(xì)盤算下，這些混血遺民在這條滿洲里到漠河的生活帶上，已經(jīng)生活了百年之久。室韋將一幅幅自然生態(tài)與現(xiàn)代景觀、遠古文化與現(xiàn)代文明、民族文化與異域風(fēng)情交融，也早已將這北部邊陲的濃重歷史印記、這種資源和文化轉(zhuǎn)化成走向文明、走向富裕的經(jīng)濟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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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草原、滾滾青云之間，路似乎可以通向天邊，視線不再有任何阻隔，雙眼被不同的綠色占據(jù)。青山碧水清涼的氣息、雨后的萬道霞光、橫跨天際的道道彩虹和俄羅斯風(fēng)情的木刻楞，這是恩和贈予大家的禮物。恩和俄羅斯族社群的形成可以追溯至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三四十年代，中國以山東河北為主的“闖關(guān)東”移民流，與沙俄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qū)奉行“邊區(qū)俄羅斯化”的移民流在額爾古納河相遇，于是兩個不同民族的移民開始聯(lián)姻，在這片肥沃的河灘上造就了俄羅斯族獨特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蘊，風(fēng)情獨具的木刻楞，就是現(xiàn)在華俄后裔的繁衍之地。

那一排排掩映在綠樹叢中的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建筑，令人迷惑是置身境內(nèi)還是在境外。原汁原味的木刻楞房子，飾之以各種木板花紋，每家的窗框、屋頂與木柵欄刷著不同顏色，卻不約而同地在前院種滿了各色鮮花，還搭有秋千，完全是一場色彩的盛宴。這些木刻楞精工細(xì)琢，素樸、沉穩(wěn)、莊重，滲透著無聲的言語，如品味了一杯陳釀，持久香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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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北上，來到“素暉射流瀨，翠色綿森林”的莫爾道嘎。觀林海，聽林濤，養(yǎng)眼、洗肺，凈心靈，擴胸襟，榮獲國家第一批特色小鎮(zhèn)殊榮的莫爾道嘎是絕佳去處。莫爾道嘎，蒙古語“戰(zhàn)馬出征”之意，一個充滿激情與野性的名字。這里南鄰呼倫貝爾大草原，北接中俄額爾古納界河，保存著我國最后一片寒溫帶明亮針葉始林景觀。彌漫在森林間的沉寂與神秘，蜿蜒纏繞，遠方霧靄晨晨，醉了眼睛，醉了心尖。多少個世紀(jì)以來，森林始終滋潤著人們的鄉(xiāng)愁與詩心，為藝術(shù)提供了深沉、寧靜的心理背景，這就是為什么索爾·貝婁會說“藝術(shù)從森林開始”。正所謂“水清石出直可數(shù)，林深無人鳥相呼”，在森林任何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都會有風(fēng)吹落潮濕的種子，鳥兒自由自在的互相呼喚嬉鬧著。季節(jié)更替，在森林到處蕩漾的，是人的自由意志。

走進額爾古納，傾聽放牧人高亢嘹亮、悠揚深遠的天籟之音;登上高高的亞洲第一濕地，感受厚重拙樸的遠古遺風(fēng);走過邊際華麗地毯般的麥浪和油菜花，步入森林領(lǐng)略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體味綠色凈土、草原的默默，不在乎游者的贊嘆亦或忘卻，年復(fù)一年地用旺盛的生命力和坦誠的奉獻去印證大自然的宏大與深長……正如達斡爾族詩人晶達的詩句，真切地表達了額爾古納人內(nèi)心的期盼：“一絲線，就牽引我的命運。我并不在乎你的手是冰冷是溫暖，只愿被你緊緊抓牢……”額爾古納在向文明富?？缭降耐瑫r，也在把民族文化傳承、弘揚、發(fā)展，宛如漫山遍野的映山紅，春光無限，魅力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