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沈括是北宋官員、博物學(xué)家、全球范圍內(nèi)第一個發(fā)現(xiàn)并記錄磁偏角的自然科學(xué)家,他寫過一部《夢溪筆談》。但很少有人知道,沈括還寫過一部《夢溪忘懷錄》。
《夢溪筆談》談?wù)乒剩摽茖W(xué),包羅萬象;《夢溪忘懷錄》則是一本生活小冊子,專講如何過日子。目前這本小冊子已經(jīng)散佚,我們只能從元朝人編撰的《說郛》《居倨家必用事類全集》《壽親養(yǎng)老新書》等典籍中讀到只鱗片爪。
在《說郛》輯錄的《夢溪忘懷錄》片段中,有一段寫的是游山心得,包括帶什么人、乘什么車、準(zhǔn)備哪些物品,以及如何將這些物品正確打包。
沈括說,如果山路平緩,他會乘坐自己設(shè)計的一款“安車”去游山。
安車也是馬車,但比普通馬車要舒適得多。車頂是一張帶有機關(guān)的軟篷,有雨有風(fēng)時遮住,風(fēng)和日麗時卷起,仿佛自動開啟的敞篷跑車。車廂的前壁和兩側(cè)都有窗戶,半躺在車廂里,可以欣賞山景。車廂用四根柱子撐著,每根柱子都巧設(shè)機關(guān),能掛起書籍、扇子、帽子、棋盤、藥物、酒壺、碗碟、點心、茶葉罐。
如果山路崎嶇或太窄,馬車趕不上去,沈括會帶兩個仆人,讓他們挑著擔(dān)子,將一切吃的和用的東西都放進(jìn)去。
東西太多,仆人挑不動;太少,沈括用著又不方便。所以他精心設(shè)計了一個衣箱、一個書箱、一個食盒、一個欹床,全用既輕便又耐用的竹木制成。
衣箱分出大大小小許多格子,可放棉衣、薄被、枕頭、毛巾、梳子、漱口杯、洗臉盆。書箱比衣箱小一半,也分出許多格子,可放書籍、宣紙、毛筆、墨錠、硯臺、棋盤、棋子、小剪刀。
食盒與衣箱差不多大,用來存放熟食、果品、茶壺、茶碗、茶罐、碗碟、竹筷、勺子、水果刀、爐子、下酒菜、酒壺、酒杯,以及溫酒用的“湯槍”——其實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鐵槽,深三寸,可貯水。上了山,生起火爐,將這個鐵槽架在爐上,添滿清水,煮到沸騰,將酒杯放進(jìn)去,喝一杯,換一杯,酒永遠(yuǎn)是熱的,喝了不傷胃。
欹床是一種可以折疊的臥具,造型和功能都挺像現(xiàn)在的行軍床。沈括說,他爬到山頂,累了,就斜臥在欹床上飲酒,山風(fēng)浩蕩,鳥鳴啾啾,飄飄然,熏熏然,有得道飛升的快感。
上述衣箱、書箱、食盒、欹床,都有提梁,便于挑掛。遙想當(dāng)年,沈括出門游山,派兩個仆人跟著,一個仆人挑著衣箱和書箱,另一個仆人挑著食盒和欹床,吭哧吭哧地爬山。沈括他老人家也不空手,手持一把折扇,在仆人前面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地回頭催一下仆人,相當(dāng)瀟灑。
沈括還說,必要的時候,他會再帶一些“雜物”,包括“小斧子”一把、“斫刀”一把、“蠟燭”兩支、“拄杖”一根、“泥靴”一雙、“斗笠”一個,“食銚”一個、“虎子”一個、“急須子”一個。
斫刀即砍刀,古時旅游產(chǎn)業(yè)落后,山路未經(jīng)開發(fā),遇到荊棘和荒草攔路,可用砍刀開出一條路來。
食銚是帶有提梁的小鍋。游山餓了,砍些樹枝,就地生起一堆篝火,將食銚懸掛在火苗之上,煮粥、燉肉、溫酒、燒茶、烤山芋,都很便當(dāng)。
虎子比較低俗,它是古人對馬桶的俗稱。沈括爬山還帶著馬桶,說明他是一個有教養(yǎng)的人,比較有公德心,不喜歡隨地大小便。
急須子則是一種茶具,看起來挺像泡茶用的小茶壺,但其實是用來燒水和往茶碗里注水的。
行文至此,我越發(fā)羨慕沈括。一是羨慕沈括的游山用具如此豐富,又如此精當(dāng);二是羨慕他有兩個仆人代勞,不像我們現(xiàn)代人爬山,不得不親自背起一個老大老大的登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