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宏
一個從不恐高的人,某次居高臨下,俯視地界,竟然腿發(fā)軟,心發(fā)顫,慌亂不已,驚恐失措。這是為什么呢?藏著心事,還是因為和同行的人激發(fā)了某種化學反應(yīng)?
第一次恐高是在“小蠻腰”,南國標志性建筑——廣州塔,登高望遠,高樓林立如大地繁茂的雜樹。不暈不暈,我就是不暈。直到踩上玻璃棧道,感覺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低首俯視,腳下車水馬龍,人如蟻,房如蛋糕。顫巍巍,心慌慌,挪不動腳,心揪得緊,頭痛欲裂,渾身如被千萬只螞蟻齊嚙。
這是恐高嗎?我默默地問自己。半天也理不出頭緒,不能肯定,又無法否定。按理說我從不恐高啊,但站到玻璃棧道邊的種種心態(tài),不是恐高又是什么?
我對陪同登塔的小戴說:“好怕,不敢走上去!”
她安慰道:“別怕,別怕,我給你拍張照?!?/p>
看她笑得暖心醉人,再不上去就不好意思了,于是,斗膽邁開步子,目視前方,手扶欄桿,轉(zhuǎn)身笑對鏡頭,“咔嚓”一聲,我那寫滿驚慌的窘態(tài)瞬間定格成永恒。
那年那個夏天,廣州之行拍了不少照片,唯有玻璃棧道上那張,印象最深,我一直很珍視。不論什么時候,再看那張照片,當時的恐高之感,都依然清晰,就像雪地里飄落一塊紅圍巾那樣醒目。
現(xiàn)在想來,廣州塔上,我不是恐高,而是恐戴。
小戴是廣州某知名期刊的編輯,一直以來都在編發(fā)我的育兒文章。也許是我太好奇了,想見見真人,于是便趁著來廣州找老吳玩的時候,提出了想見一面的要求。
時至今日,我也沒搞明白當初為何那么想見小戴,更讓人稱奇的是一提見面,她就滿口答應(yīng),并在她單位的樓下,幫我訂好了酒店,而且答應(yīng)來廣州東站接站。
剎那間,感動如蘭吐氣,周身盈香。
小戴比我年輕,穿戴像幼兒園老師,顯得十分可愛。西方有位哲人說:“女人因為可愛而美麗。”我根本沒有跟美麗女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于是,就那么僵硬地一起吃了早餐,再打車去廣州塔。餐費、車費、門票都是她掏的錢,我居然讓女人付賬,也太不懂人事,不體人情了。
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她手握滿滿一瓶純凈水,待到從廣州塔下來,她急急忙忙趕回去上班時,那瓶水還在她手上,只是存水已不多。她上車后,把右手的水瓶換到左手,右手伸出窗外,跟我揮別??粗孔镜負Q瓶子,我突然控制不住地笑了,這是跟她在一起的幾個小時中唯一一次毫無壓力的笑。
出租車一調(diào)頭,走了,可惜,她沒看到我最自然的笑。
從一開始,我其實就是滿肚子心事,積攢多了,到了塔上的玻璃棧道上時,情緒總爆發(fā),外化于行,便恐高了。
多年后,我和老吳他們幾個再登廣州塔,別說玻璃棧道,就是玩頂層的跳樓機也不恐高。
這真是一次奇妙的體驗。
再次恐高,是在大覺山的纜車上。
也許是投入不夠多吧,大覺山索道的纜車只能容納兩個人,還不封閉,頭和手都可以自由伸出去。一幫男男女女排隊候車,我與她有緣同坐。她是精靈一般的女子,初見就讓人眩暈。不得不承認,世上有些女人真是自帶殺傷力,一個眼神,一絲氣息,便足以麻醉大腦神經(jīng),令人發(fā)昏。
怎么會這樣?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我不敢看她。當纜車從一塊巨石頭頂悠悠掠過時,我轉(zhuǎn)而俯視巨石,卻頭暈得更厲害了??磥碚媸强指吡?。
她強大的氣場,讓從不恐高的我,又體驗了一把登高而恐的奇妙感受。
心驚而不懼,心恐依然涉高,這種恐高其實是不錯的人生體驗。
我的兩次恐高,都應(yīng)歸類于此吧,可惜,類似的恐高后來一直不曾遇見,未來恐不會再有。
人生之有趣,在于明明不會出現(xiàn)的意外出現(xiàn)了,帶來了驚喜或者驚嚇,比如登高而恐。
人生之無聊,應(yīng)該是按部就班,今天重復昨天,明日與今朝無異,就像我居高不懼。
無聊,還是有趣,人生的一體兩面,都是老天的恩賜,無需抱怨,好自珍惜。不管有無,一切的到來,一切的離開,都不亂心,不迷惑,也不恐懼。
如是,安好。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