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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馬窗簾

2019-04-25 11:37李葦子
西湖 2019年3期
關鍵詞:斑馬煎餅窗簾

李葦子

田曉潔用一根手指在床頭欄上抹了一下,她把手指遞到眼前,看上面是否沾有塵土。田曉潔的手很好看,手指纖細,白白的,沒人能想到這是一雙攤煎餅的手。檢查完床頭欄,田曉潔又開始拍床單,那床單是灰底撒白碎花的。為什么不是白色床單呢?田曉潔說,灰色床單最容易遮臟。就像飯店喜歡做重油重醬重辣重麻的肉,是為了掩蓋臭烘烘的味道,正規(guī)酒店都用純白色床單,只有這種街邊店才用灰底色床單。

馬雨說,正規(guī)酒店都要登記證件,你不是不讓我這么做嗎?

田曉潔嘟了嘟嘴,打開了床頭柜的抽屜。有一次她和王三告開房,暴風驟雨過后,她閑著無聊就拉開了床頭柜的抽屜,里面竟然藏著幾只蟑螂,它們一看到光便快速跑動起來,那速度快到田曉潔還沒來得及尖叫。

馬雨早知道田曉潔有潔癖,像田曉潔這樣的姑娘沒有潔癖就太不正常了。馬雨說,下次再來的時候他可以帶條新床單。田曉潔沒理馬雨。田曉潔又在檢查被罩。這地方的被罩真臟,縫隙里全是螨蟲。田曉潔說,可能還有別人脫落的皮屑,螨蟲是以皮屑為生的。田曉潔一邊說一邊在腿上撓著,田曉潔穿著一雙高跟鞋,她的身段極好,盡管做過三次人流手術,但沒影響到她的身材。

馬雨說,你把鞋換了吧,你該讓腳放松一下,你的腳放松之后你也會放松的。來吧,把鞋脫掉。馬雨說著就湊過來,準備幫田曉潔脫高跟鞋。田曉潔似乎嚇了一跳,她一邊朝后躲著一邊說,別動!別動!我自己來,我來!

馬雨說,你該放松下來,你真應該放松下來。要不然,咱倆一起洗澡吧?

田曉潔朝那邊看了看,進門右手邊是衛(wèi)生間兼浴室,隔壁就是那張一米八的大床。床對面的墻上裝了一條長長的擱物板充作桌子,上面擺著不銹鋼熱水壺、兩只玻璃杯、電視機遙控器、空調(diào)遙控器、兩瓶康師傅純凈水以及一盒三只裝的杜蕾斯安全套。再上面掛著一臺三十二寸液晶電視機,田曉潔轉過臉,在漆黑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田曉潔被自己的影子嚇了一跳。田曉潔又朝另一邊看,床的左側和右側分別有兩條過道,右側過道寬一些,大約兩米左右。然后便是一堵墻,墻上開著一扇大窗戶。窗簾嚴絲合縫地拉著。其實,一進門田曉潔就注意到這面窗簾了。她很喜歡這面窗簾。這窗簾很大,一直垂到地上,是乳白色的底子上印著一匹奔跑的斑馬。斑馬和真馬大小差不多,就好像是斑馬在硯臺里滾了滾,又跳到窗簾上滾了滾。田曉潔覺得這窗簾很“印象派”。她是在家具城知道這個詞的,盡管她搞不懂啥叫“印象派”,但這三個字她卻記住了。所以,當她在形容某個她認為很高端的東西的時候,就總喜歡說“印象派”。比如,她的煎餅攤就叫“‘印象派煎餅果子”。

田曉潔對馬雨說,這房間里也就這個窗簾還“印象派”。

可能是吧!馬雨說,這種街邊店確實糟糕,下次我們可以換個好點的酒店。

田曉潔不接茬,繼續(xù)說,我在天貓上見過這款斑馬窗簾,150克厚度的亞麻布。

馬雨說,這你都知道!厲害!厲害!

當然知道!田澆潔說,我最喜歡這種純白純黑的東西。田曉潔忽然不說話了,她想起王三告說這種窗簾不實用,遮光性差。失去了遮光性,窗簾還是窗簾嗎?

此刻,田曉潔才發(fā)現(xiàn)這款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好到她都沒法知道外面的天黑了沒有。她記得她和馬雨見面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然后他們就坐上了到郊區(qū)的公交車。那條路可真漫長。他倆基本都在沉默。不知道馬雨在想什么。田曉潔是在默默詛咒王三告。這幾天田曉潔已經(jīng)把王三告詛咒過一萬多次了。田曉潔想知道現(xiàn)在是幾點鐘,她的手機早關了,她怕王三告給她打電話。她得玩一回失蹤,她不能凡事都由著他。人都是賤東西,不單單是王三告,還有眼前時刻準備著投入戰(zhàn)斗的馬雨。

馬雨的手機丟在床上,她可以問問馬雨現(xiàn)在幾點。但田曉潔懶得開口,就像她本可以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看外面是否黑了,她只要稍稍走兩步路就能做到,但她沒有一絲興趣要這么做。田曉潔看到馬雨拿出了煙盒,就伸出手跟馬雨要一支煙。馬雨吃了一驚,馬雨說,你要抽煙?你最好別抽煙。女人抽煙就不女人了懂嗎?馬雨說,煙會熏黑你的牙齒,還有你的嘴唇,你會變得像個男人婆,懂嗎?田曉潔想起了王三告那口煙熏火燎的牙齒,還有略帶青灰色的唇,田曉潔心里突然緊了一下。

田曉潔說,我記得你之前不抽煙的,你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馬雨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是在他和田曉潔的那件事情之后,馬雨不僅學會了抽煙,還在左手腕里燙了一朵煙疤,還學會了酗酒,還學會了逛夜店,還學會了嫖娼,還學會了撒謊。馬雨把煙盒收了起來。馬雨說,你該換上拖鞋,你穿著高跟鞋太累了。馬雨說完,就把床頭柜下面的一次性拖鞋拿出來,撕開外面那層塑料包裝紙,團一團,射門一樣精準,丟到了田曉潔腳邊的垃圾桶里。

馬雨看著田曉潔呵呵一笑說,射進去了。

馬雨把一次性拖鞋放到田曉潔腳下,他蹲下來要幫田曉潔摘掉高跟鞋。田曉潔全身一緊,但她馬上就鎮(zhèn)定了。她很配合地一動不動,任憑馬雨將兩只高跟鞋摘下來。田曉潔沒穿襪子。馬雨摩挲著田曉潔光滑的腳背,慢慢向上滑行,在踝骨的地方停下來,開始按摩田曉潔的昆侖穴。馬雨告訴田曉潔,這是個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穴位,可是,這穴位的來頭真不小,它掌管著人的膀胱。膀胱,那可是排毒系統(tǒng)的一部分。所以,長期按摩昆侖穴能夠延緩衰老,比貼面膜有用多了!

馬雨反復揉搓一會,又用拇指壓住穴位用力按,馬雨做得很賣力,也很專業(yè)。田曉潔發(fā)現(xiàn)馬雨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應該抽張紙巾幫他擦一下,但是她不想這么做。她從來不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起碼在認識王三告之前是這樣的。當初她母親讓她去一家三星級大酒店做前臺,她知道那里的條件很好,但她還是拒絕了。田曉潔喜歡吃煎餅果子,田曉潔認為她完全可以做出很“印象派”的煎餅果子來。所以,田曉潔就開了個煎餅果子攤。

汗珠像蚯蚓一樣在馬雨臉上爬著,馬雨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一下,又繼續(xù)給田曉潔按摩昆侖穴。馬雨問田曉潔舒服嗎?田曉潔早已經(jīng)舒服得不想說話了。實際上,田曉潔想呻吟,就像第一次被王三告按在包子鋪地板上那次一樣,她的叫聲穿越了石棉瓦棚頂,穿越了棚頂上面的老楊樹,穿越了老楊樹上面的天空。她的叫聲在天空中盤旋,被一朵雪白的云彩帶往更高的天空。

準確地說,馬雨是個理想的男人。他不僅個兒高,而且,人長得帥,眉眼間有一絲吳亦凡的味道。更何況,他還有本科文憑,做著一份白領的工作。并且,頗有存款。方方面面,他比田曉潔強多了。

當初,為了充電,馬雨在大學路一家電腦培訓班學3ds Max。田曉潔的煎餅攤呢,就在大學路小吃街上,那可是一條爛街。馬雨第一次來找吃的,就覺得這是一條爛街,這里的東西是人吃的嗎?簡直就是屎。

小吃街夾在兩所大學之間,東頭頂著大學路,西頭呢,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兩所大學夾死了。這情況好比,兩所大學是人的腿,小吃街是腿中間的空檔。市政似乎不屑于給它命名,只是因為街兩邊鱗次櫛比的小吃店、小吃攤,才有了小吃街的名字。實際上,它的名字叫冰淇淋路。冰淇淋路是一條很長的路,大學路這邊是東盡頭??墒牵@小吃街是狼狽的,終日被地溝油的油煙氣包裹著,被小商販的吆喝聲填充著,被野狗野貓的糞便裝點著。這里的耗子比貓肥,蟑螂比甲蟲大,還有一窩一窩、拱肩縮背的蛆,這他媽簡直就是公共廁所呀!由于消費主力是窮學生,小吃全是外四路的,像清和元頭腦、樊記臘汁肉、狗不理包子、秦鎮(zhèn)米皮,是找也找不到的。這里倒是有肉夾饃,也有涼皮,也有米粉,也有灌湯包,也有沙縣,可全都是走了味的,是魯味里摻雜著川味,川味里混著海派,海派又有關東風格。這已經(jīng)不再是改良,而是基因突變了。然而,這地方到底還是有優(yōu)勢的,那就是便宜——三塊錢吃飽,五塊錢吃好,對學生群體來說這就是致命的誘惑。

那天,馬雨在小吃街轉了一大圈,最后來到田曉潔的“印象派”煎餅攤。

田曉潔攤煎餅的手藝是自學的。田曉潔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在網(wǎng)絡上下載了學習視頻,又按DIY指南準備了材料,開始在平底鍋上試驗了起來。第一次就成功了。她把煎餅送給周邊的人品嘗,大家都說很好吃。受到鼓勵的田曉潔便采買了專業(yè)的工具,來到大學路小吃街營業(yè)了。田曉潔形象好,人呢,又很活泛,學生們好像就無條件地相信了她,覺得這種女人是可以做得好煎餅果子的。所以,田曉潔煎餅攤的生意挺不錯。田曉潔似乎天生就是攤煎餅的。不出一個星期,她已經(jīng)嫻熟得像攤了半輩子煎餅的行家里手了。這可真該感謝那雙靈巧的手。她抓著長柄勺在不銹鋼桶里一挖,將一坨黃中帶黑的面糊糊磕在鏊子上。拿起一只木制小刮板,刷墻一樣把面糊糊攤開,又快速在上面刮幾遍,保證煎餅薄厚適中。然后兩根指頭夾出一只紅皮蛋,鏊沿上輕輕一磕,指頭夾住蛋殼,蛋清蛋黃流出來。她用刮板將雞蛋平攤在煎餅上。當看到煎餅邊緣開始炸起,便用小鏟子轉圈在煎餅邊緣劃一下。接下去,她一手捉住煎餅一角,一手將小鏟子輕輕插到鏊子和煎餅之間,一路朝前劃著,將煎餅從鏊子上分離。田曉潔抬頭看一眼顧客,問對方,“蔥、辣椒、香菜、咸菜都要嗎?”對方說都要,她便抓一把翠綠的香菜碎撒上去,再抓一把香蔥碎撒上去,再用勺子挖一些榨菜丁或是腌蘿卜丁撒上去,又舀一勺油潑辣椒粉涂上去。然后,她將煎餅對折,去醬桶里舀出半勺甜面醬攤在煎餅上,再放一張金黃的油炸薄脆,碼兩片碧綠的生菜葉子,這才把煎餅卷起來。田曉潔的煎餅表皮又焦又脆,黃不是黃,紅不是紅,還有點兒黑。就是那種樸實無華的顏色,透露出生活的敦厚和安寧,是讓人覺得熨帖的。田曉潔用小鏟子把卷起來的煎餅鏟成兩截,剖面朝外,摜進一只紙袋,再摜進一只塑料袋。田曉潔的煎餅是焦黃,蛋黃,再是辣椒紅,榨菜黃,香菜綠,然后是金黃,芯子里是碧綠。老天爺!這哪里還是攤煎餅,根本就是藝術品。再看看長相甜美的田曉潔,這他媽簡直就是天使啊!

馬雨就是這樣被田曉潔吸引了的。

馬雨捧著田曉潔遞上來的煎餅果子說,我叫馬雨。馬雨說這話的時候,天上正在下雨。因為不到放學時間,街上人很少。田曉潔看了一眼馬雨,把手伸出遮陽傘外,接了幾顆雨滴,說,就是這個雨嗎?馬雨點點頭。田曉潔咯咯咯地笑了說,馬云是你哥哥吧?馬云肯定是你哥哥!不都是先有云后有雨嗎?田曉潔又咯咯咯笑起來。馬雨說,馬云是我姐姐。馬雨真沒有撒謊,他姐姐就叫馬云。他們的父母給孩子取名的時候,淘寶的馬云還默默無聞。就像那個叫支付寶的男人,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一臉委屈地說,他叫支付寶的時候,支付寶只是個人名。田曉潔又咯咯咯笑起來。田曉潔說,他們村有個劉德華,還有個張曼玉。

你叫什么?馬雨問。

田曉潔嘟著嘴說,要你管?

馬雨盯著田曉潔的臉,過了很久還是一直盯著。

3ds Max課程結束很久了,馬雨還是天天來,一來就跑到小吃街吃煎餅果子。馬雨的那點意思是很明確的。田曉潔不是不明白馬雨的那點意思。但是田曉潔接受不了馬雨的那點意思。為什么?田曉潔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從不強迫自己。也許,強迫一下,她是可以接受得了馬雨的,畢竟馬雨是個不錯的男人。可是田曉潔不喜歡強迫自己。更何況,田曉潔有喜歡的人了,就是隔壁包子鋪的老板王三告,一個粗魯、胖壯的中年男人,還離過婚??墒?,這又怎么樣呢?

馬雨先去衛(wèi)生間洗了澡。田曉潔又等了一支煙的工夫。馬雨催了幾次,她似乎不情愿地站起身,慢吞吞走進衛(wèi)生間。她是在衛(wèi)生間將自己脫光的。她站在塑膠防滑墊上,看著蓮蓬頭不緊不慢地噴灑著水流。她恨不得站在這里淋一輩子。

田曉潔當然沒法淋一輩子,她用浴巾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抱著她的衣物走出來。馬雨正躺在床上看電視,一條綠色浴巾搭在他的小腹上,馬雨的大腿內(nèi)側長滿濃密的體毛,這體毛在接近膝蓋的地方戛然而止,就像精心修過的一樣。假如是王三告,田曉潔一定會問,是不是拿剃刀修的呀?

馬雨拍了拍旁邊的枕頭,示意田曉潔躺過來。田曉潔瞥一眼電視,里面正在直播一場球賽。她又想起了王三告,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在看球吧?操他媽!田曉潔想,你不是日了別的女人嗎?你的女人就要被別的男人日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的,田曉潔知道,馬雨不會輕易放過她。

但是馬雨實在是太溫柔了,馬雨真是個不錯的男人。他每做一個動作都會詢問田曉潔。當然他是用眼神詢問的。田曉潔也是用眼神回答,或者不回答。這種和風細雨的感覺和王三告真的非常不同??墒?,田曉潔很難說清楚哪個更好。就像問她更喜歡吃魚還是吃披薩,這可怎么比呢?

田曉潔又看到了對面窗簾上的斑馬,那是一匹奔跑的斑馬。這和她之前見過的斑馬不同,之前見過的斑馬全是靜止的,看上去非常和順,但身材臃腫,脂肪感太強,似乎那些黑白的條紋兜住的全是肥肉。田曉潔一直喜歡駿馬,像《八駿圖》里的那些家伙,精瘦、健美、雄赳赳氣昂昂,通體散發(fā)出十足野性,是一言不合就尥蹶子的。而,那些靜止不動的斑馬,給田曉潔造成了一個錯誤印象,認為斑馬是溫柔和順,沒性格、沒脾氣甚至是慵懶的,直到在天貓上看到奔跑的斑馬,田曉潔才知道,斑馬也是會奔跑的,奔跑的斑馬照樣充滿了男性的雄風。

田曉潔躺在那里,看著窗簾上的斑馬,這匹斑馬的兩只前蹄騰空而起,后蹄用力蹬地,后臀的肌肉飽滿而結實。它似乎要跳過一道溪澗的樣子。它的脖子朝上弓著,憤怒的馬鬃朝天豎立,耳朵像一把刺向天空的匕首。這畫風并不是寫實的,實際上,窗簾上的斑馬只畫了黑色部分,白色是布料的底色。就是說,這斑馬有點兒像商品包裝背面的條形碼。

田曉潔吃驚地發(fā)現(xiàn),斑馬突然動了一下,大概是窗外的風吧。

事畢,馬雨問她舒服嗎。田曉潔微微一笑。馬雨繼續(xù)問,比你老公怎么樣?什么老公?田曉潔說,我還沒結婚呢。是的!馬雨說,我都忘記你還沒結婚了。馬雨說,那么你喊我老公吧。你喊一句我聽聽。田曉潔說她覺得怪別扭,她喊不出口。馬雨說,很容易的,來吧寶貝,喊一句。田曉潔還是喊不出口。馬雨說,你跟我學,我說一句,你說一句。L-ao老。你說你說。田曉潔像小學生似地跟著拼讀,L-ao老。馬雨說,不錯!繼續(xù)來,G-ong公。田曉潔又跟著讀,G-ong公。馬雨說,棒極了!現(xiàn)在,我們連起來,L-ao老,G-ong公。田曉潔繼續(xù)跟讀,L-ao老,G-ong公。馬雨豎起大拇指,說,聰明!聰明!馬雨說,現(xiàn)在去掉拼音直接讀,老——公。

田曉潔說,老——公——公。

馬雨說,老公!

田曉潔說,老公公!

馬雨說,就一個公。

田曉潔點點頭說,就一個公。

馬雨說,跟我讀老公!

田曉潔說,跟我讀老公!

馬雨說,我是讓你跟我讀老公,不是讓你重復我的話。

田曉潔嘟著嘴說,你不是讓我跟讀嗎?我以為游戲還沒完呢,真是的!

馬雨說,游戲?怎么是游戲呢?認真點,乖,咱們繼續(xù),老公。

田曉潔說,老公公。

田曉潔說完咯咯咯地笑了。笑起來的田曉潔有點兒像當年的田曉潔了。馬雨嘬起嘴巴,對準田曉潔的耳管吹熱氣,田曉潔笑得更歡暢了。她一邊笑著,一邊躲著馬雨。她的腦袋一會扭到左邊,一會扭到右邊,馬雨的上半身俯在她的胸口上,腦袋跟著田曉潔的腦袋一會兒扭向左,一會兒扭向右。馬雨突然去撓田曉潔的腋窩,馬雨的手已經(jīng)快塞進去了。田曉潔卻夾緊了胳膊,馬雨又去襲擊另一側腋窩,田曉潔又把那側的胳膊夾緊了。馬雨換了思路,去撓田曉潔的兩肋,田曉潔又忙用雙臂護住兩肋……他倆鬧了二十來分鐘,兩人都笑抽了。似乎是,這輩子從沒這么酣暢淋漓地笑過。似乎是,把一輩子的笑都笑完了。似乎是,馬雨還是當年的馬雨,田曉潔還是當年的田曉潔。然后,他們又做了一次,兩次,三次。田曉潔總算不再去注意窗簾上的斑馬了。最后那次就在田曉潔全身收緊、大喊一聲的時候,她的余光發(fā)現(xiàn)那斑馬的后蹄似乎抬了起來。

田曉潔再次裹著浴巾走出來的時候,馬雨還端坐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田曉潔咳嗽了一下,說,你不去洗一洗嗎?馬雨掏出一支煙銜在嘴角說,等會。馬雨抽煙的樣子有點兒女性化。田曉潔又想起了王三告。田曉潔覺得是說正事的時候了。田曉潔說,我可以給你打個借條。馬雨不置可否。田曉潔重復了一句,我可以給你打個借條。馬雨慢慢吐出一只煙圈。等那煙圈完全散開了,馬雨說,為什么選擇了我?

因為你從來不會拒絕我!田曉潔說,你會拒絕我嗎?

你父親什么???馬雨說。

田曉潔說,老年病。

馬雨說,總該有個病名吧?

田曉潔說,就是不大好的病,你肯定懂。

馬雨說,一萬塊錢就夠了?

田曉潔說,其實還差兩萬塊。

那就給你兩萬,你給我打個借條。馬雨說。

盡管田曉潔肯定會打借條,但從馬雨嘴里說出這個要求,田曉潔心里有些不舒服。

田曉潔抓起了床頭的便簽和圓珠筆。想了想,不知如何下筆。她問馬雨借條怎么寫。馬雨說,他不知道,他從來沒借過錢。田曉潔說,你上網(wǎng)查查吧。馬雨用手機百度了一下。網(wǎng)上說得很詳細,還有配圖。田曉潔依葫蘆畫瓢寫了一份,又在最下面簽了名字。她把借條遞給馬雨,讓馬雨檢查一下有沒有問題。馬雨看了看借款金額、還款日期,以及最下面田曉潔的身份證號碼和簽字。田曉潔的字跡是真丑,馬雨在心里說,她怎么能寫出這么丑的字呢?馬雨有點兒難過。馬雨說,是不是還缺個手???田曉潔愣了一下,說,當然,當然需要手印??墒怯∧嘣谀睦锬兀刻飼詽嵳f,旅館里可不會給我們準備印泥。

馬雨說,你可以咬破手指,按血手印。

田曉潔又是一愣,她發(fā)現(xiàn)馬雨的表情是嚴肅的。馬雨嚴肅的樣子實在可怕。但是馬雨馬上笑起來。馬雨說,明天去取錢的時候,我們可以跟銀行借個印泥。馬雨又把借條還給了田曉潔,讓田曉潔收好。

馬雨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田曉潔,另一杯自己喝了。馬雨看了看手機,時候不早了。他感覺肚里空得很。馬雨讓田曉潔把水喝了。喝完水咱倆一起出去吃東西。馬雨看著田曉潔說。田曉潔把水放到床頭柜上,說,我現(xiàn)在不想出門。馬雨明白,她是不想和自己一起出門。田曉潔知道馬雨懂她的意思。馬雨說,那我叫個外賣吧。田曉潔點點頭。馬雨問她想吃什么。田曉潔說,隨便。馬雨說,啤酒小龍蝦怎么樣?一會有球賽,俄羅斯對沙特,我們可以邊吃邊看。田曉潔又想到了王三告,王三告這會兒肯定和一幫酒肉朋友在夜市擼串看球。他把哥們的老婆搞大了肚子,那哥們可真夠仗義的,只要兩萬塊錢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田曉潔知道王三告被人家“仙人跳”了。可是,怎么辦呢?男人管不住自己,她是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你不能拉完屎讓老婆給你擦屁股呀!田曉潔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她能逃避多久呢?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也只能這樣了,也只能這樣了。田曉潔看著馬雨,心說,也只能說是父親得了絕癥。其實馬雨認識田曉潔那會,田曉潔的父親就已經(jīng)去世兩三年了。

王三告到底哪里好,田曉潔是說不上來的,就好像問她馬雨到底哪里不好,她也說不上來。人生就是這么奇怪,并不是一個男人死心塌地對你好,你就會感動的。事實上,往往是,他對你越好你越想躲得遠遠的。人吧,就是賤東西!馬雨在手機上點來點去好一陣子,結果是時間太晚了,外賣全不接單了,馬雨必須下去跑一趟。馬雨套上衣服,讓田曉潔再喝點水。馬雨說,你總是喝水太少。你該多喝點水。水是生命之源。似乎是為了配合馬雨,田曉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田曉潔剛要放下杯子,馬雨說,你看你,就這么一點水,還不喝光,你這樣容易生結石。大概是馬雨說的可能得結石起了作用,田曉潔又端起杯子喝了起來。田曉潔心里被某種溫情的東西纏繞著。王三告從不管她喝不喝水,喝多少水。王三告不是這種類型的。馬雨實在是好男人。

當初,田曉潔讓馬雨滾蛋,越遠越好。馬雨不滾,成天圍著田曉潔的煎餅攤轉。田曉潔的生意做不下去了。田曉潔讓王三告給馬雨一點顏色瞧瞧。當然,田曉潔的意思并不是真動手,就是恐嚇一下。沒想到,王三告找了幾個哥們,把馬雨堵在小吃街的死胡同里一頓打,牙齒都給打斷了。雖然出了這樣的事,馬雨還是天天來,天天來。馬雨對田曉潔說,嫁給我。田曉潔低著頭,咚咚咚切榨菜。馬雨又說,嫁給我。田曉潔還是咚咚咚切榨菜。馬雨又說,嫁給我。田曉潔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馬雨還是說,嫁給我。田曉潔舉起那把菜刀,走到馬雨面前說,你再這么糾纏下去,我田曉潔就死在你面前!從那以后,馬雨不再來了,馬雨失蹤了很多年。但馬雨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換。田曉潔一撥就通了,田曉潔的手機號也一直沒換。

馬雨出門買啤酒小龍蝦了。田曉潔側著躺下來,盯著窗簾研究那匹斑馬,斑馬的兩只前蹄騰空而起,后蹄用力蹬著地,后臀的肌肉飽滿而結實。它似乎要跳過一道溪澗的樣子。它的脖子朝上弓著,馬鬃朝天豎立,恍惚之間,田曉潔發(fā)現(xiàn),那斑馬動了起來。那斑馬仰起脖子,對著天空一聲長嘶,斑馬很帥,斑馬是另一種帥,另一種……田曉潔睡著了。

田曉潔不知道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太陽穴似乎被電鉆鉆過一樣,很疼。好像有一截鉆頭斷在了里面。她揉搓著太陽穴,馬雨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坐了起來,側耳聽了一會,衛(wèi)生間沒有絲毫動靜。她記得馬雨是外出買小龍蝦和啤酒的。怎么去了這么久?田曉潔打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現(xiàn)在是上午十點半。田曉潔突然有點兒緊張起來,田曉潔給馬雨發(fā)微信,但她馬上就發(fā)現(xiàn)馬雨已經(jīng)把她給刪除了。她又給馬雨打電話,已經(jīng)停機。田曉潔似乎明白了什么,田曉潔能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流了出來,田曉潔的身子從來都沒這么軟過。她又重新躺了下來,再次看到了對面的斑馬。她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房間里的空氣混濁得讓她窒息。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跳下床站到了窗簾跟前,她看見自己抬起了雙手,一左一右抓住了窗簾,“嚓”的一聲,她把窗簾拉開了,但田曉潔即刻就愣在了那里,田曉潔看到了什么?原來那里根本沒有窗戶,或者說,那是一扇假窗戶。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客房,沒有窗戶,從來就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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