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子

一個偶然的機會，有人給我推薦一本詩集《目光的海岸》并要我寫評論，其實我是一個不太會寫詩評的人，礙于情面，將《目光的海岸》帶回家閱讀，竟然意外地被這個名叫徐麗萍的女詩人輕盈飄逸的文字所吸引，她的詩文優(yōu)雅含蓄，詩中淺斟低唱，柔美細膩，語言溫情婉約。書里沒有堆砌華麗的辭藻，也沒有驚人之筆，她的詩給我較多的想象空間，在對比了一些口語化的網絡詩歌后，便深感其詩韻味雋永、意境雅美。這是一部既簡單又復雜、既清麗又滄桑、既唯美又感傷的詩集，我們可以把它作為詩歌來吟誦，又可以把它作為散文來朗讀。詩的意象紛而不亂，詞的調配淡而不寡，整部詩集優(yōu)雅又淡定，多情又豪氣，表現(xiàn)出的真情之美、意境之雅具有一定的穿透力，呈現(xiàn)著詩歌特有的耐人尋味的藝術效果，是近幾年新疆本土作家出版的較好的詩集之一。

以女性的角度讀這些詩歌，挖掘文字背后的內涵，尋找進入詩歌的切入點，尋找打開詩歌內核那把無形的鑰匙，探詢詩歌在瞬間綻放的無窮的魅力。在女性詩歌中，愛情是主旋律，因為繆斯永遠與愛神為伴，愛情歷來是文學史上永恒的主題，是人類美好情感與抒情藝術的完美結合，而由女詩人寫出的愛情詩更具有特殊的魅力。我在徐麗萍的詩集里看到了席慕蓉的影子，從意象的選擇、詞句的節(jié)奏上，都有相似之處，也許她并不是刻意模仿，與其說是清秀雅麗的詩句打動讀者，倒不如說是那持守的如煙般哀愁、如水般靈動的愛情，撥動著讀者的心弦。她在《回應》中所寫“我停止了一切／對愛情的回應”／那些風聲與我無關／我的血管里已成了空空麥管／聽不到春天流淌到秋天／那些細微的聲響／一路走去／許多迷惑將我們推向虛妄”道出了她對愛情的迷茫與困惑，她極力讓回憶平靜，卻反反復復在詩文中提起，她在《我還是想你》里委婉而歌，訴說著刻骨銘心的思念：“我們到底已經分離了多久／或者僅僅是轉眼之間／背過臉去／那些細小的傷痕還沒有愈合／我又開始想你了”。在《愛情的墓地》中詩人說：“這古樸的水域牽著金魚／成了我私欲的密碼／接連幾天了／魚用各種慘烈的方式／死的夸張又隱秘／每天／我都能看見小小的魚缸／這愛情的目的上演的悲?。钡剿鍩o魚”。過去的現(xiàn)實造成了別離，殘留的悲傷深留在心底，筆中回顧，失望與悲傷俱來。盡管表達出現(xiàn)實的愛情讓人憂傷和失望，但詩人向往的愛情是至高無上的，是勇往直前的，是堅守和不畏懼，《在你到來之前》她說：“我必須抽出身體里最后的一根骨骼／點燃它／來度過這迅速蔓延的寒冷／在你到來之前／我不能讓血管里的血／凍結成厚厚的冰碴……在你到來之前，我一次次將心敲成碎片／懸掛成近旁的河流／做你暗夜的燈盞”。這是詩人從心靈深處迸發(fā)而出的愛情宣言，表現(xiàn)出她對愛情的堅定、堅守和癡迷之情。徐麗萍的愛情詩雖婉約，但并不總是凄切之音，她對愛情的歌唱上，情真意切，楚楚動人。

女性詩歌寫作中詩人普遍保持著自身探索的立場和張力，在詩歌寫作中尋找自我的言說方式，并以女性詩人的敏感而特有的觸角，去反思自身和生活，不斷去感受和觀照自身以及身外的現(xiàn)實世界。著名評論家李掖平說：“這個世界是離不開女性的，因為一顆再堅硬的心靈也有觸摸柔軟的觸角。當堅硬的男性世界為社會提供邏輯法度和規(guī)則的時候，豐盈的細節(jié)和柔軟的溫暖是要靠女性的細膩和溫婉來解決的?！闭沁@種女性的細膩和溫婉，使詩人自覺地選擇和堅守著自己的精神花園，除了愛情，詩人還在詩歌中表達了作為一名女性對人生的感悟以及對生命的反思。在《生命如此輕》中她說：“生命不會停止舞蹈／就像我的心沒有停止過歌唱／無需旁觀者／無需聽者／任憑自己的靈心和慧心攜手展翅輕盈而飛”。表現(xiàn)出詩人堅定沉著的生活態(tài)度。在《如果我是一粒沙》中，詩人托物寄情，通過詩意化的訴說，折射出執(zhí)著的信念，流淌在心底不變的理想，以及堅守的情懷。讀完《新的生活》，詩人以簡潔流暢的筆觸，將內心理性的思緒，美好的期望化為詩句，在“新的生活／連每一?；覊m都是新鮮的／新的生活／連每一次呼吸都是嘹亮的／新的生活／連每一次心跳都是悠揚的／那些新的夢想／新的高度將引領我穿越未來的迷惘”的詩句中表達了理想主義情懷，以及潛藏在詩歌中的浪漫。這些文字在起伏有致的基調中顯露出詩歌的內蘊，雖然讀的時候感受不到震撼的強力，但是讀完之后，總會感覺到余音繚繞，似乎有一種回音，這就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聲音，它能夠驅使你去靜靜聆聽，并融化于詩人的想象中。

女性詩歌還有一個普遍的特點就是意象選擇較為優(yōu)雅、有一定美學品位。詩歌是靠意象說話的，詩歌的語言就是運用意象的語言，這些意象是詩人情感、意緒、心志與外在物象之間電光石火般的撞擊。徐麗萍在詩集中選用了雪、霧、落葉、銅鏡、風、沙、天河、湖水等，顯然是經過反復錘煉的，也是最耐咀嚼的，形象融合于詩中，意象用來表達意境，展現(xiàn)著一個女性詩人對人生敏感而特有的頓悟。《目光的海岸》中大部分的意象都是具象的，是在現(xiàn)實世界可以找到對應的美好事物，它們被詩人連綴在一起，總體上給人以一種非現(xiàn)實化的虛幻感，虛中帶實，實中有虛，帶給讀者的聯(lián)想和想象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表述的意象，細細品味，發(fā)現(xiàn)真實的情感存于心間。隱喻作為現(xiàn)代詩歌重要的表達方式，其表達之外的深度指向存在著無限可能性。詩歌藝術性的高低，取決于語言意象化的程度如何。在《迷霧》中，詩人說：“這些漫上來的水珠／懸掛在半空中／遮住了遠處的海市蜃樓／近處的迷惘”，詩人圍繞霧進行深度意象的營造和挖掘，完成自己的詩歌構筑。霧，帶給我們的是迷離、尋找甚至疼痛，也是執(zhí)著、奔跑與不屈，那些在霧中跋涉的艱難成為生命中難忘的一部分，霧“把探險者的迷惑推向遼遠”。前進的腳步不會停止，盡管命運難測，但要堅持，在迷霧中閃爍不屈的靈魂。在《生命如逝水》中，她說：“那些飄落的枯葉流成河／那些閃爍的星星流成河／衰老的時光向著宇宙的極限奔波”，文字在詩內，意境在詩外，整首詩并沒有過溢之詞，但卻表達出時光匆匆而過，韶華易逝、夢想受挫的憂傷之情，詩人用一個個獨立而又關聯(lián)的意象，讓讀者的思緒飄得悠遠。

《目光的海岸》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在題材的選擇上表現(xiàn)出了家國情懷的大氣與開闊，這是女性詩人創(chuàng)作中的難能可貴之處，盡管所占篇幅不多，在詩集中歌唱偉大祖國和英雄的人民，這是一個正直的文學藝術工作者的職責和良心所在。也恰恰在這一點上，使徐麗萍的詩平添了壯美豪氣的神韻。在《親愛的祖國母親》中，她寫到：“親愛的祖國／我是你遼闊草原高飛的雄鷹／我是你策馬揚鞭馳騁沙場的汗血寶馬／我是你奔流的江河／昂揚的戰(zhàn)歌／我是你巍巍昆侖／茫茫雪山的大氣磅礴”，在《大自然的歌唱》中她問：“人類?。氵@被捆綁在大地上的精靈／你被圣音浸潤的恬淡的靈魂／到底取了這大自然的飛花還是草籽”。在《巾幗英雄》里：“我從盔甲的亮光里／看見自己對鏡貼花黃的嫵媚／戰(zhàn)爭不嫌棄性別／為了民族的尊嚴／我們騎著馬兒去打仗”。詩人對祖國的熱愛和期許又是多么執(zhí)著和美麗。詩人托物言志寄寓比興，使詩意境廣遠，詩剛柔大氣，有一種壯美之感?！段覀冏诖蟮厣稀贰断蚯锾爝M軍》《回到村莊》等屬情志交融的篇章，與風月無關，既激情澎湃又昂揚正氣，既含蓄典雅又柔中見剛。

當然，作為一名成長中的詩人，徐麗萍的詩歌還有不盡人意的地方，比如：有些詩歌的內容和形式較為單一，詩歌文本較顯單薄，在遣詞造句時還需要掌握詩歌語言的技巧，有幾處詞句有待進一步錘煉，用字選詞有不達意之嫌。有個別詩歌的語言的跳躍性不大，沒太多的亮點。立意上相對有些平淡無奇，有些詩歌整體較平淡，少了彈性和張力，感受浮淺、給人沒寫完的感覺。部分詩歌主題不明確，情緒沒有高潮。這里提醒詩人要樹立精品意識，寫出經典之作，創(chuàng)作視野應該再寬廣一些，寫作題材應該多樣化，克服擺脫小女人氣質，要在作品中深刻地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本質。另外，雖然女性詩歌中作者試圖用女性的“自白式”言說方式顛覆男權中心的話語系統(tǒng)，建立女性話語模式的創(chuàng)作空間，“自白式”的言說方式使詩歌中出現(xiàn)了“女性的獨語”，但自白話語使女性切斷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為自己構筑了一個“孤獨的城堡”，在這里也提醒詩人切忌使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日益走向內心化，走向“自我撫摸”甚至”自我欣賞”的狹隘空間。

女性詩人要突破性別的局限，在紛繁強大的現(xiàn)實世界里追尋至善至美的藝術境界，注定是一場艱難之旅，但我們彼此鼓勵支撐，勇往直前，用敏感的視角、豐盈的筆觸，體現(xiàn)出日光流年般搖曳多姿的生活氣息。這也是女性作家的生命張力。最后，希望徐麗萍堅持詩歌信仰，潛心創(chuàng)作，豐富思想內涵、拓寬審美視角、完善藝術性格，進而抵達新的創(chuàng)作高度。同為女性，我會繼續(xù)關注她的作品，即使沒有過多的交往，也會彼此記掛在心懷，用我們的作品，時刻提醒你我永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