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

我在南非豪特灣水手碼頭等候游輪的時候，見到清澈的海水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定睛一看，那東西灰色，看上去像海豚，在海面之下迅速游動，偶爾把尖尖的鼻子伸了出來。我趕緊把照相機的鏡頭對準了它。這時它一甩尾巴，消失了，無蹤無影。

當?shù)嘏笥迅嬖V我，這就是海豹。不用著急，你等一會兒到了海豹島，那里的海豹多的是，夠你拍的了。游輪在海面犁開一道白色的浪跡，終于到達水手碼頭。我懷著對于海豹的向往，踏上了游輪。游輪分上、下兩層，艙內(nèi)有上百個座位，我卻寧愿站在甲板上，時而站在這里，時而站在那里，因為這里的海景賞心悅目。

那天陽光燦爛，和風拂面，是難得的好天氣。據(jù)說，有時候這里刮起大風，游輪劇烈搖晃，那就用得著“大煞風景”這四個字了。海面像藍色的玻璃。游輪如同在這玻璃上滑行。一群雪白的海鷗追逐著游輪，不時俯沖下來，從游輪尾部翻起的浪花中，叼食銀光閃閃的小魚。豪特灣離開普敦不遠。游輪從獅頭峰前駛過。記得，從開普敦桌山上俯視獅頭峰，獅頭峰矮矮的。然而眼下是從海面上仰視獅頭峰，顯得那么高大，山頂裸露的米黃色巖石，陡峭而巍峨。從側面看過去，真的像雄獅翹首橫臥在那里。駛過兩山之間的海灣，前面豁然開朗，海浪頓時大了起來，夾雜著白色的浪花，一層又一層朝游輪撲來。游輪開始顛簸。就在這時，我看見前方海面上浮現(xiàn)幾塊黑色的“足球場”，那便是德克島。德克島名為島，其實是一群礁石。在海水上漲時，會被海水吞沒。退潮時露出的礁石，大約有三四個足球場那么大。

駛近，駛近，游客們歡呼起來：海面上有一小團東西在翻滾。我細細一看，原來是幾只海豹在那里“上躥下跳”！其實，這不過是小小的序幕。駛近，駛近，在前方的礁石上，匍匐著數(shù)以千計的海豹，密密麻麻，一片灰褐色。那里就是德克島，人們稱之為“海豹島”。從豪特灣的水手碼頭到海豹島，大約航行了20多分鐘。游輪漸漸靠近海豹島，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后在海豹島跟前停了下來。為了保護海豹，南非只允許游客在船上觀賞海豹，不許登島驚擾。這時，幾乎船艙里的游客都涌到甲板和船舷，個個拿出照相機，長槍短炮，一陣猛拍。我也把照相機鏡頭的焦距推到最遠，以求盡可能拍到海豹清晰的照片。

我眼前的海豹，個個肥碩，五短身材。海豹頭尖尾小，眼睛又大又圓，胖乎乎、圓滾滾的身軀，紡錘形，顯然這樣流線型的身體，很適合在海中快速前進。海豹的四肢粗而短，趾間有蹼，不斷有力地朝前劃水，是海豹強大的“推進機”。

海豹之所以被稱為“海中之豹”，原因有三：豹以奔跑迅速著稱。海豹在水中游動也極快，每小時可達28公里左右。豹身上有黑色斑點，海豹身上也有藍黑色斑點;豹極其兇殘，海豹也很兇殘。海豹除了捕食魚類、烏賊之外，也吃企鵝，更有甚者會攻擊鯨，捕食幼鯨，還會殘忍地吃掉同類。礁石上的海豹，或橫陳玉體、或翹首觀望、或互相廝打、或一躍入水，千姿百態(tài)，各得其所。

近在咫尺的海豹，不時發(fā)出豬吼般的巨大聲響。我發(fā)現(xiàn)，有的海豹青褐色的光亮的皮，看上去似乎像件破棉襖，“棉絮”甫露在外。原來這些海豹正在脫皮。每年1月至3月，是小海豹的脫皮期。脫皮的時候，海豹待在礁石上，不下水。我來到海豹島是1月，正值小海豹脫皮的時候。小海豹不斷脫皮，不斷長大。海豹的潛水功夫極好。通常海豹在水下半個多小時，才鉆到海面換口氣。我看見船舷附近有一只海豹的腦袋冒出水面。嗬，這只海豹居然長著胡子。這便是所謂的“胡子海豹”，學名叫“髯海豹”。據(jù)說，胡子海豹的胡子又粗又硬，最長的可達15厘米。有人數(shù)過，在胡子海豹的上唇每側，大約有 100多根胡須。

海浪沖擊著礁石上的海豹。很多海豹總是待在礁石上。其中除了脫皮的小海豹之外，還有小海豹的母親們。海豹的發(fā)情期通常在12月，妊娠時間約9個月，翌年11月初幼崽出生。每只母海豹，每次生產(chǎn)一只小海豹。小海豹生長到4至6星期斷奶。海豹除了在礁石上產(chǎn)仔之外，也在冰上分娩。海豹在礁石、冰上生活時，依靠體內(nèi)厚厚的脂肪維持生命。難怪海豹個個胖胖的，擁有很厚的皮下脂肪層。通常成年的公豹比母豹重，達300多公斤。海豹的壽命大約是20至40歲。

在全世界的大洋大海直至淡水湖泊都有海豹的蹤影。海豹最多的地方，是南極沿岸。南非離南極不遠，所以也成了海豹“云游之地”。德克島上眾多的海豹，全是野生的，并非人工飼養(yǎng)。德克島原本并沒有這么多海豹。德克島是怎樣變成海豹島的呢？我請教了當?shù)嘏笥?。他說起了有趣的故事：南非的海豹聚集地，原本是開普敦外海的羅賓島。但是從1615年起羅賓島便被用作囚禁和流放犯人的地方（后來曼德拉就在那里被關押了18年），使海豹的生活受到了干擾。尤其使海豹感到恐懼的是，那里的監(jiān)獄看守人員不斷獵殺海豹，用海豹肉“改善生活”。這樣，海豹不得不離開曾經(jīng)盤踞多年的羅賓島，尋找新的家園。

當海豹來到豪特灣，來到德克島，這里的漁民不僅不傷害海豹，反而把捕獲的小魚、小蝦喂食海豹。從此，德克島變成了海豹島。當?shù)卣铝顕栏癖Ｗo海豹，不許獵殺海豹。豪特灣的漁民善待海豹，海豹也給豪特灣帶來“聲譽”，成了豪特灣一景。

從1972年起，一家公司獲準專營德克島游覽，用游艇載客前往德克島觀賞海豹。按照規(guī)定，游艇只是在德克島繞行，嚴格禁止游客登島，這樣游客與海豹相安無事。于是，海豹島的名聲在外，招徠四方來客。很多人遠途前來豪特灣，就是為了一睹海豹島的奇特景觀。海豹島成了豪特灣一道世界稀有的風景線——就世界而言，只有俄羅斯東部、太平洋西北的鄂霍次克海上也有一個海豹島，但是規(guī)模無法相比。

海豹的足跡遍世界，為何只在豪特灣的德克島聚居，只把德克島當作“根據(jù)地”？那是因為海豹到處遭到獵殺，沒有安全感。人們獵殺海豹，剝海豹的皮做衣服、皮包，吃海豹的肉，用海豹厚厚的脂肪提取工業(yè)用油，用海豹的肝制作滋補品，就連海豹的牙齒也被用來制作工藝品。這么一來，海豹四處游蕩，以躲避人們的槍口。海豹只在南非豪特灣受到“款待”，成為“貴賓”，也就在這里安身立命。

保護海豹的呼聲越來越高。據(jù)報道：2009年，歐盟立法禁止了商業(yè)捕殺所得的海豹產(chǎn)品在歐盟區(qū)的貿(mào)易;俄羅斯政府下令禁止俄羅斯的商業(yè)性海豹屠宰;在美國，確定每年的3月22日為“國際海豹日”;而中國的環(huán)保團體則把“國際海豹日”定為3月1日;加拿大以每年的3月15日為“國際反對商業(yè)獵取海豹行動日”。就保護海豹而言，南非豪特灣走在世界的前列。

在南非豪特灣海豹島，美國攝影師戴維·詹金斯拍到了極其精彩的瞬間，那幅照片成為美國《時代》周刊評出的2013年十大新聞圖片之一。他的拍攝經(jīng)過非常有趣，栩栩如生地描述了海豹的機智和靈活：

戴維·詹金斯在南非海豹島從事拍攝工作已有五六年時間。2013年7月26日上午，詹金斯與當?shù)匾晃货忯~觀賞導游前往海豹島——開普敦德克島。當時海上波浪不是很高，天空有些云彩，這種天氣比較適合觀察鯊魚捕殺活動。通常鯊魚最頻繁的狩獵時間是日出前一個小時和之后一個小時……詹金斯一行決定跟蹤一些已完成覓食正在返島的海豹，并保持一段距離，以免干擾。詹金斯注意到一只較小的海豹掉隊了，而鯊魚通常會選擇攻擊單獨的海豹，這樣成功率較高。就在他用取景器跟蹤這只海豹時，一只大白鯊突然發(fā)起攻擊，嘴巴大大張開，海豹勉強躲過這次襲擊。在后面的幾分鐘，這只海豹一直貼在鯊魚身邊，但注意遠離鯊魚的嘴，利用其靈活性拖累鯊魚，最后大白鯊只好放棄，而海豹也得以安全回到島上。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