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芳
摘要:《詩經》衛(wèi)地詩歌中的《邶風·柏舟》《邶風.日月》《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等詩描繪了一個在婚姻生活中因遭遇無良之人、乏德之輩而被無辜拋棄的傷心、委屈的女性群體,是對無辜遭棄女性的一次集中寫照。社會制度對女性的不公平、丈夫的用情不專和薄恩寡德是造成這些賢淑的無辜女子被拋棄的重要原因,無辜遭棄導致了她們雖有情于人生卻無法避免承受苦難與不幸,婚姻的不幸令她們倍嘗生活的艱辛。
關鍵詞:《詩經》 衛(wèi)地詩歌 棄婦 集中寫照
古時稱女子出嫁為“歸”,隱公二年《公羊傳》:“婦人謂嫁日歸?!薄墩f文解字》:“歸,女嫁也?!币鉃榕缘淖罱K歸宿是婚后的家庭,女性的精神歸屬是丈夫,則女性一生幸福與否就取決于婚后家庭是否穩(wěn)定,夫妻是否和睦。如此而言,則不論以何種原因遭棄被休的女子沒有了婚姻、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庭,也就失去了歸宿,其無奈之狀、苦痛之情可想而知。
《詩經》衛(wèi)詩中的《邶風·柏舟》《邶風·日月》《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描繪了一個在婚姻生活中因遭遇無良之人、乏德之輩而被無辜拋棄的傷心、委屈的女性群體,是對無辜遭棄女性的一次集中寫照。這個女性群體的不幸,是某一時代、某種社會制度下一定數量的女性帶有普遍性的共同遭遇,尤其是《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中的兩位女子更是衛(wèi)詩中也是《詩經》中棄婦的典型。
先看《毛詩序》和朱熹對《衛(wèi)風·氓》詩旨的界定,毛《序》:“《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別,遂相奔誘。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或乃困而自悔,喪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泆也。”《詩集傳》:“此淫婦為人所棄,而自敘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薄睹娦颉泛椭祆鋵Α缎l(wèi)風·氓》中棄婦的“淫婦”定位嚴重影響了《衛(wèi)風·氓》中棄婦的典型意義,她是“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嗎?詩中言媒、言期,應該是意識到“取妻如何?匪媒不得”的關鍵所在,繼而請了良媒,卜了佳期,沒有被“父母、國人賤之”的前提條件?!缎l(wèi)風·氓》中的女主人公與“淫婦”無涉,她十分遵禮,嚴格守俗,既講究婚姻的禮俗形式,要求合乎禮法地行媒、聘娶,又注重婚姻的內在含義,是兩情相悅基礎上成就的婚姻,當初氓的“信誓旦旦”,令她認定執(zhí)其之手后可以“及爾偕老”。只是沒有料到氓是一個違心違禮之人,言其違心在于他品行不佳、用情不專,辜負了女主人公;言其違禮在于休妻之舉不符合禮制規(guī)定,漢戴德《大戴禮記》卷十三“本命”記載有三種情況不可出妻,其一為前貧賤后富貴的不可以出妻。清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正是據此為《氓》中的女主人公鳴不平,言其甘于數載貧困勞苦的生活恰是氓不該拋棄她的理由,氓當受譴責。方玉潤言:“此女始終總為情誤?!备鼫蚀_地說應該是:“此女始終總為氓誤?!迸魅斯橐霰瘎〉母词敲サ淖冃暮筒回撠熑危龅矫ミ@樣的男性,在任何一種社會制度下都是女性的不幸,女主人公有選擇這份婚姻的權力,卻沒有保住這份婚姻的權力。
《邶風·谷風》刻畫了被棄女子的真實心態(tài),女主人公因丈夫的喜新厭舊被拋棄,面對丈夫無情地拂袖而去,女主人公難以釋懷,仍存有明顯而強烈的望夫之情,朱熹由“行道遲遲,中心有違”感受到的是:“言我之被棄,行于道路,遲遲不進,蓋其足欲前而心有所不忍……今雖見棄,猶有望夫之情,厚之至也。”女主人公欲留不能,欲去不忍,欲求得室家和睦、夫妻同心而不得,真是千般無助、萬般無奈,她的心情十分復雜。
《邶風·柏舟)沖的棄婦是一位堅韌理智的女子,被棄后痛苦不安,上博楚簡《孔子詩論》第二十六簡論及《邶風·柏舟》:“北白舟悶?!瘪R承源先生解釋簡文中“悶”字之意為“詩人慍郁憂愁之嘆”?!肮⒐⒉幻拢缬须[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并非沒有時日供其遨游解愁,并非沒有美酒供其醉飲忘憂,實乃憂深痛熾,非遨游可釋,非醉酒可除;總之,諸般暢情排憂之舉都不能排遣其內心的濃愁深憂,女主人公的郁悶憂苦實在是源于有冤無處申,有苦無處訴。
《毛詩序》意《衛(wèi)風·河廣》乃宋襄公母被棄歸衛(wèi)之作。宋襄公母是宋桓公夫人,是衛(wèi)文公的妹妹,鄭《箋》言其生襄公而出,這里點明了宋桓公夫人的婚姻出現了變故,顧炎武《日知錄》卷四描述宋襄公母回到了父母之國是因為獲罪于君,宋桓公夫人獲何罪史無詳載,但其被棄是實,是“為夫所出而歸于衛(wèi)”。宋桓公夫人雖貴為諸侯之妻,不知其言行有何差失得罪其夫,競也遭受了被棄的悲慘命運,《周易》“鼎卦”鄭玄《注》:“嫁于天子,雖失禮無出道,廢遠之而已?!奔藿o天子,方無為夫所出之患,可是能嫁給天子的女子實在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女子的婚姻還是沒有社會制度予以保障的。宋桓公夫人歸衛(wèi)后的一大心病是“襄公即位,夫人思宋,義不可往”。孔穎達詳細解釋“義不可往”:“所以義不得往者,以夫人為先君所出,其子承父之重,與祖為一體,母出與廟絕,不可以私反,故義不得也。”
宋桓公夫人歸衛(wèi),不得見子,實為禮制所害,徒有知禮畏義之名,而無任何意義和價值。宋桓公夫人遭棄歸衛(wèi)還引發(fā)了一樁讓位之舉,即宋襄公為了能有機會去衛(wèi)國探視母親,欲將君位拱手出讓,聽來頗有些令人心酸,劉向《說苑·立節(jié)》于此事有詳細記載,言宋襄公為太子時,見宋桓公甚愛庶子目夷,意桓公欲立目夷,于是主動將太子之位讓與目夷,他向桓公陳述的理由是:“臣之舅在衛(wèi),愛臣,若終立則不可以往,絕跡于衛(wèi),是背母也。且臣自知不足以處目夷之上?!毕骞猿鲎屘又粨Q取日后人衛(wèi)拜見母親的機會,且為避免傷害父親的情感,雖欲見母卻只日欲見舅,桓公許之,未料目夷認為以弟代兄為太子乃不義之舉,辭之而奔衛(wèi),最終襄公繼位。
除去少數在政治聯姻中起關鍵和重要作用的王室和貴族女性外,《詩經》時代的女性最大的價值要在婚后的家庭生活中得以實現,因此她們非常珍惜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希望保持婚姻的穩(wěn)定、家庭的和睦與夫妻感情的持久,期望能夠與丈夫長相守、不相棄,如《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沖的女子無不傾其全部經營婚姻操持家庭,也正是這種傾注的毫無保留使得她們一旦遇人不淑,遭受不公平、不合理的被休、被棄時痛苦萬分。如果能夠一直保有婚姻,則女主人公會一如既往地“夙興夜寐”,義無反顧地“靡室勞矣”,棄婦的哀痛,于另一個方面來說是女性對恩愛夫妻之情的珍惜、對穩(wěn)定和諧家庭生活的向往。
社會制度對女性的不公平是造成這些賢淑的無辜女子被拋棄的原因之一。在上古神話傳說中,人類的始祖女媧不僅創(chuàng)造了人類,而且曾拯救人類于水深火熱的災難中,女媧這一形象的塑造傳遞出的信息是女性在母系氏族社會時期非同一般的社會地位,她們處于物質生產和生命延續(xù)的核心位置。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生活資料來源方式的變化,女性在物質生產中退居輔助地位,其維系社會發(fā)展的支柱作用逐漸讓位給男性。進入父系社會之后,女方就男家而居這種婚姻定居方式本身就體現了男女的不平等。王國維先生認為殷周之際是中國政治與文化變化程度最大的時期,在諸多變革中,商周婦女地位是明顯地發(fā)生了變化。商代雖已進入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但母系氏族社會尊重女性的遺風尚存,女性還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在商代宗法系統(tǒng)中,男女祖先皆可稱神。據甲骨資料記載,商代有些女性擁有一定的財富,可以獨立經營田產,在政治生活中也起到重要作用,她們領兵征戰(zhàn)、掌管占卜、參與祭祀等,甲骨文中有武丁之妻婦好主持祭祀和將兵征伐的記載,如:《合集》94正:“乙卯卜,賓貞:呼婦好侑浮于妣癸”;《合集》2641:“貞:勿乎婦好往燎”;《英國所藏甲骨集》150正:“辛子卜,口貞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口”等等,像婦好這樣的女性雖然是少數,但是商代有之,而周代連這樣的極少數也沒有。
與商代相比,周代女性的地位降低了,她們的活動范圍基本上被限定在家庭之中,《說文》“女部”:“婦,服也。從女,持帚,灑掃也。”《詩經》中也有表示此類意思的詩句,《小雅·斯干》:“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洞笱拧ふ坝 罚骸皨D無公事,休其蠶織?!薄抖Y記·內則》明確規(guī)定女子不可干涉應該由男子關心和從事的事情,并詳細地列出了女子應該從事的圍繞家庭生活的諸般事情:“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zhí)麻臬,治絲繭,織纴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于祭祀,納酒漿、籩豆、菹醢,禮相助奠?!敝艽员慌懦谡晤I域之外,《尚書·牧誓》所言:“牝雞無晨,牝雞之晨,唯家之索?!奔凑J為婦女不應該參與政治,否則會導致家庭的衰敗。周代在禮俗制度上將女性置于較低的地位,女性僅是男性的從屬者,如《禮記·郊特牲》所言:“婦人,從人者也?!薄洞蟠鞫Y記》卷十三“本命”:“女者如也,子者孳也。女子者,言如男子之教而長其義理者也,故謂之婦人。婦人伏于人也。是故無專制之義,有三從之道。在家從父,適人從夫,夫死從子,無所敢自遂也?!薄栋谆⑼ā肪硎凹奕ⅰ保骸瓣幈埃坏米詫?,就陽而成之?!边@樣解釋是著眼于女性卑下與從屬的地位。與殷商時期的女性相比,西周春秋時期的女性地位是低微的,在社會生產中,女性從事的是采集、紡織等輔助性勞動,政治地位缺失、經濟地位喪失導致她們從屬于男性,依附于男性;女子之生,以順從為本,且在被嚴格限定了的行為規(guī)范內順而從之。周代以男性的身份地位決定女性的階級身份和家庭地位,從而強化了女性對男子的依賴。
周代女性所從事的采集、養(yǎng)蠶、染織等勞動雖然是輔助性的,但對于家庭和社會來說亦是必不可少、不可忽略的,只是她們的社會地位沒有得到相應的承認。女性作為社會生活的主導和支配者,至《詩經》時代,已是歷史的悠遠之音,從《小雅-斯干》中對待男女嬰兒的不同方式已經可以很直接地看出女子所處的社會地位,“乃生男子,載寢之床”“乃生女子,載寢之地”。男女地位的一重一輕表現得非常明顯。女性地位的卑微是被充分意識到的,《禮記·內則》“子生,男子設弧于門左,女子設壺于門右。三日始負子,男射女否?!鼻鍖O希旦《禮記集解》日:“男射女否者,女子卑,略其禮也?!逼浜笥懈鼮樯跽撸纭俄n非子·六反》所記:“且父母之于子也,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此俱出父母之懷衽,然男子受賀,女子殺之者,慮其后便、計之長不利也。”
濃重的依附心理令女子們視丈夫和家庭為生命的全部,進入婚姻階段的女性的幸福跟丈夫密不可分,或者說得更絕對一點,丈夫決定著她們的幸福與否。丈夫是她們寄托終身之人,《詩經》中的諸多詩句如“黽勉同心”“及爾同死”“及爾偕老”“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等等,是她們最真實的心愿?!栋谆⑼ǎ焊凼凹奕ⅰ保骸捌拚?,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下至庶人,其義一也?!狈蚱奁降?,本該如此,可是事實并非如此。女性在家庭中沒有地位,她們的生存處于一種被動狀態(tài),其命運往往是被別人安排和掌控的。女性在婚姻中的主要價值是從屬于男性生活,充實并衍生著男性血緣家族的力量。社會制度給了男性主宰女性命運的權力,這種權利被《邶風·柏舟》《邶風·日月》《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等詩中的男子濫用了,這種權力的濫用造成了眾多無辜女性的痛苦和不幸,使得她們欲從一而終亦不得。清范家相讀至《邶風·新臺》禁不住感嘆女性地位之低,以秦、晉、吳、齊等君侯世家女子的婚姻為例,以證春秋之時貴男賤女之狀尤甚。此等出身女子的地位尚且如此,更何況普通百姓家之女。
女子婚后以自己的辛勤勞作創(chuàng)造了財富,使家境逐漸好轉,但她們沒有自己可支配的財產,《禮記·內則》記載:“子婦無私貨,無私畜,無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與?!比绱艘粊?,一旦遭棄,她們接下來的生活將何以堪?《淮南子·泛論訓》記載一位宋人叮囑出嫁的女兒:“嫁未必成也,有如出,不可不私藏,私藏而富,其于以復嫁易?!迸畠褐斪窀秆?,竊而藏之。由于女子出嫁后沒有足夠的保障,以致導致如此下下之策的產生。棄婦詩文本所涌現出的是女性對生命的執(zhí)著與把握以及由于權利失衡而造成的無奈與困窘,那就是既有情于人生又無法逃遁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苦與沉重。在《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中只見進入婚姻階段的女子們恪守職責、履行義務,鮮見她們享受權利。男權社會中男女在婚姻中權力的不對等被普遍認可時,大多數女子的婚姻幸福就只有碰運氣了,婚后是否會遭受丈夫的暴力、冷落甚至拋棄皆是無可預料的,因而可以說幸福的婚姻對彼時的很多女子來說常常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而已。
在《詩經》時代社會對女性的不公平還表現為被棄女子不為家人理解,女子不管因何理由被棄,都會被家人視為恥辱,《禮記·曲禮上》載:“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庇麖募胰颂幍玫嚼斫?、安慰和支持是無徑可取,《邶風·柏舟》和《衛(wèi)風·氓》中寫得很分明,“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訴,逢彼之怒”“兄弟不知,呸其笑矣”。她們內心的痛苦無可傾吐之人、無可傾訴之地,遭棄女子的兄弟們對她們的不幸遭遇和悲苦心境是既體會不到又漠然置之。
丈夫的用情不專和薄恩寡德是造成棄婦不幸遭遇的又一重要原因。毛《序》認為《邶風-谷風》是:“刺夫婦失道也。衛(wèi)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棄其舊室,夫婦離絕,國俗傷敗焉?!迸有哪钏档氖欠驄D能夠“德音莫違”“德音不忘”,而男子表現出的總是“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德音無良”,明張次仲在《待軒詩記》卷二中有一句公道話:“讀《氓》詩者皆責其婦而不責其夫,不知夫之罪浮于婦也,誰為謀之,誰為棄之乎?”《邶風·谷風》和《衛(wèi)風·氓》中的男子都是貪新厭舊之徒,德行卑劣之類,可與妻子共度患難而不能與之同享安樂,既不念婚前的兩情相悅、旦旦誓言,亦不念婚后妻子的持家之勞、患難與共,毫無原則地拋棄妻子,恩消情逝,正是班固《漢書·地理志》中所判定的衛(wèi)地人中“薄恩禮”的典型,他們不唯無情,且無情之甚《韓非子·內儲說下》:“衛(wèi)人有夫妻禱者,而祝日:‘使我無故,得百束布。其夫日:‘何少也?對日:‘益是,子將以買妾?!逼拮铀鶓]很現實,若新人至,則舊人遭疏遠甚至被休棄的可能就出現了。在前文中已引一段《韓非子·說林上》中“衛(wèi)人嫁其子而教之”的故事,《韓非子》兩則記載衛(wèi)人的故事雖不乏虛構的成分,但于眾國人中獨選擇衛(wèi)人不見得完全是隨手拈之,如傅斯年先生發(fā)現宋人有其特別之質而每每被諸子選為故事的對象:“宋人質直,故談愚人每日宋人(《莊子》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孟子》宋人有憫其苗之不長而揠之等)”《韓非子》兩則寓言故事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衛(wèi)地澆薄的風俗或衛(wèi)人寡恩的習性。而社會對無德無行男子的輿論譴責和禮法懲罰卻是相對缺失的,何曾見毛《序》、朱《傳》對《衛(wèi)風·氓》中的男子略有微詞?正是這些薄恩寡德之人左右著女子們的命運,剝奪了她們享受家庭完整、婚姻幸福的權力。
女性在延續(xù)子嗣、維系婚姻、經營家庭、參與生產等方面起著非常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詩經》時代女性的實際地位和應得地位相差甚大,在彼時,女性無論怎樣完善自己,不管其出身貴賤,曾經抗爭與否,都改變不了社會制度規(guī)定下的既成觀念中地位低下的事實《詩經》時代的女子們無法把握婚后的命運,無法保證婚姻生活的穩(wěn)定和持久。女子婚前尚有自己的情感天地,而婚后便失去了獨立的生存空間,能擁有一份美滿的婚姻和穩(wěn)定的家庭,運氣的成分是占很大比重的。如此說來確如余冠英先生所言《衛(wèi)風·氓)沖女子的哀怨絕對不是一人一時的牢騷,而是彼時諸多女性真實悲憤的反映。
許多遭棄的女子都是像《衛(wèi)風·氓》和《邶風·谷風》中的主人公一樣熱愛生活、執(zhí)著愛情、依戀家庭的,她們善良、賢淑,皆“有治家之勤,有睦鄰之善,有安貧之心,有周急之義”。實無可棄之罪,由于社會制度的不對等要求、男性的不負責任行為等種種原因,導致了她們雖有情于人生卻無法避免承受苦難與不幸,不幸的命運推她們步入棄婦的行列,她們身心無所歸依,婚姻的不幸令她們倍嘗生活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