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蓉 侯宗輝
內(nèi)容摘要:漢簡所見河西邊地的“作者”與古籍中“作者”的含義并不相同。漢簡中“作者”的籍貫明晰、姓名具體、年富力強,擁有一定家資,是國家的編戶齊民,他們既有河西邊郡的本地人,也有來自中原內(nèi)地者。根據(jù)“作者”簡的書寫格式和內(nèi)容信息,并結(jié)合相關(guān)史料可知,“作者”是在閑暇之余短期或臨時性受雇于官方或私人,充任雜役,協(xié)助其完成有關(guān)任務(wù)的雇員。他們依靠出賣勞力,賺取傭值,是漢代雇傭關(guān)系下對短期的雇傭勞作者的一種專門稱呼。
關(guān)鍵詞:作者;漢簡;身份;雇傭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K87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9)01-0117-07
二 史籍所見“作者”尋義
自河西四郡設(shè)立后,就有數(shù)量不菲的中原內(nèi)郡人口以各種方式涌入邊郡地區(qū)。當內(nèi)地的各種人群開始活躍于邊塞的舞臺之際,自然而然地把原有的一些社會關(guān)系與風(fēng)俗習(xí)慣也帶入到了新居地。這其中也包括像“作者”這樣的社會群體。揆諸史籍,在《史記》《漢書》等文獻中有關(guān)“作者”的記錄頗為常見。那么,史籍中所言的“作者”名義何指呢,是否能為漢簡中“作者”的解讀提供一條門徑呢,因此,有必要對其進行一個簡要的梳理。
司馬遷在敘述秦王朝修建豪華建筑阿房宮時就提到了“作者”?!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載秦二世還至咸陽:“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fù)土驪山。驪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盵9]其后,復(fù)作阿房宮。同卷亦云:丞相李斯等人因役使勞苦而進諫秦二世說:“盜多,皆以戍漕轉(zhuǎn)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zhuǎn)。”[9]271《漢書》記載與此同。這里的“作者”主要是指營造修建阿房宮的廣大普通勞工。《史記·平準書》:“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shù)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陰,作者數(shù)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shù)萬人:各歷二三期,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shù)?!盵9]1424-1425同書卷117《司馬相如列傳》:“因通西南夷道,發(fā)巴、蜀、廣漢卒,作者數(shù)萬人。治道二歲,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費以巨萬計?!盵9]3046《漢書·五行志第七上》載:漢成帝“起昌陵,作者數(shù)萬人,徙郡國吏民五千余戶以奉陵邑。作治五年不成,乃罷昌陵,還徙家?!盵3]1341《后漢書·明帝紀》記載明帝死后:“過百日,唯四時設(shè)奠,置吏卒數(shù)人供給灑掃,勿開修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盵5]124《后漢書·樊宏列傳》:“今可先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籞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diào)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如此,則化及四方,人勞省息?!盵5]1127《三國志·魏書·高柔傳》亦云:“可粗成見所營立,以充朝宴之儀。乞罷作者,使得就農(nóng)?!盵10]《晉書·五行志上》也記武帝太康五年九月,“遂更營新廟,遠致名材,雜以銅柱,陳勰為匠,作者六萬人”[11]。同書卷106《載記》:“兼盛興宮室于鄴,起臺觀四十余所,營長安、洛陽二宮,作者四十余萬人?!盵11]2772這些史料文字的描述清晰地反映出,從秦漢以至魏晉時期,“作者”的稱謂始終存在,這些被稱為“作者”的分別是指在政府的統(tǒng)一組織下從事鑿渠引水、開路劈道、興造陵寢、筑修城垣、修建宮殿的普通勞力。
由文獻記載觀之,這種代指從事某項規(guī)模宏大的集體性工程的勞作者,似乎是“作者”的一個主要含義。先賢們對此也有同樣的注解,如《韓非子·解老》云:“工人數(shù)變業(yè)則失其功,作者數(shù)搖徙則亡其功?!盵12]唐人李賢對《后漢書·樊宏列傳》“五府調(diào)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之“作者”解釋說:“作,謂營作者也?!盵5]1128也就是說,上述文獻中所載錄的“作者”,基本上都是應(yīng)政府之需被抽調(diào)從事某類大型工程的工匠、役夫,是對這些集體勞作者的泛稱。
除此之外,就史書記錄來看,“作者”還有另外一些含義。其中之一是從事文章撰述或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人,即等同于現(xiàn)代意義上的作者。如王充《論衡·書解》:“圣人作其經(jīng),賢者造其傳,述作者之意,采圣人之志,故經(jīng)須傳也?!盵13]《漢書》之《藝文志》中在個別圖書篇目后,班固注有“不知作者”。《三國志·魏書·后妃傳》裴松之注引《魏略》云:“賦者,言事類之所附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虛其辭,受者必當其實?!盵10]158這些語句中的“作者”都是指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白髡摺币仓阜Q隱士?!墩撜Z·憲問》:“子曰:‘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毙蠒m疏曰:“此章言自古隱逸賢者之行也。子曰:‘賢者辟世者,謂天地閉則賢人隱,高蹈塵外,枕流漱石,天子諸侯莫得而臣也。‘其次辟地者,未能高棲絕世,但擇地而處,去亂國,適治邦者也?!浯伪偕?,不能豫擇治亂,但觀君之顏色,若有厭已之色,于斯舉而去之也?!浯伪傺哉?,不能觀色斯舉矣,有惡言乃去之也。子曰:‘作者七人矣者,作,為也。言為此行者凡有七人?!盵14]此“作者”是隱逸之士的別稱。同樣的語義在其他記載中亦有反映,如《后漢書·逸民列傳》:“漢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蘊藉義憤甚矣。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shù)。楊雄曰:‘鴻飛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違患之遠也。光武側(cè)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車之所征賁,相望于巖中矣……自后帝德稍衰,邪孽當朝,處子耿介,羞與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蓋錄其絕塵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李賢注引《論語》曰:“賢者避代,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子曰:‘作者七人矣?!盵5]2756-2757《后漢書·黃瓊列傳》:“伏見處士巴郡黃錯、漢陽任棠,年皆耆耋,有作者七人之志。宜更見引致,助崇大化?!崩钯t引《論語》:“作者七人?!弊⒃疲骸爸^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5]2033另外,“作者”有時也是對一些封禪帝王的專指。《后漢書·班彪列傳》:“伊考自邃古,乃降戾爰茲,作者七十有四人,有不俾而假素,罔光度而遺章,今其如臺而獨闕也!”李賢注曰:“作者,諸封禪者?!妒酚洝饭苤僭唬骸怨欧舛U七十二君。并武帝及光武為七十四君?!盵5]1384-1385可見,“作者”有時也是對一些能夠舉行特殊活動的特定人物或始作者的專稱。
綜上,通過對史書中“作者”資料的整理歸納可知,“作者”通常是應(yīng)國家統(tǒng)一征調(diào)從事一些大型工程的集體勞作者,或是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或是隱居不仕的賢達之士,抑或是某些封禪帝王的特定指稱。這樣四類群體身份的指代詞“作者”,似乎與漢簡中每一個個體鮮活的“作者”有別,找不到一一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如此,漢簡中的“作者”當另有他意。
三 漢簡中“作者”身份蠡測
從例(3)、(5)、(6)、(7)、(8)所涉及“作者”的信息可以看出,“作者”們駕馭牛車等工具協(xié)助他人或政府機構(gòu)的吏員完成某種工作,都有自己較為豐富的社會活動經(jīng)歷。這種現(xiàn)象尤其值得注意,因為“作者”的這種生活實踐和漢簡中所載錄的“從者”“葆”“客”等社會群體有十分相似的地方。考察“從者”“葆”“客”在邊塞的生活軌跡,可以為我們了解“作者”身份提供了一條新思路。
漢簡記錄中,“從者”“葆”都有協(xié)助戍邊吏員完成工作任務(wù)的閱歷。懸泉漢簡Ⅱ0214③:73{1}:“甘露二年十一月丙戌,富平侯臣延壽,光祿勛臣顯,承制詔侍御史曰,穿治渠軍□侯丞□、萬年、□光、王充詣校屬作所,為駕二封軺傳,載從者各一人,軺傳二乘。”金關(guān)漢簡73EJT6:43:“使從者為自輸谷賣肉?!鼻罢?,官府公職人員在赴任途中,所乘車輛上“載從者各一人”侍奉于左右,協(xié)助處理日常雜務(wù)。后者,當為受軍屯系統(tǒng)某官吏指使,為其“輸谷賣肉”,完成私人事務(wù)?!拜帷?,簡文中亦有較多記錄,如“永光五年正月乙巳朔壬申,肩水城尉奉世行■成宣等自言遣葆□□□之官如牒(73EJT3:109)?!薄叭f歲里公乘藉忠年卌八,為姑臧尉徐嚴葆,與嚴俱之官。正月丙午入”(73EJT6:52)。簡73EJT3:109 “遣葆□□□之官”,應(yīng)是受官府人員指派,“葆”奉命到候官遞送有關(guān)的簿籍文書,幫助官員完成公差使命。簡73EJT6:52語句完整,詳細記錄了“葆”的籍貫、爵位、姓名與年齡,而且還寫明了“葆”所跟隨的對象為“姑臧尉徐嚴”,“與嚴俱之官”則說明,“葆”藉忠是作為隨侍人員協(xié)助“葆主”姑臧尉徐嚴一起到達候官完成某項任務(wù)。
“從者”與“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與其主人或“葆主”之間的關(guān)系多為雇傭關(guān)系{2}。實際上,漢代的雇傭現(xiàn)象極為常見,無論是民間的私人庸作,還是官府大規(guī)模的取庸勞作,文獻中均有反映。如陳涉、欒布、匡衡、兒寬、桓榮、承宮、姜詩、第五訪、服虔、孔嵩、陳長、李燮、韓暨、孟嘗、申屠蟠、侯瑾、梁鴻等史冊留名的人物都有“庸”的經(jīng)歷。官方的雇傭則更為集中,規(guī)模也更為龐大。在治河、筑城、建陵、修路等大型工程興建中,當徭役、刑徒等勞動力不能滿足需求時,就會通過雇傭來提供充足的勞力。如《漢書·陳湯傳》載成帝起昌陵邑,“卒徒工傭,以巨萬數(shù)”。這里的“卒徒工傭”,有學(xué)者認為“傭”就是指“雇傭勞動”[15]。因此,有論者斷言,“秦漢政府本身就是雇傭市場內(nèi)的最大雇主”[16]。
在邊郡地區(qū),官方性質(zhì)的雇傭在邊塞戍屯系統(tǒng)也有突出的表現(xiàn)。“客”“僦人”等身份的人群,都是雇傭勞作的常見對象。由于邊塞防線漫長,地域空闊,每逢軍糧、茭草、武器等軍需物資儲備轉(zhuǎn)運,戍防士卒忙于候望,無暇顧及之時,官方就會雇傭當?shù)鼗蛲鈦砣肆f(xié)助其完成這些緊迫時務(wù)。甚至有的戍卒“復(fù)為庸,數(shù)逋亡離署,不任候望(EPT40:41{1})”,長期反復(fù)為“庸”賺取傭金,乃至于嚴重瀆職,丟棄了“候望”的本職工作?;蛟S正是漢代頗為活躍的雇傭關(guān)系,才促發(fā)了“葆”“從者”“客”“僦人”等社會群體的人員在遠離政治與經(jīng)濟中心的河西邊塞地區(qū)頻頻出現(xiàn)。河西邊郡的“作者”也當與此相類。
居延漢簡中有一則記錄,可能反映了“作者”在漢代社會雇傭關(guān)系中的角色,也為我們的猜測提供了一條佐證,這條簡文如下:
(9)? 庸任作者移名任作不欲為庸
一編敢言之224·19{2}
例(9)由于文字殘缺,“作者”之前有庸、任二字,似較難理解。任,當通“賃”字?!都崱罚骸百U或作任。”在傳世文獻中也有任、賃二字相互通假的例證,《古字通假會典》引“《晏子春秋·內(nèi)篇》:‘聽賃賢者?!度簳我芬U作任?!秴问洗呵铩づe難》:‘將任車以至齊?!缎滦颉るs事四》任作賃?!盵17]如是,則“庸任”即為“庸賃”。“庸賃”一詞,文獻有載,如《史記·范雎列傳》說范雎見須賈,“須賈曰:‘今叔何事?范雎曰:‘臣為人庸賃?!盵9]2413《史記·儒林列傳》載兒寬:“以文學(xué)應(yīng)郡舉,詣博士受業(yè),受業(yè)孔安國。兒寬貧無資用,常為弟子都養(yǎng),及時時間行傭賃,以給衣食?!盵9]3125《三國志·魏書·韓暨傳》:“暨陽不以為言,庸賃積資,陰結(jié)死士,遂追呼尋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顯名?!盵10]667“庸賃”也作“賃庸”,如《史記·欒布列傳》記欒布:“窮困,賃傭于齊,為酒人保?!盵9]2733長沙走馬樓出土西漢簡中也有“移賃庸出券”的文句{3}。對例(9)簡文,于豪亮先生解讀時曾指出“任讀為賃”,并引《說文·貝部》:“賃,庸也。”進而舉例說,《漢書·周勃傳》:“取庸苦之,不與錢?!睅煿抛ⅲ骸坝怪^賃也?!薄端抉R相如傳》:“與庸保雜作。”師古注:“庸謂賃作者?!币虼耍笆枪湃艘杂官U同意”。簡文中“庸任”并言,在古籍中常以“庸賃”并言。庸、賃的區(qū)別大概是,“庸”的時間比較長,相當于長工?!百U”的工作時間比較短,可看作是短工?!叭巫鞑挥麨橛埂钡暮x是“愿意做短工,不愿意做長工”[18]。從簡文格式看,例(9)是一份軍屯系統(tǒng)庸賃的作者及其賃作但不愿為庸者的名籍。簡文中所言“庸任作者”之“作者”,應(yīng)當?shù)韧诩缢痍P(guān)漢簡中所描述的“作者”。
這些依靠出賣勞力而獲取傭金的“作者”,是國家的編戶齊民,有人身自由,有牛及牛車等家貲財產(chǎn)。一般可能是在農(nóng)閑等時節(jié)短期受雇于他人,從事某些雜役工作,賺取庸賃報酬,是一種臨時性的短期雇工。無獨有偶,這種“短期雇工”的“作者”在文獻資料中亦有間接反映?!稘h書·王莽傳》云:“定諸國邑采之處,使侍中講禮大夫孔秉等與州部眾郡曉知地理圖籍者,共校治于壽成朱鳥堂……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nèi),月錢數(shù)千。諸侯皆困乏,至有庸作者。”[3]4129由于圖簿未定,國邑未授,諸侯困乏,只得每月從內(nèi)府領(lǐng)取數(shù)千的俸祿,更有甚者,有的暫時庸為“作者”賺取零碎傭值以渡難關(guān)。《東觀漢記》也有這類“作者”的記載:“更始在長安自恣,三輔苦之。又所署官爵皆群小,里閭語曰:‘使兒居市決,作者不能得。傭之市空返,問何故,曰:今日騎都尉往會日也?!墒撬姆讲粡?fù)信向京師?!盵19]新漢交替之際的更始政權(quán)在京師長安肆意妄為,里閭傳言,有個別民眾在集市上本欲庸為作者謀得一份差事,但遇騎都尉往會日,無奈只能空返于市。從“使兒居市決,作者不能得,傭之市空返”等朗朗上口的民間流言表露出,在兩漢之交的動蕩時期,社會上有數(shù)量不菲的“作者”在閑暇之余集聚集市,期許受雇于政府或他人從事某些短期雜活的機會,換取傭金,維持生計。從這兩則史料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無論是新莽朝初封的諸侯因困乏而庸為“作者”,抑或是在時代紛亂之際,普通閭里百姓在集市上欲求被庸為“作者”的表現(xiàn),都具有臨時性或隨機性的特點,只要能夠謀求一份勞作性的雜役即可,而非成為某一行業(yè)的專門雇傭人員。這可能也是“作者”與“從者”“葆”“僦人”等其他雇傭?qū)ο蟮膮^(qū)別之一。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文中所列舉“作者”的簡例中,大多“作者”的籍貫都是河西當?shù)厝?,唯獨例?)中的“作者”王同是茂縣敬老里人。茂縣,當為三輔之一右扶風(fēng)所轄茂陵之別稱。這個“作者”可能也是受雇于同縣的唐惲,與其一同來到了河西邊地。這與漢簡所見的“從者”“葆”“客”“僦人”等不同身份稱謂的社會群體的來源相似,雇傭?qū)ο笠院游鬟吙け镜貞艏駷橹?,方便快捷,當然也有跟隨雇主從中原內(nèi)地一路長途跋涉來到邊地的。
四 小 結(jié)
綜上所述,漢簡中所見生活在河西邊郡地區(qū)的“作者”,大多為河西當?shù)厝?,籍貫清楚,姓名具體,正值青年,都屬于漢政府的編戶齊民。通過對漢簡中“作者”的出入關(guān)閱歷分析和相關(guān)社會群體的類比可知,“作者”應(yīng)當是經(jīng)常協(xié)助私人或官府吏員完成某些具體任務(wù)的雇員,是漢代雇傭勞作關(guān)系下的一個受雇群體的專門稱謂。緣于此,“作者”大量被邊塞的軍事屯戍系統(tǒng)雇傭,頻繁出入津關(guān)要隘,才在西北漢簡傳類文書中留下了零散的信息。結(jié)合文獻資料的記錄與表述發(fā)現(xiàn),漢簡中的“作者”與史籍中常見的“作者”在含義上并不相同。漢簡所載的“作者”們多在閑暇之余尋求被“庸賃”“賃庸”或“庸作”,充當公家或私人雜役,依靠出賣勞力賺取傭值。他們與雇主之間可能是一種短期的、臨時性的、關(guān)系單純的雇傭關(guān)系,或相當于現(xiàn)今的臨時工?!白髡摺敝Q謂,當是秦漢時期雇傭勞作關(guān)系發(fā)展下出現(xiàn)的一種時代術(shù)語,至于“作者”與“葆”“從者”“僦人”等常見的邊塞地區(qū)的雇傭群體的異同,還需俟于日后資料的更加豐贍,再作更為精詳?shù)谋嫖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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