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彬
近年來,隨著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0年廣州亞運會和2014年南京青奧會等重大綜合性國際體育賽事和各單項世界比賽在我國的成功舉辦,我國各項體育事業(yè)有了迅猛的發(fā)展,體育人才與體育文化國際交流日趨頻繁,體育英語翻譯開始受到社會越來越多的關注與重視。而隨著2019年男籃世界杯、2022年冬奧會和2022年亞運會等重大國際體育賽事相繼落戶我國,體育英語翻譯必將迎來更多的關注和更深入的研究。但相對于較為系統(tǒng)與成熟的文學翻譯、商務翻譯和科技翻譯等來說,人們對于體育翻譯的認識明顯不夠(甚至有不少爭議),相當多的研究者把體育文本籠統(tǒng)地界定為“與體育相關的文本”,把體育英語翻譯簡單地定位為“體育領域的英語翻譯”,甚至是割裂了體育英語翻譯的跨學科性質;對體育英語翻譯的研究也還缺乏系統(tǒng)的理論指導,成果的凝練明顯不足。什么是體育文本?如何界定體育文本的類型及其功能?如何給予體育文本翻譯有效的理論指導?這些問題都急需得以梳理與澄清,以推動體育英語翻譯的研究與實踐。
通過文獻查詢可以看到,國外,尤其是西方發(fā)達國家,掌握了體育以及國際體育組織的話語權,并不注重體育(英漢/漢英)翻譯的研究,對相關領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體育與體育文化的探討。中國的體育翻譯研究則發(fā)端于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學術界的“體育文化研究熱”,其主要研究路徑與方法是將體育翻譯置于廣泛的社會文化背景下,嫁接體育與英語翻譯兩個學科領域,并在研究方法上引入了文化學、社會學、新聞學、西方翻譯批評等理論與方法??傮w而言,已有的研究文獻形成了兩種主要的研究范式。研究范式一:在文化學、社會學和語言學的理論框架內,分析體育英語翻譯的內涵、性質與特點,探討體育英語翻譯的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yǎng)(田學禮,2011;羅永洲,2011;李在輝,2011;宋寶嬋,田學禮,2012;楊鳳軍,李在輝,2010;李晉,2010;王雪,2015等)。基于這一研究范式的文獻,為我們從社會文化和語言學視角研究體育翻譯問題提供了有益參考,但其系統(tǒng)性有所不足,研究的深度有所欠缺,實證性的研究也不多。研究范式二:在界定體育翻譯與體育文本的基礎上,借鑒西方翻譯批評理論,為體育翻譯研究與實踐尋找理論平臺,研究體育翻譯的過程與特點;并與新聞學、社會學、語言學、文化學等學科相結合,研究一些體育文本的翻譯過程與技巧(楊飛,2015;劉暢,2014;何睿,郭驍靚,2014;韓紫軒,2013;羅永洲,2012;謝燁華,2012;楊雪,2011;趙龍,2011;劉鵬,2010;楊芳,2004等)。基于這一研究范式的體育英語翻譯研究有了一定的理論基礎,有較好的應用性和實證性研究案例,但在理論的梳理上還不夠系統(tǒng)與完整(主要集中在目的功能論理論構架上);對體育文本的界定不夠全面,對不同體育文本的翻譯也缺少針對性的指導。
在《翻譯研究的名與實》(The Name and Nature of Translation Studies)中,譯學創(chuàng)始人霍爾姆斯(James Holmes)對翻譯研究的構架和范疇做了如下界定(表1):
表1 霍爾姆斯的譯學構架Table 1 Holmes "translatology framework
在他的譯學構架里,描寫翻譯研究(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重在對翻譯研究的三大導向做闡釋;應用翻譯研究(Applied Translation Studies)關注翻譯研究的應用與實踐,包括譯員培訓、翻譯輔助與翻譯批評等;翻譯理論(TTH,Translation Theory)則聚焦于翻譯理論研究(包括普遍理論研究和局部/特殊理論研究)。其中,翻譯理論的局部/特殊理論研究包括六個方面:(1)翻譯手段(mediumrestricted translation theories)(2)翻譯范圍(arearestricted translation theories)(3)翻譯等級(rankrestricted translation theories)(4)文本類型(texttype or discourse-type restricted theories)(5)不同時期的翻譯(time-restricted theories)(6)特殊問題的翻譯(problem-restricted theories)[1]。其中文本類型研究的關注點是不同類型的文本翻譯,文本類型不同,其對應的功能和相應的翻譯策略也就有所差別。參照霍姆斯的譯學構架,體育文本既可指體育領域內的各種文本,也包括主題內容與體育相關的文本,涉及到體育、新聞、文化、科技等多個領域,具有明顯的跨學科性質;而體育翻譯則可定位為局部/特殊理論研究中的不同文本類型的翻譯(如文學翻譯和科技翻譯一樣),從而能夠分析、界定體育文本的類型及功能,以完成體育文本的翻譯。
長期以來,譯論家們一直在努力為文本的分類及功能界定尋找某種標準,從而提出相應的翻譯策略。在早期的文本分類模式建構中,以德國語言學家布勒(KarlBühler)提出的語言功能三分法的影響最為深遠。他將源文本分為“表達類文本”“信息再現(xiàn)類文本”和“廣告類文本”三類,其文本功能則分別對應于表情功能、信息功能和感染功能[2]。德國翻譯家賴斯(Katharina Reiss)則以布勒的三分法為理論基礎建立了自己的文本類型學(texttypology),從而為文本類型和翻譯方法建立起了邏輯關聯(lián)。在其著作《翻譯批評:前景與局限》(Translation Criticism:Prospects and limitations)中,賴斯根據(jù)文本的主要功能將文本分為3大類:“重內容文本”(content-focused text)、“重形式文本”(form-focused text)、“重感染文本”(appeal-focused text)[3]。 重內容文本以信息傳遞為主,也被稱為“信息文本”,如報告文書、新聞報道、文獻資料等,重點關注的是內容;重形式文本以文學文本為主要代表,注重形式、風格、語篇和修辭,體現(xiàn)審美需求和辨識度;重感染文本是指廣告、布告、宣傳、演說、辯論、營銷等文本,以感染與引起共鳴為主要目的,側重于關注讀者反應。
英國翻譯理論家紐馬克(Peter Newmark)的文本分類理論則基于布勒的語言功能三分法和布拉格學派創(chuàng)始人雅克布森(Roman Jakobson)的語言交際功能。在其著作《翻譯問題探討》(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中,紐馬克將文本劃分為表達型文本(expressive text)、信息型文本(informative text)和呼喚型文本(vocative text)三大類型,其語言功能則分為六種:(1)表達功能(2)信息功能 (3)呼喚功能(4)審美功能(5)人際功能(6)元語言功能[4]。一個文本以一種功能為主,但也可能兼具兩種,甚至多種功能。
中國的翻譯學者在文本分類方面也做出了有益的探索。王佐良研究認為:“似乎可照不同文體定不同譯法:信息類譯意,內容事實數(shù)據(jù)力求準確,表達符合國際慣例;文藝類譯文,作家個人的感情色彩、文學手法、結構形式等,需力求保持原信息,常要直譯;廣告類譯體,注意保持其格式、方式及措詞等。”[5]劉宓慶在《文體與翻譯》中將源文本分為六類,即新聞報刊文體、論述文體、公文文體、描述及敘述文體、科技文體和應用文體[6]。方夢之則引入“應用翻譯”的概念,用ESP的文類分析對文本分類進行細化,并提出相應的翻譯策略[7]。
綜上所述,參照賴斯和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理論及其對文本功能的界定,以及國內翻譯學者對文本類型的研究,體育文本大體可分為如下六大類(表2):
表2 體育文本的類型與功能Table 2 Types of sports texts and their functions
體育新聞文本分為新聞報道、新聞評論以及解說/現(xiàn)場報道三大類,新舊媒體上的體育新聞報道傾向于信息功能,新聞評論則多具有感染/呼喚功能,而體育賽事直播中的解說及現(xiàn)場報道除信息功能外,兼具感染/呼喚功能;體育教學文本中的體育教材、體育科研與文獻資料傾向于教學/科研功能,并有一定的信息功能,課堂教學包含講解、演示、實踐等,主要涉及教學功能,并兼具一定的指示功能,而體育項目培訓/操作手冊、器材使用說明書等側重指示功能,然后才是其教學功能;體育營銷文本,如賽事和體育產品(服務)宣傳資料、海報、廣告、演說等,兼具感染/呼喚功能和信息功能;體育表演主要以視聽文本的形式呈現(xiàn),更傾向于審美功能和感染/呼喚功能;體育情報是指在體育事業(yè)中,針對某種特定需要而及時收集、整理和傳遞的,具有使用價值的包括決策、管理、科研、教學與訓練等各方面的信息情報,兼具信息功能和教學/科研功能;體育文學則體現(xiàn)文學的藝術性和新聞的寫實性,反映體育精神與社會思潮,擔負弘揚中華體育精神,促進體育體制改革的重要使命,故兼具審美功能和感染/呼喚功能,如李娜的自傳《獨自上場》、報告文學《中國姑娘》等。值得注意的是,體育文本六大類之下的細分有時需要根據(jù)文本來源渠道以及使用范圍等實際情況予以界定,例如,主題內容為“運動康復”的文本如出現(xiàn)在教材或者科研文獻中,自然屬于體育教學文本,但如果是體育信息與情報收集的對象,則可歸入體育情報文本。
文本類型理論為各種文本的翻譯提供了理論上的指導,它有助于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確定所譯文本的類型和功能,從而幫助譯者選擇相應的翻譯策略。如:
例 1:Adam Silver formally elected president of NBA(AP)
【譯文】亞當.蕭華正式當選為NBA總裁 (美聯(lián)社)
【分析】這是一條來自于美國聯(lián)合通訊社的體育新聞報道的標題,屬于典型的信息型文本,其目的在于真實準確地傳遞信息,其語言特點是層次分明、簡單直接。譯者在翻譯此類信息型文本時并沒有太多自由發(fā)揮的空間,以直譯為主,重在完成信息傳遞的功能,因而,譯者應注意保持譯文和原文在語義層面上的對等,避免歧義或者語義的丟失,在譯文中盡量傳遞與原文相同的概念與信息。
例2:把行李放到專門的行李車上,行李車會跟在運動員班車后面,直接把行李送到奧運村。
【譯文】You can put your luggage in the designated luggage vans,which will take it directly to the Olympic Village.
【分析】原文來自于《北京奧運會活動手冊》,屬于體育教學類文本,重點關注的是信息的受眾及其反應。顯然,翻譯此類文本時要達意為主,以實現(xiàn)其指示與教學功能,使讀者做出預期反應。因而,翻譯此文本時,譯者遵循了“讀者第一”的原則,并未拘泥于原文的表達方式和句法結構(按其字面表達與意義,往往會譯為“You are to leave your luggage in the designated luggage vans,which will follow your buses and head for the Olympic Village with your belongings.”),而是對譯文的句法結構做出了適度簡化,使譯文更符合目標語的語篇結構和表達習慣,從而為讀者所理解,并能做出合理反應(不用擔心行李的丟失,直接放到專門的行李車上,然后在奧運村提取即可)。
現(xiàn)代翻譯理論研究的發(fā)展是伴隨著語言學的發(fā)展而逐步推進的,其顯著特點之一就是將翻譯理論問題融入語言學的研究領域,并結合當代語言學的結構理論、轉換生成理論、功能理論等,試圖突破傳統(tǒng)翻譯理論的桎梏,探索新的翻譯理論模式和實踐方法。喬姆斯基(Noam Chomsky)語言學“革命”以前,語言學對翻譯理論研究的影響甚微,翻譯理論研究普遍停留在翻譯實踐經驗的總結上。但同時,當時一些遠見卓識的語言學家,如雅克布森等,已經洞察到了語言學(符號學)與翻譯的關系,并積極開展了理論與實踐的探討。喬姆斯基語言學“革命”以后,翻譯理論界各種流派與理論迭出,呈現(xiàn)出一種百家爭鳴的繁榮景象,也凝練出了一大批語言學翻譯研究成果。由于語言學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研究的側重有所不同,現(xiàn)代翻譯理論研究也隨之經歷了從句法(Syntactics)、語義(Semantics)到語用(Pragmatics)三個發(fā)展階段[8]。
在喬姆斯基的影響下,現(xiàn)代翻譯理論研究進入了其發(fā)展的第一階段:句法階段。英國著名的語言學和翻譯理論家卡特福德(John Catford)的《翻譯的語言學理論》(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是這一階段的代表作。在這一作品中,卡特福德將翻譯定義為“用一種等值的語言(譯語)的文本材料去替換另一種語言(源語)的文本材料[9]”。因此,翻譯的中心任務是在譯語中尋找形式對應和文本等值。不難看出,句法派的翻譯理論工作者研究的核心是句子,他們關心的主要是句子的形式,而非其內在意義。這種研究方法與當時語言學發(fā)展的歷史階段是吻合的。喬姆斯基就認為意義雜亂無章,因而無法對此進行認真的思考與研究。
翻譯的語義學派則認為,翻譯就是意義的建構與轉換。翻譯涉及兩種語言,而兩種語言的不同之處主要在于它們各自獨特的語言形式與特征,美國語言學家、翻譯家奈達(Eugene A.Nida)稱之為style。在他看來,翻譯的目的是交際,是讓讀者充分理解原文意義,并作出與原文讀者閱讀原文后類似的反應。形式有時會阻礙交際,因此,為了忠實地傳達意義與信息,形式必須打破。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句法學派的卡特福德的語言學翻譯理論以句法為中心,聚焦于如何尋找形式對應和文本等值,從而建立翻譯對等物,但他并沒有回避意義,甚至承認翻譯中意義的重要性。而奈達在強調翻譯就是建構意義的同時,似乎也沒有忘記形式,多次提到了形式的重要性。顯然,盡管兩位學者翻譯研究的側重點十分明顯,分別代表了句法、語義兩個階段的主要觀點,但二者對翻譯中形式(對等)與意義的強調并不完全矛盾,甚至有互補之意。如:
例3:Our club comes alive in a special way in the precious weeks when the light is long and the grass,seeded,scoured and rolled over winter and spring,suddenly glows in the brief brightness of an English late May,June and July.People seem to smile and laugh more;we recover the animal instinct and joy of a dog let off the leash.
【譯文】當日光變長,種子經歷了冬天的腐蝕和春天的洗禮后,在五月末、六月與七月的陽光里突然長成大片的綠草,我們的俱樂部也在這段時間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起死回生。人們的笑容和笑聲也似乎多了起來,我們恢復了動物的本能,如動物掙脫了束縛,歡快地奔跑了起來。
【分析】這是一篇關于草地網(wǎng)球的散文的結尾段落,來自《新聞周刊》,屬于體育文學文本,兼具審美功能和感染/呼喚功能。在語義與信息對等的基礎上,譯者直譯結合意譯,對譯文的詞句、句法形式和文本結構做了適當?shù)恼{整與修飾,增加了比喻的修辭格(“如動物掙脫了束縛”),補充了語句(“歡快地奔跑了起來”),從而符合漢語散文的行文與風格,也揭示出作者對草地(草地網(wǎng)球)的情感,很好地實現(xiàn)散文的審美功能和感染/呼喚功能。這樣的文本翻譯處理顯然與翻譯研究從句法到語義發(fā)展的要求是一致的,形式與意義得到了較好的統(tǒng)一。
隨著語用學的發(fā)展和人們對于語用的重視,翻譯研究在80年代中后期結束了對語義的迷戀,進人了語用階段。語用翻譯研究代表人物格特(Ernst-August Gutt)在他的代表作《翻譯與關聯(lián)》(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中指出,翻譯是一個推理的過程,其依據(jù)是原文作者、譯者與譯文讀者的關聯(lián)性,關鍵在于如何通過推理對信息作出正確的合乎語境的解釋,選擇最佳關聯(lián),從而在譯文中復制語境,完成文本意義建構,實現(xiàn)翻譯的言語交際效果[10]。換言之,如果說,在現(xiàn)代翻譯理論研究的句法階段,人們關心的是James loves basketball中的James,love,basketball等各個詞的翻譯對等物是什么、如何去尋找形式對應和文本等值以及對等的條件等;語義階段,人們研究的就是,采取什么方法以保證不同語言的讀者對于James loves basketball的意義透徹理解并作出基本一致的反應;那么,到語用階段,人們注意的是,James loves basketball這個句子,在不同的語言場合或者語境中,人們將作出怎么樣不同的反應與解釋,以及如何通過文本翻譯以最少的文本處理達成語境復制和意義建構,避免歧義,從而順利實現(xiàn)文本的交際功能。因為,這個句子可以翻譯為“詹姆斯喜歡打籃球”,也可以理解為“詹姆斯熱愛籃球運動”,在不同的語境中,二者的意義是不同的,所要達成的交際效果也有所差別。
當然,語義派和語用派在翻譯本質的問題上也并不截然矛盾,他們都肯定翻譯與交際的關系。奈達在《語言文化與交際》(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ng)一書中明確指出“翻譯就是交際”[11]。格特也認為翻譯是一種言語間的交際方式,在這種特殊交際中,譯者進行推理,選擇最佳關聯(lián),從而實現(xiàn)文本的語境復制和意義建構,達到交際效果。如:
例 4:He won 11 of his 12 clay court tournaments in 2005,including his first slam at the French Open.His career defeats on red dust can be almost counted on one hand.
【譯文】2005年,他(納達爾)贏下了12場紅土賽場比賽中的11場,其中包括在法網(wǎng)贏得的第一次大滿貫。在紅土賽場,他鮮有失利。
【分析】文本來自于一篇關于網(wǎng)球運動員納達爾的體育新聞評論文章,具有感染/呼喚功能。譯者直譯結合意譯,對譯文做了巧妙的處理,進行了最佳關聯(lián)選擇,既保證讀者對文本意義的理解透徹,并作出一致的反應,又體現(xiàn)語用的語境復制和意義建構。譯者一方面統(tǒng)一了對“clay court”和“red dust”的翻譯,另一方面,用更符合譯語讀者理解的四字短語“鮮有失利”來關聯(lián)“can be almost counted on one hand”,同時原文中的“career”予以省略以體現(xiàn)譯語的簡潔,以保持四字短語的整體性。因而,譯文的處理符合譯語語境中的意義表達與建構,信息傳遞真實有效,交際功能實現(xiàn)良好。
如前所述,體育文本的功能主要包括信息、教學/科研、感染/呼喚、指示、審美等,文本的翻譯必然涉及到語言學翻譯理論研究各階段所探討的翻譯等值、意義建構、語境復制和交際實現(xiàn)等核心觀點與原則。顯然,體育文本與語言學翻譯理論可互為載體,借由語言學翻譯理論的指導,體育文本的功能通過翻譯而實現(xiàn);而體育文本的翻譯則為語言學翻譯理論研究提供可行的實踐載體。
就六類體育文本的翻譯而言,體育新聞文本的翻譯適合直譯以準確傳遞意義與信息,從而實現(xiàn)信息功能,但現(xiàn)場報道、解說與評論則需要考慮其感染/呼喚功能,故翻譯過程中不能排斥意譯的方式;體育教學文本兼具教學/科研功能、信息功能與指示功能,依然以直譯為主;體育營銷文本往往富有語言色彩,有較強的文化寓意,則需根據(jù)實際語境,直譯結合意譯,以達到宣傳與廣告的目的;體育表演形式多樣,體現(xiàn)出審美功能與感染/呼喚功能的需要,也需直譯結合意譯;體育情報文本的翻譯以直譯為主,以準確實現(xiàn)情報與科研文獻的意義建構與信息收集;體育文學兼具審美功能與感染/呼喚功能,重形式與修辭,其意義可能有模糊性、多義性或不確定性,故其文本的翻譯同樣需要直譯結合意譯,盡量實現(xiàn)形式與意義的統(tǒng)一。如:
例5:Discover your potential.Design your future.
【譯文】發(fā)現(xiàn)你的潛力,設計你的未來。
【分析】這是體育品牌Reebok的廣告語,屬于體育營銷文本,兼具感染/呼喚功能與信息功能。可以看到,譯文達意,句式整齊對稱,用詞簡練,是典型的直譯效果;而另一家體育品牌Adidas2008年推出的廣告語“Basketball is a brotherhood”如直譯為“籃球是兄弟/兄弟情”則恐怕不能很好地實現(xiàn)源語的意義建構,故直譯結合意譯,翻譯為“無兄弟,不籃球”,既達意,又體現(xiàn)句法的對稱,屬于典型的形式與意義的統(tǒng)一,從而達到宣傳與廣告的效果。
當然,必須看到的是,語言學翻譯理論對體育英語翻譯的指導作用并非僅僅體現(xiàn)在翻譯過程中直譯或者意譯的介入,而是在界定體育文本、文本分類及其功能等方面提供科學的指導,從而在此基礎上厘定準確的翻譯策略與方法。同時,需要完整地看到源語與譯語在詞句、話語結構、邏輯修辭等方面的異同,從而靈活地對翻譯做出適當?shù)奶幚?。如賴斯所說,在文本翻譯過程中,要采取“適應性的手段”(adaptive method)[11],而不能拘泥于原文的表達方式、句法結構和語篇邏輯,從而實現(xiàn)意義建構與交際效果。又如:
例6:武術與武藝,雖一字之差,卻大相徑庭。在古代世界各國,幾乎可以說都有武藝的存在,因為它是為軍事斗爭服務的技能,但唯獨中國,在傳統(tǒng)武藝的基礎上又衍生出武術這一獨特的體育文化,確是非常值得人們研究的文化現(xiàn)象。
【譯文】Wushu(literally refers to martial arts)and Wuyi(literally refers to martial skills)are different categories.In ancient times,almost every country had their own martial skills,as they were used for military purposes.However,it is only in China that Wushu evolved into a unique sports culture from traditional martial skills,which is indeed worth studying.
【分析】原文來自《中華體育通史》,屬體育教材中的文獻資料文本,兼具教學/科研功能與信息功能。對比原文和譯文可以清晰地看到,二者的語言結構和句法特點有明顯的差異。譯文(英文)結構緊湊,意義簡潔,出現(xiàn)了長句和復合句以及被動語態(tài)的使用,有個別源語信息的刪減(“...文化現(xiàn)象”),這屬于典型的英語體育文本的表達方式與句法結構。這實際就是為了在翻譯中實現(xiàn)意義建構與交際效果而采取的“適應性的手段”。
翻譯研究雖歷經多次轉向,但語言學的影響始終伴隨其中,尤其體現(xiàn)在對文本類型與文本功能的界定、翻譯策略的選擇、譯者身份的建構以及讀者效應的確立等方面。體育是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國際交流的重要工具。體育翻譯無疑為翻譯的研究與實踐提供了一個有益的載體,并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中國與世界其他國家在體育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以及中國在國際社會中的形象建構。而借助于語言學的翻譯理論來觀照體育文本的翻譯無疑是有著積極的理論與實踐意義的。
首先,德國語言學家布勒的語言功能理論和“原則模式”為賴斯和紐馬克的文本分類及功能提供了理論基礎,從而幫助我們將體育文本分為體育新聞、體育教學、體育營銷、體育表演、體育情報、體育文學等六類,并確定其相應的文本功能。這有助于在體育文本的翻譯中對源文本進行分類及功能界定,從而選擇相應的翻譯策略與方法。其次,通過對語言學翻譯理論研究的三個階段的梳理,可以看到,從句法學派卡特福德對翻譯對等的強調,到語義學派奈達對翻譯中意義轉換與交際實現(xiàn)的重視,再到語用學派格特對翻譯過程中認知環(huán)境和語境復制的聚焦,無一不對體育文本翻譯有著良好的指導作用,從而為譯語文本選擇合適的詞、句子、語篇結構以及文本形式與修辭,以實現(xiàn)意義建構、語境復制和交際效果。
但需要注意的是,卡特福德的理論著眼于語言結構的差異與對等,往往忽略譯者的能動性,在他看來譯者只是實現(xiàn)翻譯中兩種語言結構轉化的工具。而事實上,譯者對于文本意義建構和交際效果實現(xiàn)的作用越來越得到大家的認可。奈達的“功能對等”和“動態(tài)對等”主要強調語義和信息的對等,也重視譯語讀者的接受度和翻譯的交際功能,但他的對等理論不重視,甚至不承認文化的交際作用,而文化顯然是體育英語翻譯中不可回避的重要內容。相對而言,格特不僅認同翻譯中的動態(tài)對等、交際功能、語言共性(與奈達一樣),而且更為重視翻譯過程中的認知心理與語境復制,強調譯者要充分考慮譯語讀者的文化標準與語言規(guī)范。
所以,我們在用語言學翻譯理論來指導體育文本翻譯時,需要看到的不僅是體育文本的詞和句子的翻譯對等,也不能忽略了話語結構這一更為廣泛的內容,以及語篇、風格、交際、文化等問題;同時,也必須考慮到不同體育文本的功能與語境。當然,從卡特福德到奈達,再到格特,不同的翻譯觀未必是相互對立的,它們只是從不同的視角來研究翻譯理論與實踐,其關系并不必然對立,而應該是合作互補的關系。同樣地,體育文本與語言學翻譯理論的關系也應是合作互補的關系,二者可互為載體,借由語言學翻譯理論的指導,體育文本的類型和功能得以界定,文本意義和交際效果得以實現(xiàn);而體育文本的翻譯則為語言學翻譯理論研究提供多元化的實踐載體。當然,本文的聚焦在于語言學翻譯理論對體育英語翻譯的指導作用,并沒有窮盡研究體育英語翻譯實踐中其他翻譯理論和翻譯手段及技術的應用,尤其是大數(shù)據(jù)、語料庫和機器翻譯在體育英語翻譯實踐中的應用,這是以后的研究應該跟進的。
注釋:
①羅永洲將體育文本分為體育新聞、體育教學、體育營銷和體育表演四類,文本功能涵蓋信息、表情、教學、指示、移情/呼喚和審美等,見《中國翻譯》2012年第4期“體育文本的類型與翻譯探析”,第10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