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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韶遭劾后的杭州賦閑日記探析

2019-03-20 10:29:37仇家京
創(chuàng)意城市學(xué)刊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日記

仇家京

提 要: 在云譎波詭的晚清政壇, 王文韶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 他參與過當(dāng)時諸多內(nèi)政外交事務(wù), 深得慈禧太后與恭親王奕的寵信。 因受云南軍費報銷案牽連被劾回籍, 家居五年后奉詔再度出任湖南巡撫等職并連連擢升, 終授武英殿大學(xué)士得以身名俱泰, 被時人冠以“油浸枇杷核子” 的綽號。 在《王文韶日記》 中, 游離于官場之外的“杭州記事” 鮮為學(xué)界關(guān)注, 卻真實地袒露了他隱秘的內(nèi)心世界。本文以此為敘述主體并加以解讀, 力圖揭示其復(fù)雜的人生真相。

杭州圖書館所藏手稿本《王文韶日記》 (以下簡稱《日記》), 自1989 年中華書局出版以來, 研究者分別對日記中的不同史料加以采擇利用, 專題或概述性的文章漸趨繁多, 時有創(chuàng)見。 而筆者著意之處, 則在于鮮為學(xué)界論及的王文韶因“云南軍費報銷案” 被劾回杭州后約五年間(1883 ~1888) 賦閑生活的記事。 揆諸原委大致有二, 其一, 在王文韶近五十年的職官生涯中, “云南軍費報銷案” 被劾回籍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捩點, 而杭州作為事主的故鄉(xiāng), 既是此案落幕后的歸宿, 又是其再次出任湖南巡撫直至位極人臣的起點。 尤其是在“臺下” 閑居期間所遇、 所想和所記, 自然顯示出與在位時謹(jǐn)飭不茍的心境以及行事的差別, 在官書或時人的記載中均難以獲見。 其二, 因賦閑期間的日記游離于官場之外, 不能預(yù)知后來歷史發(fā)展的進(jìn)程以及個人升遷經(jīng)歷, 即便受到時勢變化的影響, 也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敘述, 故信筆所至, 記載事實較詳, 坦露心跡較顯, 可信度頗高。 筆者曾撰文列舉王文韶被劾經(jīng)過、 回杭閑居時的“退隱” 愿望等內(nèi)容[1], 尚不足以揭示他在“皇恩” 或時代浪潮驅(qū)動下進(jìn)退難以自主的復(fù)雜性以及自身性格的多元性。 這些賦閑瑣記, 因缺少看點易為論者所忽視。 其中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感, 反映了王氏的內(nèi)心世界并延伸至復(fù)出后的心理軌跡, 這對于揭示或還原歷史人物的真實是不可或缺的。

一 因“云南軍費報銷案” 的牽連被劾回杭的緣起

清朝祖制, 歷來赴部報銷軍需等項, 均要給予“部費”, 意在補(bǔ)充辦公費用,至晚清演變成報銷者和戶部司官、 書吏的貪污門路。 而“云南軍費報銷案” 不僅涉及晚清的財政制度, 還牽涉到當(dāng)時官僚集團(tuán)的黨爭或派系傾軋。

光緒八年(1882) 七月, 云南省為報銷軍需一事, 派人前往北京商談賄賂數(shù)目一事外泄, 御史陳啟泰奏劾太常寺卿周瑞清包攬云南報銷; 繼而御史洪良品上奏, 據(jù)“外間哄傳”, 直接指明時任軍機(jī)大臣的戶部尚書景廉、 左侍郎王文韶“均受賄巨萬”[2]。 清廷指派刑部尚書麟書、 潘祖蔭確切查明, 務(wù)期水落石出, 以成信讞。 其間,清流黨鄧承修、 張佩綸先后上疏, 為景廉開脫, 以激烈言辭斥責(zé)王文韶并做道德與人格上的攻訐。 鄧說: “胥吏必贓證俱確, 始可按治, 大臣當(dāng)以素行而定其評……景廉素稱謹(jǐn)飭, 不應(yīng)晚節(jié)而頓更……若王文韶賦性貪邪……才不足以濟(jì)奸, 而貪可以誤國”[3]。 而朝廷上諭, 以王文韶“數(shù)年以來, 辦事并無貽誤……仍著照常入值”[4]。因該案遷延日久, 張佩綸在同年十月間連上四道奏折, 聲援鄧承修: “舍賂遺而論素行, 原景廉而劾文韶, 較得事理之平而為糾慝彈違之正論?!?并進(jìn)一步為景廉辯護(hù): “戶部事體皆文韶主持, 景廉雖列銜在先, 僅于隨同畫諾……景廉崎嶇西域十有余年, 如果素行貪婪, 擁軍截曠, 久可致富, 何待今日而始貨殖以自封哉!” 貶斥王文韶“坐擁巨貲, 乾沒不已”。 甚至在《三請罷斥樞臣王文韶折》 的奏疏中聲稱: “今文韶甫被慰留, 地氣即不安靖。 臣不必謂文韶足致地震, 然也適然而相值矣”[5]。 推定其貪污并假以天人感應(yīng)的說辭, 請求將其速行罷斥。

早在光緒七年七月, 給事中鄧承修就以“彗星見于北方, 初指紫薇, 近犯鉤陳”為名, 上《為星象示變宜任賢去邪以固邦本而應(yīng)天遣》 一折, 指斥王文韶為“楶棁之材、 斗筲之器。 為曹郎日, 即以奔競著名, 已為清論所不予……老猾貪庸, 豈足以當(dāng)重任”[6]。 王文韶在召對養(yǎng)心殿聞此奏劾后記曰: “位高速謗, 夫復(fù)何言!”[7](此后凡出自《王文韶日記》 的引文, 只在文中注明頁碼, 不再出注) 云南軍費報銷案事發(fā)后, 鄧、 張專攻王文韶貪污, 并連帶詆毀已死大學(xué)士沈桂芬“援引王文韶以負(fù)朝廷, 實為知人之累”[8]。 以致被上諭駁為“臆度之詞”。 可見, 此案并無坐實王文韶收受賄賂的證據(jù), 學(xué)者已有論述, 毋庸贅述。

王文韶遭劾后不安于位, 幾次奏乞開缺歸養(yǎng)。 雖經(jīng)慈禧一再慰留, 但是在張佩綸再三彈劾之下, 去意已決。 結(jié)案前, 他在《日記》 中相繼載道: “余此次乞養(yǎng),義不可留” (第603 頁), “余以請開缺養(yǎng)親折內(nèi)曾聲明, 俟云南報銷案結(jié)再行回籍,不得不留此少候” (第609 頁)。 這與他五年前入都并迎接母親進(jìn)京時“從此供職事親, 庶幾心安理得矣” 的心境迥異, 流露出“滇案尚無具奏日期, 焦悶之至” (第613 頁) 的心緒。

光緒九年七月五日, 云南軍需案以王文韶“失察書吏” “奪兩級” 了結(jié), 上諭亦“準(zhǔn)其開缺, 回籍養(yǎng)親, 裨遂孝思”[9]。 王接閱邸抄后歸心似箭, 隨后與諸僚屬辭行, 偕八十四歲的老母以及家眷赴津乘船南下, 七月十八日抵達(dá)杭州。 當(dāng)天記道,“余自蒙恩準(zhǔn)歸養(yǎng), 至此初愿始遂……冒險航海, 平安抵里, 天之待余為不薄矣。余自通籍后以官為家者三十年, 至此乃為有家之始” (第618 頁)。 親友迎接、 備筵洗塵, 相聚甚歡, 開始了故鄉(xiāng)的閑居生活。

二 王文韶在杭州的賦閑生活場景探析

(一) 杭州清吟巷祖居的由來

王文韶早年曾奉母鄉(xiāng)居, 曾與云棲寺住持僧宏熹訂為方外之交。 咸豐二年考中進(jìn)士后, 長年為官奔波在外, 對暌隔已久的故鄉(xiāng)依然一往情深。 據(jù)其父《王又沂墓志銘》 載, “先世出太原宋平章事爚從, 南渡始居越之上虞, 明正德遷錢唐后, 改籍仁和……少孤, 依姑夫符業(yè)鹺吳之嘉定”[10]。 他祖上早在康雍年間, 就已居住在杭州清吟巷, 至咸豐十年太平軍攻陷杭州時, 已是家道中落, 子孫渙散。 光緒元年,王文韶之子慶均赴杭應(yīng)省試, 無意中以九千元價格購定清吟巷瞿宅房屋。 繼從清吟巷族祖王乃斌《紅蝠山房詩鈔》 殘本中讀到《謝人贈紅蝠箋》 詩注, 了解到曾有五只紅蝙蝠繞梁飛行于清吟巷祖宅的吉祥之兆。 光緒六年五月, 王文韶再度從清吟巷宅旁包姓地基購得四畝多地, 以興建規(guī)模宏大的宅第。 并在日記中載道, “包姓交出老契, 系嘉慶十七年我家曾祖行林照公售出者, 香雪叔祖代書。 相隔七十年, 仍歸于我, 此亦數(shù)有前定也” (第512 頁),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光緒七年十一月, 王文韶倩左宗棠為之書寫“紅蝠山房” 匾額, 懸掛于京城寓所, 并撰有《紅蝠山房記》, 記其出處甚詳。 光緒九年, 王又獲八千卷樓藏書樓主丁丙所贈《紅蝠山房詩鈔》 初刻本時, 稱“獲此家珍, 致足喜也” (第631 頁)。

在杭州清吟巷居住的五年間, 《日記》 記錄了王文韶“無官一身輕” 背景下的閑居生活, 并營造“退圃” “歸舟” 船廳等建筑, 與此相關(guān)的一些楹聯(lián)、 詩文等文化符號, 無不隱含著撰者對官場生涯的總結(jié)以及人生終極意義的思考。

(二) 見客會友、 品茗聽?wèi)蚧蛴紊椒汉膼芤忾L日

王文韶人緣頗好, 回鄉(xiāng)后享受著與家人團(tuán)聚的天倫之樂, 同時, 故友知交紛至沓來, 拜客見客不絕。 從日記的片段中, 尚可感受其輕松閑適的心情:

早起偕桐侯、 筱飲、 嵩云、 喬梓、 恒巖, 挈森兒、 熔孫至豐樂橋吃點心,出涌金門至三雅茶園小坐, 乘小舟泛湖, 至錢塘門登岸而歸……午刻祀先, 經(jīng)伯、 子惠、 夢九同來, 約明日聽?wèi)颉?(第621 頁)

早起偕同人登吳山一游, 瞻仰趙恭毅、 阮文達(dá)兩祠, 在四景園小坐, 下山吃王飯(作者注: “王飯” 當(dāng)是“王飯兒” 的省略), 家常風(fēng)味頗為適口。 (第622 頁)

下午偕桐侯、 筱飲并挈楨兒出涌金門登湖舫, 約陳右銘同年一游。 至三潭印月, 設(shè)行廚晚膳, 乘新月放舟毛家埠, 宿靈隱。 (第623 頁)

卯刻登韜光, 下山尋飛來峰諸洞, 午膳后放舟游鳳林寺、 巢居閣, 繞孤山之麓, 至平湖秋月, 小坐乃歸。 (第623 頁)

偕吳筠丈、 少伯、 茗笙公請仲良中丞、 子和學(xué)使, 席設(shè)吳山阮公祠, 酒半登文昌閣清秀山房一眺, 全湖在目, 風(fēng)景絕佳, 酉初始散, 到家已上燈矣。(第634 ~635 頁)

偕蕓史、 桐侯、 克齋諸君孤山探梅, 攜樽趙公祠后樓小飲, 甚為暢適。 散后渡湖至彌勒院少坐, 登樓一覽, 胸次豁然。 (第635 頁)

起早偕桐、 孟諸君至三潭印月看荷, 清氣襲人, 塵襟為之一滌。 回至三雅園吃茶。 (第648 頁)

王文韶居杭期間發(fā)生了幾次家庭變故, 以致《日記》 缺失一年零兩月有余。 光緒九年八月十八日, 其長子慶鈞病卒后心緒惡劣, 斷記約兩月有余, 至十一月初一又續(xù)記。 次年十月二十日其母吳氏辭世, 這對事親極孝的王文韶來說情何以堪, 《日記》亦從此日起輟筆。 接踵而來的是夫人錢氏去世, 直至光緒十一年十月二十日始恢復(fù)日記。 總之, 除了抒發(fā)對親人的追思之情以外, 在家鄉(xiāng)會客酌飲、 聽?wèi)蚱奋?或登山泛湖, 日子過得頗為愜意。

(三) 深諳官場險惡而萌生退意

見十三日邸抄, 恭親王撤雙俸, 開一切差使家居養(yǎng)疾, 寶原品休致, 李、景降二級調(diào), 翁革留, 均退出軍機(jī)。 朝局一變至此, 真非意想所及, 鄙人若非早日乞養(yǎng), 到此地位, 便欲歸不得矣。 吁, 可畏也! (第641 頁)

慈禧太后這次大規(guī)模改組軍機(jī)處, 實際上是清朝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各種矛盾交織的產(chǎn)物。 王文韶慶幸自己因歸養(yǎng)而脫身于政治旋渦的同時, 亦萌生退意, 并在所建府第的相關(guān)建筑以及楹聯(lián)中無所顧忌地坦露了心跡。

宅后辟地三畝余, 為種竹栽花之所, 擬名之曰“退圃”。 地多積土, 疊成小山, 本日種梅二十株, 雜以桃李, 兩三年后當(dāng)蔚然可觀也。 (第663 頁)

至退圃閑步。 接翰卿信, 為擬晚香小筑楹聯(lián)曰: 清風(fēng)明月何時無? 記前塵夢幻, 盡偷閑脫巾讀畫、 拄笏看山, 總覺得利鎖名韁, 不如老圃; 布襪青鞋從此始, 趁暮飛騰(作者注: 日記原文“趁暮飛騰” 疑脫一字), 聊就近疊石栽花、 疏泉種竹, 卻早與鶯盟燕約, 還我西湖。 (第684 頁)

接翰卿復(fù)書, 為酌定歸舟跋語曰: “舟可以遠(yuǎn)行, 破浪揚(yáng)帆瞬息千里, 然風(fēng)濤之惡往往有之, 知進(jìn)而不知退, 信不可歟。” 余自乞養(yǎng)歸, 就屋后隙地構(gòu)數(shù)椽以容與而偃息焉, 是固余之舟也。 (第690 頁)

光緒十二年五月, 王文韶赴嘉定探望親友, 返杭后大病一場, “幾瀕于?!?。 痊愈后補(bǔ)記云: “余此番病起不啻再生之慶, 痛定思痛, 萬念俱灰?!?(第683 頁) 是年十月為五十七歲生辰, 繼有“年未六旬而病魔纏擾, 竟頹然如老人矣” (第685頁) 之嘆。 數(shù)日后又獲悉時任四川永寧道沈守廉(字潔齋) 有“開缺送部” 之旨后, 《日記》 載道: “宦海風(fēng)波, 其不可測也如是” (第701 頁), “為之憮然” (第710 頁)。 同時, 與王文韶交誼匪淺而被罷官的奕, 寄贈《萃錦吟》 (集唐人句)詩稿三冊, 酬酢唱和、 感時傷懷或托物言志, 巧妙地表達(dá)了他淡泊權(quán)力或與世無爭的態(tài)度。 而在王文韶看來, 咸同光三朝重臣且權(quán)傾一時的恭親王詩作, “閱之知其近年家運(yùn)屯邅, 心境抑塞, 有非人情所能堪者, 回首前塵, 感喟曷已” (第702頁), 則是另一番感受。 這時的王文韶, 已不再把游宦生涯的道路視為當(dāng)然, 再次透露出對官場變數(shù)的憂慮。 可見, 所命名的“晚香小筑” “歸舟” 等建筑并非為了休閑逸樂, 而是銘文中所揭示的“匪閑之耽, 而險是避” (第690 頁) 的旨意。 身體漸趨衰老的外在原因的背后, 流露出規(guī)避宦海“風(fēng)濤之惡” 以終老“退圃” 的情緒。

光緒十三年三月, 正當(dāng)王文韶忙于經(jīng)營修葺近二年的杭州毛家埠祖塋工程之際,朝廷傳來了皇上“王文韶著自病痊后即行來京聽候簡用” 的朱批。 王上奏以“天恩高厚, 非夢想所敢期, 惟以病體未復(fù), 未能及時報效為憾耳” (第697 頁) 為辭,繼續(xù)滯留杭州。 是年底, 經(jīng)媒人作筏, 娶得“姬貌中人, 性格似頗和平, 心地亦尚明白” 的蘇州籍趙氏為妻, 以為“朝夕奉侍之需” (第725 頁), 似有終老故鄉(xiāng)、 頤養(yǎng)天年的愿望。

DU Bing-ying, FAN Cun-xiu, LU Xiao-yan, CHEN Chao, BI Xiao-ying

次年四月, 清廷再次任命年屆花甲的王文韶為湖南巡撫, 所謂“天恩高厚, 感悚實深” (第736 頁)。 朝命難違, 于是請假一月, 并拜請精通命理的高宰平“看五星”, 記道: “言生平癸運(yùn)最壞, 是為梟神得食(五十二至五十七), 現(xiàn)行已運(yùn), 平順無疵, 此后甲、 午、 乙三運(yùn)一路平安, 午運(yùn)尤吉。 惟未運(yùn)欠佳, 志之以備征驗?!保ǖ?39 頁) 繼而餞別親友、 拜謁祖墓, “松楸蔥郁, 依戀實深, 回顧徘徊, 情難自已” (第743 頁), 懷著忐忑不安以及不舍故鄉(xiāng)的留戀之情, 家居五年后再次赴任。

三 王文韶簡評

王文韶再任湖南巡撫一年余, 即奉上諭補(bǔ)授云貴總督; 光緒二十年(1894)十月, 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后第二次應(yīng)詔入都, 直至接任北洋大臣、 直隸總督并授以武英殿大學(xué)士得以善終, 可謂破浪揚(yáng)帆于宦海風(fēng)濤。 時人質(zhì)疑其“既不如李鴻章之左遷, 又不至有瞿鴻禨之竄謫, 周旋于新舊黨、 帝后黨之間, 得以令終。 使非圓滑, 曷克臻此”[11], 或以“油浸枇杷核子”[12]“琉璃球”[13]綽號相譏。 《清史稿》則稱其“歷官中外, 詳練吏職, 究識大體。 然更事久, 明于趨避, 亦往往被口語”[14], 以致王文韶多以無所作為或圓滑平庸的形象示人。 上述推定或評語, 試圖詮釋其獲咎源自所持的不同立場。 要解析這些行跡背后的主客觀因素, 還要回歸到王文韶本人。

首先, 王文韶的退隱構(gòu)想在杭閑居期間已見端倪, 但未能如愿。 光緒十九年,復(fù)出后的第四年, 在云貴總督任上因身體不適與水土不服等因, 上呈《瀝陳病狀懇請開缺折》, 并記曰: “蒿目時限, 無能補(bǔ)救; 久居高位, 實切疚心。 惟有奉身以退自保末路而已, 非敢自外生成也?!?(第841 ~842 頁) 朝廷命以“批賞假兩月, 毋庸開缺”, 于是嘆道: “天恩高厚未許歸田, 孱體支離深虞曠職, 不禁感悚交縈也。”(第846 頁) 后俟賞假期滿, 以“病體未痊” 再次懇求恩準(zhǔn)免職, 仍賞假二月。 無奈自云: “忝竊至此, 出處自有前定, 特孱軀不堪久膺重寄, 不能不為朝廷據(jù)實自陳耳” (第856 頁), “欲歸未得, 心向往之” (第862 頁)。 甲午戰(zhàn)敗后, 王文韶奉旨赴京幫辦北洋事務(wù), 進(jìn)入朝廷中樞, 協(xié)助李鴻章等人, 苦苦支撐和維持著國家的局面, 誠有“誤蒙朝寵, 時事仍亟, 不敢萌退養(yǎng)之志”[15]的苦衷。 而“時艱適值,巨任驟膺, 不勝惶悚” (第871 頁), “一官羈絆, 仍不能不衣冠見客, 殊黯然也”(第876 頁) 等記錄, 則道出了他擢升北洋大臣直隸總督時無奈而落寞的心境。 當(dāng)李鴻章赴日簽約遭日人槍擊經(jīng)調(diào)養(yǎng)痊愈后, 他在《署直隸總督王文韶奏為臣力小任重請令李鴻章即回本任奏》 中坦陳: “生平于地方吏治民情粗有閱歷, 獨軍旅之事素所未諳。 ……兩月以來, 無日不戰(zhàn)兢惕厲, 幸蒙隨時指授機(jī)宜, 并有李鴻章成轍可循, 得免隕越。 此時大局將定, 懲前毖后, 首在北洋。 且一切善后事宜, 亦非資輕望淺之生手所在地能就理?!?懇請朝廷“飭令李鴻章即回本任”, 以“維持時局,圖濟(jì)艱難”[16]。 數(shù)日后, 天津塘沽海嘯, 正所謂“時事正棘而災(zāi)變?nèi)绱恕保?又具折由驛六百里馳奏: “自請立予罷斥, 以應(yīng)天變” (第885 頁)。

光緒二十七年(1901) 七月, 清廷被迫簽訂《辛丑條約》, 約定賠款四億五千萬兩, 懲辦得罪列強(qiáng)的官員。 外國軍隊駐扎北京并控制從北京到大沽口和山海關(guān)的交通路線等, 將清政府置于直接控制之下。 遭此世變, 時以大學(xué)士授為會辦大臣的王文韶心力不濟(jì), 補(bǔ)苴乏術(shù), 繼以“精力衰頹、 兩耳重聽?wèi)┺o” (第1031 頁), 終未獲允。 上述事例表明其確有隱衷, 并非戀棧權(quán)位而出于矯情。

其次, 漫長的職官經(jīng)歷與見聞, 為其積累了豐富的政治經(jīng)驗。 在他看來, 越是居于高位, 所承受的風(fēng)險越大。 王文韶進(jìn)入清廷中樞后, 更是身陷復(fù)雜的黨爭, 并無可靠的奧援, 唯有明哲保身而已。 在“每思持盈保泰之義, 則兢惕不能自已”(第930 頁) 這些寄語的背后, 更是基于臨深履薄、 憂讒畏譏的謹(jǐn)慎與思慮。 《日記》 中對慈禧剪除“帝黨” 羽翼時的心跡以及所見官吏貶黜的感受或議論, 多有所表露。 光緒二十一年十二月, 光緒皇帝數(shù)召朝臣問詢對策, 時任吏部侍郎的汪鳴鑾支持親政后的光緒帝籌謀新政, 反對后黨掣肘, 奏對尤為切直, 于是招來后黨的忌恨, 以致與戶部右侍郎長麟均被特旨革職, 永不敘用。 王文韶因此載道: “上諭有不學(xué)無術(shù), 跡近離間等語, 知其于召對時語涉兩宮也。 噫, 處人家庭骨肉間尚非易事, 況上及宮庭乎! 志之以資警惕?!?(第919 頁) 次年三月, 曾為瑾妃、 珍妃之師的侍讀學(xué)士文廷式被西太后剪除, 《日記》 為此記曰: “閱邸抄文廷式革職永不敘用, 楊崇伊原參, 諭旨與內(nèi)監(jiān)往來, 雖無實據(jù), 事出有因, 且每次召見時語多狂妄,可以知其所由來矣……聞其才華絕世, 惜無福以載之耳?!?(第937 頁)

晚清官場, 鉤心斗角, 尤其是帝黨與后黨之爭, 且其中夾雜著微妙的“家庭骨肉” 關(guān)系, 更使得為官者如履薄冰。 所持立場或情緒, 一旦不慎, 左右支絀, 動輒見咎, 《日記》 中屢見“志之以資警惕”, “宦海風(fēng)波, 真不可測哉” (第955 頁)之類的記錄與感嘆, 正是寄寓了他避免重蹈覆轍的自警之意。

王文韶以寒素起家, 仕途順?biāo)欤?離不開當(dāng)時朝廷重臣的援引舉薦, 加之自身的勤勞干練, 為官所到之處皆有治績可稱, 在士林中具有一定聲譽(yù)。 從當(dāng)時滿漢大臣的評價來看, 諸如“奕素賞其能……其由湘撫入值軍機(jī)、 云貴移督直隸, 皆所薦”[17]; 左宗棠、 李鴻章先后上奏舉薦, 稱其“才長心細(xì), 器識閎偉, 素為中外所信服” (第3 頁), “該司才明識練, 廉干有為, 正賴匡襄咨度之時” (第133 頁),恐非過譽(yù)之詞。 而屢為時人稱道的是, “王公性通識明, 老于政事。 其遇物無同異,一接以和, 蓋器量有過絕人”[18]。 或稱“公之相貌極清, 望之如春, 和藹可親, 尤善氣迎人。 御下極寬, 據(jù)侍其左右者言, 從未見公以急聲厲色對人。 待遇庶司百僚,更謙和異常, 有過失者, 但婉言以戒之, 令其自省耳”[19]。 這些話, 道出了他個人性格的特質(zhì)。 據(jù)《日記》 所載, 與王交往者如大臣或僚屬友朋等不下數(shù)百人, 其品評人物或欽服時賢情見乎詞, 遇貧弱者贈以錢財以紓其困, 對涉世未深的晚輩或僚友則贈人以言。 諸如:

生甫年來養(yǎng)氣之功甚淺, 以身入世, 深慮非宜, 臨行諄諄勸勉, 冀其能隨時省惕為幸。 (第64 頁)

手致生甫書, 以“擇交游, 惜聲名, 少議論, 慎行止” 十二字囑之。 (第272 頁)

惟有忠君敬上, 虛己下人, 為人所不可及處。 若以勛業(yè)自多, 兀傲自喜,便使人一覽無余矣。 (第254 頁)

處事不可不腳踏實地, 愈閱歷愈不敢不詳慎耳。 (第303 頁)

惲莘耘辭行赴江西, 候補(bǔ)回避, 奏留部駁改掣, 現(xiàn)始請咨, 臨別以“學(xué)吃虧” 三字贈之。 (第755 頁)

寧鄉(xiāng)監(jiān)生周柱坤年二十一, 肯讀書, 天分極高, 自陳求見, 人頗雋爽, 卻嫌其亟于自見, 以深藏勿露勖之。 (第773 頁)

這些諄諄勸導(dǎo)之語, 頗具長者之風(fēng), 愛才之篤、 待友之誠以及謹(jǐn)飭不茍的性情約略可見。 在待人溫厚忠恕的背后, 也隱含著他虛己下人的性格以及“忠信可以涉波濤” 的處世信念, 無疑是多年游宦生涯中的經(jīng)驗之談。

尤為難得的是, 王文韶能秉持“勤慎從公、 無負(fù)國恩祖德為訓(xùn)” 這一理念并踐之于從政。 光緒二十六年, 義和團(tuán)興起后, 在剛毅等官員以“拳民可恃” 的默許下進(jìn)入京城。 針對義和團(tuán)“剿” 與“撫” 以及對列強(qiáng)的“戰(zhàn)” 與“和” 的內(nèi)患外侮問題, 慈禧、 光緒帝連續(xù)召開五次御前會議。 史載“拳匪肇釁, 首禍諸臣, 惑于邪說, 文韶力持正論, 再三上陳, 深中其忌”[20]。 王曾站在主和派立場參與廷辯云:“中國自甲午以后, 財絀兵單, 眾寡強(qiáng)弱之勢, 既已不侔, 一旦開釁, 何以善其后,愿太后三思?!?孰料這番話激怒了慈禧, 竟然擊案大罵: “若所言, 吾皆習(xí)聞之矣,尚待若言耶! 若能前去, 令夷兵毋入城, 否則且斬若”[21]! 六月二十一日, 清廷頒布《宣戰(zhàn)詔書》。 八月, 英、 美、 日、 俄、 德、 法、 奧、 意八國聯(lián)軍侵陷北京, 慈禧太后挾光緒帝倉促“西狩”, 王文韶因未及隨扈同行, 仍以七十一歲的高齡, 置個人安危于度外, 攜帶軍機(jī)處印信, 三日內(nèi)狂奔一百九十余里, 追至懷來拜謁兩宮,以“白發(fā)老臣一人, 相從西幸, 備極賢勞”[22]。 慈禧召見時, 相持而泣, 感慨系之曰: “此后國家惟汝是賴”[23]。 時人為此譽(yù)其“赴難之勇如此”[24]! 國家危亂之際未見其畏葸退縮, 而是敢于擔(dān)當(dāng)任事, 這與“柔媚無風(fēng)節(jié)” 等時論譏評則顯得大相徑庭。

綜觀《王文韶日記》, 在其歷次仕途升遷時, 不乏“天恩高厚, 感激榮幸之至”, “寵擢兼圻, 恩深責(zé)重, 感悚何似”, 甚或“恭設(shè)香案望闕謝恩” (第765 頁)等記錄。 尤其是兩次奉詔入都后充任軍機(jī)大臣等職, 隨時宣召, 得以與皇帝、 西太后等近距離接觸, 所記上朝時辰、 穿戴服飾、 磕頭請安、 賞賜謝恩等瑣事, 不厭其煩, 頗為讀者詬病。 在羅列衣冠、 賞賜的背后, 不僅意味著朝廷的優(yōu)渥和恩寵, 也是光耀祖宗門楣、 福蔭后世子孫的事情, 故詳加記錄, 以顯尊榮。 光緒十五年, 王文韶復(fù)出后由湖南巡撫擢升云貴總督, 他給時任云南臨安開廣道道員湯聘珍(字幼庵, 湖南善化人) 的書信中, 以白香山《送敏中新授戶部員外郎西歸》 “上到青云穩(wěn)著鞭” 句贈之, 直接拈出“竊自附于互相警勉之義焉” (第816 頁), 可謂夫子自道。 而當(dāng)時內(nèi)憂外患交迫的晚清, 正處于“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朝廷和職官的個人命運(yùn)相融合、 摩蕩, 宦途中“持盈保泰” 的冀求和時事風(fēng)云的變幻、 不測的天威之間, 有著不可預(yù)知的沖突或變數(shù), 榮辱利害, 依違兩難, 加劇了宦海沉浮的不確定性。 王文韶自被劾回杭起, 數(shù)次退隱不就。 在受命于時局艱危的情勢下, 徐圖補(bǔ)救, 即便坦陳“力小任重” 的苦衷, 也只能被歷史的潮流或皇權(quán)所裹挾, 順勢勉力而為。

注釋

[1] 仇家京: 《杭州圖書館藏稿本日記鑒賞述例》, 天一閣博物館編《天一閣文叢》 第14 輯,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16, 第96 ~98 頁。

[2] 朱壽朋: 《光緒朝東華錄》 第2 冊, 中華書局, 1958, 第1401 頁。

[3] 鄧承修: 《語冰閣奏疏》 第2 卷,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 第12 輯,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0。

[4] 鄧承修: 《語冰閣奏疏》 第2 卷,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 第12 輯,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0。

[5] 張佩綸: 《澗于集》 第3 卷,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 第10 輯,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0。

[6] 鄧承修: 《語冰閣奏疏》 第2 卷,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 第12 輯,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0。

[7] 《王文韶日記》, 中華書局, 1989, 第568 頁。

[8] 鄧承修: 《語冰閣奏疏》 第2 卷, 《近代中國史料叢刊》 第12 輯,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0。

[9] 朱壽朋: 《光緒朝東華錄》 第2 冊, 中華書局, 1958, 第1439 頁。

[10] 周保珪: 《王又沂墓志銘》, 《附杭州圖書館地方碑帖目錄提要》, 《杭州圖書館善本書目錄》, 西泠印社出版社, 2011, 第160 ~161 頁。

[11] 小橫香室主人: 《清朝野史大觀》, 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9, 第559 頁。

[12] 小橫香室主人: 《清朝野史大觀》, 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9, 第817 頁。

[13] 何剛德: 《春明夢錄》, 《民國筆記小說大觀》, 山西古籍出版社, 1997, 第33 頁。

[14] 趙爾巽等: 《清史稿》, 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8, 第9490 頁。

[15] 項士元: 《云棲志》, 新光印書館, 1934, 第100 頁。

[16] 戚其章: 《中日戰(zhàn)爭》 第3 冊, 中華書局, 1991, 第148 頁。

[17] 費行簡: 《近代名人小傳》,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73, 第148 頁。

[18] 吳汝綸: 《吳汝綸全集》, “安徽古籍叢書”, 黃山書社, 2002, 第171 頁。

[19] 羅養(yǎng)儒: 《云南掌故》, “云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研究叢書”, 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6, 第559 頁。

[20] 蔡冠洛: 《清代七百名人傳》,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2008, 第387 頁。

[21] 李希圣: 《庚子國變記》, 《續(xù)修四庫全書》 第446 冊,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第443 頁。

[22] 羅養(yǎng)儒: 《云南掌故》, “云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研究叢書”, 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6, 第33 頁。

[23] 羅養(yǎng)儒: 《云南掌故》, “云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研究叢書”, 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6, 第387 頁。

[24] 龍顧山人: 《庚子詩鑒》 第3 卷, 中國書店, 2008, 第22 ~2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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