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乒乒
內容提要:文章首先對白鹿詩社的由來及其成員進行了系統(tǒng)的梳理與考證。其次,將筆者于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發(fā)現(xiàn)的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音樂史料,放置于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這一整體中,將兩者在音樂史料數(shù)量、分類、內容,文人社會身份、群際關系等多方視角中展開比對,在呈現(xiàn)“白鹿詩社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歷程的同時,凸顯其之于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極為重要的史料價值。
“永嘉”,今浙江溫州古郡名。自古崇尚文教,人才輩出。宋時,以葉適為代表的“永嘉學派”名滿浙東,至明,永嘉名流勝士更是云集一時,一代名相張璁(1475-1539)便在其中。由此可見,永嘉無論在政壇還是文壇都擁有它不可磨滅的輝煌歷史。然而相形之下,在中國古代音樂史的范疇中,除了南宋時期興起的“永嘉雜劇”(亦稱“南戲”)及其遺留的各種聲腔,以及以永嘉名琴家郭楚望為一代宗師的浙派,永嘉竟再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這似乎與該地深厚的人文底蘊并不相符。筆者此前曾對宋元明清永嘉琴人有過一定研究,據(jù)筆者考證所得,永嘉在宋元明清共有琴人171人。他們之中固然甚少有如郭楚望等以琴名世者,但絕大多數(shù)都是名震一時的政客、詩畫大家。①尤其是在明代,琴人數(shù)最多②,達64人,可見當時的永嘉文人在致力于學術或追求仕途的同時,對樂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借此,筆者對明代永嘉地區(qū)的音樂文化有了更為濃厚的探知欲,并試圖對此展開全面且深入的探尋。本文所謂文人指讀書能文之人,所述文人的區(qū)域范圍為明代在永嘉區(qū)域內任職、游歷、生活的永嘉籍與非永嘉籍文人。
筆者以“明代”和“永嘉”為核心,共集得明代史書、筆記以及關于明代永嘉的地方志、筆記、文集、全集、詩集、墓志銘、譜牒、碑刻、族譜、傳奇劇本等11類文獻書籍208種,其中涉及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及其相關社會身份信息的文獻有58種,尤以文集最多,共有21本。其后則有詩集18本,地方志5本,筆記4本,墓志銘、碑刻、譜牒及族譜共5本,史書與全集各2本,傳奇1本。經(jīng)對這58種文獻的細致爬梳,從中得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總計559條。繼而,筆者對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作了進一步的整理,發(fā)現(xiàn)這其中音樂活動最為活躍的文人均與白鹿詩社相關,遂結合現(xiàn)有文史哲領域對白鹿詩社的研究成果、原典史料中對白鹿詩社的記載以及筆者對白鹿詩社成員的考證,將以上559條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進行再次整理,并將其中瑣碎零散的音樂史料以白鹿詩社為軸心整合在一起,發(fā)現(xiàn)與其相關的音樂史料總計有322條,且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那么,何為白鹿詩社?筆者又因何得以發(fā)現(xiàn)及確定與其相關史料的高度價值呢?
事實上,自宋始,永嘉詩人便有因詩結緣遂結社之傳統(tǒng),如北宋的“楚東詩社”“橫塘詩社”,南宋時期的“永嘉詩社”“潘檉詩社”“戴栩詩社”等,盛行一時。至明,永嘉雖詩猶興,亦不乏盛名者,然結社之舉似乎并未順時之勢而行。李玉栓的《明代文人結社考》③一書中考證,明代文人結社空前繁盛,多達811家,社團分類多樣豐富,包括賦詩、宗教、怡老等。但筆者仔細瀏覽書中所考之社團,永嘉僅“清樂會”④一家,雖然該書遺漏了本文所述的“白鹿詩社”,然就算列入其中,就現(xiàn)已知研究成果看,明代八百多家的社團中,屬于永嘉的也僅兩家。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明代永嘉文人對結社行為的淡化。難道是此時永嘉文人并不時常雅集,從而使得結社活動難以成行?其實并不然。明代永嘉文人王叔果《公會約》有記:“有他務則豫告,不至者議罰。不用劇戲,但取歌童三四輩侑觴……”⑤可見,永嘉文人在公務之余亦常聚集,清談雅歌以為樂,只是并無有意識結社定名。那么,白鹿詩社又是緣何得以存在?社內又聚集了哪些文人呢?
“白鹿詩社”,亦有稱“白鹿社”。湖廣武陵文人龍膺《<秀上人詩集>序》有記:“往己丑,余謫居甌駱,與王季仲(中)、何無咎諸子結白鹿社于中山,適海虞秀上人自天堂至,入社稱詩,抒思匠心,亭亭物表?!雹奘妨现小凹撼蟆奔础叭f歷十七年”。又上文有引永嘉文人何白詩作《白鹿社成,同諸子集謝康樂西射堂,酬社長龍君御先生,得行字》。詩題中的“君御”為龍膺字。因此,合二史料可知,白鹿詩社初由龍膺、何白、王季中諸子,于萬歷十七年(1589)創(chuàng)社于永嘉中山,龍膺任社長。
實際上,永嘉自古素有好詩之士,早在龍膺到任之前,雅集之習已時常有之。如何白、王季中二子私交甚篤,時有唱和。其為王季中《湖上草》作序云:“季仲(中)先大參公治別業(yè)于陽湖。余弱冠交季仲時……時時以琴酒相過從?!雹呷f歷十二年(1584),莆中陳公衡到永嘉,出任下轄同名縣永嘉縣縣令,何白以詩名被納入其麾下,陳公衡亦“稍有暇隙,輒延見賢士大夫,以及墨卿詞客,相與拈韻奏酒……”⑧可見,陳公衡出任永嘉縣令時,常召集永嘉文人詩文雅集。然看似有社團之實,卻無社團之名,顯然這與上文所述彼時永嘉結社意識淡化的大背景是相吻合的。直到萬歷十七年(1589),武陵文人龍膺到任。龍膺是非?;钴S的社會活動家,喜好結社,與萬歷時期多家文學社團皆有淵源。⑨而其至永嘉后,因賞識何白詩文招入幕,為加冠,集諸名士賦詩而醮之,使其延譽海內。同時,又對永嘉內其他文人,如王季中等人的詩文青睞有加。于是,在龍膺的倡導下,詩社便應運而生了,取名“白鹿”。
由是可知,白鹿詩社是基于永嘉文人好詩傳統(tǒng)及其詩文之美,以及龍膺尚結社的喜好而成。其中龍膺、何白、王季中是白鹿詩社的首倡者,是詩社的核心人物。
龍膺(1560-1622),湖廣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武陵區(qū))人,初字君善,后改君御,其號眾多,如茅龍氏、綸隱先生、太虛里人、漁仙長等。萬歷七年(1579)中舉人,八年(1580)進士及第,出任徽州府推官,后因得罪權貴被罷官。兩年后,即萬歷十七年(1589)擔任永嘉學教授。其后一生皆徘徊于封建官僚體系的中下層,輾轉于文武沙場間。龍膺出身文士,著有《綸隱文集》《九芝集》《湟中詩》等十多種,其文名海內。明代文學家汪道昆(1525-1593)在《綸隱文集》原序中有道:“君文,余囊聞確矣,海內藝林,望瓊敷玉藻,有定價矣,不待余贅也。”⑩
何白(1562-1642),布衣詩人、清客,字無咎,別號丹邱生,晚號鶴溪老漁,因居丹霞山下,人稱“丹霞先生”。年十六七能操筆為詩歌,萬歷八年(1580)授徒于明嘉靖宰相張璁之孫張東越,弱冠即有詩名。而立之年后,以詩游天下,廣交名士,頗有聲譽,著有《汲古堂集》《榆林草》《山雨閣詩》等。大沁山人李維楨在《汲古堂集序》中敘:“無咎詩宗李杜,文宗韓流,其所損益因革,擇之精,守之不變,故四君子超六代,而無咎踵武四君子以此。夫李杜不足于文,韓柳不足于詩,無咎兼之,又善用四君子者也。”?;
王季中即王光美,季中為其字,號玉滄,其家族英橋王氏是當時永嘉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明永嘉文人姜準《岐海瑣談》記:“永嘉場英橋王毓,字尹成,別號樵云,有七子,七子之子二十八,二十八之子九十四,而始有以詩書之業(yè)起者。九十四之子二百六子,二百六之子三百五十,三百五十之子而取科名,其穎出且未艾也?!?可見英橋王氏一族科名、詩名皆盛,為彼時文人所樂道,王季中亦不例外。季中,萬歷例貢,二十六年(1589)任鴻臚寺丞、署正。兩年后,丁父憂不出,優(yōu)游臺蕩。善詩文琴奕,旁通篆刻、繪事,著有《白鹿社草》《湖上草》《松鶴齋草》等數(shù)十種,備受同社龍膺、何白、吳中詩文大家王穉登(1535-1612)等人的推崇。
其后,白鹿詩社在龍膺、何白以及王季中等人的引領下,不斷招攬永嘉善詩文之人,如王季中有詩《招柯茂倩?入白鹿社》記:“東南竹箭兢榮敷,藻思如君較自殊,伏櫪定當驤驥足,擅場蚤巳探驪珠,幽尋白石云堪臥,招隱青山酒可呼,香芷芳蓀元締結,冥心共許笑槍榆?!?白鹿詩社也由此愈發(fā)興旺。
1.白鹿詩社成員
那么,白鹿詩社究竟吸收了多少成員呢?潘猛補《明代溫州白鹿社考》?一文對此作了比較細致的考證,共考得成員34人。另筆者在溫州地區(qū)文化研究成果《東甌詩存》中又尋得白鹿詩社成員金錫敦1人。?如此,在現(xiàn)有研究成果中,已知的白鹿詩社成員共計為35人。而后,筆者在搜集史料的過程中,又發(fā)現(xiàn)了1名白鹿詩社成員康從理的相關信息?,F(xiàn)將考證列于下。
康從理,事實上筆者最先看到史料中記載的是康裕卿?!睹魍豕饷滥怪俱憽酚休d:“時武陵龍君御先生以邑令左遷郡博,集郡中名士若康裕卿、何無咎、邵少文等諸公,結白鹿社,揚扢風雅,共相唱和,推公執(zhí)牛首焉?!?從該史料,康裕卿為白鹿詩社成員是無疑的。后筆者在清代《甌海軼聞》中找到“康從理”條目,該書記載“康從理,字裕卿,永嘉人”?,顯然康裕卿即康從理,裕卿為其字。至于康從理的社會身份,清《光緒永嘉縣志》卷七人物志“隱逸”中收有“康從理條目”,據(jù)此可知,康從理為隱士。
至此,結合現(xiàn)有研究成果及筆者考證,已知白鹿詩社成員共有36人,除社長龍膺為武陵人士外,其余均是永嘉籍文人。可見,白鹿詩社是一個以本籍文人為核心組成的詩社團體。
2.白鹿詩社成員的社會身份
至于白鹿詩社成員的社會身份,在現(xiàn)有研究成果中,明確社會身份的有13位。另筆者在永嘉志、地方志、筆記及詩集中,對詩社成員的社會身份進行考證,尚可知曉11位成員的社會身份。因此,白鹿詩社成員中能確定社會身份的共有24人。
從這24名白鹿詩社成員的社會身份可以發(fā)現(xiàn),詩社成員的社會身份較為多樣化,包括官吏、布衣、諸生、清客、隱逸等5種。其中官吏有12人,包括文官和武官;布衣有4人,清客與諸生各有3人,隱逸2人??梢?在白鹿詩社中,既有入仕的文人,又有尚待入仕的諸生,既有棄舉子業(yè)但仍以詩文活躍于社會的文人,又有退隱山林的隱士??梢哉f,白鹿詩社中的成員基本涵蓋了社會中不同生存狀態(tài)下的文人。
另從有關永嘉的筆記、府志、縣志等諸多史料可知,白鹿詩社中相當一部分的成員都來自當時永嘉赫赫有名的士紳家族,如王叔杲、王季中、王繼莊、王至善等,他們都是“英橋王氏”家族的一員?!坝蛲跏稀迸c明代內閣首輔張璁所屬的“張氏”一族,并列為永嘉“四大家族”?,“英橋王氏”的威名不予言表。除此之外,白鹿詩社中還有諸多名士。如上文援引的《明王光美墓志銘》中所記:“時武陵龍君御先生以邑令左遷郡博,集郡中名士若康裕卿、何無咎、邵少文等諸公,結白鹿社,揚扢風雅,共相唱和,推公執(zhí)牛首焉?!笨梢?白鹿詩社內既有較高名望的士紳,又有著一批雖無顯赫家世,但具有一定社會知名度的文人。
也由此,白鹿詩社不斷壯大,聲明遠揚。社長龍君御有詩《襄城逢任國光臬幕,因詢白鹿社王季中、何無咎諸子》:“□□一別幾經(jīng)春,客路逢君問所親。白鹿詞盟□□謾,謾言臨海出無人。”?詩中所言足以見白鹿詩社詩名之盛。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涉及的文人多達264人,這其中有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也有與它并無關聯(lián)的文人。如此,這些看似孤立、單一的個體又會提供怎樣的信息呢?
據(jù)筆者梳理,在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涉及的264位文人中,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共有112人,占據(jù)了42%的比重,而與白鹿詩社無關的文人則有152人,占據(jù)了58%的大比重。如此看來,在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似乎與白鹿詩社無關的文人更多,其價值與意義似乎更大。然從筆者對文人群際關系的考證中,卻可以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
先看與白鹿詩社無關的152位文人。筆者對這152人的群際關系進行了細致的考證,從考證結果看,這152人中,最大的群際關系網(wǎng)當屬張璁,如下圖所示:
圖1 以張璁為核心的音樂文化圈(20人)?
由上圖可見,以內閣首輔張璁為核心構建的音樂文化圈共有20人。其中虛線圈中的王養(yǎng)直、王鉦、王澈三位,史料中并未查到與其相關的音樂活動,乃據(jù)各自的關系人推導所得。因他們的存在,而使原本在史料中并不相關的文人,有了內在的關聯(lián)。除此之外的文人,均為兩兩相交或三五結伴的小群體。這也就意味著,與白鹿詩社無關的152人中最大的群際關系網(wǎng)僅為20人。
再看與白鹿詩社相關的112位文人。由上文知,白鹿詩社中共有成員36人,而據(jù)筆者現(xiàn)搜集音樂史料看,有音樂活動蹤跡可尋的白鹿詩社成員共有21人。這也就代表,以白鹿詩社為核心共匯聚了91位與之相關的文人。這一數(shù)據(jù),遠遠超越了與白鹿詩社無關文人的音樂文化圈。
由是觀之,相較于與白鹿詩社無關文人群際關系的零散性,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群體顯然更為集中。這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白鹿詩社的核心影響力是明代永嘉其他文人群體遠遠無法比擬的。
這種核心影響力,還能從明代永嘉文人的社會階層和社會身份考證中,看出些許端倪。
首先看社會階層。無論是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群體,抑或是無關的文人群體中,均有名士的存在。如與白鹿詩社相關的112位文人中,有王叔杲、王季中、何白、康從理等名士。而與白鹿詩社無關的152位文人中,亦有如一代宰相張璁、王瓚、黃淮、項喬等名文人。?其中王叔杲和王季中所屬的王氏家族與張璁為代表的張氏家族并列永嘉四大家族。可見,他們當中均有較強威望的文人存在。
再看這264位文人的社會身份信息,其中有社會身份可考者有165人。現(xiàn)將這165位文人的社會身份及其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列如下表:
表1 與白鹿詩社相關以及無關文人的社會身份信息統(tǒng)計
由上表可見,與白鹿詩社無關的152位文人中可考社會身份者有99人,而與白鹿詩社相關的112位文人中,可考社會身份者有66人。就社會身份種類看,與白鹿詩社無關的文人中有官吏、文人、隱士、諸生、清客及待官等6種社會身份,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中有官吏、文人、隱士、諸生、清客等5種社會身份??梢?兩者在社會身份的種類基本相同,只是在數(shù)量上后者少了待官一類,然待官一類比例僅占6%,筆者以為差異微乎其微。就各社會身份比重看,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文人和與白鹿詩社無關的文人的社會身份中,比重最大的均為官吏與文人。
由是可知,與白鹿詩社相關的112位文人所呈現(xiàn)的文人社會身份信息及社會階層屬性的相似性,恰說明了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這一文人群體可以說是整個明代永嘉文人層的縮影。
綜上可見,無論是文人群際關系還是文人社會身份,無一不說明在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與白鹿詩社相關文人群體之于明代永嘉文人群體而言,更像是在一盤散沙中矗立的小型明代永嘉文人群體。
上文從人際關系的角度探討了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涉及的與白鹿詩社相關文人群體的重要性。而事實上,從對明代永嘉文人及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的分類、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分析以及史料內容的比對中,亦不難發(fā)現(xiàn)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更為突出的研究價值。
如上所述,筆者在58種文獻中共得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共計559條,其中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音樂史料共計322條,這一數(shù)據(jù)占據(jù)了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58%的大半比重,可謂是半壁江山,其地位自然不可忽視。而再從一個更細致的角度(表2)來看:
表2 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與白鹿詩社音樂史料對照
根據(jù)以上筆者分別對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所做的分類及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數(shù)量總計615條,實際數(shù)量為559條,內容重合者有56條。其中,聲樂與器樂相重者35條,聲樂與歌舞相重者10條,聲樂與戲曲相重者4條,器樂與歌舞相重者3條,聲樂、器樂與戲曲相重者1條,聲樂、戲曲與歌舞相重者1條。白鹿詩社音樂史料數(shù)量總計363條,實際數(shù)量322條,內容重合者41條,其中聲樂與器樂相重者26條,聲樂與歌舞相重者5條,聲樂與戲曲相重者3條,器樂與歌舞相重者3條,聲樂、器樂與戲曲相重者1條,聲樂、戲曲與歌舞相重者1條。
而將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和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的各分類及其比例對照觀之,可知二者之間是有著一定的相似性。
分類上,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和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均可分為“聲樂、器樂、戲曲、歌舞、理論”五大類,說明了與白鹿詩社相關文人的音樂生活與明代永嘉文人音樂生活的種類是相同的。
各類別的數(shù)量上,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和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中,均是聲樂為主導,器樂、歌舞、戲曲依次排序,說明了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在各類別的數(shù)量上與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是一致的。
各類別的比重上,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和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各分類比重相差無幾,聲樂分別為47%、49%,器樂為45%、43%,歌舞和戲曲各比重相同,前者同為4%,后者同為3%。這也就進一步證明了,與白鹿詩社相關文人與明代永嘉文人音樂活動,在偏好上的共性特征。
由上可知,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音樂史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構成的主體,而其在音樂史料的分類、數(shù)量、比重上,較之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均體現(xiàn)出高度的相似性。
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有559條,其中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音樂史料有322條。這也就意味著其中的237條音樂史料是與白鹿詩社無關的。而通過對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和非白鹿詩社音樂史料內容的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前者所述的音樂內容更具有覆蓋性。在此按照聲樂、器樂、歌舞及戲曲四大分類分別進行比較。
聲樂,據(jù)表2所列,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有關聲樂史料有292條,其中與白鹿詩社相關的聲樂史料占據(jù)了178條,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為114條。顯然,白鹿詩社的聲樂史料,在量上占有著絕對優(yōu)勢。再看兩者各自范圍內的史料,筆者仔細將兩者并置對比,可知它們各自的聲樂史料中均涉及文人的歌曲種類、歌曲來源、歌唱形式及其遺留歌曲等4方面內容,然與白鹿詩社相關的聲樂史料較之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內容更為豐富。在此以歌曲來源為例,列表如下:
表3 白鹿詩社聲樂史料與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之歌曲來源比對
從上表可見,與白鹿詩社相關聲樂史料與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中提及的文人歌曲來源中,都包含了前朝舊樂和自創(chuàng)小曲兩大類。但值得注意的是,白鹿詩社聲樂史料中遺留的前朝舊樂的樂曲數(shù)量有10首,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中僅5首?。而在自創(chuàng)小曲一類中,白鹿詩社的自創(chuàng)小曲來源有詞曲自創(chuàng)、依曲填詞、依詞度曲三種,非白鹿詩社的自創(chuàng)小曲來源僅依曲填詞一種。由此可見,與白鹿詩社相關聲樂史料和非白鹿詩社聲樂史料對歌曲來源的描述,不僅存在一致性且更加的多樣具體。
器樂,據(jù)表2所列,明代永嘉文人有器樂史料279條,與白鹿詩社相關的器樂史料有157條,非白鹿詩社器樂史料有124條。兩者在數(shù)量上似乎相差不大,然在實際器樂史料內容的呈現(xiàn)上有著較大的差別。就樂器種類,在非白鹿詩社的器樂史料中提及的樂器種類有琴、簫、笛、瑟、笙、鼓等6種。與白鹿詩社相關的器樂史料中提及的樂器種類除了以上提及的6種外,還有筑、竽、篪、琵琶4種,共10種。再看史料中有關器樂合奏的描述,在非白鹿詩社中極少見樂器合奏的史料,124條器樂史料中僅3條,如永嘉文人章綸有詩《謝本邑徐大尹張二尹歲除遣惠二首》:“節(jié)日開筵慶履長,歌詩鼓瑟和笙簧?!?而這類器樂史料在白鹿詩社中則比較常見,本文隨后有詳細論述。
歌舞與戲曲,據(jù)表2所列,其中明代永嘉文人歌舞史料共24條,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歌舞史料為16條,占據(jù)總歌舞史料67%的大比重;明代永嘉文人戲曲史料為16條,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戲曲史料就有11條,非白鹿詩社的戲曲史料僅5條。與白鹿詩社相關的歌舞、戲曲史料與非白鹿詩社中的歌舞、戲曲史料,在內容上雖然并無差別,然在數(shù)量上已然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
由上可知,與白鹿詩社相關音樂史料在完整呈現(xiàn)了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分類特征的同時,于內容上又包羅了整個明代永嘉文人音樂活動。
綜上所述,在明代永嘉文人音樂史料中,與白鹿詩社相關的音樂史料既與其在整體上呈現(xiàn)了同一性,又比非白鹿詩社音樂史料更為廣泛、豐富,尤其是群體效應更為凸顯。由此揭示出,存在于明代永嘉文人音樂生活中的“白鹿詩社現(xiàn)象”。
注釋:
①數(shù)據(jù)來源于筆者論文《試論永嘉琴人群體中的“名仕效應”——宋元明清永嘉琴人史料考辨》,載《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
②據(jù)筆者考證所得,宋元明清永嘉分別有琴人47、13、64、47。
③李玉栓:《明代文人結社考》,中華書局,2013。
④萬歷《永嘉志》二十《任道遜傳》載:“(任道遜)與吳祚、蔡鼎結清樂會,倡和吟詠……”[清]孫詒讓著,潘猛補校箋:《溫州經(jīng)籍志》,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第1103頁。
⑤引自[明]王叔果著,蔡克驕點校:《王叔果集》卷十三,黃山書社,2009,第320頁。
⑥引自[明]龍膺著,梁頌成、劉夢初校點:《龍膺集》卷三,岳麓書社,2011,第93頁。
⑦引自[明]王光美:《王季中集》(十卷)之《湖上草》,明萬歷年間刻本(影印本)。
⑧引自[明]何白著,沈洪保點校:《何白集·汲古堂集》卷十,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6,第705頁。
⑨如龍膺在任徽州推官時,曾加入汪道昆的谼中社,又于揚州、真州游覽之時結橫山社等。
⑩引自同⑥卷一,第10頁。
?;引自同⑧《山雨閣序》(附),第4頁。
?引自[明]姜準著,蔡克驕點校:《岐?,嵳劇肪硎?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第231頁。
?柯茂倩為白鹿詩社成員柯榮,茂倩為其字。
?引自同⑦之《趨庭草》。
?潘猛補:《明代溫州白鹿社考》,載《溫州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14年第3期。
?《東甌詩存》記:“金錫敦,字師厚,永嘉人,諸生。白鹿社詩人,與何白、項維聰、劉康祉、劉思祖、柯榮、楊汝遷俱以詩名于萬歷、天啟間,著有《大若山房詩稿》。”[清]曾唯輯,張如元、吳佐仁校補:《東甌詩存》(下)卷二十八·明,第1076頁。
?引自孫建勝:《永嘉場墓志集錄》,黃山書社,2011,第463頁。
?引自[清]孫衣言著,張如元校箋:《甌海軼聞》卷三十,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5,第1010頁。
?四大家族,除文中提及的英橋王氏、張氏外,還有環(huán)川王氏、李浦王氏。
?引自同⑥卷八,第614頁。
?此圖在筆者論文《試論永嘉琴人群體中的“名仕效應”——宋元明清永嘉琴人史料考辨》中關于琴人群際關系考證的基礎上,根據(jù)現(xiàn)搜集音樂史料信息略有調整。
?按清代光緒《永嘉縣志》載。[清]張寶琳:《永嘉縣志》卷十四“人物志·名臣”,中華書局,2010,第602頁。
?待官指已有功名未有官職的文人。
?引自同?卷二十三·明,第899頁。
?引自同?卷二十八·明,第1076頁。
?引自同⑦之《白鹿社草》。
?引自同⑦之《趨庭草》。
?引自[明]王毓著,陳偉玲校注:《明代英橋王氏詩錄》,中國文史出版社,2010,第68頁。
?引自陳瑞贊:《東甌逸事匯錄》,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6,第416頁。
?包括《滄浪》《鹿鳴》《白雪》《陽關三疊》《竹枝》五首。
?引自[明]章綸著,沈不沉編注:《章綸集》,線裝書局,2009,第10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