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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閑花

2019-02-01 05:14朱夏楠
福建文學 2019年1期
關鍵詞:指甲花鐵軌表姐

朱夏楠

去年新春,遷至新居,忽而已是一年。新居是自己裝修的,聽聞墻紙雖好看,卻容易受潮,便只是請人白粉敷墻。墻上無余物,客廳里也是空空蕩蕩。作為一個北漂之后南漂、中間或主動或被迫幾易出租屋的人,我早已習慣了輕裝上陣地游走于生活之中。如今,哪怕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容身之處,也提不起裝扮的興致。大概長久以來的漂泊感,也一同入住了這個新居里。

一友人觀摩后,覺得四面白墻過于素凈,遂去花店抱了盆蘭花以表祝賀。友人善工筆,平日在東錢湖邊的畫院里起稿、勾線、上色。外面湖水如鏡,室內則是花香四溢。她的畫案上擺著大大小小不同樣式的花瓶,里面插著的或是鮮花,或是漸漸失卻了水分定型的薄薄的干花,少有空著的時候。花面交相映,偶爾過去探訪,便見這樣美麗的場景。她說花養(yǎng)人,且鮮花最好,卻不知道我養(yǎng)不了花。一年過去了,現在,微冷的春風再次繾綣于新居的陽臺,而這個褐色的鷓鴣斑大花盆卻如古井死水,一點微漾也無,根本看不出,這里是裝也裝不下的滿枝琳瑯。

這也算不得意外。當日說送花,我已再三推辭。人世蒼黃難測,能顧全自己已屬勉強,偶爾信步出門看看閑花野草便滿足,未曾想過邀來同住。但是友人再三堅持,我只好硬著頭皮收下。既來之,則養(yǎng)之。上網一查,此花名為大花蕙蘭,葉長如戟,花肥如球,在墻角一片盎然。見它這般壯碩,心中不覺少了些忐忑。況且花香盈室,似乎獨居也不算寂寞??上г贊庥舻幕ㄏ悖仓幌懔四前雮€春天而已。

其實小時候我也是養(yǎng)過花的。與其說養(yǎng),不如說是種。種是挖坑培土一氣呵成,養(yǎng)卻需要耗時費力細心呵護。村莊三面環(huán)山一面是海,風暖地潮,雜花野草都是蓬勃強健之軀,自會引來粉蝶無數,根本不需閑人操心。村子里的人都是見風長,誰又會將太多的心思花在這吃不得穿不得的花草上呢?這個漁村里一半的人家打魚為生,魚腥味便蓋過了土壤的味道。不少人家也會在院子里辟一塊地,撒上些花草的種子,如此似乎在驚濤駭浪的生活里,心可柔軟片刻。各家所種的花草雖有重疊,但也不盡相同。偶爾串門瞥見自家沒有又看上眼的,就會討要種子或是秧苗回來在自家種下。種下之后,除了偶爾澆水便可甩手不理會了,它們自會抽芽、開花、結籽,然后被風或是鳥兒帶去陌生的土地,繁衍后代。季節(jié)到了,花兒凋謝,枝條僵硬干枯。等著下一個輪回,一切再從頭來過。

我家原本在山腰上,院子是松松軟軟的山地。它微微吐氣,不知名的雜草和野花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后來搬去了山腳住,院子是水泥澆成的,花草們也不屈不撓地跟了下來,紛紛長在裂開的縫隙里,脫落的磚墻上,還有終日濕漉漉的水井邊。不過怎么看,院子都還是太素凈了。于是父親買了大大小小很多花盆,花盆里的花大部分是他從山上尋來的。最多的是杜鵑花,春風一到,它們就在山頭深深淺淺地綻放了。某年除夕前,天氣偏暖,父親從山腳走過,看見山上有茶花開得正艷,心便癢了,叫上老弟帶上鋤頭一同前往。幾個時辰后,兩人滿頭汗珠子,各自扛著一大一小兩棵茶樹回了家,外套胡亂地搭在茶樹上。黃昏降臨,廚房里煙霧繚繞,母親忙碌地準備著除夕夜的晚餐,灶口的火燒得正旺;院子里茶花如火,父親細致地修剪著枝干,為它們備好了從縣城買來的土黃色的小缸一樣的大花盆。父親的脾氣不算好,對我們總是擺出嚴父的模樣,稍有不妥便橫眉呵斥,唯有對躬身耕作的田地有著勝過旁人百倍的耐心。而在這兩棵茶花上,他流露出了難得的溫柔與浪漫,從說起要去把花弄到院子里開始便滿眼笑意。修剪下的綠葉紅花鋪了一地,我和姐姐覺得可惜,便從角落里找出了各色棄置或暫時不同的壇、甕、罐、瓶,灌上水,疏疏密密地都給插上。只恐夜深花睡去,我覺得這兩棵茶花便是燒得正旺的紅燭了。那個春節(jié),前來拜訪的客人們都被這茶花照亮了眼睛。真是有情趣啊。他們贊嘆著。父親立于一旁但笑無言。

杜鵑種活了,茶花也種活了。而我們幾個孩子喜歡種的,那些容易活的花,最后卻不知道去了哪里。太陽花只要有陽光,籽落地就能開,喇叭花在村子里更是常見。好些年后,我才知道喇叭花有一個文藝氣極濃的別名——朝顏。但這個名字顯然與鄉(xiāng)村是疏離的,在村里,誰聽說過朝顏,誰認得朝顏呢?這里只有喇叭花。無論是在垃圾場或是在廢墟它們都無往不利,大大小小,或紫或紅,爬滿院墻,簡直可以組成一個樂隊。揀它的種子很有成就感,只要發(fā)現了一粒,附近一定會發(fā)現更多的伙伴。一朵花走到盡頭,將全部的力量凝結在了這皺皺的黑褐色的種子里。甚至不需要埋,只要丟棄到有土的地方,不久之后一定會長出蓬勃的一片。

上小學時,老弟喜歡上了種五星花,因知道這花攀爬能力強,便好奇它究竟能爬多高。他不知從何處要來了五星花的種子,撒在一個小小的花盆里,花盆挨著墻角放,然后從三樓往下懸一條線到芽上,那芽便敏銳地捕捉到了風中這脆弱的依靠,別無二心地緣線而上。最輝煌的時刻,這五星花一路攀爬到了三樓這最高處的陽臺。在這條綠色的小徑上,每一朵花都像是一個得勝的號角,宣告著拾級而上的偉大成就。是的,沒有別的花能夠到達它的高度了。然而,接著,它便惶惑了,柔嫩的觸角來回地探尋著。更高處,已無路可走。盡管我們在那里拉上了長長的水平線供它擇選,但是它的生長終究緩慢了,沒有了向上的指令,其余的一切似乎都索然無味。它在原地打著轉,徘徊著,莖葉開始呈現雜亂之姿。好在這樣的時間并不長。天涼,風起,花謝、葉殘,枝枯,我甚至不知道這些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回過神,墻角留下的只有那個空空的盆,還有懸在上方的空空的細線。這些花似乎只開一季,開過了一季,就湮滅無聞,被遺忘了。也許最初凋謝時,我們也曾失意過,但是外面的天地如此精彩,我們就被別的新鮮玩意兒所吸引。

院子里的花負責美麗,而田里果蔬開的花似乎與這些無關。南瓜花、豆莢花、茄子花等或健碩或秀氣,各有各的姿容風華,可是每個路過的人看到的都是它們未來的樣子,閑談著大概還有多久,就會結果子了。沒有人會期待它們開得更久一些,也許浪蕩的蜂蝶曾在乎過它們吧。同時被人注意到美貌與食用價值的,是指甲花。不少人家辟一塊地給它,不是為了它的美麗——指甲花多種在山地上,除了耕作者少有人見到。指甲花的莖稈很嫩,清涼爽口,保存又很方便,放在夏天的飯桌上,酷暑也消了好些。當大人們把指甲花從田地里收上來,我們便一擁而上圍住了頂上那紫紅或淡粉的蝴蝶狀的花瓣。小心地摘下來,搗成汁液,幫彼此敷在指甲上,然后坐在臺階上等晾干,五彩繽紛的指甲花就這樣從田地里開到了我們的手上。粗糙的童年生活,這是難得的精致時光。與此同時,大人們正忙著把失去了花瓣的光禿禿的指甲花稈一一修剪、清洗、腌制好。

指甲花涂得最好的應該是大表姐,我對指甲花興趣最濃的時候,她十五六歲,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雖然偶爾嫌我們幾個毛躁的孩子煩,卻也愿意帶我們玩。大表姐很是能干,風從哪個方向吹來,她就知道哪邊的草長得更快一些。初春雨后,她興致勃勃地帶著我們去挖薺菜。薺菜都是野生的,有著不同于田地里規(guī)規(guī)矩矩生長的蔬菜的香味。它們像野戰(zhàn)軍那樣緊緊地貼在地上,薄薄的一朵,我總是分不清和別的野菜的區(qū)別。而大表姐的眼睛則像兔子一樣,剛伸手摸到一朵,就已經在舉目找尋下一個目標了。孩子的精力無處釋放,我們在田野瘋跑借機撒歡,只有她是認真地在割薺菜。秋天來的時候,她又挎上籃子,帶我們采摘菊花。家養(yǎng)的菊花是不用的,長在山野田地里的才好。也許是因為野外的菊花在空曠的天地里生長,精氣神更足。野菊花很小,要采摘很久才能勉強填滿一個枕頭。為此,崎嶇的山道與春草初生的田野都留下了我們的腳印。后來,那個好不容易鼓起來的枕頭是送給外婆了吧?許多年前,我還沒出生的年代,工分制還在,外婆等黃昏時分棉花地收隊了,就去那里像拾稻穗一樣,把花蒂上未摘干凈的棉絮一一采集到口袋里。她說要做床被子給孫女做嫁妝。這件事是2015年的夏天外婆去世時我才聽說的。我不知道外婆是不是采集了足夠多的棉花,有沒有做成那床被子,我甚至對大表姐出嫁的場景也是記憶模糊。但我記得她帶著我們四處找尋野菊花時的那股子神采飛揚。田野空曠,陽光燦爛,野菊花也不再是野菊花了,它將照耀在我們身上的陽光藏在香味里,成了枕上的芬芳與安眠的良藥。

一歲一枯榮,花草的生死本是如此輕易而又平常,不會在心里留下一點漣漪。某一天,我背上行囊,離家萬里,北上求學。也許是為了寄托故園之思,我總會不嫌麻煩地帶盆土。土里有時是蘆薈,有時是太陽花——我不敢高估自己的能力,盡量選擇適應性強的花草。但是無一例外,它們來到這里后都漸漸頹敗沉寂,然后埋入故鄉(xiāng)的土壤里。最后一次,我?guī)缀跻詾樽约撼晒α?。那是一盆仙人球和一盆仙人掌,端放在五道口旁出租屋的書桌上。它們保持著好看的綠色,仙人掌甚至在腦袋上又伸出了一塊小小的手掌。我翻過一頁書,那些可愛的刺就松松腰。然而出租屋太過窄小,某次一個倉促的轉身,兩盆花就轟然被慣倒在地上,那脆弱的綠色的身體也連根被拋在了空氣之中,赤裸裸的。仙人掌斷作了兩節(jié)。我安慰自己,它們很好活的,只要重新插在土里一樣能活。我將土重新收攏歸入盆里,但最終,被觸動的根基再也沒有找回安全感。它們身上那柔軟的刺,堅硬的刺,在這里毫無用武之地,我眼睜睜地看著綠色一點點褪去。它們被困在這里,甚至都沒來得及開花。我時常自覺地抵觸著傷春悲秋的情緒,可是那一天,我接納了自己的難過。鄉(xiāng)村里的人可以像花草一樣活著,靠天靠地活著。而花草來到了城市,該怎么像人一樣去活著呢?

北京很大,這里貫穿著無數的鐵道與公路,把異鄉(xiāng)人送來又運走。這里遇見的朋友都笑稱五道口才是宇宙的中心,畢竟上帝(地鐵十三號線上地站的諧音)在五道口地鐵站的下一站。我租的房子,就在這宇宙的中心地帶。鐵路和輕軌,從出租屋旁一上一下并行駛過。鐵軌隔著鐵柵欄,柵欄的這邊種滿了秀麗的欒樹,初夏到來時,樹冠上便冒出了細細密密的花骨朵?;疖嚭魢[而過,樹枝搖晃著灑下一片陰涼。天氣越來越燥熱,風雨一來,地上就全然是一片一片的鵝黃了。欒花不是花瓣一瓣一瓣變殘的,而是整朵干脆利落地砸到了地上,然后支離破碎。哪怕是火車聲轟鳴,那墜落之聲依舊清晰可聞。但花落得再多,火車依舊不遠萬里按時抵達。輕軌是高處的流云,只有落下來的才會與地面發(fā)生關聯。而鐵道則不然,每當火車即將通過這里,與鐵軌相交的大道上欄桿就落了下來,防止行人通過。欄桿外的行人亦密集如欒花,一齊等待著那陣疾馳而過的風聲。那些墜落的欒花可能是長在同一棵樹上的,而左右挨著的也許永遠都是陌路人。儀式過后,欄桿揚起,便各奔前程。

我曾數次沿著鐵軌漫步。鐵軌懷抱著碎石,我懷抱著對未知的新鮮事物的好奇,聽一個羞澀的年輕人興致勃勃地聊艱澀的量子力學。但也僅僅是好奇而已。就像我好奇這鐵軌延伸向何處,所以在這鐵軌上遲疑著逗留著,等火車駛過后去觸摸它的溫暖——依舊只有冰涼——但是要不要沿著它一直走下去呢?四顧薄霧茫茫。每次聽到火車帶來的風聲時,我都有奔跑的欲望。奔向哪里呢?應該是遠方吧?但是遠方在哪里呢?我不在遠方嗎?腳下明明離開江南萬里之遙……直到今天,那鐵軌從何處延伸而來,我依舊一無所知。

盛夏夜半,天氣清明,月色正好,鐵軌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我獨自在柵欄的這邊往出租屋慢慢走去,前方卻有一個姑娘在欒樹下撕心裂肺地咆哮哭泣,她在質問、控訴,并不知道身后不遠處還有另一個人。在這寂靜的夜里,她的哭聲比欒花墜地,比火車呼嘯而過,比宣告秋至的秋蟬聲,更驚心動魄。我被莫名而來的巨大恐懼攫取著,仿佛一切都無可挽回,只是那時我并不清楚那無可挽回的究竟是什么。頭頂的月亮依舊出奇地干凈明亮,身邊這道鐵柵欄卻不知何時有了斑斑銹跡。

離開那段鐵軌已經十年了。十年里,我搬去了郊區(qū)過了三年安穩(wěn)的求學生活,而后終于決定南歸。漂泊的日子似乎應該隨著入住新居而終結了??晌曳置骺吹?,陽臺上的這盆大花蕙蘭從住進來沒多久,就開始銹了。初來時花肥葉瘦的模樣猶在昨日——一根枝條上串了數朵開得正盛的花兒,把枝條都壓得低了頭。我好奇這枝條如何承載得住這重量,細看才發(fā)現它們都是架在一根包裹著綠色塑料衣的鋼鐵上的,鋼鐵彎成了枝條的弧度,或者枝條只能契合鋼鐵的弧度,顏色一樣,又有花葉遮著,自然難以發(fā)現。綠肥紅瘦,這個詞,我此前是萬不敢聯想到蘭花身上的。蘭花在我眼里是自帶書卷氣的。它是岸芷汀蘭,是桂棹蘭槳,是蕙質蘭心,是在水一方的心頭流影,是只可遠觀的清冷月光??涩F在,這盆蘭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我眼前,仿佛是為了破除我的迷信而來。未必清雅,亦可馥郁;未必長在山澗,亦可入我這尋常百姓家??上ё詈笞C明了,眼前令我眼花繚亂的花繁葉茂,更像是心知不可長久而拼盡的最后一搏,春光尚有余,已作煙花散。

在這盆蘭花到來之前,新居里只有幾盆綠蘿。這是老弟送來的。原本擺在他家的陽臺上,但后來有了娃,便覺空間不夠用;恰好我房子剛裝修完畢,便遣它們來幫著凈化空氣。他這些年戀愛、結婚、生子,生機勃勃,早已不再是那個眼巴巴仰頭看著五星花越爬越高的小男孩了。只是我,偶爾還貪戀著那個空空的小花盆。院子里的杜鵑還在,茶花還在,但現在我們都有了另一個安身之所,允許我們在陌生的世界中一點點探究未知的邊界。

綠蘿一直活著。土里的也好,水培的也罷,它們像是單細胞生物那樣簡單而沉靜。而蘭花,毫不意外的,一個月后就落了。盡管我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查詢著關于澆水、光照和通風的相關事項,不過花總是要落的,畢竟不是所有的花都寧可枝頭抱香死的。明年再開就好了,當時我這么安慰著自己??墒菦]有明年了,它早已是外強中干。不久之后,幾片葉子開始軟化腐爛,我剪了葉子;枝條干瘦下去了,我將它們剪短了。我默默地拔除了枝條下那綠色的鋼鐵。最后只剩幾節(jié)枯枝松松地插著,像是冬日的柴火。不過也許底下的根莖還活著,潛伏著,醞釀著,等候下一個春天的到來。我依舊心存僥幸,把它從室內搬到了陽臺上。

一個春天到另一個春天,這里偶爾短暫地冒出過幾根野草,莖葉細長,腰肢柔軟,在枯枝旁大有取而代之之勢。其實這草若是能一直這么長著也不錯啊,原本圖的不就是一抹綠色嗎?是蘭花或是別的草,又有什么關系呢?然而這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沒過多久這不速之客又自行離去了。陽光好的時候,我就把沙發(fā)的腳蹬挪到了花盆邊上。這樣好的太陽,這土里的根系當真無動于衷嗎?在這二十三樓之上,放眼便可望見青山隱隱。若是在山里,想必會活得長久一些吧,可誰又說得準呢?也許它的出生就是被謀劃好的,說不定雖然身體里攜帶著蘭花的基因,卻從未見過山從未到過城市之外呢。有時不免覺得索然無味。我本不要做它的主人,勉強當了主人又能做得了誰的主呢?我只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人生中的可得不可得,也非我所能左右,想到此處,心中略有些釋然。

自從回了寧波,回家勤了,與親友們的聯系比以往多了些。春節(jié)前,聽聞表姐夫與人斗毆進了派出所,大表姐無所適從,打電話來向學法律出身的姐姐討教。母親說起大表姐的事,總是難掩遺憾懊惱之意。外婆幾個孩子中,母親最小。我家和外婆家前后院正相對,大表姐又與母親投緣,很是親近。母親善縫紉,大表姐就跟著學。后來她去了制衣廠做女工,手腳利落,出活也漂亮。我上初中的時候,鄰村有人相中了大表姐,知道她和母親關系好,就托人和母親說。母親打探了一下,那個村里的人說表姐夫除了矮些,相貌周正人也老實,回來就在大表姐那里說了些好話。過日子,找個老實安分的就是了。大表姐大概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出嫁了。游手好閑,似乎算不得什么大惡,卻讓大表姐一點一點地寒了心。后來又沾染上了賭錢的毛病,安穩(wěn)的日子難免就有了裂縫。

生活如此無賴,卻將大表姐練得氣定神閑。我曾詫異,以表姐的人品才干,怎么會遇上這樣的一段姻緣呢?年輕的我,甚至有玉碎瓦全之念??墒腔貋砜吹酱蟊斫泔L風火火的模樣,才知道所謂的生活中不能承受之重,是因人而異的。一有閑暇,她就用一雙巧手做圍裙、袖套、睡衣等送給我們。人生煩惱諸多,婚姻也不過是其中之一,沒什么大不了的。大表姐,依舊是那個識得野薺菜之美的大表姐,用野菊花做香枕的大表姐,會用漂亮的指甲花涂指甲的大表姐。她未曾對生活低頭,只因風霜雨雪原本也不過是尋常景象而已。

天氣回暖了,我把沙發(fā)的腳蹬挪到了陽臺上,坐著曬了會兒太陽。搖了搖這個鷓鴣斑大花盆里殘存的枯枝,枯枝連著根莖,已然松動了。不遠處青山隱隱,現在是好時節(jié)吧。我身上突然有了干勁,想在這個春天里做些什么。我索性蹲下身來,將這些殘骸一一拔起,扔進了垃圾桶。根莖太細,極容易斷。我便用鏟子攪動著泥土。底下盤根錯節(jié),其繁復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上н@些細長的白色的脈搏早已停止了跳動,像標本一樣僵死了。一個多小時后,它們像小山一樣,支離破碎地在垃圾桶里高高堆起。我完全沒想到,原來這盆里竟然埋著這么一個王國。只是已經風化,無法再感受春意了,也無法給人帶來任何的春意了。做完這一切,我松了一口氣,仿佛陳年的頑疾就此被卸去。

現在,這盆里新種上了一盆繡球,眼下還只有幾根長長的枝條帶著剛剛萌生的綠芽,一副懶散的模樣。賣花的小哥說,這叫大麗花繡球,與別的繡球花不同,今年開花的芽都是去年結的。特意提醒道,開花后一定要將花帶枝剪掉,如此方能把更多的養(yǎng)分留給新冒出的芽,明年開的花才會更好看。若是不剪呢?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卻沒有問出來。只不過是花開得瘦一些罷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它能活得久一些。

責任編輯 ? 陳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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