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宜
“特色”,其實是個中性詞,既非褒義,也非貶義,千萬別以為有“特色”就必定是好的、正確的、優(yōu)秀的、超人的。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 “特色”其實不一定是個受待見的東西??鬃拥摹笆龆蛔鳎哦霉拧薄爸鼙O(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說的都是守成、回歸、照舊、一致、合規(guī),不是“特色”,更非創(chuàng)新。在民間,“特色”甚至是個貶義詞。強調趨同、一致,鄙視、排斥特色,是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有特色往往會被周圍的人排斥。可見,排斥審辯式思維,拒絕批判性大腦,仍然有龐大的市場。特色的生存土壤是瘠薄的。
欲明白“特色”,須厘清什么不是“特色”。
個別學生的高考成績不是辦學特色。如,“我們學校藝術、體育的升學率全市第一”“我們學校北清率已經連續(xù)六年每年五六個”……獲獎多也算不上特色。與體育類似,競賽金牌大國,未必是體育運動大國。竊以為,假如一所普通高中標榜以藝術教育為辦學特色,那么就該:開足、開齊、開好藝術類課程,學校有多個藝術社團,每個學生畢業(yè)時會一兩門樂器,拿起筆就能畫兩下子,能識譜,會審美……否則,即使是一年考了10個中央美院或音樂學院,仍然不是特色,它只是少數(shù)學生的幸運,與多數(shù)畢業(yè)生的成長無關。
特色,最終是人的特色,是學生自我意愿下的發(fā)展特色,而學生的特色又依賴于教師、校長對“特色”的包容度。特色,依然應該是從學生這個個體出發(fā),從人的自由和尊嚴出發(fā)。
特色,固然有顯性,但更多的是隱性;有物化的,更多的是“非物質”的——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又確實存在于這所學校。
辦學特色的形成往往如人的品行一樣,也與文學家、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風格相似,是長期實踐的結果。李白的飄逸,杜甫的沉郁,是他們自己穩(wěn)定的美學追求,也是他人、后人的總結歸納,不是一入行就形成的,更不是一起步就扯著嗓子喊:“我要飄逸,我要沉郁。”
特色,往往是客體的歸納和感覺,主體有時反而沒有清晰的意識。因而,新建學校慎提什么特色——就像一棵樹,你只是一株樹苗,怎么知道日后長成什么模樣?充其量是個愿景和努力的方向而已,離特色十萬八千里呢。千萬別把“應然”的特色當作“實然”的特色。望梅不能止渴,畫餅難以充饑。寫在墻上的特色不是辦學特色,只是一個裝飾性的標語口號;沒有寫在墻上,未必沒有特色,如北大,據(jù)說始終沒有什么校訓,但民國時的北大客觀上有“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特色。
趨同,會有安全感;模仿,會證明有先例在先,同樣有安全感。于是不少校長到南方發(fā)達省市走馬觀花看了幾眼,便抄襲人家墻上的“三風一訓”,移植于自己的校園,以為特色了。且不說未必能做到,縱然做到了,豈不還是復制?談何特色?
為特色而“特色”,逃不出形式主義的窠臼;依規(guī)律而特色,才是特色本來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