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官陽

恰逢年末，我們再說一說交通文明教育的途徑與方法，希望這種教育，能最終成為我們國家“開學第一課”的基本內(nèi)容之一！

我們之所以經(jīng)常聽到“禮讓斑馬線”“交通安全文明意識”等宣傳語，與我國一直有“禮儀之邦”的說法有關。這種對“禮”的概念的偏好，與三部中國古代記述禮樂文化的經(jīng)典文獻有很大關系，分別是《周禮》《儀禮》和《禮記》，即通常所說的“三禮”?！度Y》是古代禮樂文化的理論形態(tài)，對禮法、禮義作了權威的記載和解釋，對歷代禮制的影響最為深遠。其中《周禮》又稱《周官》，記述官制和政治制度，提出以人法天（天生萬物，為而不害，人從天道則以人類為本）的理想國綱領，并被歷代王朝傳承發(fā)揚?！秲x禮》記述有關冠、婚、喪、祭、鄉(xiāng)、射、朝、聘等處世禮儀制度。《禮記》則是記述秦漢以前儒家有關各種禮儀制度的論著選集，其中既有禮儀制度的記述，又有關于禮的理論及其倫理道德、學術思想的論述。這些講述社會管理制度和規(guī)則的禮樂文獻，特別是《周禮》的廣泛傳承，讓中國古代的“禮”，內(nèi)涵遠比當代社會所理解得更加豐富。用當代的詞語講，禮儀，講的就是現(xiàn)在說的法治和規(guī)則，“禮儀之邦”，就是現(xiàn)在強調(diào)的“法治國家”，而不是吹拉彈唱歡呼雀躍的歡迎儀式，更不是送禮和吃飯時排排座次那些表面的東西，所以，“禮讓斑馬線”，其實說的就是“法讓斑馬線”，是社會公共資源使用規(guī)則使然。

既然禮說的是全體國民需要遵循的基本規(guī)則，那么國民的“禮”的意識又如何培養(yǎng)呢？在“衣食住行”四項人類最基本生活要素里，“行”是人們最需要互動和共享社會資源的一項，沒有規(guī)則，甚至會讓人寸步難行，這也是為什么在交通管理上，最基本的任務是路權的分配，也就是我們常聽到的秩序的建立。如果能通過培養(yǎng)國人走路的方法，知道什么時候走，怎么走，走哪里，在什么時候站住，站在哪里，就可以大大提高國人在公共空間里的基本規(guī)則意識。事實上，看看現(xiàn)在的發(fā)達國家，沒有一個國家不是從兒童時就培養(yǎng)走路的規(guī)則意識和方法的，這個看起來是只和交通安全有關的話題，其實蘊含著很深的公共空間使用的規(guī)則意識。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國的新文化運動，就有倡導國人靠右行走的例子，這看起來僅僅是新文化啟蒙，其實是在嘗試建立國民的基本的社會行為規(guī)則意識。

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走路規(guī)則與安全意識，是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現(xiàn)階段的一種全新的社會行為需要，包括步道選擇、穿越機動車道、讓行（等候）、排隊、與其他道路使用者（公共空間的共同使用者）的互動的合理方式和方法。隨著技術的進步，人們駕駛著機動車能夠以每秒幾十米的速度持續(xù)運動，這就讓個人的行為能力對公眾的影響突然變大，直接導致我們的生存空間突然變得如此的“狹小”，給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能量和質(zhì)量，都增加了巨大的挑戰(zhàn)，個人的一個細小的錯誤，可能就會傷害到很多人的利益甚至生命……我們國家這些年一直在倡導“禮讓斑馬線”“文明交通你我他”，都是希望用這種呼吁解決問題，其實我們呼吁的，就是交通規(guī)則意識，是公共空間使用的秩序意識。

治大國如烹小鮮，讓一個14億之眾的國度的國民，具備基本的國民基本功，從走路這種看著非常小的地方開始培養(yǎng)公共空間的處世規(guī)則意識，應該會是最有效的辦法。

圖1 日本小朋友在老師帶領下過馬路，都要舉起一只手向來車示意，這是培養(yǎng)兼顧和溝通意識，也是培養(yǎng)安全和禮貌意識

圖2 北美地區(qū)對學生過馬路的安全訓練課，強調(diào)的是確保自己能被司機看到

圖3 英國的交通法規(guī)里要求，行人在穿越道路時，即使沒有人行橫道，也必須在路緣石外停下，觀察來車方向后才能跨過路緣石

圖4 在人行橫道上放置共享橙色旗子，提高當?shù)匦腥说倪^街安全。當行人舉著旗子過馬路時，培養(yǎng)的是相互關照的意識

圖5 美國的社區(qū)學校里，培養(yǎng)低齡小朋友認知交通標志標線信號燈的場景

圖6 浙江臺州交警在組織小學生認識卡車的盲區(qū)

所謂學會走路，是要從小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入手，讓大家知道幾個基本的走路規(guī)則，這是所有發(fā)達國家交通安全教育的最基本起點，人人都要知道如何使用道路。英國的交通安全法規(guī)里就告訴行人，要使用人行步道走路，使用人行橫道過馬路；在沒有人行步道的路上走路，要面向來車方向靠著路側(cè)逆向行走，這樣才有機會提升發(fā)現(xiàn)危險的機會；告訴人們夜間走路，要穿淺色的衣服，穿戴反光服或反光飾物。日本、美國兒童交通安全教育里，都在強調(diào)，路緣石是安全線，跨越路緣石時，必須先站住，然后先看來車方向，再看車過去的方向，再看來車方向，確認安全后才能跨越路緣石進入人行橫道。日本還訓練小朋友要在進入人行橫道前就高舉起一只手，然后一直舉著手過馬路，讓過往車輛的駕駛員更容易發(fā)現(xiàn)你，并理解你的意圖—— 一個國家的國民，這樣一代代學走路學了幾十年，國民的交通安全素養(yǎng)和公共空間規(guī)則意識能不高嗎？

騎自行車也是一樣的道理，發(fā)達國家沒有不要求自行車前面有白色車燈后面有紅色尾燈或紅色反光標識的，也沒有不要求人們佩戴頭盔和穿戴反光服飾的，而騎車人過馬路時，無不要求先與過路的機動車駕駛?cè)擞心抗饨佑|后，才能穿行。想一想這樣的教育，如果能讓家長們一起來學習，在全民義務制體系下，是不是可以用不長的時間，就能讓國人學會走路呢？這個看似簡單的要求，其實是把進入公共場所后的行為需要遵循規(guī)則的意識，灌輸給了每一位小朋友和他們的家長。反觀我國，交通安全法規(guī)只在考駕駛執(zhí)照的時候才會強制學習一次，并沒有作為全民基本功來培養(yǎng)，這也就意味著，大約有10億的國民，是根本不知道交通規(guī)則的，這么大的“交通法盲”群體，道路交通質(zhì)量怎么可能好呢？

讓大家學會排隊，是當代社會公共空間使用規(guī)則的管理基礎，而其意識培養(yǎng)，也是從走路開始的。排隊意識，不僅對行人有意義，對機動車同樣有意義，排隊是減少擁擠造成的各種延誤問題的最佳途徑?？纯慈毡镜氖┕すさ?，連工人們?nèi)绾未┰焦さ?，都會在路面上畫出標線來，要求工人們排隊走路，更不允許工人一群群地像放羊式地過路。這里有一個技巧，就是在路面上多畫線，讓人們獲得行為參照物，讓那些通情達理道路使用者能有個排隊的依據(jù)。如果不在地面畫線，在路上不做對應的設施，僅僅靠喊口號，效果就差很遠了。看看我們的很多火車站檢票口，公園門口，都是一群群的人，一直擠到最后的進口處，才相互搶著排成單行……

圖7 日本工人過路的規(guī)則，前提是地面要有標線

圖8 英國的行人過街位置，被一座“門”標識了出來，這是減少人們亂穿馬路的前提

圖9 某國內(nèi)日本企業(yè)內(nèi)的走廊，平常步速走兩邊中間位置的要讓出來給有急事的人通行

圖10 提醒人們過街前要左右觀望的設置

科技在進步，我們已經(jīng)使用了人臉識別技術來抓拍闖紅燈的行人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從基本功培養(yǎng)的角度，踏踏實實地，從一所所學校、一個個班級、每一位家長開始，認認真真地培養(yǎng)全民基本功嗎？就不能在地上畫上線，讓人們有行為參照標準嗎？禮儀之邦，不是一句空話，要實現(xiàn)，需要全民一起做功課，而要教化民眾，只有“教”于上，才能“化”于下，從教材、師資和教育制度的設計上，就要做足功課！讓我們先一起學會走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