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楊星宇
家中有一口鍋,又大又黑,是農(nóng)村那種土灶用的,以前住在老房子時老用那口鍋炒菜,一炒便香味四溢。冬天的早晨,貪戀被窩的我也擋不住香氣的誘惑,情不自禁地從溫暖的被窩中爬出來,飛奔進廚房。此時廚房里蒸汽和煙霧繚繞,外婆和鍋正在合奏一首美妙的樂曲,我便自愿做起燒火工,把木頭又劈又砍,一根一根扔進灶的肚子里,直到外婆叫著“別燒了,鍋要燒裂了”,我才把已經(jīng)黑得像鍋底一樣的臉抬起。
對我來說,外婆與鍋是我兒時最重要的人與物,似乎是有了鍋,我們才有了一個家,又因為有了外婆,才讓鍋與全家連成一個整體。
這口鍋不知容納了多少肉類和青菜,而這些肉類和青菜的價值在鍋的翻騰下和外婆的掌勺下又得到了升華,當(dāng)香甜可口的飯菜一盤盤被端上飯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一邊品菜一邊聊天,那溫馨的氛圍讓我們感到,在這個家里,外婆沒人可以替代。
每年冬至的那一天,家里都要吃糍粑。外婆早早把我叫起來,把我拉到鍋前,二人一鍋,仿佛是多年的舊友重聚一般。白色的糍粑從不規(guī)則到圓形,再壓成扁狀,終于落到鍋里。隨著白氣裊裊升起,糍粑起鍋,與芝麻、糖等混合在一起,完成自己的升華。我與外婆站在鍋前,一口一口地吃著糍粑,蒸汽將周圍籠罩,宛若仙境。
鍋不會老,永遠(yuǎn)是那么黑,而外婆的頭發(fā)不經(jīng)意間卻漸成白絲。每一盤從鍋中做出來的菜,都暗示著一天的離去和新一天的到來,在這交替中,外婆也漸漸老去,想到這些,我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傷感。
結(jié)局富于戲劇性,因為拆遷,我、外婆、鍋這三個老朋友,竟然是鍋先走了一步。無傷無痕,沉重的身軀被從灶臺中揭下,棄置角落,成為廢鐵,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物品。
搬到新房子之后,家里的電器越來越多,它們滴滴的聲響充滿了廚房,它們很張揚,向外婆示著威。外婆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卻無從下手。離開廚房的外婆很失落,沒有了老鍋,外婆的價值便無從體現(xiàn)。
現(xiàn)代科技淘汰了大鍋與外婆,鍋的離去令人懷念,而親人的老去,更令人傷感和無奈。沒有了大鍋,外婆仿佛沒有了魂兒,整日清閑的生活并沒給她帶來歡樂和舒適,反而加速了她的衰老,外婆常常面對著一桌子飯菜,輕聲感慨:“老了,沒用了!”
我是多么希望能再回到從前,回到那個老房子,那里有外婆,還有大鍋,有了他們,我的生活便是溫馨的,便是美滿的!
墨染閱讀寫作室
指導(dǎo)教師:張雅秀
吉吉工作室
在作者的筆下,外婆,鍋和“我”就像是武俠小說里的三劍客,披荊斬棘,無所不能,三者配合得極為默契。每每,我燒火,外婆掌勺,一盤盤佳肴從廚房搬到餐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品菜聊天,其樂融融。就像作者在文章中所說的那樣,有了鍋才有了一個家,有了外婆,才讓這個家變得溫馨而和諧。然而,時光變遷,當(dāng)房子被拆,當(dāng)新科技走進了每個家庭的生活,年邁的外婆與那口大鐵鍋再沒有了施展本領(lǐng)的機會。結(jié)果,大鐵鍋被棄置角落,而廚房的新家電又讓外婆無所適從。沒有了大鐵鍋,外婆就像摸不到槍的狙擊手一樣,也像失去舞臺的青衣一般,只剩下滿滿的失落與孤寂。在這種往昔與今日的對比中,在這種回憶與現(xiàn)實的碰撞中,我們也像作者一樣,不禁為外婆感傷,更忍不住懷念起往日的快樂。
除了情感的真摯,這篇文章的語言風(fēng)格也令人稱道。因為選材的真實,所以語言非常接地氣,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抒情的堆積,就如一個性格直爽的女子,雖然不加修飾,讀來更讓人動情而難忘。
【適用文題】回到從前;____的滋味;再也沒有……(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