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樂
老黑“毛窩”嘴,粗手大腳。盛夏,他總愛穿一條肥大的短褲衩,周身被曬得油黑發(fā)亮,因而村里人叫他“老黑”。老黑有一絕活,那就是不管什么樣烈性子的牛,他都能馴服。在桃花村,不論哪家牛教套,都得請老黑來當指導老師。請老黑的人家自然會炒些菜讓老黑喝幾杯。老黑也不客氣,杯杯見底,然后拿著人家外加的一包香煙,腆著肚子,像個得勝的將軍.凱旋。每逢此時,老黑就會覺得自己頓時高大起來了,總愛在兒子小黑面前炫耀道,小子,知道嗎?只要有這絕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小黑其實并不黑,長得白皮嫩肉的,只不過是村里人沿襲“老黑”的外號把他叫成“小黑”罷了。小黑每聽到老黑的這些酒后重復多次的豪言壯語,并不答話,而是把臉轉(zhuǎn)向另一側(cè),仿佛這事跟自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似的。
老黑見兒子不理睬,也不計.較,往床上一倒,一會兒便鼾聲如雷了。
小黑初中畢業(yè),考上了農(nóng)業(yè)職中。老黑說,農(nóng)中農(nóng)中,花點錢躲大河工,不念也中。論種地,桃花村那塊地沒有我的腳印,何必花錢上農(nóng)中?在那里能學到什么鳥技術(shù)?你還不如跟我去學耕地,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小黑嘴一噘,淚珠在眼里打轉(zhuǎn)。老黑見兒子這樣狀態(tài),只好順水推舟道,哭什么,沒出息,去就去吧!
后來,小黑從農(nóng)中畢業(yè)了。老黑說,咋樣,小子,學幾年還不是照樣回家修地球,有啥用?明天跟我去學耕地,一定能吃香的喝辣的。小黑也不應聲,徑自睡覺去了。
不久,小黑被鄉(xiāng)農(nóng)機站聘為工作人員,鄉(xiāng)政府派小黑到落后的桃花村幫忙插秧。小黑自豪地開著插秧機來到桃花村,那興奮的樣子仿佛不是開著插秧機,而是在天空中騰云駕霧般行走。老黑見村里的幾個干部圍著小黑遞煙、說笑,趕忙高興地停下正在耕地的犁,邊跑邊喊,小黑小黑!可是,田里人多,加之機器聲音較大,小黑根本就沒聽見老黑的喊聲,只顧開著插秧機悠閑地往前走,在他的身后留下了如織似畫的秧田。老黑跑到秧田前看,心里馬上樂開了花,仿佛六月天里吃了甜蜜蜜的涼西瓜一樣舒.坦,他撓著硬如麥茬的頭發(fā)自我解嘲道,哈哈,看來老子那套該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