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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的逃命生涯

2019-01-15 04:20一壺酒
飛言情B 2019年11期

一壺酒

簡介:作為一位無權(quán)無勢,還一直受到宮里追殺的小貴人,沈信然表示十分擔心自己的未來。所以她在看到裘微寧的第一眼后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賴上對方!

“姑娘,讓我看下你的傷勢如何?”

眼前的男人生得面如冠玉,容若傅粉何郎。

此時他在問話,雙眸低垂看著沈信然受傷的腳踝,聲音清冷,氣質(zhì)清雅,一副雅人深致的世家公子模樣,顯然對眼下的困境不甚在意。

“公子,后、后面!”沈信然瞪著他身后那三步之外殺過來的刀刃,出聲提醒道。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卻不慌不忙,從容自若地從身旁的藥箱里拿出瓷瓶。與此同時,他身后有一紫衣身影閃過,那持刀黑衣人應(yīng)聲而倒。

“解決啦?!蹦亲弦律碛巴O拢H為得意地輕笑一聲。

沈信然終于看清那紫衣姑娘的模樣,她身姿翩翩而又強勁,纖細卻不嬌弱,眉目如畫,面似遠山芙蓉。她吃驚地看著被打倒在地的黑衣人,暗嘆這二人絕非尋常之輩。

與其一個人單飄,為了自保,不如跟著眼前這兩位武功不凡的人穩(wěn)妥,沈信然暗暗想道。

“姑娘是哪里人?要往哪里去?”聽到為自己上藥的男人出聲詢問,沈信然才回過神來。

“小女子……本是京城人士。不幸家中蒙難,又遭歹人迫害,只能逃離京城。卻不料那歹人竟想殺我滅口?!鄙蛐湃豢焖俚卦谀X子里組織出語言,還假模假樣地抹了兩把眼淚。

那為她敷藥的手頓了頓,繼而恢復(fù)如常。

男人又輕聲問道:“那姑娘有何打算呢?”

沈信然裝模作樣地抽噎著,淚眼婆娑地盯著眼前的男子,試圖把他哭得心軟。

“小女子無依無靠沒有去處。若沒有公子搭救怕是已成了刀下冤魂。只望公子能夠收留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盡……”

男人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沈信然心下一顫,這是不答應(yīng)了?她忙不迭拽了拽他的衣袖,楚楚可憐地道:“小女子能夠洗衣、做飯、端茶、倒水、跑腿、劈柴……”

然而她這邊話音剛落,男人那邊就當沒聽到一樣把藥瓶蓋上,大有起身離去之勢。

沈信然急忙起身想拉住他,卻忘了腳踝有傷,情急之下拽了他的衣袖,整個人朝他身上撲去。男人也對她這大膽又冒犯的舉動有些驚訝,卻仍秉著謙謙君子的度量禮貌地接住了她。

“嘖嘖,人家一個小姑娘也怪可憐的,師叔,你要不要這么無情啊?”

在一旁檢查黑衣人物品的紫衣姑娘收了劍刃,巧笑倩兮、一蹦一蹦地湊過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師叔,你不是缺一個搗藥的婢女嗎?留下也無妨啊。這姑娘貌若天仙、蕙質(zhì)蘭心,想必師父也會高興的?!弊弦鹿媚锍蛐湃恍α艘幌?,對著男子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而且,我們的伙食委實難吃,若有位會廚藝的姑娘,改善改善伙食倒是件喜事?!?/p>

男子盯著沈信然不說話,他的眼睛明澈而神色朦朧,透出深不可測的意味,半晌才道:“既然聽雪這樣說,那你便留下吧。聽雪,你扶她上車?!?/p>

“好的,師叔。”紫衣姑娘眨了眨眼睛,走過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扶住沈信然。

見他們愿意留下自己,沈信然的心里終于安穩(wěn)下來,想著不管他們是哪家哪路、做什么事的,行醫(yī)救人也好,行俠仗義也罷,只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就什么都認了。

一路上,沈信然都打聽清楚了,眼前這個紫衣姑娘姓暮,名聽雪,是天機閣的人。那位為自己療傷的是他們天機閣有名的閑人,裘微寧,裘師叔。

雖是天機閣的師叔,卻從未干過什么實事。平日里待在閣中無非是種種花草、熬熬藥食,日子過得清閑快活得很。

裘微寧的醫(yī)術(shù)極為精湛,至于修武這一塊兒,卻是一般。他雖有天資,但無奈后天不喜修煉,到現(xiàn)在也不過略有小成,遠遠比不上踏雪無痕的暮聽雪。

裘師叔已多年未涉足江湖,平時也不輕易出山。他們此番出來是為了送一個盒子,至于是什么盒子,再詳細的暮聽雪就不知道了。

照暮聽雪的話而言:“我就是出來吃喝玩樂、探訪世情的,押鏢這種重任自然是落到師叔身上了?!?/p>

至于她問沈信然的來歷,沈信然便一邊淚眼婆娑一邊搪塞,說自己本是富家小姐,卻因父親貪圖名利遭來災(zāi)害,百年家業(yè)毀于一旦,全家除了自己無一人幸免。講到情至深處,竟不能自已,愣是把暮聽雪哄得一愣一愣的,急忙安撫開導(dǎo)。

月上柳梢,萬物靜寂。

他們投了間客棧歇息,為了安全起見,暮聽雪與沈信然同住一間房,裘微寧則在隔壁休息。

戌時左右,暮聽雪為防止遭人暗算,打算出去看看周圍環(huán)境。沈信然笑著叮囑幾句,便由她去了。暮聽雪出去后,沈信然正準備洗漱就寢,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響。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她一愣,她謹慎地盯著門口,端詳著映在門上的剪影。不像是端茶倒水的小廝,也不像是大腹便便的掌柜。瞧這挺拔的身影,倒有點兒像……

想到這兒,她心里安定下來,起身朝門口走去,抽出門閂后把門拉開,果不其然是裘微寧。

他換了件碧色的長衫,上面簡單地綴了些青竹嫩葉,腰間束了條白色的腰帶。臉還是那么清冷,不過室內(nèi)燭光微弱,映在他的臉上,倒添了些柔和。他略微吃驚地看著打開房門的沈信然,垂眸解釋道:“在下是來為沈姑娘換藥的?!?/p>

沈信然微微點頭,請他進來。他示意她坐在床上,將藥箱卸下放在一旁,屈尊單膝跪地。沈信然瞧著他將藥膏拿出來,沉默著為自己換藥。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沈信然覺得他的容貌顯得更精致了。

他低著頭,烏黑濃密的發(fā)絲松散地垂落在肩上,面色平靜,卻有些微紅。那雙澄亮的眼睛專注而認真,鼻梁高挺英氣,薄唇緊抿,這樣的一位俏公子,真真生得風流韻致,舉世無雙。沈信然正看得入神,卻聽裘微寧開了口。

“沈姑娘,可有遠親?可有婚配或可依靠之人?”裘微寧詢問道。

“沒有,我沒有夫婿,更無遠親,況且如今人情淡薄,無所可依。幸虧遇到了裘公子與暮姑娘,真是小女子的福分?!?/p>

“沈姑娘性格倒是開朗得很,剛經(jīng)歷大悲之事,卻不見心情有任何抑郁消沉。”裘微寧抬頭,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試探。

“小女子不才,卻也懂得節(jié)哀順變的道理?!鄙蛐湃晃⑿?,直對上裘微寧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活著的人總要給自己活下去的勇氣?!?/p>

既然他肯收下自己,只要不招惹什么麻煩,他也不會拿自己如何,何必故作掩飾引人懷疑?

沈信然忽然興味上頭,垂下頭靠近裘微寧,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散開,刺激了她的嗅覺。她湊在裘微寧的耳畔,輕聲呢喃:“裘公子……可有心上人?”

裘微寧恍若未聞,轉(zhuǎn)過頭看沈信然,眼睛還是那么清明:“沈姑娘的身份并非所說的如此簡單吧?!?/p>

“裘公子的身份不也是很不簡單嗎?”沈信然挑眉反問。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卻突然攬住沈信然的身子雙雙朝床上撲去,一支尖銳瘆人的利箭擦著裘微寧的肩膀掠過。

沈信然吃驚地瞪大眼睛,這些變故她完全預(yù)料不及。裘微寧反應(yīng)極為迅速,他匆匆瞥了一眼沈信然就起身巡察四周。

窗戶已被打開,五六個黑衣人出現(xiàn)在這間本就不大的房間里,氣氛肅殺,千鈞一發(fā)。

裘微寧面色凝重地看著這些身手矯健、武功不凡的對手,出聲道:“諸位是誰派來的?”

“將死之人何必多問?”話音剛落,刀光閃現(xiàn),殺手便沖了過來。

殺手出招咄咄逼人,裘微寧一時無法招架,只能步步躲閃后退,那雙手十指纖長,用出的招式似乎很微妙,卻并不凌厲。

裘微寧粉面朱唇,身姿俊俏,就連動起手來都這么好看。沈信然趴在床頭如是想。

顯然打架這事情是個體力活兒,還是個對自身體質(zhì)要求極高的體力活兒。不出半炷香的時間,裘微寧就有些無力招架。他勉強擋住刺過來的刀刃,揮袖一掌劈了過去,卻并未打到對方要害,殺手只是堪堪朝后退了幾步。

裘微寧在此間隙回頭朝沈信然望了一眼,她躲在柜子后揮了揮手,勉強報以微笑。

就是這一笑,那本還在與裘微寧相斗的殺手們仿佛瞬間找到了戰(zhàn)斗的方向,全部朝沈信然沖了過來。

沈信然不過一個弱女子,沒有半點兒武功,除了喊叫就是逃,她忙不迭地朝一旁亂竄。裘微寧顯然想救她,卻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被殺手暗算,肩膀中了一劍。

如此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是暮聽雪及時出現(xiàn)救了他們二人。她一腳踹開房門,手持冷劍威風凜凜,進門便與殺手廝殺了起來,出手凌厲毫不手軟。

有個殺手敬業(yè)得很,都躺在地上了,也不忘自身背負的巨大使命,顫顫巍巍地拿出暗器,想瞄準裘微寧射出去。還好沈信然反應(yīng)快,先他一步拿袖子甩向身旁的花瓶,恰好砸到他頭頂上。

嗯……這頭頂開花的樣子著實有些慘。

沈信然心虛地張望四周,恰恰對上裘微寧那雙安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那樣子,有點兒一言難盡。

沈信然慌忙看向別處,裝作在欣賞暮聽雪打架的英姿。不過周旋幾回,殺手陸續(xù)敗下陣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信然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短短時間內(nèi)就被扳回來的局勢,連連贊嘆這暮聽雪的武功確實高強。忽然,窗外有一利箭劃過暮聽雪的腰際,她拿劍輕而易舉地挑斷,翻身一躍便追了出去。

沈信然眨了眨眼睛,想證實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幻覺??粗蜃诘?、微微喘息的裘微寧,她小心翼翼地湊上去。

“裘公子……裘公子?你沒事吧?”沈信然靠近裘微寧,試探性地詢問。

他虛弱地抬起頭,瞪了一眼沈信然,然后暈了過去。

沈信然從未想過裘微寧的體質(zhì)如此孱弱,以至于他昏倒之后她怔了許久,半晌才拖著他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把他拖上了床。

不得不說,裘微寧當真是容貌出眾,即使受傷昏迷,這一眉一眼端視著都惹人憐愛。

沈信然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傷痕不深,但是顏色黑紅妖異,顯然不是尋常的劍傷,怕是那刃上已被抹了毒藥。她尋思著先將他衣服褪了,再做處理。

好巧不巧,她剛伸出手揭裘微寧衣服的時候,暮聽雪就翻窗進來了。

好巧不巧,暮聽雪中氣十足大喊一聲“師叔”的時候,裘微寧睜眼了。

好巧不巧,裘微寧睜眼的時候,剛好看到她那雙蠢蠢欲動的手。

他含怒瞥了沈信然一眼,起身朝暮聽雪看去。沈信然欲哭無淚,自己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從暮聽雪的話中得知,她去后面喂馬的時候看到房頂上有黑影,想都沒想就追了過去,可是追了一半人沒了,警惕心起,她又趕了回來。這回來一看倒好,一個傷員,一個廢物,差點兒被黑衣人殺了。

裘微寧突然咳嗽一聲。沈信然慌張地看向他,示意他肩上有傷。他卻一眼都不看她,轉(zhuǎn)頭向暮聽雪吩咐道:“你將殺手的尸首處理了,沈小姐留下為我敷藥?!?/p>

“哦?!蹦郝犙┞柫寺柤纾D(zhuǎn)身輕而易舉地拖著尸體出去了。

留下一臉茫然、目瞪口呆的沈信然。

暮聽雪關(guān)門的聲音還沒落下,沈信然就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箱開始扒拉藥瓶。里面的藥很多,她扒拉了許久,卻不知道哪瓶是可以解毒的。

她訕訕地朝裘微寧笑了笑。裘微寧閉上眼睛,語氣含著慍怒,說:“挨著霜色瓷瓶的朱紅色瓷瓶?!?/p>

沈信然刻不容緩地拿了藥瓶遞到裘微寧的跟前,殷勤地笑著。

裘微寧怒不可遏地說:“這是毒藥!我說的是挨著霜色瓷瓶的!”

等沈信然終于哆哆嗦嗦地給裘微寧抹完藥,瞧了眼閉目養(yǎng)神的裘微寧,準備悄悄地功成身退。她剛想挺個腰時,誰知正往回收的手腕就被人冷不丁拽住。她愣了一瞬,發(fā)現(xiàn)裘微寧突然睜開那雙清明的眼睛,一臉沉靜地看著自己。

在她愣神時,裘微寧手腕突然發(fā)力將她拽向他身邊,沈信然身形不穩(wěn)地摔倒在床上。

“你是誰?為何無故惹來如此多的暗殺?”裘微寧攥住她的下頜,冷眼望著她,緩緩地問。

“小、小女子……”沈信然打著戰(zhàn),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裘微寧手下漸漸用力,她索性孤注一擲道:“小女子名叫沈信然,芳齡二十,京城人士。我本是宮女,卻無意間目睹淑妃行惡,她怕我泄密,欲殺我滅口。我家貴人于心不忍,托人送我出宮,希望能保全我的性命,卻不料被淑妃發(fā)現(xiàn),于是派人追殺于我!”

她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引得喘氣連連。扼住她下頜的手終于漸漸松開,裘微寧緩緩閉上眼,虛弱地道:“重新幫我上藥?!?/p>

沈信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虧自己的真實身份沒有暴露。

她朝裘微寧那里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由于他剛才用力過猛,剛包扎好的傷口又重新裂開,紅色的血已浸濕白色的布帶,有點兒觸目驚心。

沈信然不敢怠慢,慌忙起身重新上藥,生怕弄疼了裘微寧,惹他一只手捏死自己。她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服侍,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疲憊地索性坐在地上趴在床邊打了會兒瞌睡。

等沈信然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早。她被人妥帖地放在了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

洗漱后,她便去找慕聽雪與裘微寧。果不其然,慕聽雪在后院喂馬。沈信然湊到她旁邊,想問裘微寧在什么地方。然而她還沒出聲,就見慕聽雪面露莫測的笑容:“是想問師叔在哪里對吧?”

被說中心思,沈信然只好木訥地點了點頭。

慕聽雪也不急著告訴她,而是又露出了那神秘莫測的笑容:“信然,你覺得我家?guī)熓迦嗽趺礃影???/p>

“醫(yī)者仁心,他宅心仁厚?!鄙蛐湃粺o比真誠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家?guī)熓逵悬c兒冷臉傲嬌,啰唆嘮叨,故作清高,還時常故弄玄虛,疑神疑鬼的,但是日常相處起來,還是挺好的。”

這是在夸自家?guī)熓鍐??沈信然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p>

慕聽雪瞧著她眨了眨眼睛,顯然是在打探她的心思:“那你意下如何呢?”

沈信然正思索著裘微寧纖塵不染的外表下是如何讓自家?guī)熤队X得他故弄玄虛、疑神疑鬼的時候,聽到這話,不由得有些贊同,便順口道:“心有靈犀?!?/p>

誰知慕聽雪一臉興奮地握住了她的手,說:“那就這樣辦了!一回去我就跟師父商量一下你倆的婚事!師叔孤家寡人這么久了,可算撈到媳婦了!”

“?。磕阏f什么?”沈信然一臉震驚地看著她,“聽雪,你可別胡說,我跟你師叔可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信然,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喜歡師叔嗎?”慕聽雪盯著她的眼睛,看著她激動得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個什么名堂。

怎么可能不心動呢?畢竟他長得如此出塵絕世還為人正直,醫(yī)術(shù)高明、兼有武功。才貌雙全的人,誰會不動心?

“可是你師叔嫌棄我啊?!鄙蛐湃唤K于吐出了心中最大的顧慮。

“呵,就他那個榆木腦袋。能有女子喜歡他就不錯了,還挑揀什么?”

“像裘公子那么優(yōu)秀的人,怎么可能沒有女子心儀于他?”沈信然表示不可思議。

“以前是有許多女子喜歡他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么姿色都有?!蹦铰犙┙o馬順起了毛,頗為痞氣地笑了笑,“不過因為他總是獨來獨往,行蹤不定,又從不對哪個女子動心,于是那段時間傳了不少風言風語……”

沈信然心里一頓,腦海里不禁想起初遇他時的情景。

“不過后來那些流言蜚語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師叔身邊的女子因此也就少了,后來隨著師叔入住竹林,便更別提有什么女子了?!?/p>

沈信然沮喪地垂下了頭,不禁想到那人或許是真的冷情,獨自遷到清幽的地方修身養(yǎng)性,這樣似乎也沒什么不對。

她盯著自己的鞋子,囁嚅著說:“那你師叔到底是不是……”

“不是?!鄙砗笥袀€聲音突然冷冷地回道,嚇得她倆突然轉(zhuǎn)身。

“整天胡思亂想,胡亂猜測?!濒梦幷驹诙搜矍埃砸环N難以捉摸的威嚴之姿盯著慕聽雪。

慕聽雪心虛,低著頭不敢說出半句話。沈信然更是尷尬得不知如何面對,只好裝作看風景,眼神往外瞟。

所幸他沒打算跟慕聽雪計較太多,轉(zhuǎn)移目光看向沈信然:“你跟我過來,我看看你的腳傷。”

被突然點名的沈信然愣愣地看著他,然后在慕聽雪無比炙熱的注視下,跟著裘微寧走了。

來到裘微寧的房間,他如之前那樣照常給沈信然褪襪敷藥。

沈信然低頭看著他全神貫注、一言不發(fā)的樣子,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只好用說話來緩解一下這無名的壓力:“昨晚不是已經(jīng)換過藥了嗎?換藥其實不用這么急的,我沒那么嬌貴?!?/p>

裘微寧抬頭瞥了她一眼,很吝嗇地丟出五個字:“一會兒離開?!?/p>

沈信然微愣,問道:“這么急?”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盡早趕到問劍山莊,那里安全。好了,你就在此處休息一會兒吧。我與聽雪去收拾東西。”他起身,從一旁拿了件東西朝沈信然丟了過來。

沈信然接住一看,是件嶄新的天青色衣裙。

“我瞧著這件衣服不錯便買了,聽雪穿著有些不大合適,便只好送你?!痹捯魟偮洌戕D(zhuǎn)身離去。

嗯……真是口是心非。

沈信然目測了下手中的衣服。聽雪比自己高半個頭,自己又比她消瘦了許多。而這眼前的這件衣服卻分明只合自己的尺寸,她的心里突然開起了花。

換衣服不需太長時間,沈信然換過衣服便下樓與他們會合。裘微寧正趕著馬車出來,看到她急忙跑來的樣子,微微一愣??粗纳袂?,沈信然情不自禁地用袖子掩嘴一笑。她皮膚本就白皙,這天青色水霧裙衫更襯得她皮膚嬌嫩,天生麗質(zhì)。

“好看嗎?”沈信然睜大眼睛無比期待地望著他。

裘微寧只是沉著臉掃了她一眼,便扭過頭不再看她:“你腳傷好了嗎?怎就跑得如此之急?”

“因為想看到你,也想讓你看到啊。”沈信然索性不再扮演嬌滴滴的閨中女子,說的話逐漸大膽起來。出乎意料的是,裘微寧沒有冷言挖苦沈信然,而是回過頭無比真摯地回應(yīng)道:“好看?!?/p>

雖然他的臉有些紅。

沈信然沖他一笑,無比愉悅地上了馬車。

他們?nèi)耸沁B夜趕車離開的,趕巧不巧,遇上了急雨。更巧的是,又遇到了第三次追殺,在城外不足五里的地方。

夜幕低垂,大雨滂沱,局勢十分糟糕。馬車早已在打斗中被毀壞,馬兒也受驚不知逃到何處了。慕聽雪一人執(zhí)劍,出手凌厲,在前方為裘微寧二人開路。裘微寧則緊緊攥著沈信然的手,一次次在刀光劍影中躲過。

但饒是能力高超如他,精力也有限,不可能處處護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打斗中有殺手鉆了空子,在他疏忽之際朝沈信然直直地刺過來。

那一瞬間,沈信然早已躲避不急。

長刀入腹,血濺衣衫,血是裘微寧的,他為裘微寧擋了一刀。慕聽雪已被逼急,煞氣四散,出手越來越陰狠可怖。

雨越下越大,摻雜著血與哀號……到最后,一切歸為寧靜。

沈信然與慕聽雪撐著負傷的裘微寧去尋醫(yī)家??墒且褂旮?,一片荒野,哪來的醫(yī)家?

饒是天無絕人之路,最后一個獵戶人家救了他們。慕聽雪受了些皮外傷,不過休養(yǎng)半日,便急匆匆地離去打探消息。走之前,她看了看昏迷的裘微寧,特地囑咐沈信然照顧好師叔,又留下了幾兩銀子。

看著裘微寧蒼白無力的臉,沈信然心里風起云涌,愁上心頭。她現(xiàn)在猶記得他為了替自己擋那一劍,鮮血四濺的模樣。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若不是她死皮賴臉地黏上他們,他們又怎會因自己而遭到這么多次追殺呢?裘微寧更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沈信然緊緊攥著裘微寧的手,像當初他在雨中攥著自己的手那樣。可是,這雙手,已不如那時溫熱。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賴著你了,再也不給你帶來危險了,你醒來好不好……”沈信然摩挲著裘微寧的臉,淚珠不斷地往下掉,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就這樣過了幾日,裘微寧的傷勢好轉(zhuǎn),可人還是沒有醒來。他若一日不好,沈信然便一日不敢離開,她怕他醒了看到自己,也怕他醒來看不到自己。

可喜的是,這一天,裘微寧終于有了點兒意識。他在夢中喃喃,反握住沈信然的手,沈信然激動地喊來郎中。郎中說裘微寧的病情已大有好轉(zhuǎn),不出幾日便能康復(fù)。

沈信然緊握住裘微寧的手,得知他轉(zhuǎn)危為安之后,心里無比驚喜,卻也有些感傷。她想得很清楚,如果繼續(xù)跟著他們,只會給他們帶來危險的話,那還不如就此別過,自己一人獨自承擔。

沈信然繼續(xù)照顧了裘微寧幾日,確定他無礙,不日即可醒來之后,便向主人家要來紙墨,寫了封信,連著銀子一同留給了裘微寧。

然后,她最后一次踏入那間房門,依依不舍地去看了裘微寧最后一眼。他睡容安靜,臉帶血色,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虛弱。

他們沒有沈信然的生活,一定十分美好。

有緣再見吧,裘公子。

一個人的生活也不太難過。

沈信然尋了家秦樓楚館,憑自己的口才與在宮內(nèi)學到的化妝術(shù)做了位妝娘。因她化的妝精準遮瑕,樓里的姑娘都喜歡來找她化妝,因此這里的老鴇蕭娘特別中意她。

“姑娘,姑娘,我的好姑娘,有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聽聞你技藝超群,要找你整裝理容呢!”蕭娘匆匆推開門,握住沈信然的手高興地說道。

此時,沈信然正在畫畫,畫上的人是一位她心悅的男子。見蕭娘進來,她便自覺地放下筆墨,為沈娘倒了杯茶水,打聽道:“蕭娘說的是什么意思?”

蕭娘飲盡杯中的茶水,道:“沈姑娘,你化妝的技法早已名聲在外,郝員外家的大小姐聽說了,便來咱樓里打聽你,要請你去她府里替她上妝呢!這么好的事情,豈有推辭之理?于是我就答應(yīng)了,也不知沈姑娘意下如何?”

“蕭娘如此信得過我,那我哪有推辭之理?那我就應(yīng)下吧,靜聽蕭娘吩咐?!鄙蛐湃灰姴环奖阃仆?,便嘴上聽話地答應(yīng)下來。但當周圍安靜下來后,她又不由得開始惆悵,寄人籬下的生活的確不好受,就像現(xiàn)在,還不是聽著別人的安排過日子?

她看了一眼畫上的男子,想來,以他的性子,定會無拘無束地生活吧。

日子就這樣過著,轉(zhuǎn)眼就到了去郝員外府上給郝大小姐上妝的日子。沈信然也沒多想,帶著工具便鉆進派來的轎子里去了郝員外的府邸。

到了府內(nèi),一個丫頭給沈信然帶路。沈信然便跟著她來到一間房里,那丫頭向她行了一禮,便關(guān)上了房門離開了。

沈信然摸了摸落了灰的燈盞,覺得這房間有些陳舊,不禁隱隱有些擔憂起來。本想走進里面去細細察看,可是還沒來得及進去,就突然感覺腰部一緊朝后跌去,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懷抱。

沈信然驚慌失措地想掙扎出來,然而來人十分不配合,將下巴埋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地呼吸一口,用沙啞的聲音道:“別動,讓我這樣待一會兒?!?/p>

沈信然的身體僵住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在之前的一個月里,告訴她該上藥了的是這個聲音,保護她的是這個聲音,在夢里輕喃著她的名字的還是這個聲音。

沈信然顫抖著身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龐,喚道:“裘微寧?”

“叫我的名字,信然?!彼粣偟夭淞瞬渖蛐湃坏念^發(fā)。

本來還想鐵著心腸發(fā)誓再也不見他的沈信然,卻在這個瞬間突然軟下心來,生起一股感動,含笑道:“微寧?!?/p>

等過了一會兒,裘微寧松開她的腰,把她的身子扳過來與她對視。

“你倒是挺厲害的嘛,竟然能找到我?!鄙蛐湃恍χ聪蛩?。

他神情難測地看著沈信然,苦笑道:“你走了之后,我找了你許久,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會自己跑到青樓楚館里去。若不是聽雪向丐幫打聽,又去向蕭娘謊稱大戶人家的小姐要請你上妝,我怕是就要錯過你了?!?/p>

“怎么?”沈信然挑眉,“我在青樓里待過,惹你嫌棄了?”

裘微寧搖搖頭,真誠道:“不,我不在乎你的經(jīng)歷,我只在乎你?!?/p>

“真的?”沈信然動容地說,“如果我其實是宮里的妃子呢?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裘微寧在聽到她的話后,眼神黯了黯。沈信然見他這樣子,難過地低下了頭。

畢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閨中女子,又寄身于青樓楚館,遭人嫌棄很正常。誰知裘微寧突然雙手捧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來。這個吻很長很長,但是又帶著小心與試探。

“信然……我喜歡你,無關(guān)你的身份?!?/p>

“那我也要告訴你,我只是個小小的貴人,逃出來之前,從沒見過皇帝本人……”

今天的陽光非常好,非常適合結(jié)親。

沈信然看著山莊里喜氣洋洋的一片布置,不由得心生羨慕之情。她拽著裘微寧的衣裳,歡喜地指了指漸漸走近的新娘子:“微寧,你看,好漂亮!”

裘微寧瞟了一眼遠處的紅色,目光最終又落到沈信然的臉上,淡淡地評價道:“尚可?!?/p>

沈信然以為他對這種儀式不感興趣,心里不禁有些惆悵。

她想起了之前的悲涼日子。記得當初入宮的時候,就沒有民間的十里紅妝,如今終于遠離那片鉤心斗角之地,看著新娘子蓋著紅蓋頭,戴著鳳冠霞帔被人攙扶著走到廳堂里,那晃眼的紅色燭光讓她止不住地驚艷,然而身邊的這個榆木腦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裘微寧看了看她失望的模樣,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旁邊的暮聽雪打斷了。

暮聽雪沒好氣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匣子,瞪著裘微寧道:“師叔,我們跋山涉水這么久,就是為了在人家婚禮上送這么個破爛的東西?”

裘微寧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暮聽雪手中,說:“你師父說了,到了山莊后再打開?!蹦郝犙┖敛豢蜌獾夭痖_信件,臉上的慍色卻逐漸加深,引得沈信然止不住好奇也湊上前看去。

“雪兒,這個匣子中的東西意義非凡,萬勿弄丟。問劍山莊未來的夫人與我曾有瓜葛,你師母知道她將要嫁人,怕我舊情難忘,便逼著我把當初的定情信物送還回去,當作恭祝她嫁人的賀禮。為了你師父與師娘的和睦,請務(wù)必安全送達。師父執(zhí)筆?!?/p>

暮聽雪看完后,氣得將信件揉成一團,憤然道:“就這么個定情信物,被當成咱們千機閣的寶貝,還因此惹來了一群殺手,害得我們差點兒命喪途中,我這個師傅也太不靠譜了!”

裘微寧認同地點了點頭。

暮聽雪瞪了他一眼,逼迫問道:“師叔,你既然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早點兒告訴我?”

“你師父說,平日里你總是損他,若是讓你知道了還得了,他不要面子的嗎?”裘微寧輕描淡寫地說完,又拍了拍暮聽雪的腦袋,囑托道,“送賀禮的任務(wù)就托付給你了,我?guī)е湃坏教庌D(zhuǎn)轉(zhuǎn)?!?/p>

說完,還沒等暮聽雪有所反應(yīng),他就牽著沈信然的手離開了。

裘微寧蒙上沈信然的眼睛,牽著她的手前行。等到了地方,他才緩緩松開遮住她眼睛的手。裘微寧將沈信然帶進一間干凈典雅的里間,耳邊依稀還能聽到外面?zhèn)鱽淼臒狒[的賓客談笑聲。

“信然?!濒梦幉恢缽哪睦飳砹艘灰u紅紗,小心翼翼地蓋在沈信然的頭上,柔情似水地看向她,承諾道,“你是我裘微寧的妻子,這輩子都是。無關(guān)身份,無關(guān)其他,只因是你。”

沈信然感動地捂住嘴巴,朝他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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