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翼,宛 姝
(1.云南大學 法學院,云南 昆明 650000;2.中共文山州紀律檢查委員會,云南 文山 663000)
“起訴難”,自上世紀80年代便已初現(xiàn)端倪,期間雖幾經(jīng)改革,時至今日卻依然久而未決,成為一個獨具特色的中國式難題。自2004年張衛(wèi)平教授首創(chuàng)起訴條件“高階化”論點以來,引起學界廣泛關注,并以此為基石,提出修改民事訴訟法119條之起訴條件規(guī)定,后置訴訟要件審查階段,實現(xiàn)起訴條件“低階化”之案件受理制度改革,以立案登記代替立案審查。然而,今立案登記制改革已三年有余,其雖有立案登記之名,卻未如學界設計之藍本,剝離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于前,降低起訴條件于后,反以規(guī)范受案流程,強化嚴格執(zhí)法為重,以期化解起訴之難。囿于此,現(xiàn)行立案登記制改革與學界倡導的“純粹”立案登記制設計漸生罅隙,起訴難或起訴條件“高階化”之怨聲仍不絕于耳。筆者以訴之效力位階理論為眼,重識我國起訴條件,察其實質(zhì)及形式之外觀,顧其起訴之效果,以當下對起訴條件之種種誤識為據(jù),對起訴“高階化”之命題展開合理質(zhì)疑并予逐一回應。
起訴條件,亦可稱為起訴要件,是產(chǎn)生起訴效果的前提條件,也是產(chǎn)生訴訟系屬的關鍵所在,“欠缺此要件時, 即使存在起訴行為, 其起訴在訴訟法上也視為不成立?!盵1]就目前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19條對起訴條件的規(guī)定來看,當事人的起訴行為應符合原告適格、被告明確、請求和事實理由具體及主管和管轄適當4個方面的要求,有學者將其稱為“起訴的實質(zhì)要件”,并進而將第118條、120條和121條關于訴訟費用的繳納、起訴方式和訴狀記載內(nèi)容的規(guī)定稱之為“起訴的形式要件”,二者共同構成我國的起訴要件。法院在審查當事人起訴行為時,對不符實質(zhì)起訴條件情形的,以不予受理的裁定方式解決;對欠缺形式要件之起訴行為,則將給予補正機會;對符合上述起訴條件之起訴行為,則登記立案,而后進入審理階段。
比對大陸法系的其他國家和地區(qū)關于起訴條件之立法,其大體可分為兩種情況:一種為法律并未明文規(guī)定起訴條件,僅對訴狀的記載事項及送達方式有所規(guī)定,如德、法便是此例。另一種以日本為代表,在立法中對起訴要件以明文立法方式予以確認,如在日本民事訴訟法第133、137、138條規(guī)定起訴條件之訴狀的記載事項、訴訟費用的繳納及送達等問題,法官審查對象也以此確定。[2]不難看出,整體而言,多數(shù)國家均未采取我國直接以“起訴條件”為題的明文規(guī)定的立法體例,即便如規(guī)定相對更為細致的日本,其關于訴訟條件的規(guī)定規(guī)范地說,更加近似于我國民訴法對于起訴形式條件的規(guī)定,而對于實質(zhì)要件卻并未有過多要求和限制,各國對訴成立與否的審查也更偏重對訴狀等程序事項的形式審查。[3]
訴訟要件是指為作成本案判決所需的要件。其實“訴訟要件”的表述在字面容易使人誤以為是指訴訟成立所需的要件,實際上訴訟要件是訴訟成立之后,進入后續(xù)裁判階段所需的要件,即使欠缺訴訟要件,也并不影響訴訟的成立。[4]
理論中對于訴訟要件的種類有多種劃分,如積極要件與消極要件之劃分(前者包括管轄權,當事人能力,訴之利益等以其存在為構成本案判決之要件;后者包括一事不再理,存在仲裁合意等以其不存在構成本案判決之要件);職權調(diào)查事項與抗辯事項之劃分(前者是法院必須主動依職權調(diào)查存在與否的事項,絕大多數(shù)訴訟要件均屬職權調(diào)查事項,后者是以被告主張為調(diào)查前提的事項,如存在仲裁合意等)。此外,還有最為常見的,以德國為代表的法院的訴訟要件、當事人的訴訟要件、訴訟標的的訴訟要件的劃分。雖劃分標準不同,但歸根結底,訴訟要件理論是為后續(xù)本案審理的進行作預先準備,當發(fā)現(xiàn)欠缺訴訟要件時,法院便無須進入或繼續(xù)案件的審理。值得注意的是,在日本,當訴訟要件缺失時,法院將以駁回訴之判決(訴訟判決)的方式終結審理。此處的駁回訴既非我國訴訟中常見的裁定駁回起訴也非判決駁回訴訟請求,其原因便在于訴訟要件并不等同于起訴要件,也非對當事人實體請求的審理判斷,而從案件的處理方式也能看出,訴訟要件與起訴要件事實上存在著本質(zhì)差異。
通過對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的梳理及對域外二者在立法及理論層面的管窺可以明晰,首先,我國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第119條所明文標識的“起訴條件”大體通約為大陸法系國家的訴訟要件之內(nèi)涵;而大陸法系語境下的起訴條件實則相當于我國第118條、120條和121條關于起訴方式和訴狀記載內(nèi)容等起訴之形式要件規(guī)定。其次,對起訴階段不符合條件之起訴行為,均以不予受理的裁定方式處理,也并未如日本等國在處理方式上對起訴要件或訴訟要件分而處之(前者判決駁回訴,后者判決駁回起訴)。概言之,我國立法與大陸法系他國嚴格區(qū)分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不同,反而誤將訴訟要件納入起訴條件的規(guī)定中,肇致在訴訟初始階段,即起訴過程中既有起訴形式要件的形式審查,也有對訴訟要件實質(zhì)審查。對于此種由概念混淆導致的立法瑕疵,在我國學界已基本達成共識,諸多學者先后發(fā)表檄文明志討伐。也正基于此,學界關于立案登記制的設計也以區(qū)分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為根本,提出后置訴訟要件的審查階段,區(qū)別起訴要件之形式審查與訴訟要件之實質(zhì)審查的改革思路。同時,由于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混同的認識錯誤,由此衍生出一個新的論斷——起訴條件“高階化”,并在提出后的多年幾近成為學界之通識,被廣為引用。但筆者以為,僅以此立法缺陷便推導出起訴條件“高階化”之命題尚顯操之過急。尤其筆者經(jīng)訴的效力評價理論考量后發(fā)現(xiàn),“高階化”之論斷實則言過其實。
起訴條件“高階化”定位乃張衛(wèi)平教授在2004年《起訴要件與實體判決要件》一文中首創(chuàng),[5]并在學界引起巨大反響,張教授通過對域外訴訟要件與起訴要件之先驗的對比,認為我國立法將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的混同規(guī)定乃起訴條件“高階化”之主因,并進一步將“高階化”歸結為起訴難之根本所在。以此為引,學界提出立案登記取代立案審查制的變革構想,強調(diào)立案程序改革必須在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區(qū)分上著力。詳言之:從起訴條件的規(guī)定中將實質(zhì)要件予以剝離,僅保留形式要件(即起訴方式、訴狀、訴訟費用繳納)為起訴條件并實行形式審查,凡經(jīng)形式審查無誤,皆可予以登記立案,繼續(xù)下一訴訟階段,是以實現(xiàn)起訴條件的“低階化”處理,最終解決起訴難之怪象。
但現(xiàn)行已歷時3年有余的立案登記制改革卻未能朝著學界所設想之“純粹”的立案登記制之路前行,[6]由此理論界指出,當下立案登記制改革未能消除起訴難之主因,應歸咎于立案登記制改革的貫徹不實,即本質(zhì)上并未改變119條對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混同規(guī)定的立法現(xiàn)狀。但正如段文波教授所言,何者為高,與誰相比?高則必難,低則為易?[7]竊以為,如果單純地從立法所規(guī)定的起訴條件自身來看,起訴條件“高階化”的定位便顯言之過重。前文已述,就起訴條件的形式要件而言,我國第120條和121條關于起訴方式和訴狀記載內(nèi)容等起訴形式要件規(guī)定與大陸法系語境下的起訴條件大體相當,我國起訴條件中的形式要件并無過高之嫌,此點毋庸贅述;再回頭審視我國起訴條件中實質(zhì)條件的規(guī)定,其實也并不存在所謂的“高階化”現(xiàn)象。
當事人適格是依法裁判的必然要求,訴訟當事人需滿足相應適格要求也是各國通識,若降低此款起訴條件,則無直接利害關系甚至無利害關系人也可主張權利,要求裁判,此舉必將導致濫訴行為的蜂擁和司法資源的浪費,于正當當事人之訴權和司法秩序均無所裨益。客觀地說,正是基于該條件的限制,才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了對正當當事人訴權的保障和對起訴不當?shù)陌讣M入司法程序的防患。故,以此款為起訴之實質(zhì)要件未有不當之處。
原告將糾紛訴諸法院,要求通過司法裁判對被告予以懲戒,于己尋求救濟。倘若被告不明確,一方面有害法院查明事實真相,另一方面,即便有一紙公正裁判,若被告不明也難以執(zhí)行,原告希冀難以得到徹底滿足。與英美等國對于原告訴狀送達要求的規(guī)定對比,我國對于明確被告之要求不僅不高,反而稍顯輕微,為此,在新修改的民訴法司法解釋第209條,對明確被告問題展開了進一步的說明并作出了相關規(guī)定,其立法趨勢反呈從嚴之態(tài)勢。
對原告課以明確訴求及理由的要求,一方面,按當事人主義之基本原理,此乃當事人程序主體性地位的體現(xiàn),以當事人的訴求為限,法院不能超出當事人主張之范圍進行突襲裁判。另一方面,就被告而言,明晰原告之訴訟請求,有利于其防御策略的制定,實現(xiàn)兩造最大限度的攻防,有助于法院發(fā)現(xiàn)案件真相,這一特質(zhì)在英美德日等當事人主義國家體現(xiàn)更甚。因此,就119條第三款而言,也并未呈現(xiàn)出起訴條件畸高之象。
民事訴訟處理的乃是平等主體間的爭議事項,若將本不屬于民事訴訟受案范圍的案件納入民事訴訟程序加以審理,有致程序混亂及審判權擴張之虞。而符合受訴法院的管轄范圍亦是對當事人權利的有效保障和司法資源的合理利用,倘若任由當事人選擇受案法院,并在起訴過程不予審查,在案件進入實體審理后再進行訴訟要件審查并重新移送管轄,將會導致已進行的訴訟程序歸于無效,于當事人和司法資源均是不當損耗。[8]
綜上,就我國起訴條件自身而言,其形式要件基本符合各國對于起訴條件規(guī)定之通識,有無過高之處自不待言。而119條起訴實質(zhì)要件的規(guī)定無論是比對它國訴訟要件,或其本身合理與否,亦或其可行性之難易而言,也未達到虛高或畸高的程度。因此,對于我國起訴條件之規(guī)定的認識似乎有些矯枉過正,我國起訴條件“高階化”的論斷是否恰當,還需審慎視之。
通過前文兩部分我們可以得出兩點結論:一,起訴要件與訴訟要件的混同規(guī)定的確為目前我國立法規(guī)定的客觀事實,這點不容否認。(此乃對我國起訴條件認識之誤區(qū)一)二,就單純的起訴條件自身而言,并不存在起訴條件“高階化”的可能。(此乃誤區(qū)二)但憑此便直言我國起訴“高階化”乃假象尚為之過早。有觀點認為,即便起訴條件規(guī)定自身無過多缺陷,但起訴條件與訴訟要件混淆的事實卻在客觀上為起訴條件“高階化”提供了助力,更進一步衍生出“起訴難”的現(xiàn)象。針對此種觀點,筆者在借助訴之效力評價位階理論對起訴條件“高階化”與“起訴難”現(xiàn)象進行考察后認為,此觀點的形成正是由于缺乏對訴的效力從成立、合法、合理三個位階進行正確評價,導致忽視了第一位階的起訴要件產(chǎn)生的成立效果與處于第二位階的訴訟要件產(chǎn)生的合法效果在本質(zhì)上的不同,由此引致對我國起訴條件認識上的第三重誤識。
訴的效力評價規(guī)則可分為訴之成立、合法、合理三位階,此三階段層層遞進,前者為后者開始之前提。通常情況,在整個民事訴訟流程中,這三個層面大致對應于起訴、訴訟審理與本案審理階段;而訴之成立位階相應地對應起訴要件,訴之合法對應訴訟要件,訴之合理對應本案審理要件。由于我國起訴條件分為形式要件與實質(zhì)要件,前者大致等值于大陸法系各國的起訴要件,后者又通約于訴訟要件,而在大陸法系國家的理論中,訴之成立一般應當具備適法的訴狀記載事項、送達、訴訟費用繳納等形式條件,當具備上述幾項起訴條件時,也即訴的成立宣告完成。對比我國之規(guī)定,對于訴之成立的判斷也可以此解釋為當滿足118、120和121條之起訴形式要件時,訴即告成立。訴之成立意味著整個訴訟程序的正式開始,并產(chǎn)生重要的法律效果,包括實體法上訴訟時效的中斷和訴訟法上的訴訟系屬,而伴隨著訴訟系屬的成立,又將產(chǎn)生管轄恒定,二重起訴之禁止等多種法律效果。按照正常的訴訟流程和訴的效力位階評價理論而言,此種判斷本不成問題。但是,由于我國在起訴流程中增設了法院的審查立案環(huán)節(jié),且法律并未明確規(guī)定訴之成立的時間,因此訴之成立時間到底應該解釋為對當事人完成形式審查即可還是以法院立案結束為準更為合理,便顯得頗具爭議。如果依前者,訴之成立以滿足形式要件為準,也即當原告以合法的形式提交適法的訴狀,繳納訴訟費用,經(jīng)形式審查后便產(chǎn)生訴之成立效果,則并無大礙;但若訴之成立的時間點以法院立案為準,則此時,我國訴訟要件與起訴要件混同的立法缺陷便凸顯其惡果。因為,按照民訴法規(guī)定,是否立案應當在審查是否符合119條之規(guī)定后作出,而119條之規(guī)定即為大陸法系語境下的訴訟要件,由此便導致立案的前提必須滿足訴訟要件審查適法。[9]申言之,訴之成立的標準從滿足起訴形式條件相應地提高為滿足一定的訴訟要件,也即對訴之成立與訴之合法本應層層遞進的位階關系變成相同位階,合法性效力評價前移至訴的成立階段。這也就是目前學界多數(shù)學者所認為的訴訟要件與起訴要件的立法混同,致使訴訟要件前置審理造成起訴條件“高階化”的原因所在。[10]對此,筆者以為,對于訴之成立時間判斷究竟如何,可從訴訟系屬及訴訟時效等相關法律效果方面進行較好的解釋。
詳言之,就原告起訴行為而言,其首先帶來的法律效果即為訴訟系屬。通說認為訴訟系屬即指通過起訴案件獲得特定,進而形成“特定案件由特定法院審判”之狀態(tài)。在法律效果的發(fā)生時間上,依次呈現(xiàn)出訴之成立——訴訟系屬——管轄恒定、二重起訴之禁止的流程。我們可以設想,當原告提交起訴狀至法院,由于情況復雜無法當場判斷能否立案的,此時在原告提交訴狀與法院立案中間必將存在程序時間上的空白,如果按照訴之成立的時間應當以立案為標準的觀點,此時就并未發(fā)生訴成立的效果,也就不會產(chǎn)生相應的訴訟系屬、管轄恒定和二重起訴之禁止的法律效果,那是否意味著原告可在此期間就同一事項再次至其他多家法院提起訴訟?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而如果按照通說之符合起訴形式條件即產(chǎn)生訴成立效果的觀點,便能很好地避免落入上述局面的尷尬境地。此外,從訴之成立帶來的訴訟時效的法律效果來看,訴訟時效的機理在于督促權利人積極主動行使自己的權利,否則可能導致失權的不利評價。根據(jù)《民法通則》第140條之規(guī)定,訴訟時效因提起訴訟而中斷。而最高法在2008年關于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中也表明了訴訟時效自訴狀提交之日起計算的立法宗旨。[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 12 條:當事人一方向人民法院提交起訴狀或者口頭起訴的,訴訟時效從提交起訴狀或者口頭起訴之日起中斷。故,筆者認為,對于訴之成立,立法雖未明文規(guī)定其成立時間,但其以當事人起訴為始的標準既符合基本法理,也可在各項法律事項的安排中有跡可循。
也正基于此項結論,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在我們明確了對訴之成立的開始時間以原告起訴之時為據(jù)后,雖然我國關于起訴條件的立法中加入了一定的訴訟要件要求,但是訴訟要件的前置審查并不會影響原告的起訴及所帶來的法律效果。因為一方面,原告以合法形式提交適法訴狀后,其實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訴的成立效果,而由于位階層層遞進的關系,也只有訴成立之后才能進入對訴訟要件進行審查的合法性效力評價階段。隨后對訴訟要件的實質(zhì)審查行為,已經(jīng)在理論上進入了訴的合法效果位階的評價,在此意義上,當事人的起訴行為已經(jīng)完成。另一方面,如果在前述基礎上,原告起訴因為后續(xù)審查不符119之規(guī)定而被裁定不予受理,這實質(zhì)上是未能通過訴的合法性效力審查,與起訴條件的嚴苛程度并無關聯(lián)。畢竟無論訴訟要件置于何處,無論采行立案審查或立案登記制度,都會面臨實質(zhì)審查,當前立法的規(guī)定只是客觀上前置了訴訟要件的審查時間,與其說是起訴要件的“高階化”,不如說是訴訟要件審理的前置化。綜上所陳,我國起訴條件自身形式外觀上,未有過高之實;原告依法遞交適法訴狀的行為,也即時宣告訴的成立,并獲得相應訴訟效果,其規(guī)定并無虛高之虞。在此前提下,訴訟要件與起訴要件的混同將導致起訴條件“高階化”命題便也可合理排除。
本文通過從訴訟條件與訴訟要件的比對,起訴條件“高階化”合理質(zhì)疑及消解,訴之效力評價位階理論三方面著手,就我國現(xiàn)行民訴法有關起訴條件之規(guī)定進行合目的性解釋。筆者認為,無論是當前我國起訴條件規(guī)定自身,亦或起訴行為所引致的法律效果等方面而言,于原告起訴行為并未設置過高阻卻事項,我國之起訴條件并未呈“高階化”態(tài)勢,起訴條件“高階化”論斷其規(guī)范性表達應為訴訟要件審查前置化。易言之,正是明晰訴之成立與訴之合法性差異,我國起訴階段中的立案環(huán)節(jié)其本質(zhì)是進行訴的合法性評價,而起訴條件的設置本該是訴的成立評價,以起訴形式要件的滿足作為訴成立的起算時間點,訴訟要件與起訴條件混同的立法瑕疵也就并非學界所言如洪水猛獸般對我國的立案登記制改革造成了致命一擊。同時,訴訟而學界所主張的“純粹”的立案登記制道路,也正是站在了以立案為訴之成立的前提上,強調(diào)從起訴條件或者說立案條件進行制度改革,顯然其思路出現(xiàn)了方向的偏差。概言之,我國的案件受理制度的改革還有較長的道路,起訴條件得當與否僅為其冰山一角,我國案件受理制度改革若能取得全面勝利,還以多方共同努力為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