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見
莊子可能是最喜歡魚的哲學(xué)家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將生活的極大智慧,寫進(jìn)了三條魚的故事里。讀明白了,人也就活通透了。
莊子在《逍遙游》里寫的第一條魚,是北冥有一條名為鯤的魚,能化作鵬,遨游于九天。它會乘著六月的風(fēng),飛去南冥??墒乔f子卻說它不自由,一旦沒有風(fēng),就只能從高空墜落。
那時候有一個名叫列子的人,能夠駕著風(fēng)在天上飛,跟神仙一樣。但是沒風(fēng),他也要發(fā)愁。
站在風(fēng)口,誰都能飛起來。這樣的自由,靠的是外物。是靠著財富、名聲,才能夠填補自我的空虛。
《管子》里說:“君子使物,不為物使?!比艘坏┍晃镔|(zhì)所捕獲,必然會失去純粹的自我。
陶淵明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人不能為五斗米折腰。他情愿種豆南山下,帶月荷鋤歸。官場再好的錦衣玉食,也不如手中一杯菊花酒。吳宮深處埋荒草,晉代衣冠成古丘。榮華富貴轉(zhuǎn)眼就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談趣事,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在莊子的智慧中,不為物所累,是人生的第一層境界。
聽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人在河邊釣魚,他每次釣上來就用尺量一下,只要比尺大的,都丟回河里。其他人問他這是為什么。他說:“我家的鍋只有尺這么長,太大的魚裝不下?!蔽镔|(zhì)上的需求要尋求一個恰當(dāng)?shù)某叨?,“夠用就好”是一種很好的生活態(tài)度。
莊子在《莊子·秋水》說的第二條魚,叫做儵,是濠河之魚。有一天,莊子和惠子路過濠水的橋上。莊子說:“你看這些儵魚在下面游得多么快樂。”惠子卻說:“你又不是魚,怎么知道魚快不快樂?”莊子立刻答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
生活就像一出戲,我們不在別人的曲目里,怎么能知道別人的悲歡。魚的快樂是自由嬉戲在水中,人的快樂是能夠自然生長在世間。一個迎合別人改變自己的人,注定不快樂,邯鄲學(xué)步的人生也沒有光。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你明明與眾不同, 卻總希望和別人一樣。好的快樂從來都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眼里的。與其絞盡腦汁去想著活成別人喜歡的樣子,倒不如努力去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在莊子的智慧中,人生的第二種境界就是:不為別人的評價所累。
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選擇一種喜歡的方式活著。不要因為有人喊你攢局,就放棄讀書。浮于表面都是風(fēng)光,沉下心來自有答案。也不要因為你的樂趣無用,就放棄它。樂趣的種子,遲早會結(jié)出花,讓你的生活變得芬芳。
莊子在《大宗師》里寫的第三條魚,叫做鮒,是車轍的小魚。一塊池塘干了,兩條小魚暴露在陸地上。兩條小魚互相吐沫,互相濕潤,勉強維生。莊子卻說,與其這樣互相熬著,不如放生彼此,去大江大河里過自己的新生。
天命無常,人如風(fēng)絮。不知道哪一天你的水就干涸了,和你相伴的人總有一天會離場。人與人都是相伴而行的旅者,只有自己才能走完全程。要成為自己生命的主人,不要成為別人的附庸。
杜甫曾經(jīng)和李白結(jié)伴而行,策馬江湖。杜甫羨慕李白的灑脫和瀟灑,崇拜他的天賦與才華。
可惜我心向山,君心向水,他們終究揮手而別。
杜甫成不了李白,可那又如何?寫不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那就寫“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p>
在莊子的智慧中,人生的第三個境界是:找到自我。尋找自我的路上,或許會顯得孤獨。
但是蔣勛說過,孤獨是生命圓滿的開始,不能與自己相處,就不會懂得和別人相處。擁有自我的人,才會久處不厭。我們結(jié)伴而行走過江湖,但總還是要一個人去看天空和海洋。
莊子說:“魚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術(shù)?!?/p>
所有的幸福都無法復(fù)制,活得通透舒服的人,都讀懂莊子的三重人生智慧:不滯于物,不困于心,不亂于人。身體可以戴著鐐銬跳舞,心靈要則插上自由的翅膀。